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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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車禍
許加添站起身來對大家說:“沒錢了。”往後撤了撤座位。李雙馬很會打牌,手氣又好,一兩個鐘頭過後,他的面前已落起一堆錢,有十塊有五塊一塊兩塊的,還有幾毛錢的小票,李雙馬每回贏只把十塊五塊的大票收起,裝在上衣兜裡,其餘的便都堆在他面前的地上。
又賭了個把鐘頭,坐在後邊的許加添突然感到有隻手拍了他的腳一下,他便看到李雙馬向他眨了一下眼,便伸手向李雙馬的後背摸去,果然摸到一隻手拿著一疊錢,他便接過去,塞到自己的腰裡,用皮帶夾住,然後站起身說:“我屎急了,得拉一泡!”
“外面拉去,別在這洞里拉,太臭!”黑暗中不知誰說了一聲。
許加添走到窯洞口,挪開視窗的兩塊石頭鑽了出去,回身從外面又移動兩塊石頭,把視窗掩嚴,順溜地往西邊的山坡走去。
藉著公路上馳過一輛汽車的燈光,許加添數了數腰中的錢,五塊十塊的大概有二百來塊,不禁嘆道:“雙馬真是高手啊,這一天就贏了老多的錢,而且還不動聲色地讓自己帶出了賭場,真絕了。”
他坐在草地上,等雙馬他們賭完出來,他知道,雙馬只要賭贏了錢,堵在地上的小票都不要,都要還給輸錢的那幾位,雙馬說:“賭徒最不要臉,只要賭輸了,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你
贏他,碰上倆急眼的他不讓你把贏的錢帶走,讓你把錢擱下,你不擱,他們會搶你,搜你身,甚至要你的命。”讓許加添暗地裡把錢帶出來,就是為了防止萬一。
許加添坐在山坡草地上,在黑暗中數著天上的星星,不時有一兩隻蚊蟲咬的胳膊又癢又疼。正這時,他突然聽到一輛汽車剎車的聲音,一看,這輛車就停在他們賭錢的那個窯洞口。
壞了,來抄賭了!許加添心裡暗叫。
“出來,出來!躲這賭就逮不著你們了?!”車上下來十幾個手拿棍棒戴紅袖章的人。許加添知道這又是縣裡或公社來抓賭了,便忙趴下,悄悄注視著路邊窯洞口。車上下來那十來個人,打著幾支賊亮的大電筒,白熾的光柱像一把把利劍,在藍色的夜空中砍來砍去。幾個人上前,把窯洞口上的石塊搬開,便一個個大叫著鑽進了窯洞。
許加添聽到,窯洞裡面一陣騷亂,有吼的,有罵的,有哀求的,亂了好一會,菜油見幾道手電光從窯洞窗戶裡射出。接著,幾個拿棍棒的人從窗中鑽了出來,接著,一個個拿棍棒和不拿棍棒的人相間的鑽出窯洞。
待人都鑽出窯洞後,一個聲音怒吼:“把狗日的們都捆上!”立馬,許加添就看到那些戴紅袖章拿棍棒的人,兩個捆一個,別過被捆人的手,扭到他後背,用繩子三繞兩
繞地捆將起來,熟練程度比收豬的捆豬的四蹄還麻利。
許加添暗自慶幸,自己幸虧提前出來了,不然,非得也被抓住,關小黑屋裡呆個十天半月。他仔細觀察,看雙馬是否也被抓住,他搜尋著,目光落到那個像雙馬身形的人身上,就在那人被兩個拿棍棒的人扭後胳膊時,突然一蹲身,不知怎麼掙開了後面抓他的手,一竄一跑一跳,衝過不寬的公路,躍下了路東邊的土坡,立時不見了。
“狗日的,還想跑,追!”一個聲音大叫後,幾道手電的強光立時湊到路東面的邊上,向百十來米的陡坡下掃射,坡很陡,又有石塊,又有樹棵,三十來度的坡度,除了幾道賊亮的手電光照見一條條光亮外,其餘地方都是黑黝黝的。
有兩三個持棍棒的人試探著想下坡追,腳沒伸下半步又縮了回來,猶豫再三,其中一個人說:“算毬了吧,他小子從這上面下去,不摔死也得摔個半殘,我們費事逮住他,如果他摔殘了,還得抬他,別管毬他了,咱回吧。。。。。。”許加添看到這些人都上了這輛汽車的後車廂,等車開走了才爬起,坐了起來。
許加添又冷又渴地在這荒坡上坐了半夜,直到早上七點多鐘,才看到一輛平型關牌的大卡車隆隆地開過來。許加添忙走到公路中間,揮開雙手攔車。車緩緩停下,一個三十
來歲的司機從駕駛室探出頭問:“去哪?”
“去忻縣!”
“你咋這老早在這?”
