73 三垂淚夜笛引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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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三垂淚夜笛引人怨
73、三垂淚 夜笛引人怨
傅以銜孤零零站著,背後的院牆上爬滿了牽牛花,角落裡幾株夾竹桃有白有紅開得燦爛,臺階下襬著不起眼的茉莉,香氣濃郁。
這個時節,桂花已出了骨朵,藏在枝葉下,卻還沒有盛開。是誰拿了一小撮桂花蕊,扔在地上,賭氣的閉著眼睛?是誰抱著誰的腰,還說
“為什麼朕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開心的?”
誰又摸著傅以銜的腰,那麼溫柔,
“就是從這裡,一刀砍下去,謙謙君子就變成兩截了?心疼嗎?”
毓承八年秋九月
毓承帝崇奕由景和門入禁城,熙寧軍護駕,朝中文武及駐京官員百餘人隨同入宮,毓承帝崇奕先去永寧宮叩拜了太后,又去鳳祈宮看了懷有身孕的皇后霖秀。
一路上,中庭悽悽,華殿蒙塵,屍骨堆積,血染玉階。
永寧宮中,母子抱頭痛哭,哭了一陣子,太后擦擦眼淚,拉著崇奕轉了幾圈,發現崇奕腳有些跛,強提了褲腳來看,崇奕腳踝的傷還沒好,紫斑血痂糊的大一片,太后看著忍不住又落淚良久。
“皇上此次受苦了。哀家日日盼,夜夜盼,天天在佛祖跟前燒香,保佑皇上平安。”
崇奕掩了傷處,勸慰太后,母子倆坐著說話,喝了一盞茶後,太后才問
“皇上打算怎麼處置誠親王?”
崇奕掀蓋碗的手僵了一下,才慢慢的說
“眼下最重要的是退了叛軍,至於誠親王,朕暫且將他押在宗人府中。”
太后嘆了一口氣,心有餘悸的說
“那一日,突然湧進很多人,挎著刀槍,把永寧宮團團圍住,哀家慌了神,也不知如何是好。後來侑兒就來了,將那些人趕了出去,哀家問他什麼,他也不說,只是將內宮門緊閉,任哀家怎麼說,都不肯開。”
崇奕點頭,想到那天被崇侑的人困在宮道之中,脫身無門。太后搖著頭
“這孩子也不知著了什麼魔道,居然,居然殺了瑞榮。你沒見霖秀的可憐樣子,幾次都差點哭死過去,她肚子裡還懷著你骨血,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交待?”
太后說到此,忍不住閉起眼,彷彿是害怕又看見當日的情景。
崇奕在城外就猜到瑞榮已遭不測,但也沒有想到是崇侑親手殺了他。太后見崇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忙捉住他的手
“皇上,你不會想殺了他吧?”
崇奕輕輕拍著太后的手背,沉默不語。太后看崇奕的態度,心裡害怕,明知此時不合時宜,但仍忍不住出言相求,
“皇上,無論他做了什麼,他總是你親哥哥,你好歹留他一條性命在。哀家這輩子只你們兩個孩子,都是哀家的心頭肉,少了哪一個,哀家都活不下去。”
說著,眼淚便淌下來。崇奕看著心裡不忍,捻了袖子替太后擦眼淚,又喚來馮坤進來侍候,扶著太后回去休息。
太后坐在團花案後,看著崇奕離去。她深知這個兒子的脾性,見他如此,心裡已明知要保崇侑無望,更覺得痛斷肝腸,伏在床榻上,大放悲聲
“侑兒,真是冤孽,冤孽啊!”
