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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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晉王從閉了嘴的周寺卿處收回視線,餘光裡,竟見立在對角的裴鈞正看向他笑,那笑裡早不見了日前兵馬司外與他鬥嘴的虛假與逢迎,有的反倒是清寧和自在,當中甚有一絲志在必得的狡黠。這叫他不禁微微斂起眉頭,面上只向裴鈞略略頷首,心中卻尋思起這姓裴的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來。

御座上的姜湛聖駕已至,司禮官即刻宣百官開始上奏。裴鈞一聽,捧著笏板就當先上前一步,清清明明地報起了手邊事項來:

“稟皇上,禮部已將各地秋闈的貢生名冊、京中會試的監考官員都擬好密封,京兆司也清算好了閒散地皮和樓面兒,亟待朝廷再來分劃,並與戶部、兵部點錄好了各方軍營的囤糧與軍餉,同鴻臚寺於年尾國宴的規制上——”

“等等等等,裴大人,”內閣裡的蔡颺聽出些不對了,出聲打斷他,“上朝是啟請發問的,不是叫你來表功的。裴大人身上職務多,勞苦功高,大家都知道了,可眼下你究竟有無要事提出來參商?若是沒有,就給諸位同僚多留些時候說話,別一人佔盡了風頭。”

“有有有,蔡大學士別急呀。”裴鈞笑著從袖中掏出個摺子來,衝殿角的內侍揚了揚手,“這也得要說到國宴才是。此番國宴自然也循例表彰有功之臣,禮部便與吏部共點了一張政績,先交由皇上過目。”

百官都心知肚明,政績表彰實屬小事,平日順由文折過了內閣呈上御前就是了,根本不必在早朝中浪費光景,可裴鈞卻偏要在此時提及這事,此中自然有些文章。

御座之上的姜湛又何嘗不知?此時內侍將裴鈞奉上的摺子交到了他手裡,他開啟略略看了一圈,一如往年一般,並沒在上面看見裴鈞的名字。此時他再抬了頭望向剛剛退回六部之中的裴鈞,又終於注意到他補褂下襬,頓時細眉微微一挑,雙手撐在御案上站起來問:“裴卿,你這衣裳是怎麼了?”

堂下百官立時互換起難言神色,而此時終於料到了裴鈞所想的晉王剛抬起眼,竟已見裴鈞握著笏板就直身跪下去:

“回稟皇上,臣罪該萬死!臣一時不察,偶在家中遇了小火,燎著了補褂還未及補上,以致儀容損毀、有汙聖目,此乃大大不敬,臣請皇上降罪貶斥!”

這一言,叫內閣九座之首的蔡延抬了頭、九座之尾的張嶺擰了眉,叫親王之間的姜越目光了然,卻漸漸捏起拳頭。

“裴卿快快請起。”御座上的姜湛連連抬手命裴鈞平身,霎時思量間,因是知情,他便將裴鈞那話中的小火比了被趕走的鄧準、補褂比了裴鈞自認的官運,不免心中暗驚裴鈞這是欲棄權而去。想到此,他靈眸微轉,溫聲安撫道:“裴卿不必驚慌掛懷。裴卿為了朝廷百姓奔忙不休,不免也有不周慮處,沒了閒暇修補衣物也實屬尋常之事……在朕看來,這補褂雖壞,可於裴卿,卻也是天意。”

百官頓時微微躁動,皆在絮絮這可能是什麼天意,又聽姜湛接著道:“裴卿於朝中數年,總領數項大事,皆業有所成、功不可沒,卻因身在禮部需盡職避嫌,而從未邀功自表,這叫朕實在愧對裴卿……如今此褂損毀,豈非天意示下,要朕為裴卿換一身衣裳了?——既如此,裴卿一身事務仍從舊職,朕便賜裴卿正二品少傅之銜,即日起用罷。”

一時堂下百官中自然有反對的,就連裴鈞自己都跪在地上百般推辭,然姜湛只落下一句“朕意已決”,司禮官與大太監胡黎對過一眼,聞知了聖意,便連忙喚下一位官員上奏,於是裴尚書遷任裴少傅之事,就這麼塵埃落定了。

散朝時,姜越從親王一眾裡起身外行,心中已預料到這鄧準之事的後續大約與他曾經所想的再不一樣了,走到殿門時,正見裴鈞穿著他那捲擺落線的破補褂,立在殿前石階上笑盈盈地望著他,竟似專程等他一般,見他來了,連忙恭恭敬敬作揖道:“晉王爺。”

姜越抬手虛虛一扶,對他笑了笑:“裴少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真可謂鴻運當頭了。”

