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二十七章 江南春來早2

第二十七章 江南春來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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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江南春來早2

把奶奶送到天津後,我回江西路過北京。還是那個熱心的呂胖胖,說要帶我去見王震。王震,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王鬍子!“革”中造反派鬥他,他毫不示弱,和造反派對吵抗爭。“九大”以後他又幫助好多老幹部傳話遞信,古道熱腸,名聲在外。許多“黑幫”們及他們的子弟們為了看病,為了回京,都找他幫忙。鬍子叔叔見了我,熱情地問我父親的情況,並讓我住在他的家裡。他鄭重其事地告訴我:“**說你爸爸是人民內部矛盾。告訴你爸爸,他的問題一定要解決。我要去找周總理,我也要給**、黨中央寫信。你爸爸應該出來工作!”他讓我不要再去別的地方,趕快回江西,把這些告訴家裡。

從鬍子叔叔家出來,正好是“五一”節。此時的北方,春意已濃。走到**,看著寬闊的廣場上藍天白雲,紅旗飄揚,讓人心情豁然開朗。六年了,整整六年了。六年中,我好像從來沒有覺得北京這樣美好過,從來沒有覺得**廣場這樣讓人心曠神怡過。

趕回江西后,我將鬍子叔叔的話告訴了父親。父親抽著煙,沒有說話。但我看得出,他的內心,是激動的。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可在1972年,對於我們家來說,好事確是太多了,真可形容為“紛至沓來”。父親總愛說一句四川土話:“運氣來了,門板都擋不住。”難道,我們的劫難真的到頭兒了,“運氣”真的來了?你看,1月份,**說鄧小平是人民內部矛盾;2月份,父親恢復了組織生活;4月份,我和飛飛得知可以上大學;而在6月份,我們又接到通知,父母親的工資開始照發了。

原來,汪東興在收到鄧小平4月22日的信後,於5月30日批道:“鄧小平同志又來信,信中要求解決錢和人的問題。我建議把鄧的原來工資照發。”並請將此信報周恩來批示。

6月27日,周恩來批示:“鄧和卓琳的工資照發。如鄧的大兒子能再施手術似可讓其來京施手術,此事可問楊德中同志如何辦。”在此之前,周恩來已口頭指示中辦將鄧小平、王稼祥、譚震林、張聞天、烏蘭夫和他們的妻子的工資自5月份起開始照發。

工資照發了,生活的拮据狀況可以改變了。但大家都明白,這絕不單單是個錢的問題。在“革”中,工資一照發,就基本上說明政治“問題”解決了。這其中的意味,實在太重要了。

也正是從這時候起,父親和我們一家人的生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經濟上寬裕了,母親請工廠的負責人羅朋幫忙,找一個人來家裡幫助乾點兒雜活和照顧樸方。羅朋幫助找了一個叫繆髮香的工人家屬。繆阿姨來了以後,分擔了一些父母親身上的擔子,特別是在照顧樸方的方面,減輕了父母親許多重負。

從北京來時,樸方帶來一個手搖的輪椅。回家後,由於父母親的悉心照顧,他的身體不再那樣病弱,體力也有所增強,在旁人的幫助下,可以每日坐到輪椅上,把輪椅搖到屋子外面,到院子裡轉一轉。能夠坐起來,能夠到外面來,多好啊。在院子裡,可以看見牆裡牆外的綠樹,可以看見地裡種的各式各樣的瓜菜,可以看見一群大雞小雞跟在老人們的腳步後面咕咕地叫,可以看見藍天白雲,可以看見風兒吹過梧桐樹梢時那樹枝和闊葉的搖曳,還可以對著太陽,把全身上下爽爽快快地晒個透。還是家裡好啊。回想起來,北大、校醫院、積水潭醫院、三零一醫院、社會救濟院,真像是一場長長的噩夢。

