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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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第165章
裴鈞一面穿上董叔罩來的衣裳,一面吩咐此事絕不準外傳,說了句“坐三姐的車”,便拉著姜越隨梅三娘向外走去。
走了兩步,裴鈞忽然步子一頓,回頭在下人堆裡尋了一圈,皺眉:“錢思齊呢?”
姜越從袖中取出一封文折:“閆尚書昨日來過。緝鹽司已立,錢思齊殿試後被點做了同進士出身,閆尚書便把他補入緝鹽司作了從五品司丞,今日便是去司部受任。”
梅三娘匆匆給姜越行了禮,走在前面出府門上了車。裴鈞接過姜越遞來的文折並沒開啟,只放在手中點了點掌心道:“算起來明日一早就是朝會。既然錢思齊已入緝鹽司,那張三入刑部的事便可一提了。”
姜越沉吟:“可刑部之爭還是場硬仗。”
裴鈞寬慰道:“不必擔心。張三的名字你一說出來,自有人會幫著你叫好。”說完便拉姜越上車,一同往梅家去了。
如果說梅家到了梅林玉這代,已算是完完全全的京城人,那他爹梅石開,就仍是個地地道道的河西人。
在多數北遷的商人已經過一代代的洗滌將自己變成了京城人的洪流中,梅氏的家主梅石開及其宅院、作風,卻依舊保留了相當完整的河西氣息,可謂一股清流。至少當姜越緊隨裴鈞走進梅家大宅時,見那馬頭牆、小青磚,還以為那宅門便是貫穿南北的淩河,越過它便是越過淩河到了青灰相間的河西水鄉里,幾乎都快能從牆縫裡嗅到水魚的香氣。
二人由梅三娘領路,經曲廊婉轉到北苑正堂前,已聽聞內中傳來打砸瓷器與叫罵的聲音。一個老邁的河西腔扯開嗓子怒吼道:“你個不孝的敗家子!不成器的喪門星子!”
梅三娘執起裴鈞袖子將裴鈞速速拉入堂內喚:“爹爹!晉王爺同裴大人到了,您快別打了!”
正堂中,梅林玉正一身雞毛地匍匐在地上,不難想見是從養雞場被人扭送回來的。他老爹梅石開正舉著口青瓷缸子要往他腦門兒砸,一張老臉氣得通紅,而周遭瓷器碗盤碎了一地,角落跪著兩個下人,丫頭婆子都在院外往裡看,沒人敢上前勸。
裴鈞忙上前兩步:“老爺子使不得,您可就這一個兒子!”
“是是是!您就我這一個兒子!”梅林玉鼻青臉腫地跪在地上吭哧,頭點地似雞啄米,“爹爹,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那商印藏起來!可兒子這輩子就瞧上那麼一個人,您難道叫我眼睜睜看著她死?”
他這話,叫梅石開剛被裴鈞勸住的手又高舉起來:“那你是要我梅家一家子跟著去死!你這個——”
“老爺子,您打我!”
姜越不及拉上一把,裴鈞已撲通一聲跪在梅林玉身前,張手攔住梅石開,一如小時候每次替梅林玉頂罪那樣:“是我沒照看好姐姐才叫她受苦,老六還小,他不懂事兒跟著瞎鬧,這商印我讓他交出來就得了。”
“我不是鬧的!”梅林玉在他身後擦了把紅腫的嘴角,掙扎著盤腿坐起來,做出油鹽不進的模樣,“他們不放了妍姐,商印我是不會交的。大不了,我死就是!”
“你放肆!”梅石開氣得一把將瓷器砸碎在梅林**邊,嚇得梅林玉坐著都一跳。他指著梅林玉鼻子罵:“你個兔孫兒!老子我活到七十了,半條腿在棺材裡頭,你不想想我,也想想你五個姐姐姐夫一大家子的人命!你不活了,他們活不活!我老梅家就你這一根兒苗苗,你要是被掐了,我怎麼去見你爺爺祖宗!”
