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45章

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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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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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他深深與張三對視片刻,才架著李偲走出了耳廂。

屋中此時只留了姜越與張三,室內香爐燃起的青煙縈繞在師徒之間,漸散在一室沉寂裡。姜越將身邊的凳子往前推出一些,示意張三坐下,嘆息看向他:“見一,如此無能為力,是何感受?”

張三扶著桌沿坐下,沉頓答道:“如蛆跗骨,如蟻噬心。”

姜越沉吟片刻,低聲問:“那若是來日與你更多權柄,令你能夠與內閣一抗,你又敢不敢有所作為?”

張三皺眉望向他:“師父此話何意?”

姜越道:“我與裴大人商定,想要保舉你入刑部,補崔宇刑部侍郎之缺。”

“刑部侍郎?”張三冷眉一顫,“可我如今職任四品,尚未外放,怎可受越級拔擢?”

“此事裴大人早有安排。”姜越道,“不久後朝廷將有大案待查,殿試一過便能知曉。適時裴大人的學生會隨你一同出京查案,待你二人立下大功返朝,便是加官之時。”

張三徐徐起身,目下微紅地看向姜越問:“師父明知我懦於宗族,懦於父親,卻怎……怎還信我能掌理刑部?”

姜越仰頭與他對望,深深看入他眼中道:“見一,出身雖不由人願,可人生在世行往何處,卻是各人所選。李氏一案你無能為力,是迫於無權,可你心底卻仍舊知曉黑白,知曉正道,那如今只需助你一臂之力,你便可一往無前,孤與裴大人幫你一把,又有何不可呢?”

張三猶疑:“可師父自己的處境……”

“那無需你來憂心。”姜越也站起身來,“眼下你做一件事就夠了。”

耳廂屋外,裴鈞正同李偲坐在廊中等候姜越,這時見李偲稍稍平復,便低聲問李偲道:“等送了你爹回去,你有何打算?”

李偲兩眼瞅著石板地,脣一抖:“你們真能放還我爹?”

裴鈞倚在闌干上看向他,嘆口氣道:“方才那位張大人,別看樣子冷,心可比我熱。他不會想要為難你。”

“不會為難……”李偲悽然冷笑,“你們京城裡頭的一個個官,誰不會這麼說?你們上上下下官官相護,嘴裡又能有幾句真話!我被唐家構陷,一路從梧州押來京城,層層審問那麼多次,從沒有認過一次罪,可到了刑部,也一樣是被打入死牢!”

李偲轉頭瞪向裴鈞,兩道粗眉將額心擰成個結,咬牙恨道:“裴大人,你以為我爹當初為何不敢上京告狀?他就是早知道上京控訴必有性命之憂,故才一怯二忍不敢動身!他清廉了一輩子,被州官門閥壓榨排擠,也苦了一輩子,原想近年已可告老還鄉,著我成婚後含飴弄孫,誰知等來的卻竟是……”

說到此他一時哽咽,拾袖揩了把眼睛,惡嘆道:“方才那道士裝扮的大人,既是由了那張大人叫師父,又與裴大人共進退,必定也是官居高位之人罷?可就連如此人物與裴大人你……也救不得我爹,那這一朝上下,究竟是黑成了什麼情狀?往上數法司、內閣和天宮裡的皇上,一個個也定然是絕頂的昏聵……”

“李偲,慎言哪。”裴鈞閉目一嘆,沉沉打斷他,“爾父消殞是為制所害,你如今既已脫身,便還是小心口舌罷。”

“既是為制所害,小心能有何用?”李偲氣急反問,“我在獄中聽聞唐家被捕,卻也在獄中聽聞我爹喪命,說到底來,朝廷抓唐家,是為了讓天下人知道朝廷的仁明,知道朝廷能夠殺貪官查汙吏罷了,可打死我爹,卻是要堵住天下人喊冤的嘴!裴大人,我爹和南地貪墨只是這天下層出不窮的萬萬冤抑之一,而今見我爹一身先死,慘烈如斯,天下千百樁覆盆之冤,又還有誰人敢揭!”

