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名門爭愛 月落紫禁 殘情毒愛 領銜主演 古劍傳說 曌天 風火流星錘 戀愛吧,恐龍妹! 妃卿不娶:傾世冥王妃 崇禎本科生
第48章
第48章
“你該叫我姜越。”此時消了氣的姜越倒又撿起頭一晚二人的約定來了,低聲囑咐裴鈞道:“你今日切勿拉弓射箭動彈傷口了,最好是開獵後無事便回去休息,不然傷口反覆流膿終會潰爛,到時候,怕是不叫御醫也不行了。”說著便順手而熟練地收起了藥,完全沒有要賞給裴鈞的意思。
裴鈞癟嘴吭了聲算作答應,斜眼見姜越又把餘下的紗布拿回屏後去,其身影透著帳頂灑下的清冷晨光搖曳在二人相隔的遠山小月屏風上,化作一片沉默卻輕柔的薄灰色淡影,幾乎像極了屏畫上遠山之後還有的遠山,隨著他動作前後又時隱時現,仿似被風拉扯著霧氣挪移。
裴鈞看著看著,忽而收回目光低下頭來,尋思片刻,兀地出聲叫道:“姜越。”
屏另側細碎的摩擦聲忽而一停,屏風上遙遙飄忽的山色亦不再動了,下刻,姜越的音色透屏傳來,仿似是那屏中遠山裡隱匿的幽泉終發了聲響:“怎麼了?”
裴鈞再度回眼看向屏上凝滯的影子,沉聲道:“姜越,承平要打沙燕。”
屏風上的遙遠山影經言一搖,忽飄向屏邊凝似人形,終化作挺拔健秀的姜越從屏後走出,鎖眉看向他問:“你何處得來的訊息?”
“……我只是猜的。”裴鈞簡短笑道,瞥了姜越一眼,“你仔細想一想,如果承平是想要打下沙燕,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姜越垂眉細思片刻,眉宇便舒開:“是了,承平遠在海島,國土也不甚廣袤,近年來多有侵佔周邊島嶼之事……想來並非沒有開疆拓土之野心,而現今沙燕飽受內亂折磨,他們若等沙燕南北二軍兩敗俱傷時猛然發兵,勝算確然是有的。可從海上進犯,勢必耗費官資、物力,卻依舊無法避免海上風浪,可若是他們能與我結成盟親,便可暗中駐軍江北,從內陸取道東線前往沙燕……這不僅可以節省物資、規避風險,還更可拿江北重鎮為其添補軍需,到時候他們用我朝軍糧去打下沙燕來,又已沙燕為營,還可借道再殺回——”
“哎喲,晉王爺妙思,妙思。”裴鈞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便連忙拍腿一讚先把自己給摘出來,“我不過是想到承平可能攻打沙燕罷了,可王爺卻已預見其吞併二國、取道中原之狼子野心,真叫人佩服。”
可此時姜越卻再度目露疑惑,似是想要刨根問底,於是裴鈞趕緊就接著說了下一句話:
“蔡氏若想與承平牟利,不外乎也得拿什麼與秋源智交易,可如若他們所求是承平國姬嫁給瑞王,那按秋源智昨夜的說法,我姐姐裴妍那瑞王妃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說不定蔡颺那最後一句耳語,便是問秋源智裴妍若死又會怎樣,你說呢?”
姜越點點頭,少時又看向裴鈞微微凝眉,似是在思索這人日前還在行路中尖酸刻薄嘲諷了裴妍貪慕虛榮、活該受罪,那言語就像是奚落一個世代為敵的仇人,可今日,卻怎又憂心起這仇人的安危來了?