“怕什麼!爹,我就問您您怕什麼!”梅林玉聽他這一說,忽然發起渾來,坐在地上震著嗓門兒怒吼,“我梅家上下捏著天底下四成的糧運,朝廷敢不敢打仗還要看您樂不樂意張羅,您說朝廷敢抄了我梅家麼?他們敢麼!這不就是您要的麼?您從小教我是‘商巨則可撼國’,眼下當真能撼它一撼了,怎麼您又怕了呢!朝廷說商人是四民之末咱就真是四民之末嗎?打起仗、造起反來,他們一個個還不是都來問咱們要錢!他們要抄我梅家,就先把我梅家的賬面兒都還清再說!昨年七千萬石糧食的單子眼下都還在戶部擱著呢,這事兒哥哥清楚,他們內閣的更清楚!咱家幫朝廷養著人馬、伺候著糧食,宮裡吃喝拉撒都管齊了,眼下我就是要他放個人,這有什麼不合適了?”
第107章 其罪六十五 · 勾結(上)
他這一通吼完,震得堂中寂靜。
在場人中,梅家是商人,姜越是皇親,裴鈞是朝臣,這話說出來是打了三方人的臉。
梅老爺子吹鬍子瞪眼兒地盯著梅林玉,全然沒想到這多年以來官商之間的微妙苟且,竟如此直白地被這平日裡鬥雞走狗、吊兒郎當的么子一針見血地吼了出來,不禁扶著胸口一個趔趄。他無言間脹紅了臉,撥開裴鈞,彎腰一揚手,啪地抽了梅林玉一個大嘴巴罵:“牛犢子玩意兒!你還敢同朝廷講‘合適’?”
裴鈞一時要再回身去擋,卻牽動傷口猛地皺眉。姜越見此,忙扶起裴鈞退開,一旁梅三娘也急急上前攙住父親,還不及勸,又聽父親啞著嗓子怒叫起來:“反了!反了他這潑皮東西!今日我就打死他!拿條棍兒來!”
“爹爹!”梅三娘趕緊將梅石開拉扯去一旁椅子坐下,“您打死他也曉不得商印在哪兒,且彆氣壞身子!”說著鎖起秀眉瞪向梅林玉,氣急道:“你趕緊給我說!商印究竟藏哪兒了!”
梅林玉自是抱臂不言。這時外頭匆匆走進梅家的三、五姑爺,二人皆神情凝重地搖頭。三姑爺道:“爹爹,老六那養雞場都翻遍了,沒找著商印。”五姑爺也說:“半飽炊裡也找不著。”接著二人留意裴鈞、姜越在,趕忙分外拘謹地問了晉王金安,又道裴鈞好,這才叫梅石開從暴怒中醒過一絲神智來,眼見真是姜越來了,忙要起身行禮,此時又愈發覺著梅林玉方才那話混賬,不免再度怒瞪了梅林玉一眼。
姜越把裴鈞扶至右列椅中坐下,抬手免禮道:“梅老爺不必見外。梅少爺此言雖激進,卻不失為實情。”說著他轉頭向梅林玉道:“只是商印之事非同小可,戍邊將士的糧餉關乎國境安危,萬萬開不得玩笑。”
“不錯。”裴鈞點了頭,鄭重問梅林玉道,“梅六,聽話,把商印交出來。”
“既是鐵了心要犯這趟渾,你們再問我也是不會給的。”梅林玉坐在堂中地磚上,癟了嘴角抱著膝蓋,青紅相接的臉上滿是擰勁兒,眼下瞪得發紅,“我也不是沒腦子,我都算過了。邊關駐地都是有屯糧倉的,倘若下月新糧未到,就會先開倉補足,短短時日尚能應付,只要這期間朝廷答應放了妍姐,我就立馬把商印交出來,糧會好好運去邊關,將士也不會造反,他們要怎麼處置我也隨便——”
“那你這筆賬可沒算對。”姜越摁住裴鈞肩頭止了他起身,神色肅穆地代他說道,“梅少爺,你可知每一批糧餉運去邊關,沿途是層層剋扣、節節謊報?孤隨軍在外的這些年,所見囤糧,常不足運數的小半,官差一再謊稱糧米朽壞耗費,實則是中飽私囊、孝敬府道,而耗米、耗銀最終又結算在農人頭上,沒有了,就再問農人徵召,缺失的,也多向百姓索取。你在此處大宅大院裡算入邊關將士腹中的囤糧,興許他們一輩子都見不著一次,要是新糧不至,那些所謂的囤糧根本無法補足虧空,囤糧耗盡後,駐地沒有口糧,兵將極易動亂,甚至劫掠村莊。試問,若裴妍的自由是由此換取,她知曉後真會感激麼?”
