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78 意外

78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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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意外

78 意外

大雪紛紛揚揚,連下了兩日。

子時,玄朱宮中皇帝寢宮崇德殿一片忙亂。皇帝病情突然加劇,吐血不止,數次昏迷。

太醫、侍女進進出出,上下一片忙亂,司皇寒宇坐在司皇雲逸床前,目光盯著那昏迷中人好長一會 ,才有些失魂落魄的轉向身後站著的少年:“寒煉,父皇這次看上去……”不太妙啊……話未說完,少年就已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和明顯擔憂不已的司皇寒宇不同,司皇寒煉表現的太過淡然與平靜,他只是輕掃了一眼**的人,嗯了一聲:“應是熬不過今夜了。”

“!”司皇寒宇身體一顫,怔怔的呆在那裡,半晌,才低低的開口,“……真的麼?”

此刻聽他這樣斷言,司皇寒宇下意識的不想去相信,然而長久以往形成的,對於這個弟弟所說的話那種近乎盲目的信任,又讓他不得不去承認這個事實——司皇雲逸撐不了多少時候了。

司皇寒煉將身旁人面孔上的失措和驚恐視為無物,只是看了司皇寒宇一眼,就轉身離去,吩咐相關的準備事項。

當第一道曙光射出雲層時,司皇雲逸睜開了雙眼。他不再咳嗽,雙眼有神,面色十分平靜。

“父皇。”少年湊近低聲說道,散下的長髮遮擋了身旁人的視線,“答應孩兒那件事。”

司皇雲逸忽然笑了:“晚了。”

司皇寒煉目光一滯,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父皇您說什麼?”

“晚了就是晚了,寒煉 。”躺靠在**的人淡淡笑著,那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

“……”司皇寒煉靜靜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的起身,一甩長袖疾步出了內室。

寅時,沉重的鐘聲響起,一聲一聲,從宮城深處傳到玄朱外城。

十一月二十四日,雲烈帝司皇雲逸駕崩,時年四十七。百日國喪,禁掛紅、禁宴樂、禁喜慶,違者重罪!

雲烈帝生前未立太子,死後帝位懸空,和碩王司皇寒宇得武晉王一派支援,對帝位勢在必得。

而早在半個月前,皇位的其他爭奪者就都被軟禁在禁宮深處。

十一月二十四日未時。

大雪飄飛,平原上,一支三萬人左右的騎軍正在冒雪前行。

軍隊的中央,一輛寬大的素色馬車疾馳在內。

一隻色如白玉的手掀開車簾,車內的白衣青年遠目眺望。

大雪覆蓋了遼闊的大地,白皚皚的一片延伸到天地盡頭。鐵甲騎兵們匯成長長的蛇形,在狂風大雪中前行。

“主上。”車內另一男子皺眉輕喚。

“好啦好啦,我知道。”裹在厚厚的幾層錦被中,懷中抱著暖爐白衣青年無奈的放下車簾,稍有些鬱悶扭頭的答道。轉向男子的,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修長上揚的眉,溫潤漆黑的雙眸,以及帶著一絲無奈笑容的薄脣,正是趕往玄朱的巫燁。

西倚雷低嘆一口氣:“主上身體現在不比以前,還是注意些好。若是染上風寒,可就麻煩了。”

這一月多來,巫燁多次毒發,內力也一分分減弱,同時隨之而來的,還有體質的急劇下降。以前幾年幾年都不生病的人,這些日子來,幾乎將各種小病得了個遍。幸虧有倚雷在旁,才沒鬧出什麼亂子。

這些日子以來,眼看著眼前的人一日一日衰弱下去,西倚雷等人心急如焚。早前當暗衛們帶回南嘯桓留下的資訊後,他本欲立刻帶人去追,卻被攔了下來。

「這樣貿然前去,只會打草驚蛇。」巫燁淡淡說著,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主上!嘯桓落在武晉王手裡,只怕凶多吉少!我們晚去一時,他就……」他咬牙握拳,低吼道。這是他第一次在巫燁面前如此失禮,那時的他,腦海中只有南嘯桓的安危。

「那您……?!」

「既然司皇寒煉沒有一開始就動手,那麼嘯桓短時間內是不會有性命危險。……近日大戰在前,營救一事,還得從長計議。」

巫燁一眼掃過,緊皺眉頭,還欲再說什麼的人立刻噤聲,只是身體還在不住的顫抖,顯然情緒激動之極。

巫燁起身,朝前走了幾步,才緩緩回眼。那眼神,西倚雷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冷到極點,只一眼,就讓人失去所有話語。

直到幾日後閃騎突襲,攻佔了漠北燕州,巫燁才單獨召見他,將一張無羈樓裡傳遞訊息專用的紙片遞給他。

那之後,暮雲蕭留守漠北,他跟著巫燁,沿著西邊防線一路朝玄朱前行。而跟隨身側的騎兵從初始的三百,到了現今的三萬。

“將軍,前面就是集鳳鎮了。”遠遠一個騎兵從對首逆行而來,靠近馬車低聲詢問著車內的巫燁。

集鳳鎮距玄朱大約一百餘里路,全隊快馬而行,只需大半日就可入京。然而此刻天色已晚,不說將士們趕了一日路,就是到了玄朱,也不見得能輕易入城。林昊軒拿不定主意,因此才來詢問主將命令。

“繼續趕路!天黑前,在玄京北郊五十里處紮營。”

“末將遵命。”林昊軒抱拳應道,一抽馬鞭,掉頭朝前奔去,“全速行軍!”

