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48章

第148章


煞神王爺傾心妃 武道冰尊 破世情緣 薇妮的異界生活 鐵腕官途 馭獸齋 天刀列傳 陰夫情深深 青春上揚 山野怪談

第148章

第148章

梅林玉一聽他還客氣,更是趕緊擺手不勞他攙扶,一邊爬起來一邊慌道:“豈敢豈敢,王爺折煞了。”

他迅速站起了身,這時卻發覺自己正被裴鈞和姜越一邊一個兩相架著,而二人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又都十分和藹,這叫他腦子一懵,不禁想起了曾親眼目睹這二人親暱之事,不免覺著分外尷尬,於是想了想,嚥了咽口水,先抽出了自己兩手來,小心翼翼道:“那……草、草民,這就先出去替哥哥和王爺佈菜了?王爺可有忌口沒有?還同上回一樣兒可行?”

姜越不大懂排酒佈菜之類,聽著只會點頭搖頭,雙眼自然望向裴鈞。裴鈞便勾著梅林玉脖子出了門去,尋常囑咐兩句,不一會兒,梅林玉便領著人端菜上來了。

席間,裴鈞同梅林玉提了西城出水一事,拉他替晉王復生的謀劃跑腿。梅林玉原是顧念著梅氏一大家子,不免在這大事上猶豫,可一旦想到梅家一竿子生意本就同裴鈞脫不得干係,就算此時不幫,他日有難也大抵難辭其咎,故思索過幾杯薄酒,他也應下了此事,並說即刻就開始備辦。

這終於叫裴鈞放下心來,便又問他船可打好了。梅林玉說昨夜那船已然入塢。於是三人吃完了飯,梅林玉便招人駕來馬車,請裴鈞、姜越二人去碼頭看船。

馬車一路行到京南運河的入河口,途中梅林玉自指點了車伕起駕伊始,便小跑或步行地跟在車後,就連裴鈞掀簾探頭喚他坐上去,他也只說還在誠心積德,車是絕不坐的。

下車後三人走向水畔,在周遭嘈雜的水手高呼中,梅林玉一邊擦汗微喘,一邊嘮叨著碼頭的破事,只片刻功夫,便將裴鈞與姜越領到了梅氏商行的船塢。

梅林玉尋看門人拿了鑰匙,打船塢側邊的木柵門引裴晉二人進了裡頭。一時裴鈞舉頭望去,但見塢室之中正陡然聳著一艘高達數十尺的大型沙船,前後約有百尺來長,周身黑棕,寬座平底,可見其上桅杆三大兩小,皆懸掛如翼白帆,靠近還可聞見桐油晾乾後未散的氣味。

裴鈞牽著姜越,跟梅林玉沿船邊扶梯上行走到了甲板上。待三人走入上層船艙之中,梅林玉抓住艙門邊沿一處隱蔽的翹木使勁一拉,地板上便霍然彈起一道地門,往裡看,是黑黝黝的一片空倉。

“這便是哥哥當初要開的空夾層了。”梅林玉道,“上頭有多寬敞,裡頭就有多寬敞,不過是用來運貨的,便只有六尺來高。再高便不隱蔽了。船匠特意把機關往邊兒上藏了些,若是從裡頭上了栓,外頭就算發現了機關所在,輕易也開不了。到時候再鋪層乾草或毯子,還能更隱祕些。”

“這船倒製得精巧。”姜越走到裴鈞身前往夾層中看去,一出聲便一針見血,“此處夾層,定是用來運贓的罷?”

“你這話就不對了。”裴鈞從後扶著他,笑囑他當心,順他所言道:“何為贓?據公自貪者也。咱這可不是。過陣子張三同錢生一道南下,我便屬意讓他們乘這船前去,讓錢生繳些好鹽回來混同官鹽售賣。這瞧著雖不正派,卻實能降一降官鹽居高不下的售價,又可替咱們舉事積攢些物資,這豈非是為大業所慮?怎麼能叫贓?”

“我真是說不過你,便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罷。”姜越笑笑不同他爭辯,也沒什麼好問,只走去了船頭看舵。

裴鈞在船上看了一圈,同梅林玉從夾層下的出口走到了船艙底層檢視船槳,又走回到最上層的甲板,聽梅林玉報了通造價與工錢。

他聽完直覺這船上一樣樣的好處都是銀子雕出來的,嘖嘖唏噓一時,待下了船來,不禁抬手撫摸著木質的船身,問梅六道:

“梅六,你說這麼大艘船,若是全全裝滿盤纏用度,最遠能去到什麼地方?”

“你是說一路不停麼?”梅林玉最後揩了把額間細汗,將絹子收進袖口裡,“算上水手船員的一干用度,船快的話,約摸去到南竺國都有可能罷。”

說完他見裴鈞不語,竟似有怔忡,便狐疑撞了撞裴鈞胳膊:“怎麼了,哥哥,怎忽地問了這話?”

“問問罷了。”裴鈞搪塞他一句,調開了頭往船尾走去,可梅林玉卻並不因此罷休。

“什麼呀,哥哥是不是有事兒瞞了我呀?”梅林玉兩步追在裴鈞身後,忽地拽住他袖子道,“前陣子急著打船,我一心想著是替妍姐湊錢運鹽用的,卻倒忘了……哥哥你當初第一回 讓我打這船的時候,妍姐都還沒出事兒呢!”

這話叫裴鈞心裡一突,抽出袖子沒答他,可梅林玉卻上前堵住裴鈞去路,難得嚴正地看入裴鈞眼中道:“哥哥,這船你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是打來運貨賺銀子的?如若不是,那你當初要這船艙、要這夾層,又到底是為了做什麼?”

