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46章

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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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146章

天際漸起的霞光燒灼雲層,日輝漸淡,待馬車到了晉王府外圍的一處僻靜民居,夜幕已臨。

姜越下了車,立在民居門前的黃紙燈下目送裴鈞的車馬調頭。裴鈞在車中掀簾看回姜越立在門前的身影,此時雖瞧不見姜越面具下究竟是何神情,卻可輕易察覺姜越周身散出的憂慮。

他擱下簾子作想一二,嘆了口氣,出聲叫車伕稍等,起身下車向姜越走去。

姜越見他折返,微微一愣道:“怎又下來了?”

裴鈞上前拉著他兩步跨入民居的門檻:“我怕你一個人想不通,自個兒瞎難受。”

姜越無奈被他拉進了院門,聽言立在前庭苦笑:“今日之事,見者難過才是人之常情,我靜靜便好了,倒是你熬了一整宿,還是快些回去休息罷。”

“要是就這麼扔下你回去,我才是整宿都要睡不著了。”裴鈞抬手替他摘下面具,湊近他細細端詳,“想什麼呢?真不想同我說說?”

姜越看向他目光一搖,猶豫一時,垂下頭去,待轉身再往裡走了兩步,才低聲嘆:“我是一路在想……李氏此案,是鬧進京城叫我們看見了,才好歹算是替李偲和冤民伸了冤,可普天之下,又還有多少個李家我們看不見?若真如李偲所說,李存志一死是堵了天下人喊冤的嘴,那這一朝上下的腐敗積弊,往後又怎麼能讓我們知道?而我們若是不知,又何提能將之革除?”

裴鈞跟著他往前走了兩步,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停下來問:“你是怕……這天下就算換了個腦袋,也還是動不了身子?”

姜越回身看向他,眼神中有難得的一絲彷徨:“你不怕麼?”

裴鈞坦然望向他:“我自然也怕,可姜越,若這天下連腦袋都不換,其臃弊之身,豈非更沒有一掙之望了?”

姜越凝眉走到廊前闌干處坐了,仰頭問他:“那頭和身,究竟孰重?”

裴鈞稍作沉吟,慢慢上前坐在他身邊道:“我以為此二者不當論重,而應比輕。”

姜越皺眉:“何謂輕?”

裴鈞答:“自然是兩權相利取其重,兩害相較取其輕。”

姜越聞言目光一醒,聽裴鈞又道:“你想想啊,姜越,人之五體若有弊病,膿瘡一剜、腐肢一砍,照樣能夠活下去,可要是腦袋裡生膿長瘡了,卻是整個人都無法可動,又何提動手剜除弊病?如今我朝兩害俱佔,朽臣指望著天君昏聵來蠅營狗苟,若只是一味剜除這些個膿瘡,朝政是不可能從根本上肅清的,而如若無法立其根,自然也無法育其葉,這麼看來,你認為此二害孰重孰輕?”

姜越瞭然:“自是昏君之害尤甚朽臣。”

“這道理實則就這麼簡單,可我是多少年才明白過來呀……”裴鈞搖頭自嘲,嘖嘖望天一嘆,“你說蔡延和張嶺都那麼大年紀了,又該比我多悟了多少年,他們又真會不知麼?”

姜越目光一痛,斂眉低沉道:“怕是未必。”

“所以啊……”裴鈞扭頭看向他,“他們看似革新政事,實則只是故意避重就輕,就算嚴飭吏治對朝臣喊打喊殺了,於姜湛這群龍之首卻絕無半分觸及。如今既有李氏受張家法度身死,他日自也有鹽民因蔡氏之政作亂。有了他們橫在朝政之上,便如臃痺迫於咽喉,上聵神志,下制形骸,唯有凌駕其上,才可一舉將他們剷除。而放眼朝中能成此舉之人,唯有你了。”

說完他抬手拍拍姜越膝頭道:“如此一想,你心裡可有通透些?”

他的話似一把齒格分明的銀梳,把姜越一腔紛雜瑣碎的思緒梳成了一道道細軟卻堅韌的綢絲,化作結實的繩索,把姜越腦中偶然動搖的一個個念頭又穩穩拴實了。姜越垂眼看著他扶在自己膝頭的手,眼光描摹他指間分明的輪廓,漸漸抬手覆在他手背上,舒出口濁氣來,扣握住他溫暖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頭。

裴鈞見他安和下來,也松下口氣,便拉過他同他抵額相對,抬起另手一刮他鼻尖道:“既是想通了,就暫且別愁了。往後咱們要做的還多,也沒工夫停下細想。你今日累了,便先回去歇下罷。”

姜越低低嗯了一聲,看入裴鈞眼裡,眼中閃動的光影似乎像山風間搖曳的燈火,經由裴鈞的話而愈見明亮。少時,他抬手捧過裴鈞的臉,微揚下頜,淺淺在裴鈞脣角一印:“你也是。”

裴鈞偏頭追著他這一吻索了個回馬槍,手指摩挲他掌心道:“那你明日要再來見我。”

姜越不解看向他:“這回又去哪兒?”

