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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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4章

你在想什麼,好嗎?」

沈花靜靜的沒有說話,急促的呼吸聲卻洩漏了她的情緒。「或者告訴我,你對我是什麼樣的感覺,好不?一個人暗自揣測實在是件難受事兒,心裡七上八下的像吊著水桶……又或者,能否告訴我,希望我怎樣做?」說出來讓他參考,但實際上該如何行動仍決定於他。

「我……我……」要他別親近她,要他別再對她好,要他往後別再這樣溫柔對她說話?

「小花,你這樣異常,是因為我說喜愛你的關係嗎?」南宮籍感覺到她的身體一僵。唉,果然沒錯。

「你……我們當合作夥伴就好,好不好?」

「你、你那樣年輕,應該找一位與你年歲相仿的姑娘來喜歡,我年紀這樣大,不適合你。」

「小花,我還不知道你的歲數呢。」

「我二十四歲了。」

「你有二十四歲了?我一直以為你沒高於二十二歲……但是,二十四歲也不打緊呀,前年城南有位二十歲的男子娶了二十八歲的姑娘。」年歲不是問題,高矮胖瘦不是問題,重要的是,他喜歡她,想永遠待她好,而她呢?「我們相識不久……」

「相識三個月還不久呀?想我爹孃以前只相識三個月,就彼此私下訂親了呢!」只是爺爺當時氣壞了,強迫他們分開一年冷靜冷靜,但最終還是失算,爹孃仍結為連理,生下三隻小毛頭與一顆掌上明珠,這是他打小聽到大的故事。

「我……我配不上你……」

南宮籍一笑,「我也配不上你呀,瞧,你會畫畫又會刺繡,這兩樣我都不會。」

「會這兩樣也沒什麼。」許多姑娘都會這兩樣,甚至比她更好更優秀,她這樣根本不算什麼。

「那要怎樣才是『有什麼』呢?」南宮籍抬起她的下顎,雙眼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沈花別開眼。

「小花,你方才說的那些,在我眼裡都不重要。或許,你心底也不是在意那些,而是你的……過往?」

沈花有片刻時間忘了呼吸,臉色變得慘白,宛如那日站在門前遭受fù女們譴責時候一般。

南宮籍心頭一緊。他果然沒猜錯。

「小花,我不知道你過去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坦白說,我很好奇,但是一直不敢問,你願意和我說嗎?」他下顎揉著她的腦頂,「小花,我想知道的原因,並不是想探究什麼,只是一直納悶不解,為什麼你會獨自一人住在這兒?你的爹孃呢?你的家人呢?他們都不在了嗎?」

「我的家人,都住在京城。」沈花輕聲的說:「阿籍,對不起,有些事情我沒辦法說出口,我……我們就只當合作夥伴,好不好?」

砰!

門突然被一腳踢開,撞擊在牆面上,沈花的心也一驚,差點跳起來。

「哎呀呀,這是怎麼回事兒?沒想到我初次來這兒,就能看見這樣的親熱畫面。」

一名男子命令小書僮乖乖站在外頭晒著午後烈日後,自己則大刺刺跨入門檻,一屁股坐上板凳,眼睛直勾勾望著南宮籍與沈花,鼓掌大笑。

沈花看見此人,激烈的倒抽口氣。

他是……他是……

「許久不見,親愛的沈花姊姊,沒想到你在這兒挺有名的嘛,隨便向路人描述你的面貌,就能夠確切知曉你住的屋子。唉,真不明白你為何要搬來這?爹在你狠心斷絕關係後,不是還看在多年父女之情的份上,替你買了房子嗎?沒想到你半點也不感謝爹,居然把房子賣了,搬來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望著來者,沈花彷彿又被黑暗的漩渦拽著往下沉、往下沉…一直至渾身發涼。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第七章

在葉限的家鄉附近,有個相鄰的海島,島上有個「陀汗」的強悍部族。

中秋慶典過後的十五日,陀汗族的小兒子不知為何帶領幾位僕役,沿著海島附近的村莊,拿著一隻金縷鞋挨家挨戶讓姑娘們二試穿,希望能尋找到穿得下它的姑娘。然而,始終沒有姑娘能穿下金縷鞋,鞋子總是比姑娘的腳還要小。

--葉限姑娘出自《酉陽雜俎》改編於淨明書坊南宮籍

南宮籍的雙臂鬆開沈花,卻依然站在她身旁,握著她冰冷的手,雙眼打量男子。

對方與沈花,衣著上,一位極盡華麗,一位簡單粗糙,氣質上,一位玩世不恭,一位溫和內斂,五官上,兩人的眼睛皆為杏眼,鼻子秀挺,嘴脣略薄,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花,這位是……」家人?親戚?

