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拳罡 中宮有喜 名門厚愛:帝少的神祕寵兒 總裁小逃妻 愛情皇朝裡的OP 戰意來襲 絕仙 古屍劫 冷草咸池 貧僧戒色,王爺請自重
第14章
第14章
言下之意晉王也想到了:“自然。否則張大人的面子如何過得去……”
裴鈞聽他這麼說,便勾脣垂首,作揖告禮:“是,臣意如此了。王爺若跟票,那臣便先行謝過,往後於這新政之議,就要仰仗王爺幫襯幫襯了。”
晉王挽脣點頭,“成罷,那孤就不擾裴大人做事兒了。”他走下堂來與裴鈞擦肩時,忽而想起什麼似的,稍稍低頭一看,旋即笑起來。
“裴大人這補褂修好了,繡工倒不錯,半分瞧不出痕跡。”
這話轉得突然,裴鈞還未及反應,已聽晉王繼續道:“想必孤的鳧靨裘亦當如此。”
“……”裴鈞咬牙微笑,“一定一定,臣恭送王爺福駕。”
眼看晉王的身影消失在司部門口,裴鈞直起身來再度搖頭輕笑這人,稍稍作想一時,先將那票選之事拋諸腦後,只在左右漸次到職的官吏問好中走到司部後院的少尹耳房,吩咐底下把四月的京郊私鹽案錄給拿上來。
自古以來,食鹽為民生之必要,向來由官府嚴密控制,用底價從民間統一收入,再定高價專賣而出,並在中轉各處設立稅務,從中獲取鉅額收益充入國庫,也防止了私商在戰時將食鹽囤積居奇、擾亂社稷,故而朝廷嚴禁私煮、私販與官鹽爭利。所謂私鹽 ,就是指這些違反官府有關禁令而私自產售的食鹽。
由於官府的鹽價飽含各級雜稅,且並非一成不變,常會視財政需求而上漲,故在鹽價高漲時,平頭百姓就常有買不起鹽的時候,可鹽又是每個人都得吃的,自然,售價較低的私鹽就因運而生了,其利之所在,人共趨之,叫官府嚴罰酷刑亦屢禁不止,甚在戰時、貧時愈禁愈猖。
裴鈞所在的京兆司,就在元光八年的四月破了京郊一起小小的私鹽案,將京郊與事的一干私鹽販子都押去了刑部等判。可如今年份,官鹽並非高價,鹽市水波不深,私鹽利益就較之微薄,並不是什麼大案,這案子就一直到了次年都未判決,直直拖到了“薛張改弦”的新政開始後——朝廷在薛太傅的激進守財之策下,專門成立了“緝鹽司”來嚴查私鹽,不巧,裴鈞曾經送去的這樁懸而未決的京郊私鹽案就正好撞在了新衙門的刀口上,叫緝鹽司為求表功,便拿出來大查特查一番,結果順藤摸瓜,竟破獲這些小鹽販子居然只是吳廣兩地的大鹽梟安插京中的幾枚棋子。
一時朝中引為大案,將吳廣私鹽連根撅起一片,所抄沒的鹽貨、家財者摺合白銀,約摸能有一億多兩,更別提鹽梟手下的鹽礦、廠業,其後便都能為官鹽所用,生出的銀子又何止千千萬。
前世的裴鈞心道這也能為朝廷斂財,起先本不做管,可後來卻見蔡氏一 黨不斷塞人入了這緝鹽司,這才知道官中雖明面上被新政的反腐倡廉所震懾,可一派正氣的改弦更張之下,卻已然又打起了從鹽業撈錢的主意——竟叫這反腐倡廉的新政,也成了貪官汙吏來錢的路子。
那時的他才後知後覺醒悟要插手,可到底也晚分了一杯羹——沒替姜湛貪回太多銀子不說,十年後被反攻倒算時,緝鹽司這一趟吳廣鹽業裡的所有貪墨還都栽在了他身上,直如個啃了瓜皮的猹被人賴了偷瓜。
既如此,那他這倒黴猹倒不如先就把那瓜田給佔了再說。
“大人,案子拿來了。”這時京兆參司宋毅抱來幾卷文書擺在了裴鈞桌上,湊上來奇怪道:“多小個案子哪,結都結了,大人怎又拿出來看?”說著他眼珠一轉,壓低聲音:“莫非是這些販子……”
裴鈞翻開卷宗,飽含深意看他一眼,嘖嘖兩聲:“果真是宋參司,本院什麼瞞得過你去?”他笑起來拍了拍宋毅的肩,也學著宋毅壓低了聲音:“罷了罷了,小販子家裡高堂老母待養,也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淌了渾水,知錯能改則善莫大焉。還是勞煩宋參司去刑部告知一聲,就說咱們抓錯人了,放了他們銷案罷。”
宋毅一聽,只道是上司裴鈞已收了那小販家中議罪的銀子,這是要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便忙不迭表明立場:“是是是,大人說得極是!大人慈愛英明,下官這就去刑部一趟,今兒就將那販子幾個給放了。”
“那就有勞宋參司。”裴鈞在卷宗裡記下幾個販子的名字,便又把文書遞回去了,笑盈盈道:“這等小事也不必拿去攪擾晉王爺了,你說呢?”
