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最終番外黃泉路上人寂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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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最終番外黃泉路上人寂寞下
136、最終番外 黃泉路上人寂寞 (下)
毓承二十六年 正月二十二
天京禁城 正德殿
正德殿是當今聖上毓承帝的內殿,時至隆冬,殿內燒著地龍,東配殿的書案前擺著一對朱雀香爐,青煙悠悠嫋嫋,隔著老遠都能聞得見的白檀香氣。
殿外無聲的飄著雪花,殿內也靜謐的沒有一絲聲響,一扇九轉雞翅木大屏風的背後,露出一截紫色蟒龍袍,冬日慘淡的陽光根本投射不進這間深宮宅院,桌上燃著的大吉葫蘆燈,火苗映在了一雙淒冷的眸子裡。
毓承帝崇奕躺在榻上,南窗支起的空隙裡,有雪片飄了進來,堆在窗稜上,他撐起身抹了一把,只有徹骨的涼意。
大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大太監收了油紙傘進來,跪在一張老舊的胡桃木躺椅前問安,榻上的人輕輕拍了拍扶手,倦怠的問,
“遠臣,事情都辦好了?”
王遠臣從袖口扯出樣東西,
“萬歲爺,這是禮部和鴻臚寺擬的單子。”
毓承帝接過去隨意看了看,便丟在一旁,王遠臣從小沛子手上接過茶水遞在皇帝手邊,小心翼翼的說,
“萬歲爺,今年是太后六十大壽。禮部的人說……,除了鴻臚寺的禮單,內務府也應該出一份才好。”
毓承帝抽著嘴角冷笑了一下,
“怎麼?禮部忍了這麼久,終於覺得朕不孝順了?”
其實關於此事,禮部早有微言,自毓承九年之後,太后的壽誕就突然寒酸起來,起先是除了鴻臚寺替皇帝備辦的‘樣禮’之外,皇帝本人並無贈品進獻,當時還引起非議,都覺得皇帝此舉不妥,可漸漸的,外臣也瞧出母子二人不合,太后在朝中本也勢單力孤,刑部和大理寺的被皇帝裡裡外外換了個遍,太后也就再沒了擺佈朝務的臂膀,所謂貢之無用,因此外臣們的獻禮也紛紛小氣起來。
本來太后過壽前,永寧宮道兩旁都要用新磚碼地,搭起禮棚堆放貢品,由於年年禮品稀少,今年禮部的單子裡,甚至把禮棚這一項的開支都省去了。
王遠臣想著禮部尚書董頡季的話,覺得有些道理,於是對崇奕說,
“皇上,今年不同往時,太后的六十大壽,要是一點獻禮沒有,也是在說不過去,奴才覺得不如內務府……”
“你打算替朕送什麼?”
崇奕看著王遠臣,這個跟了他三十年的奴才,已經是他最親近,最不避諱的人了,
“朕還有什麼寶貝能送給她?十七年前,她把朕最愛的已經拿走了。”
王遠臣剎時紅了眼眶,彷彿眼前又是可怕的十七年前……,崇奕倒不像很傷心的樣子,起身吸上鞋,慢慢往外走,王遠臣趕緊到門邊撐起傘,出去之前,對小沛子說,
“傳話下去,老規矩了,明兒不早朝。”
正德殿挨著鳳祈宮很近,這座後宮庭院已經閒置很久,自霖秀被攆去了西山,就再沒有人搬到這裡住,前年,霖秀病逝在長公主墓前,可因為皇后封號是否被封有爭議,因此諡號一直懸而未決,一座孤墳立在西山後地,蒼冷無比。
鳳祈宮出去,沿著宮道不遠是煥容西廳,穿過玉水橋向前,緊挨著內宮門的就是昔日洪鳴偏殿。
毓承九年三月,崇奕搬到了正德殿,洪鳴殿中起了一座七層的生祭塔。平日大門緊閉,獨獨是正月二十三這一天,皇帝會獨自在塔中,這裡是大內禁地,無論任何人都不可擅闖,曾經有新進宮的小太監半夜裡進錯了地方,提的燈籠在生祭塔的宮牆上蹭出一道火痕,還沒到天亮就掉了人頭。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在紙傘上鋪起厚厚一層,王遠臣伸出一隻手撲拉了一下,凍得一哆嗦,主僕兩人就這樣默默的走在宮道上,王遠臣看著崇奕的背影,這位皇帝爺已過不惑之年,性情比之從前,暴烈不足,卻更添了一層陰鬱。這其中的道理,他自是明白的。
很快到了洪鳴殿,此間殿終年閉著門,只這一日開著半扇,王遠臣趕了兩步,把傘遞在崇奕手裡,
“萬歲爺,奴才在門口候著,有什麼事您喊奴才就成。”
崇奕擺擺手,並不接傘,獨自邁步進了洪鳴殿。
殿中的院落依然如前,牆角那棵合歡樹已經長成碗口粗細,光禿禿的立在那,樹前一副石頭桌椅,落著厚厚的雪,崇奕惶惶然間,居然覺得合歡樹開出了粉色的花朵,嫩黃色纖長的花蕊在冷風裡搖擺。
崇奕向前走了兩步,才看清那不是合歡花,那是繡著合歡花的衣袖在冷風裡搖擺,
“小山!”
