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九章 附錄

第九章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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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附錄

張作霖軼事

少年故事兩則

一個說的是他少年時代的一次賭博,遭人合夥算計,輸得精光。他悟出被詐,遂一刀剜下了自己腿肚子上的一片肉,擲在賭桌上:“來!我坐莊,賭這塊肉!”舊時賭場的規則是莊家賭什麼,眾人就要陪著賭什麼張作霖賭了身上的一塊肉,若贏了,輸家也必須奉上自身的一塊肉!眾賭徒連忙向張作霖認錯賠不是,並把詐來的錢悉數退還。敢作敢當,甚至敢玩命,這就是張作霖!

另一個故事說的是他的大度。新婚後入住岳父家的張作霖因常替各路過往的土匪醫馬,本人性情也剛烈,遂惹得村裡的富戶們暗自擔憂,一個叫李老恆的鄉紳竟向縣衙誣告張作霖“通匪”。張作霖與其兄因之蒙冤被逮,關進縣獄,一番磨難自不待言。

由於查無實據,關了一段時間後,縣衙便將張氏兄弟釋放。出獄後的張作霖乾脆破罐子破摔,真的投奔了一路土匪。後來越幹越大,成了頭目,但又不甘為匪,便設計劫了東三省最高官員盛京將軍的小妾,請其為橋,主動接受了政府的招安,搖身成為官軍裡的中級軍官!山不轉水轉,十幾年後,當年被誣“通匪”的張作霖一躍成了中華民國奉天督軍全省的一把手!就在張督軍衣錦還鄉回到岳父村時,嚇破了膽的李老恆與老妻前往督軍行轅請罪。誰知督軍大人哈哈一笑,說,我張作霖從不記仇,你雖告發我,但也是為了鄉里安寧,況且縣衙並未將我怎樣,反使我奮發向上,才有今日。說罷,反掏出二百塊大洋塞給李老恆,勸其回家安心過日子。喏,這樣一個心胸敞亮不計前嫌的人物,能不出人頭地?

叱吒民初政治舞臺

如同阿忌諱光亮,張作霖最不願被人提及早年落草當“鬍子”的經歷。其實與他當土匪的短暫歲月相比,他當官軍的時間更長主動被招安後即成了清軍的中級軍官,清朝覆滅前他已經是堂堂的“關外練兵大臣”。咳!人不能幹醜事,雪白的綢衫上有過汙點,任後來使多大的勁兒也搓洗不淨了。但更大的醜事是他在武昌首義後的彈壓“亂黨”之舉,本來他是遠離省城的奉天前路巡防營統領,聞省城有革命黨人行動後,星夜率部趕至奉天城鎮壓,並因此而立足省城,成了擁兵自重的關外軍閥。

從張作霖頭回晉京接受國家最高領導人召見時的言與行,就可看出此人“思想覺悟”水平之低:他一見到袁大總統,便跪地三叩頭。老袁連忙趨前扶起他,笑言:“此民國也,不興封建那一套禮道矣。”他卻振振有詞地回稟:“前清時俺只知皇上,如今只知大總統……”後來,他駐節津門,雖已是威風八面的北洋第一人了,但見到比他年輕許多的宣統遜帝時仍翻身便拜。

有歷史學家描寫張作霖:“作霖身短小,目炯炯有光,精悍之色見於眉宇……遇事剖決如流,機警過人,及其怒也,鬚髮畢張,辟易千人,故人畏其威……”有威不在身高。威是極少數領袖人物與生俱有的內在氣質,威是當權者不經意間舉手投足中流露出來的。

這裡有一段軼事,張宗昌也是土匪出身的民國著名軍人,落魄時投靠奉張,張作霖曾天天供錢任他賭,對其寵愛可見一斑。後來,這位山東大漢也爭氣,憑戰功一躍而成為奉系驍將。某次他從黑龍江省駐地到瀋陽謁見老帥,一入大青樓,就大大咧咧往大帥辦公室裡走去,邊走邊道:“老爺子,效坤到了……”不料話音未落,張作霖拍案而起:“出去!重進!你是軍人嗎?媽啦個巴子,當在家裡呢!”高出大帥整一頭的張宗昌登時目瞪口呆!好在這傢伙反應快,馬上原地頓足立定,向後轉,邁步退出,然後,在門口回身舉手敬禮並高喊:“報告!張宗昌到!”待裡面發話後才規規矩矩進屋聽訓。