“這些我何嘗沒想過……可我也沒有別的法子。”梅林玉的臉半埋在雙膝間,眼神避開姜越道,“若按哥哥所言,要迫使皇親與蔡颺改口,勝算實在太小,時日怕也拖得長了,妍姐不定還能熬得下去。眼下停了糧,險雖則險,可一面事關國境兵防、一面只是個被冤的女子,朝廷兩害相較取其輕,不會摁著妍姐不放的……”
“可是梅六,你有什麼資格同朝廷講條件?”裴鈞的手指捏成了泛白的拳頭,鎮著火氣同他心平氣和地講,“眼下你還留著命在,是因為梅家內外和我府上封閉了這訊息。倘若宮裡知道你私藏商印、因私廢公,你有幾個腦袋夠砍?朝廷是用著梅家的銀子不假,可梅家也是仗著朝廷的臉面做生意。哪怕此番此法真將裴妍保出來了,那梅家同朝廷便是撕破了臉,你就不怕朝廷秋後算賬,斷了你梅家的生意再落井下石?”
“聽聽!你聽聽!”梅石開氣得再說不出道理,聽到此處只抬手指著么兒悲怒道,“你你你!太年輕!”
梅林玉聽到這兒才有了些後怕,心裡雖軟了半分,嘴上卻還倔著:“之後的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下先救出妍姐才是要緊。反正見不著妍姐出來,我絕不會交出商印!”
梅林玉頭頂那三個髮旋兒不是白長,人是從小就倔得要命,說不會鬆口,就是真不會鬆口。他這秉性裴鈞深知,也記得前世哪怕是到了最後關頭,他答應他不會說出口的,也確然一個字兒都沒吐露過。
裴鈞扶額靠在椅背,閉上眼頭腦瘋轉,怎麼也想不出梅林玉還能將商印藏哪兒。他心底清楚,此事只有兩頭可解:要麼是梅林玉交印,要麼是宮裡不追究梅家的罪。眼下梅林玉軟硬不吃,商印又是官中燒製無法私仿重做,而宮中一旦知曉又必然發作,如此看來真是路路都不通。
他惡嘆一聲,皺眉垂眸盯著梅林玉,若有所思:“既如此,那就只好將錯就錯。”
梅石開緊張:“裴大人,什麼將錯就錯啊?”
“老爺子。”裴鈞坐正了身子,無比慎重道,“我心裡清楚,自打老六心裡裝了我姐姐,您老就從沒歡喜過,不過是礙著情面,講不出口罷了。此番裴妍被冤不放,原是我裴鈞招惹了別家惹來的腥氣兒,要救她也該是我裴府的家事,不該擾了您一屋子的安泰,故商印之事雖是老六莽撞,可有什麼後果也該是我裴鈞一力承擔。眼下這小子死活也不鬆口,我合計,只能請您老陪我演一齣戲,好歹讓朝廷知曉——是我裴鈞藏了那商印,此事同梅六沒幹系。”
梅林玉聽言,霍地就站起來:“可是哥哥,明明是我——”
“你就別說話了!”裴鈞呵斥他一聲,又轉向梅三娘道:“三姐,您之前是不是讓老曹替您打點過漕運?”
梅三娘趕緊應了,又想起曹鸞被捕,生怕有所牽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請他說項,實在沒什麼暗地買賣。”
“那就好。”裴鈞看向梅石開,鎮定道,“老爺子,梅氏商號的賬面一向乾淨,明日早朝之前,我希望您在戶部立過名目的生意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規規矩矩地收拾好。我一早會叫京兆司來人查停梅氏商號,由頭便是與曹鸞有染,要例行公事查檢一番,需要梅氏商號停業整改。如此,朝中便會知道,是我裴鈞要扣下運糧的車來脅迫朝廷放了我姐姐。只要不扯到商印,老六就不會有事,梅家也不會有事。”
“那你呢?”梅石開不免憂心,“眼下你在朝中的處境……”
“您放心。”裴鈞苦笑,“所謂債多不愁、蝨多不癢,朝中給我安的罪名多了去,我倒不在乎多這一條。”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到梅石開身前鞠了一躬,道了聲拖累,又再安撫一番。隨即他望向梅林玉的方向嘆了口氣,這才與梅三娘和二位姑爺告辭了,同姜越一齊走出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