崇奕出了永寧宮,直奔了鳳祈宮。
皇后霖秀已經得到訊息,在宮門口盼了好久,遠遠見皇上那頂紫色平絨小轎到了,心裡悲喜交集,等崇奕一踏地,霖秀含著眼淚盈盈下拜
“臣妾叩見皇上。”
她已有近四個月的身子,腰身粗了不少,行動也不似從前方便。崇奕兩步走過來,搭了手攙她起來,
“皇后不必如此,朕不是說了嘛,以後在朕跟前這些禮節統統都免了。”
霖秀此時也顧不得內侍宮女都在跟前,撲在崇奕懷裡,嗚咽不止
“這些日子,臣妾也不知怎麼熬過來的,心裡一直想著皇上,可又怕再見不到皇上了。”
崇奕摟著霖秀的肩膀,
“朕不是好端端在這兒嘛。”
霖秀仰起臉
“皇上瘦了,瘦了好多。”
崇奕解下霖秀的手,牽著往宮裡走,剛坐定,皇上就叫王遠臣去宣龔海進宮,為皇后把脈,看是否有恙。
兩人說著,話題不免又在崇侑身上,霖秀想起當日瑞榮橫死刀下,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但在崇奕跟前,她也不敢說崇侑半句。崇奕明白她的心思,
“皇后不必過於悲傷,愛卿為江山社稷而死,朕特賜他一等忠勇公,按三公之禮厚葬,配享太廟。”
配享太廟已是人臣極致,皇后忙站起來要謝恩,崇奕擋了她,看她眼睛又紅又腫,不免心中嘆氣
“一等忠勇公?配享太廟?也不過是一個死人了,沒了瑞榮,其實朕也輕鬆,三位顧命大臣,如今都去掉,朕今後做事不必束手束腳的,也算瑞榮死得其所了。”
霖秀自然不知崇奕的想法,悲悲慼慼的說
“臣妾今後真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只盼為皇上添一個龍子,能多得些皇上垂憐。”
崇奕又說了許多體己話,等到龔海來了,崇奕便抽身返回了洪鳴殿。
德隆大街大將軍府
那壇從樹下挖出的酒還擺在桌上,年月長了,一罈變成半壇,味道甘醇,傅以銜倒了一杯,仰頭而盡,再扳起罈子,發現已經空了。
九月的天,天京城還有些悶熱,傅以銜喝了酒,更覺得燥,便伸手解帶子,準備暢了衣裳涼快些,帶子解開,“啪嗒”一聲,有東西墜地。傅以銜伸手撈了起來,居然是崇待送他的摺扇,傅以銜緩緩展開,扇子上小篆鏤著“千里江河以銜遠山”八個字。
這把扇子跟在傅以銜身邊近六年,傅以銜細細看過何止千遍,今日再看,傅以銜心裡又是別樣滋味。
“此番,彼番?小山,都是一樣的。皇上終究是皇上。”
“若是從前,你只替我擔心,卻未必以我為錯。而今,你已是他的立場,自覺我是亂臣賊子。”
“今日相約,只為將這幾年的話都說的清楚。他日我征戰,若馬革裹屍,也別無遺憾了。”
“小山本對我無意,而今又投懷送抱,說什麼兩全之計,才最是殘忍。”
“是啊,我與你的情誼,旁人不明白,但是我自己心裡清楚。你願意同我在一起,不還是為了他嗎?”
“小山,我究竟哪裡不如他?如果有一日,我做了皇帝,我也可以理所當然的得到你,對嗎?”
“總還和從前一般,我不會相負於你。”
傅以銜捏著扇子,雙眼緊閉,終究擋不住熱淚溢位,輕聲一嘆,幾何無奈,幾何傷懷。
子候,我不配說什麼兩全之計。盔甲、書信、孽鏡,樁樁件件我都有負於你。我不怕你怨我,也不怕你恨我,我只怕做了這麼多,也留不住你的性命。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死,就算你是亂臣賊子,就算你做謀反作亂,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被腰斬。
可是,子候,我該怎麼辦?為什麼?究竟為什麼你還是從銅山來了,你就這麼想做皇帝?
“小山,我究竟哪裡不如他?如果有一日,我做了皇帝,我也可以理所當然的得到你,對嗎?”
你為什麼不明白,君臣一隔,何止萬里?
四更鼓過,遠處隱隱有笛聲傳來,傅以銜睜開眼,凝神細聽,聽著聽著,竟然站了起來,出了府門,沿著德隆大街轉到小半壁衚衕,登上永安門。
護城的守衛都認得他,也不阻攔。
奔宵臥在林中月色之下,崇待席地而坐,身邊擺著孽鏡。此時,他離永安城樓不過三箭之地,解了盔甲,一身淡金色素衣,橫笛在脣,音色渺然。一首《洞庭春色》,蜿蜿蜒蜒的傳了出來。傅以銜在城樓之上,聽得真切,聽得出神,聽得落淚。
一曲終了,崇待站起身,將笛子別在腰間,一手握著孽鏡,一手牽著奔宵,緩緩走出樹林,側身向永安門望了一眼,城樓上一個瘦削的身影迎風而立,崇待只一眼便知道是傅以銜。
“小山,何必待我如此?何必欺我如此?”
傅以銜在城上站著,他看見崇待手中的孽鏡,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來子候已知道呈喜門的事情。他引我出來,終是心有怨恨。與其讓世人詬病皇上,不如這罵名,我就擔了吧。我辜負子候的,總歸已經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