其實張作霖與孫中山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孫中山曾接受過奉張的十餘萬大洋和五千支步槍的襄助,孫中山也曾派兒子孫科與汪精衛等要人專赴東北為張氏祝壽。困境中的孫中山,籌劃建立孫、段、張三角同盟以南北夾擊獨霸北京政壇的直系。而他辭世前的抱病北上,即是為建立這種聯盟的最後一搏。到京後,病中的孫中山還曾前往張作霖的住處拜會。作為回訪,張作霖派長子張學良到中山先生下榻處探望,垂暮之際的中山先生的那番“你們東北地處紅白兩個帝國之間”的無比英明的論斷,就是那次在病榻上闡述的。

得罪日本侵略者

日本人為什麼要炸死張作霖?他不是“日本帝國主義的忠實走狗”嗎?他不是日本軍閥在華的代理人嗎?

民國十四年(1925年)冬,日本關東軍參謀長借郭松齡起兵反奉之際主動會晤張作霖,提出可以出兵阻止郭軍前進。張寧肯逃亡也不願借重日本人,遂說:“如果郭軍逼近省城,我擬赴旅順或大連暫避,屆時當請幫忙。”齋藤乘機將事先用打字機打好的五項要求讓張簽了字。(五項要求的主要內容即允許日本人在東三省和東蒙地區同中國人完全一樣,享有自由居住與經商的權利,並將間島地區的行政權移讓日本人。)

張作霖知道了後破口大罵:“日本人沒有好心腸,全是插圈設套轉彎騙人。”並囑咐手下人,“咱們絕對不能承認日本在袁世凱時代所提的二十一條要求以內的事,免得東三省父老罵我是賣國賊。”

日本駐奉天總領事吉田茂是日本著名的外交家,某次為中日交涉,曾向張盛氣凌人地說道:“你要真不接受的話,日方當另有辦法。”張乃反脣相譏地答道:“怎麼說?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儘管拿出來,難道又要出兵嗎?我姓張的等著你好了!”說完話,就起身送客,弄得吉田茂很難堪,只得辭職離開瀋陽。

日本人小看了張作霖。他們本以為這個沒多少化的土匪出身的軍閥不會有什麼政治智慧,等他們眼見這個難纏的東北統治者越折騰越大直至入主中南海成為大元帥後,方知他們遇到的是一位大智若愚的太極拳高手,一位不可能向他們低頭的血性男人。

卑鄙的日本人只能靠謀殺來解脫困境。

張作霖署名的最後一份宣告是民國十七年(1928年)6月2日發表的“息爭通電”,他稱將退出北京,此後國事“悉聽國民裁決”。此前,這位仿照老友孫中山模式擔任了“大元帥”的大軍閥,已經做出比較開明的政治決定:除贊成三民主義之外,加上“民德主義”以尊崇舊道德,改稱“四民主義”;南北雙方停戰;合併南北政府等。

然而,日本人已經為他挖好了死亡的陷阱……

大辦“賽珍會”顯現經濟頭腦

1918年的東北,稱滿洲政府。在這一年的春天,滿洲政府從遙遠的東北,突然跑到十里洋場的大上海的“張園”,大張旗鼓地開辦“賽珍會”,亦即後來的“經貿博覽會”。滿洲政府將東北的奇珍異寶,如眾人皆知的吉林人参、東北虎皮、烏啦草等帶去博覽會。在博覽會開張的同時,還伴有東北二人轉、皮影戲、雜耍、虎豹等精彩的演出。到了夜間,焰火沖天、炮竹震耳,一時間不僅吸引了成千上萬的中國遊客、顧客,也吸引了眾多“番人”洋人。洋人最愛“賽珍會”上的物與絲綢、名人字畫,還有茶葉。主辦人張作霖還頻頻亮相於會上。當時上海名報《申報》評“賽珍會”說:“……賽珍會的陳列,除教育上的價值之外,在鼓勵實業上,亦為一極緊要之事。在一賽珍會上,餘等不能獨見吾己之物產,且能以吾的與人的相比較,如此則使餘等得借競爭改良吾實業。西國之政府為鼓勵實業起見,獎賞佳美之創造家以獎牌,今吾國為共和國,則目的之一,即為發展實業。餘等應有賽珍會較多,各省間之賽珍會能在創新實業上,教育各省,鼓勵各省,其益不淺……”張作霖在民國建立不過六七年間,便有如此之超前意識,透過辦博覽會促進實業,繁榮經濟,真不容易。