沈花還未開口,男子又大笑了,一邊拍桌。

「噗,哈哈哈……小花?你叫她小花?真是個好名兒!和我養的小花狗一樣的名……」男子抬手拭去笑淚,「來來,小花,叫兩聲來聽聽,會不會轉圈握手?需要準備骨頭給你嗎?還是要準備軟球給你玩?」

南宮籍眉心皺擰,打心底厭惡起眼前的男子。儘管擁有相似的五官,但對方看起來就是那樣不順眼,讓他真想一拳揮上對方的臉。

可惜不行。

「他是我……弟弟,沈寶華。」沈花左手緊捏著裙襬,滿眼驚恐,「華弟,你……你怎麼忽然來找我?是家裡發生什麼事兒嗎?」

「發生什麼事兒?沒有你在,哪會發生什麼事?還有,我說小花,你的禮數變差勁了呢,我坐在這兒這麼久,茶水呢?點心呢?還不快拿出來招呼我。唉,我來淮都城辦事,都還記著你這個早就毫無關係的姊姊,順道關心你的情況,卻沒想到遭到這樣的待遇。」

沈花的嘴脣抿到發白,連連深呼吸好幾次,才動了動被南宮籍握住的右手,引來他的目光。

「阿籍,我先送你離開,好不?」她輕聲問,不想南宮籍待在這兒。某人立刻嚷嚷,「讓他離開?不成不成,我想和他聊聊,想知道他怎麼會和你攪和上,可不能讓他輕易離開。小花,你快去準備茶水點心,我想吃曇花糕兒,配上翠坪銀針茶。」

「我這沒有這些。」

「沒有這些?」男子揚聲怪叫,隨後眼珠子對著廳堂裡一轉,「啊,是了,瞧你住的地方這樣小,這樣簡陋,想必也拿不出這麼昂貴的茶水點心。好吧,也不為難你,那就來個蔥花燒餅與一壺龍井……也沒有?你是故意的嗎?王老頭咧?他不是會做燒餅?去要他做呀。」

「王伯已經不在了。」

「不在?」男子想了一想,雙手一拍,「啊,老頭終於死了呀?嘖嘖,我還在想他究竟要活多少年才肯罷休咧。你把他葬在哪兒?我明兒個去祭拜祭拜,以便感謝他對小花的照顧。」

瞧,他多有心。

「我讓王伯火葬,骨灰罈擱在二樓的小祠堂裡。」

「王伯這樣照顧你,居然如此簡便了事,你難道沒聽過『入土為安』這四個字嗎?」

若可以,她也想將王伯的屍骨入土,然王伯離去時,殷殷囑咐她一切從簡,更不需要破費尋覓埋葬之所,屍身燒了就是。她知道,王伯希望她把銀兩存下來,用在生活所需上。

「罷了,反正你本xìng就是如此糟糕,這樣做也不是沒有道理。」男子揚手揮了揮,「行了,快去準備茶水點心,有什麼東西便拿出來招呼我就好。」

「阿籍,我先送你……」她拉著南宮籍,步伐僵硬,就要經過弟弟身旁。

忽然,一個拳頭重落在桌上。

「沈花,我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我要他留下,你聽不懂嗎?」沈寶華怒目而視,瞪著沈花的視線猶如利刃,彷彿要狠狠刨去她的血ròu一般。

沈花一驚,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但以往面對弟弟生氣時,那深入骨髓的習慣就要做出-

她雙腳一彎。

「小花?」南宮籍急忙托住她的手肘,雙眼不可思議的瞪大。

她要下跪?對弟弟?

南宮籍看看尖嘴薄舌的沈寶華,然後深深看著沈花,接著整個身軀擋在兩人中間,將她護在堅實懷中,撫撫她的發。

「小花,你去後院準備茶水吧,我也想同你弟弟聊聊。」小花怕她弟弟,她的身子在顫抖,彷彿是落入陷阱的小兔,那隨時都會暈過去的模樣,讓他既心疼又擔憂。

聞言,沈花用力抓住南宮籍的左手臂,拚命搖頭。

「阿籍,不要……」他不知道弟弟的可怕,她不能讓他單獨面對弟弟。如果說話惹弟弟不開心,弟弟會打人,很痛很痛。倘若她在,還能幫阿籍擋著呀!

「小花別擔心,相信我,好不?」

沈寶華嘻嘻一笑,「是了是了,別擔心,我難道會吃掉他不成?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姘頭……嘖嘖,瞧起來才十幾歲,小花真是厲害,居然能找到這樣年輕的男人。」

「阿籍不是……」她想脫離南宮籍的保護,為他反擊,但他不讓,溫柔卻不容反抗地把她扯回懷中。

「我說是就是。還有,你要讓我說幾遍才肯打算招呼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斷重複,他的耐xìng就快要耗盡。

沈花思緒紛亂。怎麼辦?能將弟弟趕出去嗎?或者讓阿籍先離開?但,當弟弟執意想知道一件事情,而無法如他所願的時候,他所做出來的行為會更加跋扈,他或許會察探阿籍的身份,然後去阿籍的書坊大吵大鬧。

不,她怎麼能夠讓弟弟影響阿籍的生意?

可是……

「小花,快去吧。」南宮籍捏捏沈花的手,摟住她的腰,半拖半抱的將她帶至後院,用門簾阻隔沈寶華的窺視。

他拇指將她的下脣從牙齒肆虐下解救而出,手心摸了摸她的臉頰,憐惜的抹去她的冷汗。

「阿籍,我弟弟很……很……糟糕,你和我一起留在這兒,好不?」沈花祈求的望著他,雙手緊緊抓住他的右手臂。

她的十指隔著衣衫掐入南宮籍的肌膚,引來他絲絲的疼,但他心卻一暖,因為知道她是真的擔心他,在乎他。

他左掌撫在她的腦勺上,額頭抵著她的。

「放心,會沒事的,你忘記我是書坊老闆嗎?」

「書坊老闆必須應付古里古怪,專門找麻煩的客人呀。」南宮籍咧嘴一笑,表情輕鬆裡帶著對沈花的溫柔,「小花,你先在後院歇歇腿,喘口氣,然後替菜圃澆澆水,我會讓他儘快離開的。」

他其實並不是真正想和弟弟聊天,而是想替她面對弟弟嗎?因為發現她怕弟弟,所以才要她到後院嗎?