樹前的人轉過頭來,眉目雋永,粲然一笑,
“皇上!”
冷風將落雪吹起,隱沒了帶笑的身影,院中空空落落,並沒有那個青衣薄衫的人。崇奕痴痴站了好一陣,才緩緩進了殿。
殿中陳設依然如前,丹犀上擺著黃花梨的書案,案頭是一盞八寶琉璃燈,左手擺著一面九轉八扇大屏風。再往裡是東西配殿,西配殿的門口是朱雀香爐,裡面的榻上鋪著涼玉,還有雞翅木鑲貝殼窗稜被支起來,落著灰。
內殿已經扒掉,蓋了生祭塔。
崇奕在書案前點了一支蠟,秉著燭臺緩緩步進塔中,邁過門檻,將燭臺立在供桌上,一抬頭,燭火搖弋中,映出傅以銜帶笑的容顏。那是崇奕當年親手所畫,畫中是負手而立,顧盼流連的傅以銜,畫中也是崇奕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當日蜜語,猶在耳邊,
“這畫好是好,就覺得空落了些。”
“對,在添上一個朕!”
崇奕看著看著,眼中突然跌出一顆淚來,
“小山,你和朕一個畫裡,一個畫外,俱是孤孤單單……,你什麼時候,才肯回來見朕一面。”
畫中人靜默著,沒有答出一個字,崇奕在供桌前的蒲團上坐下,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又湧在眼前,白雪冷香中,傅以銜伏倒在躺椅之上,衣襟之中也落滿了雪,手指尖掛著一隻酒壺,要不是七竅之中的汙血,那勾著嘴角的神情倒真像是醉了過去一般。
傅大人死了?傅以銜死了?朕的傅小山死了?
崇奕對所有人來規勸的人說,
“你們哪裡懂得,小山有一種神奇的藥,吃下去就跟死了一樣,朕也吃過,他只是想從朕身邊溜走,朕豈會上當!”
說著摸了摸懷裡冷冰冰的屍體,用錦被更裹緊了一層,哀嘆一聲,
“只不知道解藥在何處?這要幾日才能醒過來呢?”
傅以銜就在崇奕懷裡躺了六七日,崇奕熬的燈枯油盡,眼見懷中人乾癟下去,蛆蟲四溢,還不肯放手,滿朝文武束手無策,崇奕那時就和瘋了一樣,抱著屍首喂水餵飯,對著屍首喃喃自語,有一日甚至為其梳頭,一邊梳,一邊哭。太后哭昏又轉醒,醒來又哭死過去,無奈根本進不得洪鳴殿半步。
後來還是大將軍董琳斗膽在茶水裡加了藥,進獻上去,趁著崇奕昏睡的當口,才把傅以銜的屍體搶了出來,本以為崇奕醒來會大發雷霆,哪知皇帝只是悶悶的垂淚,許久才對王遠臣說,
“小山怕是不肯回來了……”
王遠臣怕他吃不消,不敢提個死字,只說,
“傅大人的脾氣,皇上最該瞭解,他心裡舍不下皇上,此番去了,卻不知哪會兒就又回來了呢。”
一晃十七年,傅以銜只無數次在崇奕夢中出現,卻再沒有回到這座巍巍禁城中。每年正月二十三,是太后的壽誕,也是崇奕最後一次見到傅以銜的日子,他總要回到洪鳴殿中,獨自坐上一夜,這一夜是怎樣過的,沒有人知道,連大太監王遠臣也只是在殿外候駕。
有一年,皇上離去後,值守洪鳴殿的太監在生祭塔裡發現許多畫像,畫中只有一個年輕的男子,或站或坐,或行或舞,或凝眉或微笑,姿態紛雜。
還有一年,皇上留下的是一堆詩稿,幾十張紙上,反覆寫著一首詩,
洪鳴殿前試春衣,
何處傾國與名花?