“去瞧瞧梅六給我打的船。”裴鈞最後親吻他一下,站起身來,一邊走出這方民居的大門,一邊回頭向姜越道:“明日辰時,來半飽炊尋我,不見不散。”

說罷他別過姜越,轉身邁出門檻上了馬車,便往忠義侯府去了。

回到府中,月意更濃。裴鈞剛下馬車邁進府門,還沒等六斤給端上杯茶來,就見錢海清從內院一路高叫著“師父師父”噠噠衝出,那神情直似開心得發了瘋,甫一停下,又噗通一聲跪在他跟前,酡紅著臉,大著舌頭道:

“師父!我中瞭解元了!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會中解元……之前說不記得我的卷,都是嚇我的吧?”

裴鈞愣了愣,這才想起今日新科放榜,料知錢海清應是看了榜,已知曉自己果真中瞭解元,故才如此喜不自勝。

他坐在前廳接過六斤奉來的茶,見董叔正招呼著丫鬟收拾花廳裡的一桌子酒菜,心知自己是錯過了這學生的高中宴,不免也覺出分遺憾。待低頭尋思一番,他只抬手摸摸錢海清頭頂,道了聲“乖了乖了”,便先拉了這學生起來道:“解元與否,是你真才實學所得,我再多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往後你還有殿試、點官、授職、入班,考上這學不過只是個開始,切不可因此自滿,而更應紮實學問。”

錢海清磕了個頭,借他攙扶站了起來,點頭一個搖晃:“學生謹記師父教誨。”

裴鈞見他乖巧,心中甚慰,將手裡的茶擱在他手心,起身道:“你先喝口茶,醒醒酒,等會兒來書房一趟,師父還有話要交代你。”

錢海清連連應是,一手拍拍自己臉蛋,一手抽著茶盞急急就往嘴裡灌。

“燙著呢!別——”一旁六斤趕忙拉他,卻擋不住錢海清動作快,不等他勸已被燙了個實在,張開嘴哆哆嗦嗦拿手扇起來:“燙燙燙!嘶,好燙……”

裴鈞見著這二小憨態,止不住從心底覺出分可樂,可在外奔波了一日,他此時已累似強弩之末,到底是隻能抽出個乾笑來,只囑咐六斤給錢海清打涼水沖沖,便默然向書房走去了。

不出一刻,書房的門吱呀開啟,錢海清的腦袋探進去看了看,見裴鈞正坐在桌前看幾份文牘,便靜悄悄走進去,背手關了身後的門,頗難為情地叫了聲“師父”。

“酒醒了?”裴鈞從案卷中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揹著手似乎拿了什麼東西,挑眉問:“喲,給師父送謝師禮來了?”

錢海清點頭上前幾步,將手裡的東西奉到裴鈞跟前兒,只見是一提肉乾兒和一罐子酒。

錢海清恭敬道:“昔日孔丘誨徒,嘗說乘酒、束脩以禮,今學生拜在師父門下,偶遂鴻志,合該循此習規敬孝師父,還望師父不要嫌棄。”

裴鈞欣慰點頭,接過那酒和肉乾兒來,誇了錢海清懂事,又提聲叫董叔來將這兩樣東西存起來,留待錢海清殿試後一同享用。

董叔出去後,錢海清規規矩矩守在裴鈞桌前問:“師父要交代我何事?”

裴鈞將桌上毛筆蘸了墨水遞給他道:“你先替我寫封告病的帖子給吏部,就說你師父我最近已被這一樁樁事情嚇出了毛病,夜裡睡不著,心驚膽寒,唯恐厄降己身,以致多年積勞盡數發作,已臥床不起,故決意去京郊別莊暫住調養,近日無法點卯理事。”

錢海清提筆一驚:“師父這是想出京暫避?可三日後便是殿試,師父若不在,我豈非……”

裴鈞翻著手邊的寺子屋輯錄,淡淡道:“如今朝中裴黨勢弱,我不在,對你實則也是好事,而你若萬般考量皆無幫襯,就算是被人為難,也可免你樹大招風之險,往後再遇何事,就更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了,懂嗎?”

錢海清皺眉細想,似乎是懂了裴鈞的意思,不免且敬且畏,直覺師父竟真為自己著想,心中感動不已,連忙應了是:“師父放心罷,此番我絕不出頭,也絕不會丟了師父的臉。”

說著他一邊擬信,一邊聽裴鈞以探查鹽案之事囑咐他,其間稍問幾句可與張三同行,就聽話地抱過裴鈞桌邊的文書,應下回去仔細研讀。

師徒間一通話語囑咐完了,錢海清也將信寫好,拿裴鈞桌上的紅章蓋上,叫來六斤,讓六斤送去給閆玉亮。

六斤提著燈籠守在書房門口,不怎樂意道:“思齊哥哥,今兒都晚了,閆尚書該睡了,我明兒再去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