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倒黴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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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倒黴連連
原來絲綢被面放時間久了,也是要朽的,別瞧看似好看,確實不結實,不如老百姓的土布被面,雖不流光溢彩,卻是個耐用的東西,思物及人,便也覺得嫁與劉炳坤卻也不賴。
一月過後,老邊頭上班了,他絕口不提張得三被燒死的事,別人問他當時在高爐上時嚇暈的還是被煤氣薰昏時,他也擺擺手,不願和別人談及這件事。而且這次上班後,他還拗的很,犟的厲害,他做出的決定以前還考慮一下爐前班長的看法,這次上班他卻一點別人的意見也聽不進,一切都是他作主,生怕別人奪了他工長職位似的。
這樣工作了十來天后,高爐懸料了,而且懸的比較厲害,高爐休風檢查,工長老邊頭帶上王大力,楊樹林拿上管鉗,電筒上到高爐三層平臺去開啟上面的一個防爆孔,從防爆孔看看高爐內是否結瘤。
三人順鐵梯傷到近二十米高的三層平臺,小圓桌般大的防爆孔上堵著一塊鋁板,他們只要把壓在鋁板四周鐵圈上的螺絲擰開,卸下,鋁板便能拿下。那時防爆孔便現出一個圓窟窿,從那裡探進頭去,便可以觀察高爐內的情況。
一個螺絲,又一個螺絲,很快便卸下一半螺絲了,王大力說:“邊頭,咱們卸防爆孔鋁板,一拿下鋁板,會不會爆炸啊?”
“為甚?”老邊頭問。
“
爆炸有三個條件,溫度,密閉容器,煤氣和空氣適當比例。”王大力說著上技術課時老師講的知識。
“甚毬的比例,沒事,以往開啟過幾次防爆孔,也沒炸。”老邊頭認為駁了他的面子,擰口道。
“以往沒炸,是因為都不是剛停送風,都是停風幾天了,或是料鍾開啟放了爐內煤氣了,煤氣不多,當然不炸了。”王大力講道。
“沒事,打吧!”老邊頭堅持。
“你正面往下拿鋁板吧,我躲一邊。”王大力有些害怕,邊說邊側身躲到防爆孔一側,用管鉗下另外的螺絲,楊樹林在另一邊擰另外剩下的螺絲,螺絲下完,王大力和楊樹林在兩邊往下卸下壓在鋁板上的鐵圈,鐵圈拿下,鋁板還黏在上面。
“毬的怪了,你們北京咋都那麼怕死,來,我拿!”邊工長邊說,邊從防爆孔一側走到防爆孔正面,拿改錐撬開鋁板,拿了下來,說:“瞧,爆什麼炸。。。。。。”話還沒說完,防爆孔內噴出一股火柱,速度之快,如閃電,火柱之大,直徑近似一米。
隨後聽到高爐內“轟”的一聲巨響,王大力側身蹲下三層爐臺鐵梯上,手扶鐵欄,就這樣還被吹得仰身撞在鐵欄。火和煙中,他看到一人被從鐵護欄上吹起,在空中好似打了個跟頭,向下跌去,跌到二層爐臺護欄上,好像碰了一下,又
向下跌,跌到一層爐臺,那人竟抓住一層爐臺的護欄,掛在護欄外。
待火和煙淡薄後,王大力發現,工長老邊頭原來站的地方空空如也,爐臺鐵板上罩著一層還閃著點點火亮的厚厚的黑灰。老邊頭呢,是不是剛剛飛落那人便是?王大力想到此,心下便慌亂起來,忙又尋找楊樹林,仔細一看,楊樹林腦袋仰在鐵欄的一個孔外,肩膀以下半倚著在鐵欄裡。
楊樹林半個臉漆黑,半頭頭髮也燒成一個個小卷卷,極短,緊貼著頭皮,“樹林,怎麼樣?”王大力忙把他的頭從鐵欄的孔裡順出,急切地問。
“哥們,差點把我崩飛了,幸虧聽了你的話,說怕爆炸,我側身待著,才沒飛出。老邊頭呢?”
“可能崩出去了!”王大力說。
“什麼?”
“可能崩飛了!”王大力大聲說。
“你說清楚點,我聽不清!”
“可能崩爐臺下面了!”王大力聲音又加大了。
“噢,你說他下去了!”王大力看著半黑臉的楊樹林,看著他黑色的面孔中說話時露出的白牙,心中好個悲壯。
老邊頭躺在縣醫院的病**,滿臉漆黑,上面塗了一層獾油,油亮油亮的,眼皮腫脹,像半個發黑了的杏的側面,而嘴脣更是脹的鼓鼓的,像兩截香腸疊在一起,他睜開眼,露出眼白,鼓著
不靈動的嘴脣,對劉炳坤,苟石柱和王大力說:“謝謝你們來看我,還給我買這老些東西。我命大啊,要不是在掉下的時候抓住一層爐臺護欄,十個我也摔死了。”
“你本事大,肯定你們家是雜技世家,你小時候學過雜技!”劉炳坤玩笑說。
“疼不疼?”王大力看他臉黑黑的,忙問。
“咋不疼啊,像把臉整個割下來似的疼,抓又不能抓,撓又不能撓,又疼又癢,把人整死了,你看我臉,是不是長新肉了?”