「阿籍……」沈花的雙眼盈滿無助。

「噓,jiāo給我處理,別怕。」南宮籍彎身在她冰冷的脣上親一口,伸手捏捏她僵硬的頸項,便消失在門簾的另一端。

沈花站在陽光底下,陽光雖然溫暖,卻驅不散她一身冰冷。

片刻,她沉重地走入灶房,爐灶上留有稍早替南宮籍煮茶時所剩的水。水已涼透,若想要泡茶,必須再加熱它。

沈花如此想著,正要蹲下生火,突然間,一個模糊的畫面,張牙舞爪地竄入她的腦海--

尖銳的聲音,歡快的大笑,等著看戲的嘴臉。

告訴他你過往的事兒……

讓他知道你的醜陋……

我要告訴他……

告訴他!

沈花身子一顫,腦袋一暈。

弟弟會告訴阿籍嗎?會不會像夢境中一樣?

不,不要!她快要學會不貪心,所以,別奪走她唯一的朋友,別讓阿籍也鄙視自己……

沈花在心中吶喊,再也無心把水燒熱,拿了茶壺,隨手抓入一把粗茶葉,把涼水倒入,將茶壺放在托盤上,匆匆回到廳堂。

南宮籍從後院回到廳堂,還沒坐穩,立刻被沈寶華問了姓名與年歲,他老實回答後,笑著問:「華兄打京城來,是為了什麼要事嗎?」

「為了『風月君』呀,今日他的新冊子開賣,我才千里迢迢遠道而來,幸好順利拿到號碼牌。你聽過『風月君』嗎?」

「聽過,他的春風書十分有名。」他當然聽過,因為是自家二哥呀。

「哈,真是識貨!我上個月初才得知有這號人物,看了他幾本冊子之後,就喜歡得不得了,然後只花上八百兩銀子,就把他先前的五本冊子全買下來。」

八百兩銀子買五本?算一算,一本就是一百六十兩,這可是當初價格的翻倍、翻倍,再翻倍呀!如此,還用「只花上」這三個字眼,而這樣的數字,小花需要做多少件繡品,才有辦法賺到?

「你有『風月君』全部的書嗎?」

「沒有。」想看的話,去二哥房裡拿就好,他不需要有。「別想同我借喔,我手邊『風月君』的書絕對不會借人,我可不要別人的髒手碰那些書。」他眼神充滿唾棄的看了眼南宮籍放在桌上的手。

「好了,別再說這些……」沈寶華咭咭笑了兩聲,「我現在要知道你怎麼和小花勾搭上?」

「我有事請小花幫忙,久了也就熟悉起來。」南宮籍笑了笑,簡明扼要的說。「華兄,時候不早,你不是還要取『風月君』的冊子嗎?我陪華兄一塊兒去吧。」

南宮籍說著就要起身,但某人動也不動。

「你別想岔開話題,你是不是擔心接下來說的會被小花聽見?不需要擔心啦,就算她聽見也沒啥。欸,我說你,是不是在玩小花?老實說,你替她取的小名還真不錯,小花小花小花……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像狗一樣的名兒,聽起來真順耳。」

「我沒在玩她,這種事情不能玩的。」南宮籍面容在笑,但心裡早就把對方痛扁一頓!

要不是隻想盡快把他弄走,別讓小花再擔心受怕,他也不用忍到快內傷。

「沒在玩她?拜託,你還那樣年輕,該多看看其他女人,多走走青樓,把小花當成拿來玩樂的物件就好。像她那樣的女人,半點也不值得浪費心思。」

「不過,我真佩服你,竟然能忍受她那醜陋樣兒……」沈寶華雙眼轉了轉,腦子想到了什麼,賊兮兮的問:「小花可有告訴你,她臉上的傷打哪兒來嗎?沒有?她竟然隱瞞不說,嘖嘖,真有夠賤,是擔心你知曉後會離開吧,不過沒關係,讓我告訴你……」

倏地,沈花掀開門簾奔了進來。

「不許說、不許說!華弟,你離開,離開我家,離開這裡!」沈花三步併成兩步撲上前,一不小心把茶水灑在他身上。

茶壺落在地上,碎了滿地。

沈寶華髮出尖叫,一掌狠狠拍向沈花後腦勺,速度之快,讓處在另一頭的南宮籍來不及阻止。

「該死的你!瞧你做了什麼蠢事!啊啊,我的衣裳、我的靴子,這可是我特別訂製的呀!是上等錦布製成的呀!」沈寶華用力揪住沈花的頭髮。「我……我……」

「你怎樣?你害怕我說出你的過往?我偏要說!偏要說!」沈寶華把沈花的臉扯向急趕上前的南宮籍,讓她用疤痕面對南宮籍,「瞧,你瞧,她這疤痕,是她不守fù道所受到的懲罰!她嫁人,卻不盡心侍奉公婆,甚至善妒,所以被丈夫休離……啊,虧我還替你尋到那樣好的人家,真是浪費我的一片苦心,我真以你為恥!」