在梅林玉絕不讓步的追問下,裴鈞自知避之不過,便先轉開眼去,暫且不看梅林玉那雙太過清明的眼睛。此時他抬眼望向這塢中的大船,經由這一問又一問,忽地也在閃念間遙遙回想起了那數月之前,他初初想著要打這船的時候。

那時他慘淡收場的一生似乎終於得到了重來的機會,但他睜眼所見的一切,卻都還是陳朽不變的樣子。

他還是睡在了姜湛的**,那些該發生的錯的亂的已經發生了大半,大半也決計無可更改,而那些不該發生的傷的痛的卻一樣都還沒開始發生,叫他甚至不足以、也沒有由頭去怪罪和報復這一世的誰人。他滿眼看著皇城金瓦疊翠,只覺雕樑畫棟皆是空惘,而就連與之相關的種種記憶,也因染上了他前世冤屈的血,而一一都讓他覺出噁心。

然那些記憶卻還是一件件按部就班地發生了——新政,鹽案,票擬……只有他知道這一切指向何等的結局。而當他昔日的故友正風發意氣,一個個仍是青年才俊、年華尚在,月夜歸去時,卻唯獨他的心內有歲月和背叛的蟲蟻啃噬,也唯獨他的腦海裡,正生長著經久難以癒合的疤痕。

這些疤痕的存在根本不為人知,卻一道疊著一道地橫在他血肉下不斷蔓延,在目不能見處日夜令他煎熬,用一點一滴的瑣事提醒他去日無回,宛如日日在他前世被割裂的喉嚨中灌下苦水。故而當人潮散去、噩夢降臨,當他一次次驚醒在深夜裡緊握枕下刀柄時,橫貫生死的茫然,已叫他滿腔充斥著絕無可能告知旁人的驚恨、虛無與格格不入。

所以他那時要船,到底是為了做什麼呢?

“哥哥。”

船塢昏晦的光景下,梅林玉抓住他手腕,擰了眉問他:

“你那時候,是不是想走?”

第92章 其罪五十七 · 退守(三)

梅林玉今年歲數雖只二十有五,可卻已然將梅家人那獨到狠辣的眼力承襲下來,也隨同一家子大小名賈,練出了一個頂好的腦瓜。雖他平日裡遇事常愛同裴鈞嘻哈打笑地荒唐過去,可一旦著意發起問了,卻是不得答案勢不罷休的。

裴鈞自知此時避無可避,便也終於把頭一點,答他道:“沒錯,我當初就是想一走了之,走得越遠越好,所以才囑你打了這雙艙的船,預備要私吞鹽糧運出京去,自此往後隱姓埋名的。”

“為什麼啊?”梅林玉饒是猜出他所願,一聽之下卻仍感震驚,“哥哥你那時候可是才升了官哪,皇上也庇護你,往後仕途也坦蕩,那前程是花兒繡的、玉兒雕的,怎麼就想著要走呢?”

裴鈞目色一暗,垂眼低聲道:“倦了,厭了,花兒看煩了、玉看夠了,人也總要為今後想想退路。若我同皇上不破不離,便早晚要替他交出條命去;若是鐵了心要與他分斷離舍,則又絕不可能還留在京城。梅六,你說我那時該怎麼辦?”

梅林玉聞言一想,果真也覺出他的難處,捉住他的手便不免鬆開,猶疑之間,忡然問道:“那後來怎的又不走了?”

裴鈞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手一刮他鼻尖兒道:“眼下你叫我怎麼走?裴妍都還沒救出來,我外甥又搭進宮裡了,況且……”

“吱呀”一聲,二人頭頂傳來聲響動,叫裴鈞頓時小心收聲。

他應著這聲抬頭去看,只見是姜越正從高高的甲板上順梯走下來,與他二人尚隔了十來步遠,此時正與他對上目光,疑惑地望向他二人:“聊什麼呢?”

裴鈞並沒有回答姜越。他只是目色深深地一路看著姜越走下船來,在姜越一聲聲走下木梯向他行來的腳步聲中,壓低聲音湊近梅林玉耳邊道:“那你爹也年年叫你回河西去,你又為什麼不回去?”

梅林玉聽言一愣,此時看看裴鈞認真的神色,又順由裴鈞說這話時溫和的目光,看向了徐徐向他們走來的姜越,倏地便明悟了裴鈞的意思,嘆出一聲:“原來哥哥同我便跟這船是一樣兒的,總歸是拋錨拴死了唄,錨不動,咱兩就誰也別想動。”

他這話說完,姜越已走至裴鈞身邊,聽見這動與不動的是全然不明白,可正想問問他二人在說什麼,梅林玉卻趕忙推說要去備辦崔宇的喪事,告了聲失陪,就腳底抹油地溜出船塢去了。

他一走,姜越所有的疑竇便傾給了裴鈞,眼見裴鈞也摸摸鼻尖兒轉過身去,忙一把拽住裴鈞胳膊問:“你同梅少爺究竟說什麼了?神神祕祕。”

裴鈞由得他拉住,瞥眼見這方塢中無人,便暫且同他耍起賴道:“他就是問問我有多喜歡你,沒別的。”

姜越鬆開手失笑:“又胡說。”

“才不是胡說。”裴鈞猛地捉了他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我就這麼跟他說呢,說我這心呀,是被晉王爺給拴穩當了,紮實在了,可跑不掉了,任誰拿金山銀山也換不走。”說著他自然而然又抬手放在姜越胸上,衝姜越一眨眼睛問:“那晉王爺您呢?”

姜越不料他忽作襲胸之舉,下意識就退開半步避過他手,脖根已微微發紅,轉開臉極低聲道:“我怎麼樣,你還不知麼。”

“我還就真不知了。”裴鈞一抬手便把他拉回原位,盯著他面具下的雙眼,嚴正地問:“姜越,你怎麼總這麼害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