“昨天就來了,迷路了。。。。。。”許加添撒謊道。
“你是知識青年?”
“對的。”
“好吧,上車吧!”這司機師傅不錯,三兩句話便讓許加添搭了他的車。坐在司機身邊,許加添遞給司機師傅一支菸,自己也點燃了一支菸邊抽邊問:“師傅,您這是去哪了?”
“嗨,去下邊供銷社拉兔子。”
許加添透過玻璃一看,果然看到後車廂裡放著好多方形的鐵籠子,每個籠子裡都關著好多兔子。“你怎麼這麼早?”許加添反問師傅。
“昨就去了,在基層供銷社住了一夜,今早回城。。。。。。”司機師傅一手把煙往嘴邊送,一邊和許加添閒扯。
“您這一月掙多少錢?”許加添問。
“財貿,能掙多少錢?剛來的,一個月掙二十四快。一年後,掙三十四,幹個二三十年的,當個小頭的,也許能掙四十四。”
“這麼少啊?”司機師傅斜了他一眼,“財貿能掙多,想掙多,只能上工廠。。。。。。”
“您開車,為什麼不去工廠?”
“我們開車的有補助,一天補助兩毛六分錢,一個月也補助六七塊錢,不錯了。。。。。。”司機露出
幾分得意的神色。
正這時,許加添看到前邊路上有一個穿白襯衫系紅頭巾的姑娘伸手攔車,許加添便說:“師傅,你看?”
“看到了。”車到那姑娘身邊,立刻停住了,司機探出頭問:“上哪啊?”
“去縣裡。”那姑娘微笑著答。
“為甚好些日子沒見?”司機便說邊推開車門下了車。
“沒事哪能淨讓縣裡跑?”那姑娘眯了司機一眼,扭動了一下並不算細的腰說。
“上哇!”司機一擺手。
“可這?”那姑娘瞧了瞧駕駛室裡坐著的許加添,又瞧瞧司機。
司機立刻走到駕駛室另一面,高聲說:“你這搭車的咋就死毬不轉筋呢,瞧人來了,你也不讓座?”
“那我坐哪?”許加添有些為難。
“你想搭車就後邊坐著去,不想搭車就下去!”司機的聲音有些嚴厲了。
許加添沒辦法,只得從駕駛室出來,爬上後車廂,後車廂是敞篷的,又堆著那麼多關著兔子的鐵籠子,沒辦法,許加添只得挪開幾個鐵籠子騰出一塊地方,自己靠在駕駛室的後面坐下。
車開的顯然慢了許多,開始,許加添也沒在意,但是慢慢的,車不僅開的慢,有時還東扭一下,西扭一下。怎麼了?許加添想,不禁透過駕駛室的後窗玻璃往裡窺視。
只見駕駛
室裡司機和那位姑娘坐的很近,幾乎捱上了,那司機一邊側頭和那位姑娘說笑,一隻手還在姑娘的身上**,而握著方向盤的,只是另一隻手。那姑娘忸怩地笑著,裝模作樣地躲著,那司機的手卻不停止,有時摸有時捏,有時掐,弄得那姑娘咯咯笑著,大呼小叫。
開始,許加添以為看到了難得一見的洋片,可是對面一輛車擦肩而過,他便立時悟到了危險,忙用手拍了拍車窗,示意開車師傅,開車時不能光遊覽春色,也要注意一下生命安全。
頭拍兩下,司機往後一看,見他兩眼注視自己,便有些收斂,收回那放在姑娘身上的手,放到方向盤上端正身子,目不斜視,注視前方。可是待前方車少後,那司機瞅了一眼姑娘,情不自禁,又把那隻手向姑娘身上伸去,於是嬉鬧情景重現,車又開始打起晃來。
許加添見狀,忙又拍打駕駛室後窗。那司機正在興頭上,見許加添又拍窗,打斷他的興致,便高聲罵道:“拍你孃的板雞!沒完了?!”
“安全,安全,注意安全!”許加添大聲喊。
“安全,咋不安全了,老子腳開也安全!”說著,繼續和那姑娘玩笑。
正這時,一輛拉磚的拖拉機迎面開來,這車沒躲過,“哐”的一聲,兩車撞了,許加添感覺自己從車上一下飛了起來,便失去
了知覺。
許加添醒來,已經是傍晚。他睜開眼一看,屋子是白的,白牆,白桌,白被,白褥,白被單。我是在醫院麼?他心裡暗自發問。
他想坐起,一側身左腿怎麼沒感覺,一看,原來左腿上打著石膏,像根白灰柱子一樣,挺老粗的。而臉上,手上胳膊上,也貼著好幾塊紗布,還有鮮血從裡面滲出。他回憶了一下,知道是坐那風流司機的車鬧的,心裡嘆道:老子真是神明啊!福兮禍所倚!躲過了抓賭,以為是好事,沒料想,等待你的卻是撞車的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