「不要!不要再說了!」沈花掙扎,雙手胡亂揮動,卻猛地被推入南宮籍懷裡。

沈寶華抱臂冷笑,「你可千萬想清楚,這樣的女人到底是個二頭貨,得到了對你沒任何好處,玩玩就好、玩玩就好。」

「你住嘴住嘴!出去!別再來了、別再來了……」沈花撲上前,把弟弟推出門外。

「你以為我喜愛來你這破地方嗎?早知道別那樣好心來看你,被潑得一身茶水,又得回客棧換……哼,像你這樣的女人,當初就該選擇自縊,而不是厚顏無恥的活著浪費米糧,二頭……啊!」

砰!一拳打上某人下顎。

「不許你這樣說小花!」南宮籍的滿腔怒火瞬間bào發出來,他揪住沈寶華的衣領,憤怒咆哮,那重擊在骨頭上的拳頭隱隱生疼,卻比不上內心的疼痛。

該死的!小花在她弟弟的內心到底算什麼?比衣物還要低賤?比狗兒還要不如?只因為衣衫被茶水弄溼,就對小花動粗,而且還是在自己面前!

看看剛才小花因沈寶華髮怒就想下跪的反應,這畜牲只怕不是第一次動手!她的每一次劇烈顫抖,每一個驚恐眼神,都讓他心疼死了,恨不得早八百年就認識她,為她擋下那些難聽的嘲諷與毫不留情的拳頭。

「你……你……」沈寶華想要閃躲,卻被揪住衣領,只能眼睜睜看著又凶又狠的拳頭朝自己揮來。

砰!一拳朝某人右臉頰揮去。

「小花不是任你這樣隨意辱罵屈辱的!」什麼叫只要玩玩小花就好?什麼叫小花生存在世間上是厚顏無恥,浪費米糧?他完全不知道,小花如何努力照顧自己與小寧,是如何勇敢的生活,就這樣胡亂批評她。

「居然打我……」

「你到底,是不是小花的親人!」

砰!一拳朝某人左臉頰揮去。

「你到底,是不是個人!」

砰!最後一拳狠狠朝某人肚子打去。

連連打了四拳,一向養尊處優的沈寶華竟然無力反抗,被打得兩眼生暈,小書僮即便焦急萬分,卻也無力阻止,只能小心翼翼準備攙扶起跌在地上的少爺。

「你……你竟敢打我……小心……小心……」

南宮籍睥睨看著跌坐在地上的人,原本的溫和麵容,而今透著令人不敢忽視的威嚴。

「我,淨明書坊當家老闆,因為這樣的身份,上邊認識地方官,下邊認識三教九流,甚至連淮都城外的山賊也都認識。若你想活著回去,就別興風作浪,若你顧及自己xìng命,勸你買到『風月君』的冊子後就趕緊離去,往後別再踏入淮都城一步!」

「你……你……」沈寶華顫顫巍巍地被扶起身,「哼!走著瞧,淨明書坊是吧?」

沈寶華衣袖重重一甩,哼哼唉唉離去。

南宮籍吐出口氣,憂心地想轉身探看沈花的狀況,沒料到木門竟然在他眼前重重一關,並且落上門閂。

「小花!」他一驚,不顧手疼,急拍著門板。

「你……你回去吧……我要獨自靜靜……」裡頭傳來沈花悶悶的抽噎聲。

小花在哭!該死的,她哭了!

「小花,你開門,開門讓我看看你,好不?」她方才被抓頭髮,不知道要不要緊?還有茶壺摔在地上,她有沒有踩著?

「你走開……走開……不要理我……我不喜歡你……我是二頭貨……你以後別再來了……」

南宮籍一頓,放在門板上的手緊握成拳,雙眼重重閉了一閉,調整自己紊亂的呼息。

二頭貨。

小花曾嫁過人。

他其實,也驚訝到了。

或許該給她一些時間冷靜下心神,而他自己……唉……「小花,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他輕聲說,也不知沈花有沒有聽見。他深深看了門板一眼,拖著緩慢步伐,一步步遠離。

門後的沈花,臉頰埋入手掌裡,一邊站著午睡醒來,滿臉茫然的小寧,泣不成聲。

南宮籍在**翻來覆去,時間已過丑時,依然無法入睡。

他的腦袋靜不下來,反覆滾動今日……不,應該說是昨日所發生的一切。手上仍殘留揍人的痕跡,這是他第一次氣憤到忘記「君子動口不動手」的處世原則,但,他半點也不後悔。

過了半刻,他放棄繼續把床褥揉亂的舉動,起身下床走到門外,沿路晃到黑漆漆的書坊店堂,又來到僕傭住處,最後朝木刻院走去。

四周黑影幢幢,他落寞的身影,被月光映在地上,好孤單。

忽然,他聽見一聲咳嗽。

「師傅。」他詫異喊道。

坐在石亭裡的黃老師傅朝他招手,「阿籍呀。」

「師傅,你怎麼沒睡?」南宮籍舉步走入石亭。

「人老了啊,睡一會兒便精神飽滿。倒是你這小夥子,是睡飽了沒事兒?還是有心事睡不著?」

「唉……」南宮籍憂鬱的嘆口氣。

「沒想到一向開朗的小夥子也會嘆氣。怎麼,為了紙頁漲價的事煩心?」

「紙價漲了,與紙商商量沒用,最後計劃去剡城一趟。事情都已如此,沒啥好值得煩心呀。」

「你這小子……」黃老師傅想要大笑,忽而想起現在的時間,急忙嚥下滾到喉頭的笑聲,卻引來一陣咳嗽。

「師傅,你不打緊吧?」南宮籍拍著黃老師傅的背脊。

黃老師傅擺擺手,好不容易穩下咳嗽,道:「其他書坊老闆都因紙價而心煩,我看只有你例外。」

沒值得煩心?哈哈,能說出這話的,不愧是籍小子!書冊用紙一張漲兩文,如此買一千張紙頁,就要比以往花上兩千文呀。當然,這只是估算的數字,要知道,出版一批冊子,絕對不是一千張紙就能解決的事。