不喜逢迎

張作霖出身綠林,他的下屬多是能與他“有福同享、有禍同當”的鐵哥們兒,可以割頭換頸,極有“義氣”。張的手下有位祕書長曹某(佚名),跟隨他10年,摸透了張的一切脾性,把大帥服侍得舒舒服服。張大帥和許多頭兒一樣,每年對人事上都有一番調整,升多降少,讓下級都有甜頭可嘗,絕不一潭死水,原則是獎勤罰懶,做到公允,使手下人服氣。令人奇怪的是,許多頂撞了張大帥的人都能得到升遷,惟獨他身邊最馴服的曹祕書長,像鐵水澆進了石洞,一動不動。不動也罷,有一年張大帥要提拔一位從講武學堂出來僅兩年的年輕軍官,竟一道令下,將曹祕書長撤了職,由年輕軍官頂上。眾多將軍們實在看不過去,便向張大帥建言:“曹祕書長跟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辛勞,不但得不到您的提升,反而撤了,是不是有點太過……”張作霖不聲不響,拿起了電話,令新祕書長趕快請來曹某。只見酒宴擺上大廳,大帥恭請前祕書長坐首席,幾位建言的將軍作陪客。大帥舉杯向曹敬酒並說道:“老曹,你隨我整整10年。10年辛苦不尋常啊,鞍前馬後服侍我,我絕非鐵石心腸。這10年,你什麼錯也沒有犯過,從來沒有跟我爭論過,我怒你嗔,我喜你歡,我說生薑是從樹上摘的,你不會跟我抬槓說是從地裡刨的。難道,在你隨我的10年中,我一件錯事也沒做過?你善於逢迎、短於正直,此乃將帥身邊人之大忌也。請幹完這杯酒,讓你心知肚明,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在座諸位作陪的將軍這才恍然大悟。

大獎更夫

一次,張作霖受人宴請,接著又有日軍頭目邀請商談鐵路開發的事,回帥府時已過午夜。衛隊長拍打大門,說是張帥回府了,趕快開門。帥府由張大帥親自制定門規:為確保帥府安全,一過午夜,憑他天王老子叫門,也絕對不開。若值班更夫違規,嚴懲不貸!衛隊長叫不開大門,張大帥便親自叫門:“我是張作霖,因事耽擱,請破例開一次門吧!”值班更夫回答:“是大帥也不能開門,他不會比天王老子大。為了執行大帥命令,即使是天王老子叫門也不開啟,這是我的職責。”衛隊長大罵值班更夫是“死硬理”、“豬腦殼”、“搬住楠竹轉不了彎”!說著說著氣來了,用穿著長統靴的腳踢門,還要找重物砸門。張作霖及時制止,說:“走,到後邊廚房叫伙伕去開側門。”又“安慰”衛隊長說:“明天找這小子算賬!”第二天,衛隊長對府裡的人說:“今天有好戲看,午夜值班的更夫拒絕為大帥開門,害得大帥走後門!”一傳十,十傳百,帥府裡沸沸揚揚。張作霖果真下令,叫來了更夫。只見更夫手揣進口袋裡,一見到大帥,並足敬禮後,掏出一張紙,上面寫的是《值班更夫守則》,雙手托住,並說:“請大帥治我不開門迎接大帥之罪!”說著做背剪雙手狀,等人來捆綁。張作霖見狀,不僅不責備這個冒失鬼(不開門已經冒犯了帥顏,今日又以《守則》威逼大帥,眾人料想這傢伙是活夠了),而是走下位子拉起更夫雙手說:“你做得完全對,我為什麼罰你?我還要獎你!你是上等兵吧,我宣佈,從今天起,升為中尉所長,去接管模範監獄。”上等兵更夫驚慌萬分:“報告!小的不會當官,請大帥收回命令吧!”張大帥笑了:“媽的,誰不喜歡當官,真是個窩囊廢!先當中尉,等著瞧,老子今後還要提拔你當更大的官!”果然,3年後,這位中尉所長被升為中校隨從副官,追隨張作霖,直到一起被炸死於皇姑屯。