裴鈞連連抬手抱拳,謹小慎微:“王爺謬讚,臣這也是託了王爺那厚禮的洪福,不然憑臣這鄙陋之資,哪兒有再報朝廷的命呢?臣在這兒叨擾王爺,便是想叫王爺切莫忘了今晚之約——臣已在半飽炊備好了大宴,只望好好答謝王爺,煩請王爺一定賞光,臣恭候王爺大駕。”

姜越儀禮俱在地含笑點頭:“裴少傅放心,孤一定到。”

說罷,他眼看裴鈞行禮告退的勻挺背影被初升日暉攏上了一層金砂,在走下石階時,亦像要被這天色擁入晨光裡般,那樣悠然又篤定,全然是裴鈞一貫的樣子。

這一幕忽叫他如此熟悉,不同的只是那個記憶中的少年人如今已拔高了身姿,沒入了萬千烏紗下的茫茫官場,身上湛清的長衫也早換作墨綠的補褂,而日後,那補褂上立於金枝的孔雀,又要換成黃頂紅肚的長尾錦雞,或是將會整個變為銀色的,再迎來一隻仙鶴展翅獨立,到那時,到那時……

姜越沉默地出宮,乘轎去五成兵馬司與北城營巡視後,踏著漸起的暮色終於回了王府。他一一換上華衫貂裘,穿戴玉腰銀靴,要去赴裴鈞的一場宴。

夜色中的半飽炊燈火通明,幾乎在他踏入其中的那一刻,大老闆梅林玉就已畢恭畢敬陪笑趕來,一張討喜的利嘴嘰嘰喳喳說著天南地北的吉祥話,又不斷抬手作揖將他往二樓引去:“王爺大駕,叫裴大人早到了候著,定的菜都是頂好頂好的,只等王爺您了!”

常人很難在梅林玉這般的殷切熱情裡板起臉來,故姜越也是笑了,點頭賜他一句辛苦,竟又得這廝百般謝恩,終於將他領至一張雕花描葉的精美折門前,輕輕叩了一聲,一邊拉門一邊道:“哥哥,晉王爺到啦!”

因了這一聲,姜越竟不知何故有絲赧然,心中稍稍預估起門後的裴鈞是哪般姿態正獨坐著,暗想他可曾溫了酒、可曾已開用,但當他眼前的門終於拉到了最左邊,他抬起頭來,卻見這方雅間中竟不止裴鈞一個人。

他甚至一時連裴鈞都沒看見,因為這裡竟然坐滿了人——

姜越幾乎以為自己是錯走入了某場皇城中的朝會,或是某一場宮裡的宴席,因為在座的居然全都是在朝的各部官員,此時見他立在門口了,還都齊齊立起來向他恭恭敬敬打禮高呼:

“參見晉王殿下!”

在姜越勉力抑制的驚愕中,一隻手在他身側拉了拉他衣袖。

他側過頭,竟見是裴鈞閒閒靠在門的內側,彎起眉眼向他淡笑:“晉王爺,臣等恭候您多時了。”

第15章 其罪十四 · 結黨

梅家的半飽炊漆金雕玉、巧笙妙琴,在京中早算赫赫有名,因長日應付官中宴飲、富戶排場,偌大樓面兒中便有大小獨室、雅間上百。此時由裴鈞定下接迎晉王爺的這處雖不算作最寬闊的,卻因拿掉了與鄰間相隔的花繪牆板而與之兩廂聯為一室,陡增了不少側長,當中四壁以金絲描了清麗海棠,葉間嵌了關外進來的彩琅作花色,襯著雕角窗櫺中青紅的絹畫,叫滿室素豔之感相得益彰。

室中有三張丈長的素面黃花梨夾頭榫方桌以頭接尾地拼好了,其兩側與不遠外的南座兒裡端端圍坐著六部諸人與幾位大理寺、鴻臚寺官員,甚有些臉生的朝臣夾在尾座或側坐垂著腦袋,叫姜越一見之下都叫不出名字。

此刻對門而立的西洋自鳴鐘恰打過一響,門兩側的瑪瑙流蘇燈上架著上好的白燭,裴鈞發覺,立在門外的晉王爺一容慣帶的淺笑早凝在了臉上,看向他的雙眸已在身旁的燭火搖映下露出了些微的寒意來,而這寒意,顯然是向著他這東道來的。

“……裴大人好興致。”姜越一面看著他,一面悠悠抬指解下貂裘,遞給了身後的梅林玉:“原來今日是裴大人的升遷宴,倒怪孤忘了。”