「本來就是,事情都水到渠成,煩心也沒用,只會徒增白髮,我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早生華髮。」南宮籍頓了一頓,「師傅,我今日遇到一件事兒,是一件讓我訝異的事,是我以往絕對沒想到的事。」

「我覺得好慚愧,明明不知道她的過往事兒,卻大言不慚的說喜愛她,也難怪她會躲我了。或許,在她心裡,我是個不負責任之人吧,畢竟說出口的我隨時都可能反悔,可最終受傷的人卻會是她。」

「原來咱們阿籍也會為感情事心煩。」他還以為阿籍會一直和七、八歲孩子相處,直到皺紋華髮萌生咧。

「我也會有心上人嘛。」南宮籍咕噥。

黃老師傅呵呵一笑,「那位姑娘是怎樣的人哪?」

南宮籍仰望著月牙,許久,才開口說道:「她是一位可愛的姑娘,儘管二十四歲了,心裡仍藏著一名小女孩,會為了吃到甜糕而開心,會為了菜圃架上生出絲瓜而喜悅。她一直以為繪出那些可愛圖樣是因為他人的關係,但倘若她心裡不是那樣愛幻想,沒有孩子的單純心xìng,是絕對繪不出那種圖樣。」

「孩子心xìng?人說物以類聚,果真沒錯。」

「師傅,你別藉機指控我像小孩子。」他嗅到指控的味兒。「老頭子可沒這樣說,是小子自己這樣想。還有呢?」

「她很善良。」南宮籍垂下眼,「我知道,她對需要花費銀兩的事兒都必須精打細算,可她卻會用少許文銀幫助一些手殘腳殘的乞兒,那些文銀與富貴人家捐給廟宇的一比較,雖然只是九牛一毛,但……」

「貴不在多,而在心。」黃老師傅點頭。

「還有,她家中以前有位老僕,當老僕出外賣餅回來,她會燒盆溫水,執意親自替老僕洗腳。在老僕往生後,她早晚三炷香祭拜,一日也沒少過。」這是他與小寧說話時得知的。

「那可真難得呀。」黃老師傅好感慨,要是他徒兒也這樣待他,他恐怕會樂得睡不著,「小子,你怎麼會喜愛上她的?」

南宮籍沉吟片刻。

「起初,只是心疼她被旁人欺侮,想幫她分擔一些辛勞,然而漸漸的,發現同她談天說話時好開心,都能夠聊一些和其他人無法聊的事情,看著她的時候,愈來愈覺得她可愛,之後,見不著面時,會想她念她,惦記著她過得好不好?直到那一日,就發現自己喜愛上她了……如此說起來好像沒多大理由,半點也不驚天動地。」南宮籍嘿笑兩聲。

「世間愛情百款,理由各式各樣,細水長流是情,驚天動地也是情,你這樣沒什麼不好。」誰說愛情一定要轟轟烈烈?細水長流、平平淡淡並沒有什麼不好。

「師傅,我起初知曉她的身份時,真的好訝異,我猜想過許多可能,卻從沒想過她會是那樣的身份。不過,我相信自己沒瞧錯人,我認識的她就是那樣一位好姑娘,絕對不是她那個混帳弟弟嘴裡的那種人。」不孝?善妒?他所認識的沈花,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他知曉,有許多惡劣男人,會對妻子挑三揀四,繼而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將妻子休離。那些被休離的妻子,被家人唾棄,被世俗嫌棄,許多人甚至會走上自縊一路。

小花,你其實是在乎我的,對吧?否則你不會如此擔心被我知道你的過往,怕被我唾棄,怕我因為世俗觀點而遠離你。

但是,小花啊,喜愛一個人,除了在乎她的現在,連同她的過往也要一併接受與包容,這樣,才算是喜愛,不是嗎?

你以為我知曉你的過往後會遠離你,但你萬萬料不到,我對你卻是更加心疼,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因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因為,我相信你。

