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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凌霄開始插手到整治陸家的事情裡。而且所作所為好像誠心炫耀他們的流氓氣質,除了威脅恐嚇就是言語辱罵,再放肆一點的,乾脆直接進行人身攻擊。一時之間,陸家人人自危,不得不增派大批保鏢,出入都半遮著臉,小心翼翼生怕有不明物體襲擊。
蔣凌霄明目張膽的做法好像就是怕人不知道是他做的一樣,欺人太甚。
在接到陸中麒不勝其擾,抱怨的電話,尤其是得知那個膽小的傢伙因為上次的綁架事件和最近威脅恐嚇,情緒再度不穩,已經連門都不敢出的情況後,何進冷著臉把手裡的菸頭掐的不成形狀。
他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蔣凌霄如果想用這種方法逼他就範,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這種觸及他底線的試探只會加速他下快刀斬亂麻的決心。
然而,讓何進史料未及的是,在他開始行動之前,命運再次給了他一個驚喜,或者說重重一擊。
蔣凌霄死了。
就在他接到老沙的電話,告訴他常鴻斌被蔣凌霄帶走的那天晚上,何進因為上次的事件心有餘悸,直接闖進了蔣凌霄的住宅。
門口的保鏢因為是何進,根本都沒有攔的意思。所以他得以**,一把推開臥室的門後,卻好像被雷劈了一般,直直的定在原地。
**蔣凌霄仰面躺著,常鴻斌□□的騎在他身上,兩人身體的某個部位還在密切膠合,但讓何進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血。觸目驚心的一片血紅。
蔣凌霄胸口插著只剩柄的匕首,血已經染紅了半個床單。而刀柄,就握在被長髮掩住面孔的常鴻斌手裡。
……
何進下意識的上前兩步,卻不知道該做什麼。太過強烈的震撼讓他一時間大腦空白,露出少有的震驚表情。
蔣凌霄望著他,眼珠直突突的瞪出來,喉嚨裡發出一連串奇怪的響聲。常鴻斌也感覺到門口有人,慢慢把臉轉過來,竟然還帶著笑,望著何進,神色的如常的叫:“進哥。”
就和他每次走進酒吧時他招呼他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語氣。
何進表情驟變。一步跨上去,把常鴻斌推到一邊,捂著蔣凌霄胸口的匕首,回頭衝外面大吼:“來人!”
頭一次覺得手抖。
不可否認,在進門看到這一幕的瞬間,他也有過要是這個人就這麼死了也好的想法。但真的只是一瞬。在看到蔣凌霄那無助絕望的眼神後,他根本來不及記起他以前是多麼想擺脫這個人。他只覺的心慌。慌到只會拿床單不停擦他胸口溢位來的血,慌到忘了告訴受此重創的人要堅持。
“叫救護車!”衝門外聞聲而來嚇傻的人咆哮,何進竟然發現自己眼眶發脹。
該死,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忽然,一隻骨節寬大的手覆上何進的手背,黏黏的全是血的觸感,還有無法忽視,早該習慣的包容。
蔣凌霄用幾近失神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何進,翕動著嘴脣,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只越來越用力的握緊何進的手,至死沒有閤眼。
在蔣凌霄停止呼吸的那一剎那,何進的表情像提前進入墳場,死一般的沉寂。在所有人都因這突如其來的異變驚呆了,說不出話的時候,何進緩緩抽出被蔣凌霄攥緊的手指,用被血染紅的床單蓋住**人難以直視的身體,然後在床邊跪了下來。
筆直的跪下來,望著與他目光平行的,床頭蔣凌霄死不瞑目的臉,把頭低了下去。
這份情,我欠你。
就算他對他的感情從沒想過迴應,就算他厭倦了他無時無刻不危險的追逐,就算他想過擺脫,用種種徹底的方法,卻沒想過真的擺脫了,永遠擺脫了,會讓他心,有死過一遍的麻木,和突如其來的空虛。
也許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弄明白了,他也許不喜歡這個人,也許討厭這個人,但他,並不恨他。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種痛入骨髓的恨,就好像沒有他給他那種生死不計的愛。
他和他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是對等的付出。以至在一個先逝以後,另一個感覺虧欠的,只會更多。
那份強大而無私的愛,直到那人還張開,望向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欣喜和慾望的時候,才真正感受到它的離去。那個在別人面前叱吒風雲,翻手雲,覆手雨,人人望而生畏的黑社會頭子,在自己面前更多時候像一隻紙老虎,只會吼叫,就算伸出蹄掌,也會事前收起爪子。就因為他縱容太過,才讓他習慣了頂撞,讓人以為他不在乎。