向下級“負荊請罪”

1928年春節過後不久,張作霖的一個騎兵段春才因丟了餉銀,不能寄回家而又怨又傷心,不知不覺進了長春酒樓。點了幾道好菜,又要了1斤二鍋頭,吃喝足了,酒也醉了,掌櫃的要段春才結賬,段春才分沒有。掌櫃的因與大帥府常有來往,不必說一個士兵,就連中下層軍官,他也是不太在乎的。今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兒竟敢大吃大喝不結賬,掌櫃的抓住大兵領口,要去向張大帥投訴。哪知大兵藉著酒瘋,賞給掌櫃的一頓拳腳。掌櫃的被揍得頭破血流,來個現身說法,原裝上路,去到帥府直奔大帥面前。張大帥虎顏大怒,下令要立即處決騎兵段春才。只聽集合號響,行刑隊跑步集合,兵營裡炸鍋了:“大帥要殺小弟兄了!”軍法處處長顏應道瞭解情形後,立即叫住行刑隊,暫緩執刑,他去找大帥,當面直陳己見:“騎兵段春才幾月餉銀被竊,吃喝無錢,但掌櫃的在大年頭上抓住人家領口,段始有反抗,應念其初犯又情有可原,建議舍死刑而改為禁閉。”告狀的掌櫃放聲號啕,說顏處長袒護罪犯。張大帥大吼:“執行死刑!”顏應道叫得更響:“沒有軍法處的死刑令,誰敢殺人!”行刑隊左右不是。張大帥直指顏應道的鼻樑:“媽拉個巴子,是你當大帥還是老子當大帥?聽你的還是聽老子的?”張大帥吼聲未絕,只聽顏應道叫道:“你是大帥不錯,誰也沒跟你搶大帥職位!聽誰的?聽有序的軍法審判,才能服人!”張大帥說:“聽個屁,你願幹就幹,不願幹滾蛋!”顏處長仰天嘆一聲,果真拂袖而去。好在張大帥這時頭腦冷靜了,叫告狀的回去,他自有答覆,這才把犯人暫時收監,等候發落。他坐在虎皮椅上邊喝茶邊思量,突然想到顏應道在幾年任期內奉公守法,從不濫殺無辜,是個難得的人才,怎麼輕易地叫人家滾蛋呢!這時兒子張學良到了公堂,他把剛才發生的事說給兒子聽。張學良深悉父親為人,知道他知錯了、後悔了,但又礙於麵皮,便自告奮勇,代父受過,前去顏伯伯家負荊請罪。張大帥笑了:“果真是‘知父莫若子’。去吧,誠懇點,一定要挽留住我的這位老哥兒!”張學良脫掉軍帽,換上柳條帽,帽上扎一圈紫荊條,見到顏處長,口叫伯父,跪下不肯起身。顏應道用力才把少帥拉動。張學良說:“伯父如不上班,小侄就不起身。”顏應道連說一定照常上班,張學良才笑逐顏開地回去向父親覆命。第二天,顏應道也檢討了自己的頂撞有錯,張作霖抱住往日的好友、今日的部下,邊拍肩邊說:“不對的是我。大哥我完全放心,軍法處交給你,我再不直達死刑令。”騎兵被罰了一週禁閉後,接了顏處長給他的酒資及藥費去長春酒樓向掌櫃的賠禮道歉了。