他年我若為女子,
金閣朱雀鎖煙霞。
毓承九年夏五月
世上福壽無雙地 孽鏡深處小瀛洲
江湖中許多人都會講這句話,卻極少有人知道小瀛洲的所在。其實小瀛洲是孽鏡海的一座孤島,島上幾十漁戶而已,據說天朝赫赫的破虜將軍,就隱居於此。
春風暖暖,一間高閣之中,燭火明亮,有人說話,
“木頭,這訊息可是真的?”
“是。”
“小山真的……, 可千萬不能告訴子候!”
“晚了!”
“什麼晚了?”
仝有烈一下站起來,衝過去拉開門,崇待正站在門廊外,他的眼睛還沒有好,灰濛濛的毫無生氣,可眼眶裡的淚卻在月光下明晃晃的,仝有烈抖著聲音,
“子候!”
崇待輕輕點頭,生怕把眼眶中的淚震下來似的,緩緩轉身,仝有烈叫他,
“你要去哪裡?”
顏離走過來,攬著仝有烈的肩頭,
“讓他去吧。”
三人所居高閣之後,是一片竹海,夜風吹佛,竹海生濤,崇待緩緩走在其間,暖風拂面,竹濤起伏,這感覺,宛然是當年的曉越山,傅以銜的聲音,猶在耳畔,
“子候當年說的,還作數嗎?”
“相隨終老山林,不問政事。”
“我與子候的情誼,旁人是不明白的,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了。”
“子候,今日一別,他朝再會,說不上是友是敵,子候可否再問我吹奏一曲《洞庭春色》,聊以安慰。”
崇待摸了摸腰間,摘下紫竹,笛聲乍起,嗚咽哀鳴,悽悽婉婉,腸斷成灰。悠然的笛聲在夜風中傳出很遠,突然被一聲尖利的嘶叫打斷,崇待愣了一下,忽而一笑,仰起頭,雖然他看不見,卻知道有一隻海東青展開雙翅盤繞著,
“沒想到,你卻能千里追隨我而來……”
“你是珍寇將軍嗎?”有人問他,
“你是誰?”崇待放下紫竹笛,那人站在竹尖之上,好似羽毛一般輕,
“你是珍寇將軍,崇待崇子候嗎?”
那人固執的問著,聽口音有些熟識,崇待慘笑一聲,
“我是崇待,卻不是珍寇將軍。”
那人像是沒明白,停了一下,認真的確認,
“你是當年銅山關的崇待嗎?”
“是。”
一隻雙羽箭射出,劃破空氣,掛著嘯叫,只在一剎那就沒入崇待的右眼,海東青尖利的叫聲又響了起來,崇待搖晃兩下,跪在地上,低聲道,
“原來你跟了我這麼久,就是為引人來,真是個忠心的奴才!”
又一隻雙羽箭穿過了他的咽喉,崇待沒能再發出任何聲音,沉悶的倒了下去。
竹尖上的人收了弓,對著一輪滿月長嘯一聲,
“哥,我終於替你報仇了!”
毓承二十九年夏八
洞庭湖
皇帝出巡,洞庭湖卻一夜大雨,晃晃悠悠的,崇奕從睡夢中驚醒,時近破曉,臥榻旁一盞殘燭如豆。
崇奕披衣而起,王遠臣仍在臨側熟睡,崇奕慢慢走出畫閣,上了甲板,有值守的小太監趕過來,為他披上一件狐裘,
“皇上,江上風大。”
崇奕擺擺手,
“朕想自己呆會,下去吧。”
江上水汽蒸蒸,白霧縈繞,寂靜中傳來一曲,笛聲嫋嫋,恍然似在夢中,崇奕極目而眺,濃霧散開,遠處劃出一支扁舟,舟中站立兩人,一個清淡雋永,一個英武瀟灑,雋永之人撐船,另一位則橫笛脣邊。
“小山!小山!”崇奕驚呼著,那兩人渾然不覺,小舟在龍船旁一丈外停了片刻,又幽幽的像遠處飄走。
“小山,等等朕,等等朕!”
撲通一聲,漣漪驟起,人影皆無。
毓承二十九年,毓承帝崇奕巡遊洞庭湖,沒於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