「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黃老師傅望著他閃爍著堅定光芒的眼。

「是啊。」南宮籍咧嘴一笑,「不過或許往後會面臨一些阻礙,不過,我不怕。」

黃老師傅抬起充滿皺紋的手,拍了拍南宮籍的肩。

南宮籍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長長吐了口氣,原本盈滿在肺腑裡的煩悶,緩緩消散。

「師傅,我要回去歇息啦。」他說。

「去吧去吧。」黃老師傅揮揮手,看著打小看到大的孩子,踩著愈來愈穩重的步伐,走出涼亭。

許久,許久,許久。

片刻,一道頎長身影從大石後轉出,是南宮家的長子,南宮書。

「師傅,您愈老愈厲害了,距離這麼遠,還能察覺到我。」南宮書朝涼亭走去。

黃老師傅笑了下,大大方方接受恭維,「莫非阿書你也有掛心之事?否則怎麼會大半夜裡遊dàng到這兒來?」

「只是看著月色美麗,出來走走罷了。」南宮書雙手背在身後,仰望著月色,眉目之間一派優閒。

「呵……你家小子沒事,不必擔心。」

「我沒擔心他啊。」南宮書一臉詫異,彷彿驚訝黃老師傅這麼說。

黃老師傅瞇起眼,定定看著眼前的青年,忽而搖頭笑道:「你與小子實在相差許多,一個是精明狐狸,一個是吱喳不停的雀鳥。同樣都是兄弟,怎地xìng子卻差那樣多?」

南宮書沉默半晌,笑了,「如此,咱們的書坊,才能有幸遇見適合它的老闆,師傅,您不覺得嗎?」

因為雀鳥xìng子親和,面對人群再適合不過,而狐狸,只需要在後頭適時幫助雀鳥。

不過,狐狸也知道,雖然現在雀鳥瞧起來毫無作為,但終有一日它會成為大雁,翱翔在狐狸永遠飛不上的天際。

黃老師傅也笑了。

第八章

幾日後,他們來到葉限所住的村莊,就在小兒子滿心沮喪的先回飯館歇息時,僕役們到葉限的家,讓葉限與妹妹試穿金縷鞋。妹妹先穿套過金縷鞋,一如其他人,腳掌無法套入鞋子,而葉限卻在後母與妹妹的驚愕注視下,順利穿上金縷鞋。

--葉限姑娘出自《酉陽雜俎》改編於淨明書坊南宮籍

在第五十六次刺破自己的手,心緒始終混亂的沈花在昏暗燈火下,決定結束針線活兒,將繡品隨意放入一邊的竹籃子裡,拿著燭臺,沒什麼精神地往後院走,準備打水洗漱。

時間已經是亥時,夜空星光點點,缺了半邊的月兒掛在天邊,發出銀白色光芒。

「那天的月兒是個上弦彎牙,已經二十日了呀。」沈花仰望夜空,嘆了口氣,嘴裡輕聲呢喃,心再度一緊。

她又回到以往的生活,為了瑣事而忙碌,時間過得冗長而緩慢,平時除了小寧之外,再也沒有能夠說話的人。

不過,生活中還是有一些改變--鄰居大嬸們對小寧、對她的態度,沒有以往那樣劍拔弩張,見著她們時,會露出歉然的笑,儘管依舊不會相互攀談,但情況已經比過去好上許多。

之所以會有此轉變,全是他的功勞,因為他曾經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所以才有這樣好的結果。

南宮籍……阿籍……一位出現在她生命裡,她日趨在乎的人。他現在是否也沐浴在月色底下,與她仰望相同月色?

明明不應該,明明要自己學會放棄,但她知道自己仍偷偷冀盼能夠再次見到他的身影。

每日,每日,她都會對著大門發愣,猜測著他今日會不會出現?猜測是不是能夠再度看見他猶如陽光的笑容?猜測或許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過往,或許他與別人不同,依然願意喜愛曾經被休離的自己?

只是,所有的期待,都是一場空,自從那日過後,他從未再出現……那天被當眾挖出所有難看瘡疤的她,萬念俱灰,手足無措,竟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怕會看到輕賤、鄙棄,甚至只是單純的同情,才那樣把他擋在門外,讓她也讓他,冷靜一段時間。

她相信,只要他有心,就會再回來找她,但他始終未曾出現。

沈花發出難過的喘氣,雙手捂在發疼的心口上,覺得那裡正被一隻無形的爪子用力撕扯著。

她的心從未這樣疼痛過,即使與親人斷絕關係,即使承受被人休離的痛楚,她都沒有這樣難受過。

如果沒有心,如果她的在乎再少一些些,是不是就不會這樣難受?是不是就不會如此期待,如此盼望,甚至……開始痛恨上天,為什麼這樣對待她?為什麼要讓她認識阿籍之後,又用最糟糕的方式,將他硬生生從身邊奪走?她哽咽一聲,緩緩蹲下身,用力環抱住自己。夏日的夜晚,空氣清涼,但不冷冽,可是她卻像冬日裡只穿著單薄衣衫的人,瑟瑟發顫,同時想起那強健的手臂,以及那堵溫暖的胸懷。

「阿籍……阿籍……你不願意再來了嗎……我好想你……好想你呀……」她宛如受傷無助的小獸,發出低低嗚咽。

明天,又該怎麼和不斷詢問的小寧說?說她好喜歡的阿籍哥哥,因為她的小姐的緣故,而不會再來了呢?

正當她拚命拭去擦了又滿盈的淚水,緊咬下脣不敢讓嗚咽繼續逸出,夜涼如水的夜裡,門外竟傳來兩聲低沉的敲門聲。

她心一提,頓時止住淚水,小心翼翼地側耳確認,怕是自己太過渴求他的出現而出現幻覺……

叩叩!

像是迴應她的疑惑,敲門聲再次響起。

沈花猛地從地上起身,顧不得因勢子太猛而頭昏眼花,笑顏燦爛地奔至門口,就要開門迎接南宮籍,但,她又倏地收起笑容,停下動作。

他……會選在這時間來嗎?

可能嗎?

淮都城的治安,最優良是在富家子弟眾多的城西,其次是城東,接著為城北,城南是治安最混亂的煙花酒地之所,這便是當初王伯放棄沈老爺買的屋舍,堅持從城南搬至城東的原因。

城東治安雖好,但她是一名女子,萬一門外之人不是南宮籍,而是有所圖的壞人,她又該如何是好?