……

這場從午夜開始下的鵝毛大雪,在天黑時終於慢慢小了下來。

騎兵們在京外一處矮山前紮營休息。

他們走的不是官道,加之又是嚴寒冬日山野之地,寒風中根本見不到一個人影。趕了一日路的騎兵們也少幾分一路行來的謹慎,吃完晚飯後也不回營,一個個扎堆圍在篝火前大聲交談。

玄京近在眼前,一想到他們此行的目的,眾人不禁有些興奮。

就連巫燁,也禁不住內心翻湧而上的一絲顫慄。

風雪咆哮,刮過他的臉頰,馬蹄深深沒入厚雪之中,又飛快的揚起,留下一行蹄印。

營地的喧囂終於消失,他拉住韁繩,坐下馬匹嘶鳴一聲,停下腳步。

巫燁放眼望去,只見遠處天地蒼茫,巍峨沉寂,風雪交雜。

整個世界一片雪白,寂靜無聲之處,他一人孑然獨立。

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寞忽然重重向他猛然襲來,在他胸中澎湃升騰。一瞬間,眼前的景色朦朧交錯,恍惚之中,他又看到了滿眼綠意。

“主上——!”

寒風中,有人策馬迎風冒雪奔來。

馬上的身體一顫,白衣青年緩緩回首,雙眸中晃過一絲喜悅,嘴角也不由展開溫暖的笑容。

然而當來人漸漸近了時,巫燁卻怔住了。

“可找到您了。”西倚雷喘著粗氣上前,將手中的貂皮大氅遞給巫燁。

巫燁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怎麼了,主上?”他疑惑問道。

巫燁搖搖頭,將大氅披上,轉身掉馬朝營地走去。

深夜。

玄朱內城,武晉王府的牌匾在雪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屬光澤。

精緻的雕花大門輕敞,府內大堂之上,角落的青銅燭臺之上燭火搖曳。

垂地紗帳隨風輕輕搖晃,四角的雕花金爐香菸繚繞,中央地面上,鋪著大片雪白的地毯,上面擺放了一張紅木矮案,矮案上點著蠟燭,數封信件疊放在一角,除此之外,只有一把玉壺以及一隻薄胎的青花瓷杯。

司皇寒煉身著紅衣,躺靠在一個紅衣少年腿上,正閒閒看著手中信紙。

另一個少年跪在矮案前,向瓷杯裡斟著琥珀色的酒水。

忽然,司皇寒煉起身,將手中紙頁放到矮案上,柔聲對兩個少年道:“下去吧。”

少年將酒杯遞到司皇寒煉面前。司皇寒煉挑眉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兩個少年這才行禮緩緩退下。

“閣下潛入我王府,此時此刻若不現身,還待何時?”司皇寒煉一人默默坐了半晌,忽的開口。

“呵,寒煉,真是許久不見啊……”

飄揚紗帳後,一個瘦削的身影忽然出現,一步步走進。

那是個俊美無雙的青年,即使臉色一片蒼白,看起來無比虛弱,也掩不去渾然天成的雍容之氣。他嘴角翹著一絲淡淡的弧度,漆黑的雙眸中卻帶著完全的冷意,明明對著眼前的少年,卻彷彿是在看一件死物。

“暮寒仲?!”司皇寒煉一驚,似是沒料到來人會是巫燁。

“沒料到我會來?”巫燁挑眉,在矮案前坐下。

司皇寒煉很快恢復過來,起身走到巫燁身旁坐下,掛上無比純真的笑容道:“是。……不知寒仲哥哥深夜來訪,卻是有何要事?”

巫燁扭頭輕瞥,嘴角弧度帶上幾分譏誚不屑:“何必如此裝模作樣?你做了什麼,不是該比我更清楚麼?”

司皇寒煉瞳孔猛縮。

下一刻,他彎起嘴角,便朝巫燁伸出纖若無骨的玉手,同時整個身體也斜著貼了上去:“嘻嘻,寒仲哥哥……寒煉可真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啞謎……”

紅脣貼到巫燁耳邊。

“不過,也沒關係,外面寒風凜冽,寒仲哥哥既然來了……今夜……便留下罷……”

巫燁身子猛地一動,電光火石間,只聽哐啷一聲,被大力推出的少年撞翻了矮案,玉壺滾落,酒水灑落一地。

司皇寒煉疼的彎起腰背,一柄極薄的匕首跌落在他的腳邊。

巫燁在他面前蹲下,撿起匕首轉了轉,眸色一沉,忽的一聲,看也不看的揚手朝一角扔去。

“嘭”!匕首深深扎入一旁柱子之中。

巫燁伸出左手,扼住了司皇寒煉咽喉。

“……司皇寒煉。”他冷冷笑著,黑眸中殺機驟起,“還記得上一次,我是怎麼說的?”