6月10日,在天津七機部七院工作的小姑父慄前明要到江西出差。他先去四川成都,到二姑姑鄧先芙和二姑父張仲仁那裡,向他們通報了奶奶在天津的情況。聽說前明要去江西看大哥大嫂,二姑姑說她也想去。畢竟許多年沒見了,雖然不斷地有通訊往來,但大哥他們那裡的實際情況並不清楚。二姑姑兩口子和前明商量好,前明先去,如果能見到大哥,馬上發個電報來,說“同意”。如果見不到大哥,就說“不同意”。三個人好像做地下工作似的,把“暗號”都商量好了。二姑姑把自己儲存了多年的四瓶成都大麴酒找了出來,要前明給大哥帶去。她一邊把酒綁好,一邊不放心地對前明說:“大哥就是愛喝口酒。你可要好好提著啊。”前明是個典型的憨厚老實人,他按照二姑姑的話,小心翼翼地提著這四瓶酒,從四川坐船,6月23日才來到江西。

前明來了,我們全家高興極了。小姑姑鄧先群剛解放時才十幾歲,跟著奶奶到我們家後,一直在大嫂的“領導”下長大,先是和鄧林一起在北京師大女附中上學,後來考上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再後來畢業分配並和同學慄前明結了婚。從小到大這一切,都是大嫂一手操辦的。所以,她跟大哥大嫂的關係特別的親。小姑姑等於在我們家長大的,和我們幾個姐妹從小就是玩在一塊、鬧在一塊,沒大沒小的。結了婚後,前明受到小姑姑的“牽連”,也讓我們給鬧得沒大沒小的。

前明來江西,好多年沒見了,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母親責怪地說:“先群寫信說你要來,可好久又沒訊息。我們以為你掉到長江裡去了呢。”父親也十分高興,他只說了一句:“前明來了。”就趕緊給前明倒水喝。奶奶不在,家裡“掌勺的”是父親。前明來了,父親就去廚房,說:“前明愛吃餃子,包點餃子。”說著就拿盆舀面。前明看見大哥為他做飯,趕緊幫著和麵。在自己家裡,都是讓小姑姑“寵的”,前明從來沒有做過飯,這下要幫大哥,卻笨手笨腳地把面和稀了。父親看著前明弄得一手的稀面,一副不可開交的樣子,就說:“不會弄!摻點乾麵不就行了。一點都不聰明。”說著就忙著去燒火。前明一邊往面盆裡摻乾麵,一邊看著大哥大嫂。在大熱天裡,大哥穿著一件破了幾個大洞的老頭汗衫,雖然滿頭大汗,但卻熟練地燒火做飯。大嫂則跑前跑後,又是幫著在高溫悶熱的灶前拿扇子煽火,又是切菜燒水,忙個不停。前明看著看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在南昌公幹兩日,前明就要回天津了。臨走前,他依依不捨地跟大哥大嫂道別,反覆地說:“你們別太累著了。先群生完孩子,就讓她和奶奶一起來江西。讓她來幫你們一些忙。”

前明走前告訴我們二姑姑先芙也想來,還特地告訴我他們約定的“暗號”。爸爸叫我馬上去給二姑姑發電報,說:“不要說什麼同意,就寫速來。”二姑姑接到電報,看到“速來”二字,和先前約好的“暗號”不一樣呀,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馬上讓二姑父去買火車票,還買了兩大包包蘋果、蛋糕、四川牛肉乾什麼的,帶上就走。坐了兩天火車,7月3日就到了南昌。

二姑姑也是在媽媽的“領導”下長大的,她的工作安排,她的婚事,都是由大嫂安排的。她的兩個孩子,生下來後都是放在我們家,由奶奶和媽媽幫著帶大的。直到“革”爆發,1967年2月,家裡的情況越來越壞,媽媽才讓我把兩個幼小的弟妹送回四川。六年沒見了,二姑姑多想大哥大嫂啊。

我到南昌火車站去接二姑姑。幾年沒見,我長大長胖了,二姑姑一下子都沒認出我來。我在農村鍛鍊過,有的是勁兒,把二姑姑帶來的兩個沉甸甸的大包包提起就走,二姑姑在後面趕都趕不上我。快到家的時候,我在我們住的小樓後面的山坡上就大聲地喊媽媽。媽媽早就等在那裡了,聽見我的喊聲,就趕忙在樓上的視窗問:“來了沒有?”進家門後,二姑姑一眼就看見了大哥大嫂。大嫂穿著奶奶做的又大又侉的衣服,褲子老長老長的。大哥穿著個鬆鬆大大的汗衫,站在樓門口。一家人都在那裡等著,個個笑得那麼高興,好像“迎接外賓”似的那麼“隆重”。