宋毅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來,連連點頭:“是是是,大人思慮周全,下官明白的。”
如此裴鈞再於京兆司中熟悉了近來手中應做的事務,覺得心中愈發有了些底,捱到司部午膳用過,便不得不揣了禮部備辦恩科的事項往皇城去。
初冬午後的日頭青白又晃眼,轎子搖搖晃晃走到皇城司崇門。裴鈞剛取了司部腰牌兒走下轎,就見三位重臣從裡邊兒出來。
此時該是內閣票擬剛散,走出的三位便都是閣部。為首一個直眼薄脣、鬚眉斑白,身上罩著石青色的錦雞補褂,赫然正是文淵閣大學士張嶺。他正同身後兩位大學士低聲談論著新政種種,走動間甫一抬頭,恰與裴鈞打了個照面。
裴鈞一時腳步微頓,下刻躬身靠側讓出中路,稍稍垂首:“師父萬安。”
可張嶺卻對裴鈞之言恍若未聞,甚至連神容都未有變化,一張臉上還是他張家人特有的冷麵如霜,領著人便從裴鈞身前走過去了。
待他走遠,裴鈞直身回頭向內侍交出腰牌記冊,得了內侍幾聲恭維吉祥的話,打笑談說一二,便與張嶺背道入宮。
不成想他人一跨進禮部大院兒,侍郎馮己如就捧著兩本冊子迎出來:“裴大人喲,您可來了,下官可等了您太久!您瞧瞧,今年秋闈的名冊和年尾的貢品都要交去御前呢,這不要等您先看過一遍麼?”說著就遞出手裡兩本摺子,再擦了一把額上根本沒有的汗,這才恭敬笑道:“都在這兒呢。”
裴鈞接過兩本冊子,心道這馮己如定是已守著貢品冊子揀去了好物,何嘗又會等他,嘴上卻安撫:“哎,馮侍郎勞累了,咱禮部沒了您可怎麼辦。”說罷隨意看過兩眼還給他,笑道:“那馮侍郎這就送去御前罷,本院先進去瞧瞧——”
“裴大人!”
正說著話,忽而來了倆小太監,衝裴鈞一打禮:“裴大人,皇上宣您即刻覲見,要咱們來請您呢。”
裴鈞回頭一見,果識得是御前當差的小公公,暗歎還真是一進皇城就躲不過姜湛。
邊兒上馮己如一見此景,當即就把手裡才接過的兩冊往裴鈞跟前兒遞迴:“那這就——”
“那這就由馮侍郎隨本院一道送去御前罷。”裴鈞洞若觀火,對馮己如微微一笑,又衝小太監揚揚下巴,“這便走吧。”
“這……”倆小太監互覷一眼,只得應了,埋頭領在前邊兒就往宮裡走,而此時跟在裴鈞身後的馮己如腦門兒上,終於真有了層層的汗。
不一會兒,到了中慶殿的御書房,小太監著了內侍一層層報進去,終於將裴鈞二人領入。
殿門一開,當中便沁出一陣絲絲馥郁的龍涎香氣。裴鈞目不斜視頭不抬,進了殿便帶馮己如跪下:“臣叩見皇上。”
這一刻殿中忽有一時的寂靜,過了會兒才聽堂上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
“馮侍郎也來了。”
領人進來的倆小太監登時撲通跪了,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被天子提及的馮己如此時已俯身撲在地上,嚥了口氣道:“回……回皇上話,今兒秋貢名冊和……和年尾貢品的冊子都出來了,裴……裴大人領了臣來,是來報給皇上過目。”
姜湛聞言,目光便落在堂下的裴鈞身上,一時御案上細白的左手在金袖下慢慢捏起拳頭,緊握了片刻,終於徐徐放開,輕聲道:“那呈上來罷,朕瞧瞧。”
他身側的大太監便下階取了馮己如手裡的冊子呈上,一時堂上靜得落針可聞、懾人心魄,直到片刻後姜湛提了御筆將冊子批過,說了句:“好,就這麼辦罷。”底下馮己如才如蒙大赦,趕緊磕頭謝恩,雙手接了太監遞迴的冊子。
只聽堂上天子又道:“馮侍郎先退下罷,朕還有話要同裴大人交代。”
馮己如這便愈發虔誠地磕頭謝恩,打了禮忙不迭退出殿去了。
裴鈞至始至終垂目跪在地上紋絲未動,此時只覺殿中人影微晃,是內侍宮女魚貫閉門而出,下一刻,他面前龍涎香氣愈發清晰,垂下的目光中,兀地便多了一片青絲繡龍的明黃衣襬,接著,那衣襬一卷一沉,是姜湛忽而蹲在了他面前,一雙墨珠似的眸子看入他的眼睛。
“裴鈞,你躲著朕?”
裴鈞側頭回避這目光,“臣不敢。”
“你胡說!”姜湛抬手捉住他前襟,皺起的細眉微微顫抖,“你昨日那樣——那樣對朕,朕叫你也不回頭,宣你也不入宮,你是不是還在生朕的氣?”他手指放開裴鈞的衣襟,又討好般垂去握了裴鈞的袖子,“還是因為新政,是不是?你昨日那樣,還是在氣朕答應了張嶺,是不是?”
裴鈞聽言只覺心頭一震,終於因此連起了記憶,便忽而像是失卻了言語般怔忡。
——原來他回魂的那一刻,竟是……
“裴鈞,裴鈞……”姜湛拉起他袖下的手,與他十指扣起來,垂眸低聲道:“天下積弊頗深,形同烈火、只憂轉熾,你也曾說過這除了改弦更張別無他法,卻為何又要反對新政呢?張嶺是你師父,你從來都那樣敬重他,可自他與薛太傅二月提出那新政以來,你同他吵了多少次,因他持票多少次,被他勒令不準踏入青雲監誤人子弟,又至今形同陌路,難道你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