司皇寒煉精緻的面容漲成青紫,眼中露出恐懼。

“本念著你我兄弟情義,饒你一回。卻沒想到你如此不知好歹。”

冰冷的話語帶著深深的寒意從身體各個毛孔滲入,司皇寒煉痛苦的睜開雙眼,艱難的擠出幾個字:“……南……嘯……桓……”

這三個字斷斷續續,聲音微弱,落在巫燁耳裡,卻不亞於一擊雷電。

巫燁鬆開雙手,雙眉間一片寒霜。

司皇寒煉從地上掙扎而起,捂著胸口,大口喘了許久,才起身說道:“跟我走。”

巫燁眼神一動,沒有說話,起身整了整衣服,跟在司皇寒煉身後出了門。

武晉王府衛士不多,大堂附近五十丈內更是一人也無。這也是巫燁能夠輕易潛入的原因之一。

兩人在迴廊上穿梭迴轉,司皇寒煉突然在一扇門前停住腳步:“就是這裡。”

推門而入,巫燁發現這裡是一處書房,沒有燭火,隱約可見裡面豎立的書架以及各種古董玉器。

司皇寒煉邁步進入,在多寶格前駐足,彎身用手摸索著什麼。

忽然一陣喀拉喀拉機關轉動聲從身後傳來,巫燁長眉一揚,回身看去,只見書架正在緩緩自動移開。

他微微一愣,隨即眼中浮上幾絲喜悅。那一瞬間,他忘卻了背後的少年,滿腦都是許久不見的另一張面孔。

然而剛欲邁步向前,左胸陡然傳來一陣劇痛。

司皇寒煉手中拿著的匕首,已深深沒入巫燁身體之中。

巫燁回頭,目光森冷,一動不動的緊盯著司皇寒煉。

“王爺!”

侍衛們忙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向這間書房湧來。司皇寒煉猛地抽出匕首,伸出舌頭輕輕舔舐刃上的鮮血。

“寒仲哥哥……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點呢。”

他咯咯笑出聲來,黑影閃著磷光飛舞在他的身側。

然而他只笑了幾聲,便忽的的止了笑容,眼中不可控制的閃現幾絲恐慌:“——你為什麼笑?!你……”

巫燁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愉悅。

“呃啊——!”忽的,門外突然嘈雜起來,慘叫不斷。

一箇中氣十足的男聲響徹四周:“將這些逆賊統統拿下!”

“傻弟弟。”巫燁輕吐一口氣,抬眼朝他看去,“你畢竟還是太嫩……記住,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將軍!”

“主上!”

大群的衛士朝房間衝來,一馬當先的,是一群身著黑衣的暗衛。他們奔入房內,將兩人團團圍住,後來趕到的鐵甲衛士則張弓搭箭的守在外圍。

“……不可能!你麾下人馬分明還在漠北,你哪來的人?!”

認出那些騎兵佩戴在肩上的配飾,司皇寒煉不敢置信的大瞪著雙眼。入他王府不難,可短短時間內將那些人擺平,暮寒仲帶來的人馬絕不止眼前看到這些……思索著可能,司皇寒煉只覺背上冷汗涔涔,精緻的面孔上滿是驚恐。

巫燁揮揮手,四個暗衛將他圍起,綁住。

另一些人從腰間拿出小瓶,拔開瓶塞,幾隻血紅的大蜂嗡嗡飛出,沿著書架後洞開的密道而去。當前的幾人急忙跟上,走了進去。

眼看著司皇寒煉就要被人拖下,巫燁突地開口:“等等!”

此刻司皇寒煉已經恢復了過來 ,面無表情看著朝他走來的人,然而還未待他猜測眼前人的用意,一陣冷風隨著快速放大的拳頭,朝他呼嘯而來。

“嘭!”的一聲,巫燁一拳狠狠砸向司皇寒煉臉龐。

受不住衝力,司皇寒煉往後急退了一步,整個人幾乎完全倒在身後暗衛身上。

“把他帶下去!”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吐出,巫燁轉身朝密道內走去。

“主上!”

密道不長,縱深向下,拐了幾個彎後,巫燁走入了一間石室。

早些時候下來的暗衛們立在室中那張大床前,一個個臉色十分沉重,面前,幾隻血蜂嗡嗡叫著,不斷的往返於他們所處的這間和另一道門後的小室。

巫燁心中一驚,猛然快步直直走入前方那扇門中。

一進去,巫燁就整個人楞在了那裡。

眼前,一個巨大的木架臨牆而立,牆角有一個櫥櫃,又有幾個石臺,上面隨意擺著各式各樣不知名的器具,其中一個上面則堆滿了各類鞭子。

這些都不足以使巫燁吃驚。真正讓他呆愣在那裡的,是那濺在木架上、染紅了地面的血跡。以及扔在木架下面,沾滿紅色血汙的鐵鏈。

“……不是用鑰匙開啟的……”燕三從身後走來,低聲說道,“……閣主,已經不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