珍惜軍校見習生

1924年直奉大戰,直係軍閥慘敗。直系丟下的北直講武學堂(後來稱軍校)的300名見習生,被奉軍俘虜,押往瀋陽太清宮關押。這些10多歲不及20歲的見習生,每天干吃傻睡無事幹,便向奉軍看守打聽:“你們奉軍元帥張作霖,對俘虜會作怎樣處理?”奉軍看守只是拒絕回答。時間一久,問的次數一多,看守經不住軟磨硬纏加苦苦哀求,只好以實相告:一切都是碰運氣,主要看大帥處理俘虜時的心情好壞。比方說,兩方交戰,奉軍死傷少,花費的武器彈藥不多,這仗打得划算,被俘官兵的長相又不討厭,經過一段時間的關押,大帥給他們一頓呵斥訓誡,發點盤纏,就給遣散或釋放了。反之,奉軍花銷大,捉來的俘虜生得痴頭呆腦,哭哭啼啼裝癩皮狗,張帥見了,幾陣哈哈大笑之後,下令伙頭軍,給俘虜們好吃好喝一頓,俘虜們以為既然改善待遇,獲釋也就指日可待了。誰知給他們的酒足飯飽是“送行餐”,是上刑場,接受的是“點選”或“一掃光”(即用步槍一個個擊斃或用機關槍橫掃)。北直講武學堂的300名見習生聽了“故事”,直向上蒼祈禱,只求張大帥發善心,對他們呵斥訓誡、發盤纏、放生路,千萬不要改善生活、酒足飯飽上刑場。同時,300人互相細看,看對方的長相會不會討大帥的嫌。互看結果,把握不定,誰知道大帥愛看怎麼個長相呢?一個個誠惶誠恐,但又都儘量往好處想,等待有一天宣佈通通釋放。終於,這一天來到了。奉軍看守所長來了,對在大清宮被關押的300名見習生下令:“明天上午10點30分,地址大帥府,命北直講武學堂全體在押見習生,加餐!”所長走了好一會兒,300名見習生還痴頭呆腦地、凝神專注地注視著什麼,一名最先醒過來的見習生高叫一聲:“這下,可真的完蛋了!”頓時,全太清宮哭聲喧天、地動山搖,大夥無不說:“天吶,我們的世界末日到了!”彼此抱頭痛哭。痛哭過後,稍一安神,又問看守員:“你看,這真的是要槍斃我們了嗎?不然,大帥不給訓斥卻讓我們加餐,吃‘送行’酒?”看守本身找不著北,只有上不沾天下不挨地回答:“只有天知道!”這一回答令見習生們再度號啕,且變本加厲,有的在地上打滾,有的抱住圓柱邊撞邊發咒:“我為什麼要上軍校呢,哪怕拉洋車也活得安生呀。”有個聰明的見習生說:“單是哭有什麼用!趕快抓緊時間寫遺書,向家裡報信,知道地址才好收屍呀。”一個個拿出毛衣或懷錶或嶄新皮鞋送給看守員,希望他把這批遺書,按地址發出,大夥兒自然還湊足了郵寄費。辦完這件事,一個個握手、擁抱告別,希望20年後再聚會。不過再也不讀講武學堂、軍校,而是到普通學校深造,從政、從商、不從軍。嘰嘰喳喳,300人一直鬧到天亮,看守也不干預,只要他們不越獄就成。早上看守們送來洗臉水桶和稀飯桶,他們一概不理,枯坐等待10點半鐘的到來。10點,看守所長來了,領引見習生們出宮,整隊出發,還發出“一二一”的口令,直達帥府,再進入臨時宴廳。見習生一個個如木偶般任人發號施令、任人擺佈,只有下意識地應和著機械的動作。頭戴鑲有大紅沿的大圓帽、身披大氅,在12名衛兵的簇擁下的張大帥,威風八面地進入宴廳。立時,司令的副官發令:“全體立正,向大帥行注目禮,坐下。”坐下的學員,一個個戰慄不止,面呈灰色,等待大帥下達死刑令後喝“送行酒”。張大帥果真笑了,笑了,哈哈大笑了,他越笑,見習生們越是受煎熬,心想:何苦如此折磨,拉出去“嘣”了不更痛快?笑過之後,大帥開口講話了:“諸位,諸位,放鬆,放鬆,別受拘束,來的都是客!”噫,怎麼還客氣了?眾見習生想不明白。張大帥繼續講道:“你們都年輕!你們都是有用之材,將來是軍界,不,是國家,是國家的棟樑之材!只要你們忠於奉軍,具體一點兒說,只要忠於我張作霖,我不會虧待諸位。北直有啥好,他們不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奶奶的,少尉見習官算個屁,我現在鄭重宣佈,願意效忠於我張作霖的,一律官升三級從現在起,都是少校階級!當然,這得要你們自願任職,可立時更換校官服,背斜皮帶、佩短劍!”大夥兒這才悲極而喜,不僅死不成了,還能升官。張大帥又講:“絕對不強迫,不願意效忠我的,沒關係,發足路費坐火車回河北,絕不食言。”頓時,300名北直見習少尉“撲通”跪地,高呼:“張大帥是我再生父母,絕對效忠大帥,感激都來不及,誰還想回河北!”300名見習少尉立時更換成校官服,推杯把盞,蜂擁至大帥身邊敬酒。“來世再不讀講武學堂、不當兵”的誓言,早已擲於腦後十萬八千里了。