此話帶出的憤恨、不甘,似燒空草野的烈火,熊熊燃在李偲眼中。裴鈞在這樣的目光中,片息竟似看見了多年前跪在先父牌位前痛哭的自己。

他定了定神剛想繼續勸慰李偲,這時身後廂房的門卻開了。

李偲當即站起身來,裴鈞也回頭望去,只見是張三當先走出來,肅容向李偲頓了頓首,接著便負手匆匆行往前院去。

跟在張三身後出來的姜越已又戴上了面具,此時看向裴鈞,也向他點了點頭。

片刻後,兩個衙役從前院小跑而來,抬手請裴鈞三人移步。姜越走在裴鈞身邊,見裴鈞的目光望向李偲前行的背影似乎有些鬱郁,便扯了扯裴鈞的袖子,息聲問他怎麼了。

裴鈞經他一句回了神,收回看向李偲的目光,卻也只是靜靜對他搖了搖頭,說沒事。

衙役將三人領到御史臺後門一旁的倒座廂房裡。房門外掛著“候認”二字的匾,言明是案犯或受害親屬認領屍身之處。

李偲攥著拳在廂中行來走去,佈滿血絲的雙眼切切望向廂外,終等來張三帶著四名衙役將一擔白布覆蓋的屍身放在了地上。

裴鈞和姜越起了身來,相視一眼。李偲即刻跪地膝行上前,撲在那屍身上一把揭開了裹屍的白布,霎時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悲嚎,痛哭著伏在地上:“爹……爹!……”

裴鈞落目看向那白布中李存志毫無血色的一張臉,遙想上次相見,還是李存志初赴京城擊鼓叩閽時,而今不過半月過去,這老者一身的氣勢與堅毅都已消弭,徒剩一身單薄狼狽、傷痕累累的皮骨,證明著一路的悲楚。

“李公子節哀。”一旁沉默的張三開口了,踟躕多時才啞聲再道,“李知州彌留之際,我曾在他身側……聽他有話,想要託付給你。”

李偲哭聲不止,伏在李存志身旁看向張三,悲容含恨問:“我爹說什麼了?”

張三哽咽再三,垂眸道:“他說你若昭雪,便好好地回去,再不要念著這‘冤’字,只管好好過日子。”

李偲聽言更加哭嚎起來:“過日子……這還要怎麼過日子!如今這景狀,要令我如何過日子!憑什麼……憑什麼貪官汙吏肥了腰包,伸冤的人卻要死?憑什麼我爹一輩子沒過上好日子,卻連死都死得冤屈!憑什麼……”

裴鈞緊皺雙眉,上前俯身扶起李偲,此時心知無法勸這喪父之人,便嘆了口氣,先差衙役去外頭買驢車和棺材來,又解下荷包拴在李偲腰間,叫了人去梅林玉家的鏢局請鏢師來,安排了送李氏父子返鄉的一干事情。

左右等了半個多時辰,梅家鏢局來了人,衙役買的驢車也拉著棺材到了。共七八個壯漢搭手將李存志妥善放入棺中,因也於這清官告御狀的事兒有所耳聞,此時便都極敬重地默哀再三,才向裴鈞拍胸口保證,必要將李氏父子安全送歸梧州。

裴鈞與姜越上了馬車,緩緩跟著李偲一行的驢車出了南城門,走了二里地,在城外驛亭下了車來,目送李偲一行向南遠行。

時候近了夏,天光正晌午,頭頂上日頭毒辣,晃得人快睜不開眼。

裴鈞長久地站在驛亭粗糙的茅棚下極目望去,直望到那驢車與行人都再望不見了,才在青天日下悵然閉了雙眼,將一口濁氣嘆了出來。

這時,一雙溫厚的手拉住他,那雙手掌心的厚繭在他手背上乾燥地摩擦了一下,接著,一聲淺嘆響在他耳畔。

姜越道:“裴鈞,我們得快些了。”

第90章 其罪五十七 · 退守(一)

日頭偏過了正,紅輪始向西沉。待裴鈞與姜越再度乘車折返城南,天色已近晚飯時分。

進了城中,裴鈞陡然在城卒查檢的嘈雜聲中回了神來,這才驚覺自己竟一路無話,不免回眼看向一旁姜越,卻見姜越只是靜靜坐在他身邊望向他,目光沉靜,半分不耐也無,而那露出面具的雙眼裡,又確然盛著與他同等的躊躇。

共同目睹李偲哭父的慘烈後,此時他二人心中各有何思是心照不宣的。若說裴鈞想見的更多是他前世於李氏一案中行差踏錯的與今生此案中陰差陽錯的,那麼於姜越而言,未能如裴鈞一般擁有往後十年歲月的沉澱與明悟,他思慮更多的,自然就只是眼下所能感知的境狀,和不遠的將來中快要發生的樁樁事情。

裴鈞見他難得消沉,便稍稍打散神思坐直了身,攥著他手拉他一把:“都走到這兒了,要不你跟我去明月衚衕吃個鍋兒?”

姜越心知裴鈞是想勉力寬慰他,可他定定注視了裴鈞片刻,卻還是搖頭答:“今日出府已是冒險,眼下我復生未舉,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由是裴鈞便也點頭,應下先送他回晉王府去,也姑且聽了他一句勸告,預備早些回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