裴鈞被他這目光審度著,卻只彎了眉眼迎向他笑,於此是全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而眼下換好了藥,解釋清了留宿皇帳的誤會,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了太多,裴鈞只覺自己早該走了,如此便起身撣了撣袍子,最後向姜越提了個不情之請:“姜越,晉王爺,這營中人雜、多是軍將,萬事定有我這文官力不能及處,我恐怕就無法顧家姐萬全,如此就還請你搭把手,替我留意留意裴妍的安危,我這廂就先謝過了。”
“你客氣了。”姜越很輕易就應承下來,又因裴鈞開口所求是為家事,他神色就比適才說國事時柔和一些,更肯定作保道:“你放心,裴鈞,有我在,你姐姐不會有事的。”
姜越在軍中勢力根深,這話裴鈞倒也信得,於是便向他微微一笑,再度道謝,這就告辭打簾出帳去了。
一夜未闔眼,裴鈞只覺整個後腦都抽著疼,乾脆就不再著意掌管清早入圍場前的狩獵儀典,只與各族頭領打過交道,便任由馮己如和鴻臚寺去拾掇餘下事務。撿著天子引射第一箭後的間隙,他稟了姜湛他精力不支,又與一身姜越打了個招呼,再度叮囑看顧裴妍之事,接著就暫且回帳補覺去了。
或許是因太累,這一覺終於沉沉無夢,裴鈞直睡到過午才醒,起來見營中仍舊空空,出去一問,才知是馬球還未賽完。於是他起身穿戴停當,用了些簡單飯菜,念在馬球尚算部族結盟間的大事,便也慢慢踱去了圍場西側用作馬球賽地的雪原,想姑且看上一看。畢竟從前還年輕的時候,他也不是不愛同人賭球的,於這男兒賽事,就倒還有些意趣。
一路暖陽盛烈,是寒峭早春裡難得的好天,半化的雪地踩起來又滑又響,一步一印,裴鈞數著步子走到雪原時,只見雪原中早已掃出一片平整草場,當中北部各族與朝中派出的兩隊共十二道英姿正飛馬揚棍、擊球作鬥,場邊的沙漏過了半,而旁觀戰果,對面各族王子組成的隊伍竟已得了五球,朝廷這邊兒卻僅僅只得了一球。
裴鈞挑眉搖了搖頭,心知如此慘烈的勝負懸殊,合該叫場外的氣氛都微妙而緊繃起來,而他舉目一望,果然見賽地北圍搭著的大小帷帳中,各族頭領與朝中公卿坐在一叢叢木石篝火邊,面上雖還零散閒談或平穩商議著,可一雙雙眼睛卻都緊盯著場中馬球的交鋒。
天子姜湛被他們圍坐在正中,手裡抱著個厚氈暖爐,目光卻並不如朝臣一般留意著場中賽事,反倒是不作聲色打量著留意賽事的這些朝臣,似無意,卻有心。他此時也看到裴鈞來了,輕搖的眼神便微微一凝,下刻又被身旁言語拉去注意,就與陪駕席上暫且坐著的秋源智有說有笑起來,二人間似乎全無半分因和親之事引起的不快。
裴鈞再往姜湛身後看去,那一片是親王與家眷所佔的席位,可人群中卻不見瑞王,也不見瑞王妃裴妍和小世子姜煊。這叫裴鈞眉心一緊,第一時刻便下意識去尋姜越,倒見姜越正陪著泰王與幾位部落貴族低聲說話,旁邊陪著幾個鴻臚寺的伺候,多半是談著開年的戰馬與邊防事務。
這時場下賽事忽而正激烈,幾番拉扯叫朝廷這隊終於艱難地再進了第二球,好歹替座上天子掰回了一些顏面。如此,姜湛便從暖爐袋中掏出手來向場中拍掌含笑,同一帷帳中的姜越也看向草場來,恰好就看見了站在場子東柵外的裴鈞。
裴鈞趁機拿口型問他:裴妍呢?