她剛剛竟被一時的渴求與欣喜衝昏頭,差點陷自己和小寧於險境中!

沈花躊躇著,但敲門者似乎沒有打算離去的念頭。「誰?是誰?」她警戒地問。

「小花,是我。」

沈花一瞬間愣住,心口緊縮了下。

那個聲音,她錯認了,對吧?

這時間他怎麼可能會來?又怎麼可能再來找她?

如果一開門不是他,她的失落肯定會更大更大……

門上再度傳來敲擊。「小花?」

「南、南宮籍?」沈花右手握拳抵在發顫的心口上。「是……」

沒等南宮籍說完,沈花迅速拿去門閂,拉開門扉。門外的人真的是南宮籍,他瘦了許多,而且比以往更要憔悴。

屋裡屋外的兩人,用同樣飢渴的眼神,吞噬彼此。

「我……是在作夢嗎?」沈花雙手捂在嘴邊,輕聲呢喃,只是,她瞬間被擁入炙熱的懷裡,感受他炙熱的胸懷,他以行動告訴她,他確實存在。

真是阿籍,不是她在作夢!

但他是來找她和好,還是來找她……切割關係?

「小花,我好累……」南宮籍發出疲憊的咕噥。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沈花從他懷裡抬起腦袋,望著他僬悴的容顏,伸手輕輕撫著。

「我今日才打平鳩城回來。」

「嗯……小花,我真想你……」南宮籍臉頰不斷磨蹭她的,身體的重量漸漸壓往她。

沈花急忙使力扶住半昏半醒的男人,再也顧不得揣測他來找她的心思。這樣下去不行,他看起來好疲倦,她必須先讓他休息才行!而時辰這麼晚了,她不可能讓這般模樣的他再花兩刻時間回書坊呀。

她腦海裡毫不猶豫產生一個念頭。

「我帶你上樓休憩,好不?」她問,樓上只有兩間房,但她決定把房間讓給他,自己與小寧擠上一晚。反正,王伯在世時,她都和小寧睡在一塊兒,沒什麼的。

南宮籍哼了聲,沒有多大反應。

沈花扶他進屋內,帶他上樓進入自己的房間,讓他坐上床沿。

她先替他鬆開髮帶,用手指戀戀不捨地梳松他的發,撫過太久沒看見的年輕俊顏,接著蹲下身脫去他的鞋襪,卻發現他雙腳的拇指有些紅腫,彷彿走了太長太遠的路。

這些日子,阿籍究竟發生什麼事?沈花心疼的想。「你等會兒,我去燒盆水給你擦臉。」她低聲說道,把房內另一個蠟燭點亮,然後拿著原先的燭臺匆匆下樓,先把大門落閂,再到後院燒水,花了兩刻時間,才回到房裡。

南宮籍靠在床邊,身上的外衣早已被他脫去,甩在床邊一角。

沈花將盛著溫水的盆子放在床邊,擰了條巾子,輕柔地替他擦臉,接著彎跪下身子,拉高他的褲管,示意他抬起雙腳放入水盆裡,然後她的手伸入溫水中,握住他的左腳,十指微微用力,揉捏他疲憊的腳掌,有時往上延伸,按壓他緊繃的腿肚子。

南宮籍發出舒服的哼聲,差點歪倒在**。

沈花的雙手移向他的另一隻腳,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它。

一刻鍾後,他的腳被移出水盆,上頭的水珠被沈花仔細擦去。「好了,趕緊休息吧。」沈花輕聲說,扶他躺上床。

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床原來這樣小--他的雙腳伸直後,竟然超出床沿--不過也沒其他地方能夠讓他休息,只能讓他屈就一夜了。她好抱歉的想著。

幫他拉上被衾,拿過被他亂扔的外衣,摺妥放在一邊的小桌上,沈花轉身想把水盆拿下樓去,卻發現他半撐起身體,視線黏在她身上。

「小花不睡嗎?」他的嗓音充滿渴睡的低啞與慵懶。

「等會兒就睡。」

「那……」南宮籍腦袋歪了一歪,嘴角牽起一抹笑容,像一名無憂無慮的少年,「我等你。」

等她?

沈花眨眨眼,「你先休息沒關係,我只是把水拿去倒掉,等會兒就會睡了。」

「我等你回來,再一塊兒睡。」

沈花愣了半晌,雙眼緩緩瞠大,臉兒也瞬間bào紅。

一塊兒睡?他的意思不會是……

怎麼……怎麼可以?他不介意她的臉嗎?不介意她的身份嗎?為什麼會想要與她同床共枕,相擁而眠?

他是累糊塗了,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對吧?