但其實,他在乎過。那個男人為他做的一切他心知肚明。但他想要的他不能給,他能給的他不想要。他想自由,他卻不願放手,太多的感情反而變成枷鎖,變成負擔,最終激起另一人的反抗。
雖然蔣凌霄不是他殺的,但何進從不否認,他有動過殺他的念頭。每次被他逼到忍耐極限的瞬間,他都會有這種念頭。
他死了就好了。
他死了一切就都解決了。
結果這一時負氣的無心怨念,在真變成事實的時候,給他本就沉重的自責又橫添一筆愧疚。這輩子,恐怕都無法救贖。
蔣凌霄的葬禮辦的十分隆重。何進以繼任者的身份全程主持。雖然從始至終一滴淚沒流,一句煽情的話沒說,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臉上的莊嚴和冷沉,千鈞壓身的重負感。那是一種無法表達的感情——沉痛,負擔。無法逃避的責任讓何進顯得異常沉默冷靜,把傷悼的氣息傳遞到每一個前來弔唁的人身上,讓葬禮一直處於一種壓抑有序,肅穆莊嚴的氣氛中。
如果他早知道蔣凌霄改了遺囑,把一切都留給他,包括財產,地位,甚至蔣氏一族,他會不會因而放下對他的怨恨,後悔沒有早到一步呢。
何進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蔣凌霄對他的感情,一直知道。但他沒想到會有這麼深。深到可以掏出來心給他看的地步。還記得他跟他要他的地位時他說過:“你要要,我就給。”
沒想到是說真的。
夜深無人,連蔣家親戚也熬不住回去休息的時候。何進一個人坐在靈堂裡,點著煙看正對面蔣凌霄大幅的遺照,宛然如生。他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兔崽子好像還是昨天的事。結果,一回神,竟然就已經陰陽永隔。
這輩子,估計再也聽不到有人帶著氣呼呼的縱容和自暴自棄的憤恨罵他兔崽子了。
頭一次發現,這個男人長的也挺不賴。
我不喜歡欠人情你也知道,為什麼要讓我欠一個這麼大,還無法還的債呢?
半晌轉開視線,垂下頭一口接一口地吸菸。一夜天明。
治喪的時候,陸行川也來了。
其實他對蔣凌霄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時候去何進打工的酒吧玩的時候,那個總是在他們周圍出現的男人。帶著匪氣,用毫不掩藏,□□裸的目光追著何進的一舉一動。那時,他就不喜歡這個人。現在他死了,他更沒興趣了。
但因為何進,他還是來了。穿的深沉,帶著一臉幸災樂禍邁進了靈堂。卻在看到何進那低沉,如警告般的目光後,馬上收起輕浮,恭敬的到牌位前上香,然後學者別人一樣,站到一班真哭也好,假嚎也罷的親屬面前,說:“節哀順便。”然後轉過身看何進。
何進也看他,忽然發現,以前一直以為長不大,只會闖禍,只會撒嬌,任性的孩子還是長大了。
他衣冠楚楚,英俊挺拔的站在那裡,用符合他身份年齡的威嚴禮儀說一些場面上的客套話,卻出人意料的得體。
原來,只有面對他時,他才會剝落成長的面具,回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忽然感覺鼻腔酸楚,何進抬頭看牆壁上蔣凌霄的臉。
每個人都只會在愛他的人面前展露本性,無理或者任性。就好像陸行川輕而易舉的拋棄他對他的關愛,他無數次對蔣凌霄的真心不屑一顧一樣,只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在乎他。不論做了什麼,都會被原諒。
人,總是這麼不知珍惜。
收回目光,陸行川已經站到眼前。
原來已經和他差不多高了。
專注的凝視。
直到有人離開,才發現要珍惜身邊已有的。何進知道,因為蔣凌霄的死,他變的軟弱了。
“你也……節哀。”陸行川站了一會兒,顯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先前想好的挖苦之詞,在看到何進寂寥的臉孔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說出這麼一句和別人沒有區別的話。
不甘之餘,卻發現,那是他唯一能說的,也是唯一想說的。
節哀。
我不想看你這麼難過。
何進笑笑,像是終於看到孩子長大了,目露欣慰,拍拍陸行川的肩,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陸行川忽然覺得他們之間一切芥蒂都沒有了。
他像兄長一樣拍他的肩頭,表情雖沉寂,卻目露溫和。那是他許久都沒有見過寵溺的溫柔。讓他有一頭扎進他懷裡的衝動。
當然……不能……
不是很情願的告別何進,陸行川臨出靈堂前還頻頻回首,發現這個他叫過哥的人,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像終於恢復點了人性,又變回了那個他熟悉的沉默卻溫柔的人,雖然可能僅僅是這一瞬。
