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夕青絲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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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夕青絲如雪
就是在那時候,飛天門中起了內訌。三名堂主聯合兩大護法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密謀奪權。他們率人闖進了門主夫婦的宅邸,門主夫人自從生下幼女之後就一直虛弱不堪,雖說也曾是一名高手,但是武功卻根本發揮不出來。門主連滄浪雖然武藝高強,但是心懷妻兒子女,不免有些縛手縛腳,最終未能來得及見子女最後一面,就在病妻被殺之後慘死與亂刀之下,兩人的屍體被綁上了巨石沉入了湖底。
在緊要關頭,兩個兒子被效忠於門主的其他幾位堂主趁亂救走,但是還在襁褓中的幼女卻被亂賊擄走。
天月哭鬧著要救妹妹,可當時情況危急,那些真正有力量的人不願意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嬰冒險去損兵折將。畢竟,他們營救兩位少門主也是有私心的,日後擁立的時候,他們可就是功臣了。但是,當此敵強我弱危險關頭卻損耗力量去救一個無關大局的女嬰,是誰也不會去做的傻事。
畢竟手足情深,血脈相連,兩個兄弟卻是怎麼也無法捨棄幼妹。但是沒有人肯幫他們。天月哭的眼睛都腫了。無奈之下,作為哥哥的天星,決定孤身前往。
他揹著所有人讀第一人前去三堂主所在的凌雲山下。八歲的他武功再怎麼好,也是無法與那些豺狼一般的人相比的。那時候的他清瘦纖弱,秀麗絕俗的就像個女孩子。
他見到了那些人,請求他們把妹妹還給他。這對於那些人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或許他也知道不可能。但是有些事不去做,永遠不知道結果,所以他還是要試一試的。
三堂主二護法欺他年幼無權無力,於是趁機對他百般折辱。那時候的他天真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只要他們答應,就會把妹妹還給他。卻不知道,那些人只是實在無聊,用他尋開心而已。
他像一個木偶娃娃般被那些人輪番玩弄,這個捏捏臉,那個摸摸手,更有甚者湊過來親的他滿臉口水。他們中有人鬨笑著說這娃娃這麼秀氣漂亮,細皮嫩肉,該不會是個女娃娃吧?
於是所有人都開始起鬨,有人上前扣住他扒他的衣服,從小嬌生慣養的孩子,哪裡見過這樣骯髒齷齪的陣勢?頓時嚇得哭出了聲。可是他很快就明白,哭是沒有用的。爹和娘此時想必已經遭遇不測了,沒有人回來幫他的呃,作為長子的他必須堅強起來,勇敢的去承擔一切。
雖然極度厭惡那些人骯髒的汙言穢語和垂涎的噁心眼神,但是他只能含羞忍辱,只希望可以忍耐了之後就能把幼妹帶走。但是那些人把他玩膩了之後就丟到了一邊,然後命人抱出了不到三個月大的小天夜。
他踉蹌著站起來叫她,看到了哥哥,女嬰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那樣純美、溫暖、清澈的笑,讓陽光都為之失色。她揚起白嫩嫩的小手,口齒不清的咿咿呀呀衝他叫著。
他知道她是在叫哥哥,那一刻他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所受的屈辱,心裡的陰鬱和痛苦一下子就消散了。他伸手去接,想要抱回妹妹。
可是那些人卻狂笑著把他踢到了一邊,並把手中的孩子像繡球一般拋了出去。他爬起來尖叫著,嚇得渾身發抖。那些人獰笑著將孩子拋來拋去,看著他驚恐、無助、擔憂、焦慮的樣子好像很開心。平生第一次,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看著別人的痛苦而快樂的人。那是因為力量,是的,只要你有力量,那麼你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也可以控制別人的命運。
他瘋狂的撲過去想要搶奪,卻被他們惡狠狠的踹開,使勁的踐踏著。他們威脅他只要再敢動,就要把孩子摔在石頭上砸成肉泥。他嚇得癱軟在地,一動也不敢動,渾身哆嗦著,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望著那孩子。
耳畔是瘋狂的笑聲以及孩子淒厲的啼哭聲,那哭聲如同無形的利刃一般,將他的心一點一點的剝開。他最終忍不住爬過去磕頭哀求,什麼都無所謂了,在強權和力量面前,尊嚴有時候是最脆弱最多餘的東西。他只要救回妹妹,失去生命都在所不惜,何況身外之物?
但是那些人卻已經喪心病狂,根本不在意他幾近絕望的哀求,他就那樣平伸著雙手,眼神在無望的祈求中漸漸變得冰冷、陰鬱,再也不復初時的天真清澈。他跪在那裡,身體挺得筆直,但是卻微微顫抖著,那一聲聲哀悽的悲啼像是變成了無形的鞭子,將他抽的體無完膚,讓他痛的幾近窒息。
是否因為他的執著感動了上蒼?那樣的情景,除非老天垂憐,但是……
就在那一刻,就在那嬰孩被扔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心裡的信仰轟然崩塌,萬劫不復,從此不畏天地,不畏鬼神。他俯下身抱起了妹妹,緊緊貼著自己的胸膛。可是不知為何,他的懷抱卻忽然變得冰冷,比懷裡襁褓中的小身子還要冰冷。他沒有再說一句話,而是奴顏婢膝的照著他們所說的話膝行著爬出了他們的視野。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天地蒼茫,只有絕望和悲傷,以及冰冷的胸膛裡開始燃燒著的熊熊烈火。他低下頭親吻懷中嬰兒冰涼的小臉,溫熱的淚水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孩子青白色的小臉上。可是那張臉卻是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溫軟了,再也不會對他笑著張開軟軟的手臂了。他腳步踉蹌,懷裡緊緊抱著自己拼盡全力救回來的妹妹。
以後,他這一生都沒有機會看著她長大,聽到她叫自己哥哥。那一刻,他感到徹骨的寒冷,他的衣襟和袖子被鮮血染紅了,那樣的殷紅,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的妹妹,就在他面前被人百般璀璨,最終慘死與襁褓中,死時四肢扭曲,全身骨節盡碎,周身都在流血。他抱著她走到了一個山洞裡,親手將她小小的身體埋葬了。從此,也將自己一顆鮮活溫暖的心也埋葬了。
他的手裡捧著沾滿鮮血的襁褓,神情恍惚的往回走。
卻在半路上遇到了天月以及前來尋找他的人。看到他失魂落魄、衣衫襤褸的樣子時眾人皆是大驚,也都恍然明白了什麼。
天月奔過去,一眼看到了他手中血淋淋的襁褓,當下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暈倒在地。
他卻是清醒的,無比的清醒,回來紙糊請來北疆最有名的巫師為天月做了最徹底的催眠,將他腦中關於天夜的記憶盡數抹去!於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所有人都一起‘失憶’,遺忘了那個出生不到三個月就搖著的女嬰,似乎她從來不曾來到過人世。
天月醒來後,果真再也沒有提起過天夜的任何事。但是因為在施法過程中他的意志力過於牴觸,最後強行催眠,導致心智受到損傷,此後再難恢復。
就是在那一夜,父母的屍體被人從沉碧湖中打撈出來。他的心漸漸枯萎,蒼老,只一夜,青絲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