王大力低頭一看,果然見他那黑臉的一層痂上裂開了幾道小縫,縫裡現出粉白的肉色。“是長肉了,你是脫皮換肉,好了後,你的臉變得和小孩屁股似的,又白又嫩!”王大力也戲說道。
“你們別胡扯毬啦,這燒傷得過兩個冬,兩個夏,面板才能回本色。”邊工長說。
“楊樹林沒和你住一屋?”劉炳坤問。
“那不是嗎,躺著睡呢?”老邊頭說。
王大力一看,在邊角靠窗的一個床,果然仰面睡著一人,“樹林,樹林!”劉炳坤上前叫道,楊樹林仍舊酣睡不醒。
“他怎麼了,聾了?”劉炳坤問。
“他就是聾了,爆炸把兩耳膜都燒壞了,這補不了,要到北京。”老邊頭說。
“上爐頂開防爆孔去了三人,倆人受傷住了院,就你沒
事。”苟石柱對王大力說。
“沒事就好,咱別都有事,全殘了,落個殘須斷尾的,還沒老婆,咋辦?”王大力回答。
可是自老邊頭和楊樹林出事後,王大力心慌慌的,幹活都小小心心,恐怕再觸黴頭。但是你越躲禍,禍越尋你,終有一日禍還是尋到王大力了。
那是一天出完鐵後,鐵口已堵上,王大力正準備把鐵壕內的殘鐵鉤出,沒料想這時堵上的鐵口又吹開了,火苗挾著火紅的焦炭一下吹出幾丈遠,像熾熱的流星雨一樣,在爐前噴射起來。
王大力正在它的噴射區內,火苗和紅焦炭打在他身上,立刻燒著了他身上的工作服和工作帽。他急忙後退,慌亂中,一腳踏上爐臺另一側的渣壕裡,渣壕裡的殘渣上面已結了硬殼,黑棕色,亮亮的,像渾濁的玻璃。
第一腳還好,沒有把渣壕上面的硬殼踩破。第二腳,王大力便覺“撲哧”一下,腳便陷裡,隨即他感到腳面一陣灼痛,他忙拔出腳,後翻毛牛皮鞋立刻騰起火苗。
“水!”他大喊,拿水管的爐前工立刻向他噴水,粗大的水柱澆滅他衣服和鞋上的火焰,他想把皮鞋脫下,剛一拿鞋底,鞋底便掉下,只剩下小小的一片,而鞋幫也燒得只剩上面不多部分,再看腳面,肉也燒爛一大片,連大腳趾和二腳趾的指甲蓋,也燒的半糊半白
的,像炸的蝦片。“完了!”王大力嘆道。
王大力躺在病**,被子只能蓋住上面,受傷的腳因為塗滿了獾油,只能放在被子外面。“咱哥仨倒湊齊了。”王大力說。
“誰說不是呢,我想,我和樹林被燒了,只有你福大貴大,沒被燒,想你還躲過這劫呢,不承想,你躲過了初一,沒躲過十五。”工長老邊頭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我是覺你們倆人太孤單了,過來陪陪你們!一人不賭錢,而人不喝酒,三人不划拳嗎。。。。。。”王大力說。
“你們說什麼呢,大聲點,我聽不清!”楊樹林在裡邊的病**大聲喊。
“王叔叔!”隨著病房門被推開,夢瓊和徐風霞走了進來。
“你們來了!”王大力一見她們母女,感到有些意外。
“我們到你宿舍,聽鮮可欣說你腳給燒了,我和夢瓊來看看,嚴重嗎?”徐風霞來到王大力病床前,低頭仔細看了看王大力塗滿獾油發亮的腳。
“沒什麼事,一個月就好。”王大力說。
“怎麼腫的像茄子似的,好了走路受影響嗎?”徐風霞關切地問。
“醫生說只是皮肉傷,筋骨都沒燒到,傷好後,走路不會受影響。”
“不會瘸吧?”夢瓊也走過來,趴在病床邊,睜著兩隻大眼好奇地看王大力受傷的腳。
“別看了,腳多臭啊!”王大力說。
“叔叔腳不臭!”夢瓊先笑著吐吐舌頭。
“你王叔今後腳瘸了,不能走路了,誰伺候他啊?”老邊頭問。
“我和我媽!”夢瓊大聲說。王大力發現,孩子的話一說出,徐風霞臉上顯出兩朵紅暈。
。。。。。。
“那是誰啊?”徐風霞和夢瓊一離開,老邊頭便問。
“是我們一個村插隊的知青。”王大力答。
“怎麼看著不像?”老邊頭不懷好意地問。
“怎麼不像?”
“我看她對你那個關心熱乎勁,怎麼看像你婆姨?”
“你別胡說,人家有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