「我、我和小寧……一塊兒睡就、就好。」沈花結結巴巴的說。「我出去倒水。」

她必須在後院讓自己冷靜,或許、或許應該再打盆水洗臉。

沈花正要蹲下拿起水盆,卻被一掌握住手腕。

她望向自己被扣住的地方。手腕只是被鬆鬆握著,她只消使點力氣,便能夠逃離,但她卻彷彿被鐵鎖釦住,無法動彈。

「小花,同我一起,不好嗎?」身為書坊老闆閱人無數,南宮籍當然已掌握讓沈花答應自己要求的要點,那就是--

「我……我和小寧一塊兒睡……」

「我想抱抱你……水盆先擱下,好不?」他裝可憐。

她的雙拳捏緊、放鬆,捏緊、放鬆。

她不斷在內心告訴自己,他應該是太過勞累,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若她真的按照他的要求,與他共枕,他清晨醒來,看到枕邊人的可怕模樣,肯定會嚇壞的……所以,她不能……不能……

只是,**的男人,鬆開扣住她手腕的手,對她張開雙臂,露出空虛的胸臘。

他的內衫微微敞開,沈花看見他胸膛的肌膚,看起來……好溫暖。

「小花,過來。」他低啞的嗓音充滿**,簡單的幾個字,幾乎讓沈花沉淪。

望著他因為渴睡而朦朧的雙眼,她咽咽喉頭。

「小花,來。」他再次**。

一下子……一下子就好,她會在他熟睡後離開,如此,她也就不必擔心他醒來後,看見她的反應。

就這樣吧。

沈花這樣告訴自己,帶著一顆顫抖的心,脫下鞋襪,鬆開髮髻,躺下時,立刻感覺到他的四肢朝她伸了過來。

他的右腳勾住她的雙腳,右手橫過來擁住她,把她更往懷裡拉去。

沈花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衾,被他困在他的懷裡,又像是一樣珍貴寶物,被他小心翼翼擁抱著。她不由自主更往他身上窩去,呼息之間,滿滿全是他的味道。

「小花……別再難過了……」南宮籍呢喃,吻了吻她尚哭得紅腫的眼,將下巴親暱地頂著她的髮頂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沈花靜靜躺著,悄悄伸出左手抱住他的瞟,數著他的心跳,直到認為他已然熟睡,正想要離開,他卻抱得更緊,並且發出抗議的咕噥。

再等一下吧……

沈花如此想著,閉上眼,決定數到一百下,再嘗試離開。

沈花動了一動,腦袋昏昏茫茫,卻在感受到胸rǔ被人揉捏之際,立刻清醒過來。

一道聲音卻在此時傳入她的耳裡,同時,她的耳垂被又暖又溼的東西給吮住。

「小花,醒了嗎?」

小花……這個聲音……會這樣呼喚她的人……

沈花打了一機靈,想起睡醒前所發生的事情。

天,她居然睡熟了!

「你……南宮……嗯……」她低喘一聲,視線朝下望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變成背脊靠在南宮籍胸前的姿勢,外衣早已失去蹤影,一隻大手鑽入單薄的內裡,隔著肚兜攫住一團軟嫩,有一下沒一下的抓握。

南宮籍的腦袋微微抬起,不斷吸吮眼前的柔嫩耳朵,發現她的目光後,刻意加大手裡的動作。

「別……別這樣……」沈花想將胸前的大掌移開,卻感受到身後的男人鬆開了她的耳,嘴脣在她的頸項上不停來回輕吮。

她身子戰慄,呼吸急促起來。

「小花,我好想你。」他低聲說,換了另一團軟rǔ揉弄,右腳擠入她的雙腿之間。

他已經醒來兩刻時間,起初,他還有些困惑,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又為什麼會抱著小花,想了一會兒,才迷濛有了印象。

他記得打平鳩城回來後,jiāo代了關於二哥和小紫的事情,用過晚膳、淨身過後,儘管身軀疲憊不已,卻因為目睹二哥與小紫的遭遇,而按捺不住想見小花的心,於是匆匆出門。不過,從中央大街抵達小花家以及之後的事情,他竟然沒有多大記憶,唯一記得的,是她替自己洗腳的事兒。

洗腳?要是他在清醒時,絕對不會要小花這樣委屈自己。

思及此,他心頭一陣溫軟,看著她酣睡的模樣,想著二哥和小紫的遭遇,不由得慶幸自己不用經歷心驚膽戰、尋找心上人之事。

而在慶幸過後,看她昨夜軟化的態度,加上帶了點他不否認的「先下手為強」的壞心眼,一向溫柔的南宮公子就這麼不客氣地開動--

「小花,放鬆,別繃著自己……我不會傷害你……」他輕吻她的頸項,好喜歡嘴脣底下的柔滑肌膚,以及她因為自己而發出的幽幽喘息。

小花的心跳變快了,是什麼原因呢?

「南宮……你……」阿籍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低沉?聽入耳裡,就像陳年美酒喝下肚,讓她腦袋暈暈然。

「不喊我阿籍了嗎?嗯?」他低聲壞笑地問,左手加入了撫弄的舉動,有一下沒一下揉著她的小腹。

「阿……阿籍……我們不能這樣……」

「小花,我想抱抱你、親親你……小花,你不想嗎?」這般看似溫柔又民主的示弱詢問,是他發現制住小花抗拒的最佳利器,她通常無法對他無害的笑臉說「不」啊。

「我……我……」她心頭紊亂,一股不知名的**,從她體內緩緩湧出。

她感受到有個硬物抵在臀兒上,她十分清楚那個硬物是什麼,以及南宮籍想要做什麼。

做那件事很痛,以前擁有丈夫時,每到晚上,她最害怕的就是那件事情發生,她更知道,她與阿籍不該如此,但是……但是……

她同樣想親近他。

「小花?」他嘴脣回到她的耳殼上,不斷磨蹭,「你不想嗎?」

「想……我想……」沈花心口顫抖,順從了心底與身體的渴望。

低低的笑從南宮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