義父義弟

陳衍庶(18511913),字昔凡,為中國**創始人之一陳獨秀的叔父,出身於安徽省懷寧縣的一個被人瞧不起的小戶人家。幾代都靠教書謀生,有教書世家之稱。1875年陳衍庶中舉,從此進入仕途,官運亨通,平步青雲。1902年任奉天省(今遼寧省)新民府知府,正組織兵力進行剿匪,認為張作霖雖為土匪,但為環境所逼,張作霖雖然魯莽,但為人機敏勇猛,於是收編了張作霖。這樣,張作霖便成了清軍營官,就任新民知府巡警馬隊幫帶,負責知府的安全保衛工作。知府大人陳衍庶每逢出巡,都由張作霖充當衛隊首領,平常帶兵守衛知府,成了知府大人陳衍庶的貼身保鏢。陳衍庶因剿匪有功,後升為洮南鎮守使。這樣,張作霖對知府陳衍庶視如恩人,甚為崇拜敬仰。張作霖緊隨知府大人陳衍庶,長陳獨秀4歲,耳濡目染,自愧不如,自思如果這樣亂來莽撞下去,豈能升官發財,只恨自己少時沒讀書。同時,他又感到陳大人身為知府大官,平易近人,待人和善,又擅長詩書畫,是個才華出眾的知府大人,令他敬佩。於是萌生要拜陳大人為義父的念頭,以便受教於陳衍庶。

一次,張作霖隨知府陳大人出訪,陳大人一回府就在書房裡親自教嗣子陳獨秀讀書,張作霖看在眼裡,羨慕在心裡,不禁身不由己,在知府大人面前一跪,連磕了3個響頭懇求道:“知府大人開恩,小人幼年喪父,沒有讀什麼書,請大人收小人為義子,教小人讀書識禮!”張作霖這一舉動令知府大人陳衍庶一怔,隨後便讓張作霖快快起來,張作霖又是3個響頭,聲聲懇求道:“請大人開恩!”善待下人的陳衍庶,忙彎腰扶起張作霖,想張作霖雖然沒有化,但為人機靈,又勇猛,是自己可信任的貼身保鏢,同時,張作霖要求讀書識禮也是善舉。於是,陳衍庶欣然點頭同意,收張作霖為義子。這樣,張作霖與陳獨秀就成了義兄弟。

此後,當知府大人陳衍庶公事辦完後,就叫張作霖與自己的嗣子陳獨秀一起讀書,甚至親自給他講解《增廣賢》等之類的啟蒙讀物,手把手地教他們寫字。於是,張作霖與陳獨秀又成了同窗學友。但張作霖自覺不如聰慧過人的陳獨秀,因而對義弟陳獨秀也很敬重。張作霖十分珍惜這樣難得的讀書機會,讀書發奮刻苦,幾年下來,大有長進。然而,陳獨秀自幼思想活躍,不安心於攻讀詩和八股,且又接受康梁派思想,在參加江南鄉試落第後,與科舉徹底決裂,獨自離開遼陽而東渡日本留學。

