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勞動生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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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勞動生活1
生活安頓好之後,父母親開始到新建縣拖拉機修造廠參加勞動。
新建縣拖拉機修造廠,離步校只約一公里,是一個修理農機配件的小廠,全廠共有八十來人。北京的人和省裡的人來到廠裡勘察後,省裡通知廠革委會主任兼黨支部書記羅朋,鄧小平夫婦要來這個廠監督勞動。省裡交待,要絕對保證鄧夫婦的人身安全,不許發生圍觀揪鬥,有事直接向省革委會保衛組報告。至於稱呼,既不能叫同志,也不要直呼其名,就叫老鄧。鄧年紀大了,活兒也不要太重,派些力所能及的即可。
羅朋,抗日戰爭時期曾是鄧領導下的冀魯豫軍區的一名幹部,在太行山曾多次聽當時的政委鄧小平作過報告,所以,說起鄧小平,他一點兒也不陌生。解放後,羅朋曾在北京公安部任副局級幹部,1959年反右傾時因“犯錯誤”被下放到江西,“革”後輾轉到了這個小小的縣級廠子。鄧小平要到他的這個廠裡監督勞動,對於他來說,不只是沒想到,簡直可以說是驚愕不已。雖然鄧小平現在是“第二號最大的走資派”,但作為老部下,羅朋對鄧還是有感情的。接到指示後,羅朋在廠裡迅速召開支部會,在全廠做了佈置,並專門安排了一間小屋,準備給鄧夫婦休息。
11月9日清晨,父母親早早起來,吃過早飯後,一起出發去工廠勞動。為了方便勞動,到江西后,他們讓黃幹事幫助,每人準備了一套卡其布的深藍色的中山裝,媽媽還用鬆緊帶把袖口縮緊,以便做工時用。今天,他們身著新的自備工裝,腳踏草綠色軍用膠鞋,從大灰木門上的一扇小門中跨出小院,走上了步校紅色的沙石路。聽著小沙石踩在腳下咯吱咯吱作響,看著周圍滿眼的蒼翠碧綠,他們的心情是高興的。出了步校後,他們走在公路上,放眼望去,是田野,是收割後的稻田,矮矮的稻茬在溼潤的泥土中直直地立著,等待著翻耕。藍天、白雲、綠樹、田野,周圍的景物,每一樣都是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可親可愛。自“革”爆發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出來,第一次“自由自在”地走著出來,走到“世界”上來,走到大路上來,去勞動,去“上班”,去和世人接觸。在禁錮了三年之後,這種感覺,無異於解放,無異於新生。
走了約四十分鐘,到了工廠。在一間辦公室裡,羅朋向他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廠裡的情況,然後就到車間。車間負責人姓陶名端縉。像當時不少工廠那樣,這裡按部隊的連、排編制,車間主任就稱排長。陶排長厚道直爽,人很和氣又很心細。鄧小平在他的車間裡幹活,他很歡迎,是真心誠意的歡迎。陶排長是一個工人,一個小小的縣辦工廠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工人,就是幹活,就是要幹好活。他和這個工廠裡所有的工人一樣,幹革命、搞運動是一回事,幹活、工作、養家又是一回事,而且是更加重要的一回事。在革命風暴席捲全國的年代,這個工廠裡,竟然沒有紅衛兵組織,也是少有的事。雖然也搞運動,也鬧革命,但整個工廠風平浪靜,波瀾不起,儼然一個小小的世外天地。陶排長心裡是坦然的,什麼“走資派”,來我這裡幹活,就和我們一樣。廠裡的工人們想的和陶排長也是一樣的,老鄧年紀大了,放把椅子,累了可以坐坐。老卓身體不好,能幹多少就幹多少吧。
安排老鄧幹什麼活呢?這可是費了陶排長的一番心思。一開始,他想讓鄧乾點輕活,就分配他用汽油洗一些零件。但是鄧年紀大了手抖,拿不住東西,而且彎腰也困難。洗東西不行,陶排長又想安排鄧乾點看圖紙的輕活兒,結果鄧眼睛老花了看不清楚。最後,還是鄧自己提出,想幹一點出力氣的活。陶排長問鄧,用銼刀乾點鉗工銼點零件怎麼樣?鄧立刻表示同意。鉗工工作臺在車間的一角,上面放著鉗工工具。鄧看見後很高興,拿起銼刀便開始幹活。陶排長一看,鄧完全不像一個新手的樣子。他哪裡知道,早在四十年前,鄧在法國勤工儉學時,就在有名的雷諾汽車廠裡幹過鉗工,雖時隔已久,但對這門手藝並不陌生。當聽到陶排長意外的讚歎時,鄧笑了笑。鄧自己也沒有想到,早年在法國一邊幹革命工作,一邊學會的這門手藝,幾十年後竟然在江西的這個小工廠中派上了用場。真可謂世事難料呀。