“非也非也,王爺實在抬舉了。聖上賜福澤、朝廷表有功,何嘗是區區小臣能料到的?”裴鈞側身抬手把他往裡請,臉上的笑殷切又溫和,讓姜越直覺自己就是隻黃鼠狼面前的雞,“今日朝中諸位大人請得突然,還未提前知會王爺,叫王爺受驚了,望王爺恕罪海涵。王爺先請上座,容臣慢慢兒解釋解釋。”

眼見晉王爺終於被裴鈞哄進了屋,門外的梅林玉捧著貂裘含笑告退,此時伸手一拉雅間門口牽鈴的紅線,不一會兒,便有魚貫堂倌端了各色佳饌珍饈上得樓來,一一擺放在屋中長桌上。

裴鈞跟隨姜越走到北座獨放的鏤破圖背椅前,還繞到其後為他拉開椅子,抬頭見姜越正狐疑看回他,就更殷勤地笑道:“王爺覺得這椅子硬了?那臣再令梅少加個坐墊兒來。”說著還真要去門外叫人。

“……”姜越連忙抬手扯住他袖子,艱難維持笑意道:“不必了,裴大人還是坐罷。”

裴鈞自然連連謝恩,待姜越斂袍拂袖坐好了,這才畢恭畢敬落座在姜越右側近前的第一張椅子上,而等他坐下後,在場所有官員才無聲而默契地一一入席,叫這場恢詭譎怪的筵席總算開始。

好酒已成排擺上,裴鈞當先自斟一杯端起來,起身向姜越囅然而笑,“臣先自罰一杯。驟然請來諸位大人陪席,讓王爺受驚了。”說罷抬手仰頭就喝完了手中酒,放下杯盞後又替姜越斟了一杯,再一邊替自己滿上一邊說:“二要謝王爺賞光赴宴,臣不勝榮幸。”

姜越接過他遞去的酒,溫聲回了一句:“裴大人客氣,孤也合當敬祝裴大人高升。”說罷遙遙一敬,卻垂首淺飲一口,就將酒盞擱下。

裴鈞再度自乾一杯回過禮,向姜越笑了笑,繼而一容鎮定地轉向滿座官員道:“今日請諸位來,請晉王爺來,所為者,一是大家同袍情厚卻久未聯絡、該當一宴,其二,自然也為近日朝中新政之策。今日有王爺在場,裴某便也不怕向諸位表一句大實話了——實則,裴某於新政之事,依舊是打從心底絕然反對的,可朝中聖意難違、恩師在頂,裴某又不得不共諸位一道表票以自保,實在愧於天地,愧於我朝百姓,故對晉王爺敢於持票不表之丹心赤忱,心中是十分佩服的。”

姜越緩緩扭頭看向裴鈞,聽到這兒連眉頭都挑起來:“……裴大人過譽了。”

“嗐,是王爺您謙虛了!”裴鈞慌慌抱拳,引下座一干官員都向晉王敬了一輪酒,又繼續道:“王爺您別看咱幾個都表票,但咱們可是和您一樣兒的,咱們都不同意薛太傅那些個政見——是吧諸位?”

戶部方明珏趕緊帶頭:“是是是!”說著又撞了一把周身幾個年輕的官員和閆玉亮,終至一傳十般叫一室都應和起來:“裴大人說得對,說得對。”

裴鈞這才低聲向晉王柔聲解釋:“……可王爺啊,咱們是朝班之內的人,個個都有本分,個個都有一大家子待養,同外邊兒閒雲野鶴也不能一樣,沒法子躲在深山裡罵朝廷,不同意又待怎樣呢?難不成要罷了官一家子喝西北風麼?天家賞糧食是為皇上分憂,而官為民父,又待為百姓做事兒,這兩邊兒是伺候了公婆虧待了孩子,給足了孩子又愧對了公婆,實在無法,故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何策?”姜越此時已好整以暇靠在了椅柄上,輕輕撫平了玄袍袖上的一道褶,處變不驚地等著裴鈞的狐狸尾巴露出來。

於是裴鈞也不再打官腔了,稍思一二,便肅容誠意道:“回王爺,既然於新政一事上,皇上一意孤行,內閣不可向邇,咱們為臣子的不足以讓此策轉圜,那麼便只能表票以求主導其中,待日後再尋機力挽狂瀾。可是,隨同此策的還有內閣蔡太師一 黨,早與朝中張大人一流合為一派了,如此,僅憑我等小臣之營,定是絕難應付的。臣今日不揣冒昧請王爺前來,一是感念謝過王爺慷慨贈禮、為臣開眼,二也是想向王爺再求個恩典。”

姜越聽言微微勾起脣角來,笑睨他道:“你想要孤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