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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花木扶疏的道路上,兩臺車急弛了進來。
男人剎車,快速地跑到了前頭,小心地問著正從駕駛坐上下來的男子:“三少,你可以吧?”
陳自謹推開了他扶著的手:“沒事,你去休息吧。”
他挺直了背,穩住了步伐往屋內走去。
潤叔等在門口,見到他進來,上前卻聞到濃烈的酒味:“謹少爺,你又喝了這麼多酒——”
陳自謹眼瞳黝黑,深不見底,只淡淡地道:“沒事。”
潤叔跟在他身後,嘮叨著:“謹少爺,你這樣天天不沾家的,每晚上應酬喝這麼多,年輕人怎麼都不懂愛惜身體,喝酒傷身你知不知道——”
“好了。”陳自謹無奈地摟住了男人的胳膊:“潤叔,我頭疼,你別唸了。”
“好好。”潤叔應著:“上樓休息吧。”
陳自謹放開了他,看了看,不知不覺,潤叔的髮鬢已經有些斑白了。
他眸中湧起了愧疚:“潤叔,你也早點睡吧。”
陳自謹儘量輕地往樓上走去,二樓樓梯的轉角間,瞥到的高大的男人的陰影,正站在走廊的深處,沉默地望著他。
他手指無法控制地輕微一顫,但還是直直地轉身,走上了樓。
回到房間衝了個澡,身上清爽了許多,然而頭還是暈沉。
陳自謹擦了擦頭髮,躺到了**。
想起剛剛站在走廊裡男人幽深的眼,他這段時間,日日早起上班,深夜時分才回來。
強迫著自己,不要去想,也不要去關注他們的事。
聽說杜義和重陽準備的蜜月旅行因為重陽的身體狀況推遲了行程。
他苦笑著,到最後,他要從旁人的口中,才會聽到他的零碎訊息。
陳自謹輕微地仰頭,天花板很白,空蕩蕩的一片白。
時間緩慢寂靜。
他原本以為,熬不過婚禮的那一刻,卻還是看著杜義把戒指套進了重陽的手中。
他原本也以為,過了那一刻的痛,就此解脫。
誰知道,熬得過最痛那一刻,卻沒有想過,其實最難捱的,是時光裡的空虛和寂寞。
想到以後獨自一人要度過的漫漫的時間,就覺得無望。
這一生,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念。
陳自謹翻身下床,走到了沙發旁,從扔在沙發上的褲子裡,摸出了煙。
打火機啪地一聲,他熟練地點菸,深深地吸了幾口,終於慢慢地止住了心口的悶痛。
四肢的舒適感傳來,他微微地眯起了眼,靠在床頭。
生命是這樣的強大到無法抵抗的空虛,總要有些東西,來緩住疼痛。
酒廊間迷離的燈光。
“謹哥,我可以坐嗎?”張小坪看起來有些緊張,捧著杯酒,站在了一旁。
陳自謹冷淡地點點頭。
他獨自喝著杯中的酒,興意闌珊,也不再看坐在對面的男生一眼。
“謹哥——”張小坪一直看著他:“不要喝這麼凶,對身體不好。”
“小坪。你這麼閒去幫阿定算帳去。”
“謹哥,你最近這樣——”張小坪似在極力地想措辭:“喝醉心情也不會變好一點。”
陳自謹抬眼望了他一眼,眼神微斂,有種讓人心冷的凜冽。
張小坪脫口:“謹哥,你知道嗎,潤叔本來說,今年年尾就回老家去了,他家裡子女都大了,也是時候回去享享兒孫福,可他這段時間,看著你這樣——”
“他說,他不放心你,所以想再留下來。”
陳自謹手撐著額頭,聽到張小坪的話,抬起頭望了他一眼:“小坪,謝謝你告訴我,我知道該怎麼做。”
張小坪眼中湧起愧疚之色,他喊了一聲:“謹哥——”
欲言又止的表情。
陳自謹自嘲地笑了笑:“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沒想到,還是這般的讓人不放心。”
那笑容,卻含滿了苦澀的味道。
“謹哥,”張小坪咬咬牙,直視著陳自謹:“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重陽姐。”
陳自謹點菸的動作定了定,煙含在嘴裡,鎮靜地望著他。
張小坪的眼眶忽然泛了紅,他緊張地掰住了桌沿。
“剛剛開始那段日子,我在幫裡,知道了你讓定哥跟蹤我,我剛剛有了一個家,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接受我,那時候卻知道你不信任我,我很傷心,重陽姐對我關心愛護,我真的不忍心,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知道的,但她一直問我,我真的不忍心看她這樣,我就告訴了她你跟義哥的事——”
“重陽姐一直堅持要看照片,我就找到了以前在深圳認識的一個朋友,他去香港做了週刊記者,是我把你們住的酒店告訴他——”
“可我,沒想到,重陽姐會自殺——”
“我——”
張小坪肩膀抖動著,反覆地說:“都是我的錯,事情會變成這樣——”
陳自謹手上夾著煙緩慢地燃盡,終於等他漸漸平復下來,拿過杯子倒了酒,給他遞了過去:“小坪,事情都過去了。”
張小坪接過了酒,不敢抬頭看他,只囁嚅著說:“謹哥,對不起。”
陳自謹淡淡地道:“小坪,你要怎樣給我賠罪?”
男生抬起了頭,快速地答:“謹哥,只要你吩咐,我都做。”
“好。”陳自謹握住了杯子:“先把酒喝了。”
張小坪仰頭喝乾了酒。
“小坪,你給重陽的照片?有沒有存檔?”陳自謹問他,莫測的神情。
男生點點頭:“在我那裡。”
“給我。”
深夜時分,兩人才搖晃著出了閃耀著霓虹的大門,守在門前的保鏢走了上來。
“小坪。”陳自謹對著他:“以後專心幫你義哥做事。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張小坪點點頭,說:“謝謝謹哥。”
“上車吧,回家。”他一把拉過了張小坪,坐進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