至於老卓的工作,很好安排。她身體不好,可以和女工們一起洗線圈。在電工班,一個叫程紅杏的年輕女工,熱情地招呼老卓坐下,一邊比畫著一邊告訴她如何拆線圈、如何洗線圈。旁邊都是年輕的小姑娘,一個個笑笑的,和她們在一起,真是一種享受,一種幸福。
在鄧夫婦來廠之前,根據上面的交待,任何人不經許可,不許與他們接觸。初來之時,工人們只能向鄧夫婦投以好奇的目光。要知道,這些大部分來自農村的老實巴交的工人,哪見過來頭這麼大的人物?什麼以前的領導人也好,什麼現在的大“走資派”大“黑幫”也好,他們都沒見過。幾天以後,工人們就習慣了。老鄧和老卓,同他們一樣,每天都來,每天都在一起,幹著一樣的活兒。沒用多久,大家就都熟悉了。那些什麼規定,什麼好奇,也都跟著消失了。工廠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而對於鄧夫婦來說,每日能和工人們在一起,遠離政治的漩渦,沒有標語,沒有批判,沒有口號,也不再孤寂。在“革”普天之下皆混亂的情況下,在揭發批判滿天飛的險境中,人與人之間,能夠自然和諧地相處在一起,一起幹活,一起說笑,實在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生活享受。
一開始,父母親從步校到工廠,從大路走,要繞一個大圈子,步行差不多要四十分鐘的時間,中間還要經過一個長途汽車站。這個路線既費時間,又不安全。羅朋、陶排長和黃幹事商量了一下,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路可走。他們爬上工廠後牆向步校方向望去,兩處之間如果能夠直走,就近得多了。他們立即動手,在後土牆上開了一個小門,在工廠的後面,沿著荒坡和田埂,鋪鋪墊墊,修出了一條小路。從這條小路,只用二十來分鐘,就可以從步校徑直地走到工廠。
從此以後,無論颳風下雨,無論天熱天寒,除生病有事外,每日清晨,都可以準時地看到,父母親二人在前,黃幹事在後,透過這條田間小道,到工廠上工。在江西的三年時間內,和工人的接觸,勞動的本身,成了父母親不可缺少的、也可以說是極其重要的生活內容。
父母親每日上午去工廠勞動,中午回家吃飯,午休以後,下午在家幹些家務活兒。他們除了去工廠勞動外,不能外出,因此奶奶和媽媽便張羅著,讓黃幹事和戰士小賀幫助買了一些鍋碗瓢盆之類的炊具廚具和柴米油鹽之類的生活必需品,以便開爐起火。院子後面,原有一個木頭板子搭的倉房,正好放買來的煤和木柴。父親找了一個大木墩子,用斧子把木頭劈砍成小木條木塊。再找一個硬地,用錘子把大煤塊兒砸碎。他和媽媽一起,再把這些生火用的柴和煤用大竹筐裝好,堆放在柴房裡。冬天來到的時候,他們已準備好足夠的燃料,以備燒火做飯和燒洗澡水的鍋爐使用。洗衣服也有分工。媽媽洗平時穿的衣服。洗大的床單、被裡的時候,父親就幫著用清水漂洗,兩人再一起擰,一起晾晒。忙忙碌碌,不知不覺,下午的時光就過去了。太陽的餘輝把濃密的樹影斜斜地投向院內,小鳥兒撲打著翅膀在樹梢徘徊。簡簡單單吃過晚飯後,三位老人洗碗擦桌掃地,把剩下的食物放進一個裝著紗窗門的碗櫃,把火封好,把燈關上。一切安頓完畢,回到樓上,父親看報紙看書,媽媽和奶奶在燈下縫縫補補,做針線活兒,每晚八時,準時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廣播。十點鐘,大家散夥,準備睡覺。父親躺下來後,還要看一個來鐘頭的書,然後關燈。長年以來,父母親的生活一直規律,在這裡,他們仍然保持了這個習慣。
這個在“革”中被解散的步校,本已空無人用,一片蕭索冷落。空蕩無人的校舍門窗不全,凡遇風雨,便可聽到空洞的門窗撞擊之聲迴響不絕。天黑之後,路燈不開,四周一片漆黑。遠遠望去,唯有小丘之上的那座小樓,亮著淡淡的燈光。而在這最後的一盞燈光熄滅之後,偌大一個校園便陷入幽暗。月亮升起,一片銀光輕輕灑落。無人聲,無鳥語,無風鳴。天地之間,顯現出一層更深的靜寂和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