二姑姑來了,全家又是一陣興奮。二姑姑特會幹家務活,她要幫父親做飯,父親不讓。要知道,現在做飯可是父親一個人的“專利”呀。父親給二姑姑又做紅燒肉,又做獅子頭,還做了牛肉加西紅柿的“義大利麵條”。媽媽說:“知道你要來,我們端午節發的二十個皮蛋都給你留著呢。上次你讓前明帶來的酒,大哥也捨不得喝,看,還有兩瓶沒動呢。”爸爸說:“先芙,我們這裡有肉吃喲。”二姑姑看著廚房裡鍋是鍋、勺是勺,連擦桌、擦碗的抹布都分得好好的,一根一根掛得整整齊齊。二老不讓她做飯,她只好幫助洗碗和幹些別的。早上,父母親要去工廠,六點鐘他們就把早飯做好,吃完走時,還叮囑我們,不要叫二姑姑,她一路累了,讓她多睡會兒。二姑姑來了,媽媽可有了說話的人。她們兩個人一天就是湊在一起,有那麼多的話,說也說不完。六年了呀,什麼都想問,什麼都想說。二姑姑把他們在四川的情況和她知道的外面的情況詳詳細細地告訴媽媽。媽媽也把這幾年的經歷一一訴說。父母親每天到樓後邊去摘絲瓜苦瓜,做來給二姑姑解暑。媽媽拿出她和奶奶做的糖醃桂花,和二姑姑一起包桂花湯圓。

住了十一天,父親對二姑姑說,這裡太熱了,你早點去天津看奶奶吧。二姑姑來一趟挺不容易的,臨走前,我們找出家裡的一箇舊照相機,想大家一起照張相。父親正穿著一件破汗衫,在樓梯邊上的廚房門口,手裡拿著個盛米的盆子,正準備淘米做飯。我對他說:“二姑姑要走了,咱們照張相吧。”爸爸平生最不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照相,他說:“衣服都沒換照什麼相。”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樓拿了件外衣來,硬是給父親穿上拖著他到院子裡來。父母親,二姑姑,還有我和飛飛,一起照了相。由於技術不好,這些相片照得灰灰的,但是,就是現在拿出來看,心中仍會有說不出的眷戀。這是“革”六年以來,父親第一次照相啊,而且還是在江西,在他的羈旅之地,和他的家人們一起照的相。看著這些照片,就回想起那時的生活。人的一生,有這樣一番經歷,是值得追念和回味的。

10月初,我們接到通知,中辦同意樸方回北京,到三零一醫院住院治療。我們全家實在是太高興了。特別是媽媽,她多盼著兒子能夠得到治療啊,或許還有好轉的可能呢。10月7日,江西省革委會派了兩個人,加上我一個,送樸方回北京治病。這次回北京,可不像我從陝北迴來時那樣坐大板兒硬座,而是貨真價實的軟臥包廂。四個人一間,還有鋪的蓋的,可真夠舒服的。

我們在江西的生活環境的確是寬鬆得多了。不僅是生活上的寬鬆,更是精神上的寬鬆。六年之中,那根一直緊繃在心頭的弦,已不再那樣地揪心。雖然奶奶去天津小姑姑家了,做飯的“重任”落在了爸爸身上,但樸方已去北京治病,家務活兒畢竟少了許多。加上我和飛飛兩個壯勞力都回來了,父母親身心都覺愉快。這時,工廠的領導和工人們也可以到步校我們的家中來坐坐。羅朋、陶排長、程紅杏幾個比較熟的人都來過。程紅杏來時還一起幫忙包粽子,和媽媽有說有笑的。

回想一下“革”六年以來,我們何曾有過這樣的舒心,何曾有過這樣的放鬆!難道真的是峰迴路轉,絕處逢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