蔣凌霄的死,帶來的震撼雖大,影響卻遠沒有那麼大。因為遺囑寫的非常明白,何進接管了他一切生意,就等於接管了他在道上的地位。這要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會有人不服。但因為是何進,大家便都沒有什麼異議。對於何進的實力和威懾,眾人早有領教。所以何進在接手新生意的時候幾乎沒遇到什麼阻力。
至於蔣家,和蔣凌霄同輩的沒有什麼像樣的人才,有心有力爭位置的早被蔣凌霄剷除乾淨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狐假虎威之輩,維持他們原來的生計輕易就打發了。上一輩可能還有幾個老頭子不滿意一個外人來統治家族,卻被何進用錢和現實封住了嘴。
於是,雖然經歷了這麼一次大震動,世界還是很快恢復平靜。地上地下的生活還按原來的軌道繼續著,正像那句老話說的,地球不會因為一個人死就不轉的。
黑白兩頭的生意都上了正軌,何進應該說鬆了口氣,卻遠比原先忙碌。正所謂□□無暇,任誰也不可能同時兼顧黑白兩道,都滴水不漏。
捨棄其中之一是必然的。
至於常鴻斌,自從被警察帶走後何進就沒有見過。雖然知道他那麼做是事出有因,但就算是蔣凌霄罪有應得,何進還是無法原諒。
他也知道常鴻斌那種長相,又是因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進去,肯定會過的很慘。但他不會同情。因為他自認對他做的已經仁至義盡。本來以繼任者的身份,他是應該手刃凶手給蔣凌霄報仇的,但他只是把他交給警察。
單是這一點,他已經算是對不起蔣凌霄了。怎麼能奢望他再大發善心。最後還是樂明紅著眼睛來求他,求他去監獄看看。何進想也不想的拒絕。樂明卻不知死活的哀求:“何總,你去看看吧。鴻斌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去看看吧,求你了……”
“為了我?”何進冷笑。
“何總……”
“滾出去!”何進不耐煩的調轉座椅,面向窗戶外面陰的發黑的天,心情極度惡劣。
“何總,”樂明卻不願意就此讓他安心,“你還記不記得,八年前你在酒吧救過一個因為黑單差點被打死的服務生……那就是鴻斌啊……”
何進不耐煩的皺起了眉。
八年前?
那麼久的事情,他早忘了。他看著不順眼幫過的人多了,哪能一個個記得那麼清楚。
“那又怎麼樣?!我救了他,他就這麼報答我嗎?!”猛地轉過身,何進凶狠的瞪視。
“他是在報答你啊,他為你殺了蔣凌霄,你不是一直想擺脫他嗎……”好像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的話,樂明衝口而出。
何進一下就怔住了。
“鴻斌他一直在找你,何總,他一直想報答你,他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他全是為了你啊,何總……”樂明唸咒一樣的聲音讓何進前所未有的煩躁,忍無可忍的把面前桌面上攤開的檔案全掃落在地,憤恨的咆哮:“與我無關。我什麼也沒叫他做!”
他已經受夠了!
受夠了這些人一個又一個,一廂情願的犧牲。好像到最後都是他何進的錯,都是為了他,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可明明他是一個恩怨分明,最不喜歡欠人情的人。到頭來,卻要揹負這所有的債。
要他還嗎?
不要。
那最好!他正好不知道要怎麼還。
操,早知道八年前做一回好人,換來就是今天這種結果,他寧願當時他什麼也沒做,看那個小子被打死最好。也好過讓他對蔣凌霄的死愧上加愧,悔無可悔。
猛然揚起的紙張四散飄落,好像墳場上紛紛揚揚的紙錢,擾人眼目,動人心魂。
樂明透過一片繁亂看何進困獸一樣猙獰的表情,嘆息著低下頭去。
他在自責。樂明看得出來,誰也看得出來。不論他如何不肯承認,又或者如何裝作鐵石心腸,但事實是,他在自責。在愧疚。在罵別人自作多情的同時怪自己後知後覺。
樂明想起監獄裡常鴻斌那張安然的臉。
他是真的沒看出來。
沒看出來他有埋藏已久的往事,沒看出來他對何進有不一樣的感情,更沒看出來一向隱忍溫順的人會決絕至此,眼都不眨的就舍掉了一生的幸福和自由。
他還以為會是何進替常鴻斌解決掉蔣凌霄,沒想到,結果,正好相反。
“值嗎?”樂明問過他。
那時,常鴻斌只是笑笑,沒有一點悔意的笑容,讓樂明一瞬間明白,他做的是他認為這輩子最正確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很感謝大家的支援,真的是有壓力了
要求各異的說……
那麼既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滿意,那就只有作者我滿意了,奸笑ing
還有要轉載的親,自己轉就好了,註明出處就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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