姜越不作聲地向他來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示意裴妍留在營地裡,又點點頭,似是說他已留意,要叫裴鈞放心。
裴鈞見此,眉心便稍稍舒開了,豈知剛要轉身,卻見場上的哈靈族王子奎薩似揚起一棍作勢擊球,卻作不小心般一棍打在了與他擦身而過的一匹馬身上,登時那被打的馬匹便驚嘶蹦跳起來,馬上的人也一時不察正要摔下——此人正是方才進球的那名圍場守將。
同隊的年輕將軍蕭臨恰在其身後,便眼疾手快夾馬彎腰撈了他一把,卻也只握住手腕。守將左腿摔在地上登時就見彎折,悶哼一聲,卻也身手靈巧地就勢忍痛一滾,這才堪堪避過了受驚馬匹的一個猛踏,否則怕是命都要交代在這場球裡。
“乓乓!”場外銅鑼登時打響休賽,北面一眾觀賽的朝臣面色都變了。一行雜役已匆匆進場去抬出傷者,可罪魁禍首奎薩卻在一眾王子的奔馬大笑中勒韁回頭,只瞥了眼伏在擔架中的受傷守將,便毫無愧色地右手貼胸作禮,看向天子營微微低頭道:“無上天子請恕小王驚擾之罪。方才雖是小王一時失手了,可這麼小小一蹭,這將軍就摔下馬來,也確是小王未曾料到的!”
此話換言就是說朝中軍將馬術不精、疏於騎射,這引所有朝臣都不無忿然地看向奎薩,又皺眉擔憂地看向少帝姜湛,而一旁北地各族的頭領們也是如此動作,可目光中看向姜湛卻不是憂慮、畏懼其發怒,而是種得意與看笑話的神色,正等著瞧這年輕的皇帝要作何反應。
不遠外的裴鈞靠在柵欄邊袖起雙手,也正安靜地觀察著姜湛,但見帷帳中片刻的沉默凝滯後,坐在這場權勢漩渦最中心處的姜越已慢慢再度微笑起來,低嘆一聲,抬手掩脣清了清嗓子,這才向場中的奎薩和煦包容道:“朕明白,王子只是無心之過,球場賽事也棍棒無眼,所幸傷者並無大礙,王子就不必太過掛懷了。”說著招胡黎去看看那守將撫卹一番,又低頭看去了場中,極安和地審視了一會兒,挽起的脣角慢慢放平下去:“只是眼下,就該要換人了……”
裴鈞心裡暗嘖兩聲,只道這姜湛雖是負心又白眼兒,可在拿捏神態上卻確然是他的好學生,只單說這言尾音的停頓,便立馬把那前後神情的細微變動烙進周遭各人的眼中,一時叫諸官互覷、眾將相看,各族頭領也換過眼神,面上看笑話的神情漸漸收起來,皆知少帝是心底早已知曉一切,眼下卻含而不發,“換人”之言,只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目的一在警示各族——如若他們再有逾矩,朝廷絕不坐視不理,二在提點朝臣不許軟弱,換了人若還要輸球,結果就絕不是慰問撫卹那麼溫和了。
在這寂靜的片刻中,正當幾個年輕武將要也咬牙出列領命時,親王席上卻忽有人笑道:“這馬球瞧著倒有意思,孤也長時候不曾玩樂過了……”
眾人一驚回頭,竟見是晉王爺姜越閒淡看著場中,扶椅站起來道:“要不,就由孤來向諸位王子討教一番?”
姜湛回頭看向他,眉頭稍稍揚起來:“哦?今日皇叔倒難得好興頭。”
“天色如此好,難得動一動也不錯。”姜越對他微笑,象徵性抬手當做告禮,這便從身邊侍衛手裡接過了馬鞭來,在一眾武將解脫似的感激目光中,解下大氅就往賽地中去了。
“這可有意思。”此時的裴鈞已踱到六部所在的一帳裡坐下,拍拍身邊閆玉亮的胳膊,指了指他腳邊地上插著的一把彩旗,閆玉亮便伸手把那彩旗扯出來塞他手裡:“做什麼?”
“給咱們晉王爺搖旗助威呀。”裴鈞右手接過旗子笑,“這可是替朝廷長臉的事兒,我得好好兒拍拍晉王爺馬屁。”
眼看姜越正打馬回頭與己方部署攻防,裴鈞舉起旗子就衝他搖了搖,向他笑。那邊姜越被一陣晃盪的色彩引來目光,見是裴鈞正在擠眉弄眼,一愣,下瞬就搖頭失笑轉開眼去,又繼續與蕭臨等人說話去了。
閆玉亮見狀,從他手裡抓回旗子就鬧:“得了吧,人晉王爺不領情呢,你馬屁都白瞎。”
“去去去,你懂什麼。”裴鈞笑嘻嘻地推他一把,眼見此處視野不佳,便硬擠到閆玉亮和崔宇中間去,抬了右臂摟住崔宇的肩,晃著小旗子,又向左靠在閆玉亮身上,衝前排的方明珏眨了眨眼睛笑,而此時場下銅鑼再度打響,一眾人這才安靜下去看球。
朝廷的馬球隊因了姜越這個皇叔的加入而軍心大振,對面各王子也忌憚起來,因為再行跋扈之舉傷及的就不止是臣子了,而是個位高權重、軍功在身的王爺,如此不免都收斂了氣焰。如此,開場的鑼一響,沒半柱香的功夫,朝廷就得了一球,這球卻不是姜越進的,而是蕭臨。
姜越只是御馬在帶球的馬駒周遭跑著罷了,畢竟在場的王子根本不敢在他身側揮棍,生怕一個不慎就傷著了這位重權在握的親王。可是這個招數也僅只能討巧兩球,當比分到了四比五的時候,幾位王子便察覺若不管管姜越,他們很快就會敗北了,於是便極有戰略地不斷用陣型把姜越與其他人阻絕,再分出人手前去奪球,這樣一場馬球終於變得亦勇亦智,任哪一方想多一球都是困難,賽局很快便僵持住了。
裴鈞看著看著,換了個姿勢靠在崔宇身上,把手裡的旗子從他腦袋後頭舉起來一些,往場中作圈兒似的搖著,而此時姜越正好看向他,他就更笑起來搖得大圈兒了,還左兩圈右三圈。
下一刻場上眾人只見姜越眉心一開,忽而便執鞭一打馬股在場中跑起了圈兒來,不禁都是一愣。
奎薩最先反應過來,當即就用族語吼了句什麼,其他人便趕忙又作了陣勢要圍困姜越,可姜越卻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跑得更沒了規律。一時周圍三人便被迫跟他繞起場來,而場中地域有限,此舉自然較留下攻球的奎薩和另兩人也被他們的移動擠壓,整個都陷入混沌的避讓。
而此時裴鈞想了想,又走到方明珏身後半蹲下,看準一個時機便又舉了彩旗向右下揮起來。
場中的奎薩王子原本瞅準了蕭臨御下的球,正彎腰揚臂要奪,卻未料原本四處跑馬的姜越這時忽而調轉馬頭驀地回身,健臂鎖韁、勁腿夾馬,叫**駿馬立時長嘶一聲人立而起,抬起的前蹄恰好就猛踢在奎薩的球棍上,竟將奎薩的球棍直接踢飛脫手,若非奎薩收身迅速,是連人都會被撞飛出去的。
可還不等周圍人回過神來,這時一擊已成的姜越卻恰好松韁放腿,叫馬匹四足落地一奔,又在彈指間抬起右腿將整個人換到了馬的左側蹲在左馬鐙上,像一匹飛馬低低展開的羽翅一般,以一個極度刁鑽又危險的姿勢與馬身保持平衡,忽而眉目一厲、伸臂揮下,頓時便把偏離出蕭臨御下的馬球狠狠擊打出去,刷地投入了不遠處木板球洞後的網袋裡。
“乓!”銅鑼打響,朝廷再得一球,場上立時已成了五五平局,引場外一時叫好連連,皆是看在沙漏再有片刻便要流盡,都為這晉王爺掰回的平局由衷高興。
裴鈞也和周遭眾臣一齊喝彩,扔了彩旗鼓起了掌,而就在場內場外驚豔於晉王方才純熟的馬術時,場中雖是進球卻未止賽,故在新球入場、而球童還未將球棍撿起給奎薩的這一個極短的間隙裡,毫無鬆懈的姜越忽而一個打馬飛奔便擠開了一個王子的馬,揚手帶球數步便起手一揮,霎時,黑色的馬球再度進袋,銅鑼打響,比分變成六比五了。
場上眾王子始知晉王之勇武絕非浪得虛名,而其後任憑他們如何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卻再未於姜越手下過去一球,終於熬到沙漏到頭,還是以一球之差敗給了朝廷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