瞎子算卦

一個初春的時節,一批馬隊沿遼中從柳河套日夜兼程地來到新民縣境內的大柳屯。這批馬隊到大柳屯時已經是半夜的時候了,他們住在大財主劉鳳朝的家中。劉鳳朝的侄兒劉彪子是張作霖的暗探,在他的引見下,張作霖和劉鳳朝會面。劉鳳朝當夜大擺宴席為張作霖接風。第二天清晨,吃完早飯,劉鳳朝陪著張作霖閒談,無意中劉鳳朝說下窪子有個馬瞎子,算卦有兩下子,外號叫小半仙,實際是個二層眼,尚通點路。張作霖聽後喜在眉梢,立刻求劉鳳朝將馬瞎子請來給他算卦。不一會兒馬瞎子來到劉鳳朝家。張作霖報上了生辰八字,佔一卦,馬瞎子摸摸鬍子驚奇地道:“好卦,好卦,恭賀恭賀,別人算卦要二兩銀子,可你得花一千兩銀子,還得給我蓋四合院。從你八字和卦上看,你是婁金狗下界,當不上當朝帝主,也能獨霸一方。”張作霖半信半疑地說:“如果這卦真準,你的要求我一定辦到,現在請劉鳳朝替我付給你一千兩銀子,以後我真的得地,別說四合院成套,還要叫你兒孫當差。”馬瞎子立即給張作霖行一個九十度大禮。不久張作霖在奉天當上了大帥,備厚禮特意來新民府(縣)大柳屯拜訪馬瞎子。

即興演講

1921年12月,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師範學院教授孟祿拜訪張作霖,張作霖一時興起,發表了一番憂國憂民的演講:

“凡是國家若想富強,哪有不注重教育與實業,能成功的呢?……近代中國在日本的留學生,有數千人,本省公費斷絕,流離失所,衣食不給。國家送出這些學生,到外國陷入這種窮苦的境地,成何體統,國家的顏面何存?所以前幾天我拿自己的錢,給他們匯去十萬元,稍救他們目前之急。他們這些人,都是外省的,南北東西都有,我是不分畛域地對待,因為他們都是國家的人才,何必分什麼你我……

“中國大病,在官鬍子太多。大總統的家人,有一人兼十來個差的。總統是一國的表率,竟任家人這樣,真真豈有此理。中國大多數官吏,都是這樣吃乾薪不做事,國家焉有不窮?政治焉有不壞?這一些王八蛋,應當把他們都宰殺個乾乾淨淨。做督軍省長或做什麼總長督外的,哪一個不是做二三年官,便稱幾百萬,幾千萬,他們哪來那些錢,還不是小民的。這些人都是官鬍子,都該殺,連我也在內……

“總而言之,要想把中國治好,非把這些官鬍子弄淨了不可。……中國之壞,就是壞在官吏只貪圖私利。外國人說中國窮,其實中國何嘗窮,只不過錢都飽入官吏的私囊了。中國財政,只要有個好人整理,官吏都奉公守法,那一點兒外債算個什麼。我初接奉天省事情的時候,奉天欠兩千萬外債,現在不到六年,我把這些外債都還乾淨了。另外還積了兩千萬來……我不是吹,只要你對人民有信用,人民自然願服從你。現在中國的紛亂,全是自私自利的官鬍子鬧的……日本人費那麼大力氣,要求二十一條,你問他在東三省得著什麼了,他連一條也未實行得了啊!不是我吹,你們可實地考察考察……”

張作霖這番話雖然只是隨口說說,但很有見地,其真誠程度也比一般的政客要深得多。

渾蛋演講

綠林出身的張作霖在北京就任北京安**政府海陸軍總司令、大元帥以後,一次參加一個由當地工人與學生代表參加的集會,並發表了演講,真實地反映了張作霖的為人作派和語言風格。此節錄其演說詞,聊備一笑:

“你們工人有什麼事,可以跟廠子頭商量商量。你們來不來就罷工,罷工就是赤化呀!媽拉巴子的淨瞎胡鬧!要是鬧到廠子關門,你們上哪裡吃飯去呢?真渾蛋!

“再說你們學生不知好好地讀書,將來好升官發財,淨知道瞎搗亂,瞎鬧鬨,入赤化黨咧,鬧學潮咧,還不如從前有科舉好呢,自從有了媽拉巴子的洋學堂,鬧的這麼昏天黑地啦!還有你們女學生,也不知道害臊,媽拉巴子的淨上男子群裡跑,也學得會赤化啦,我看女學生要是贊成赤化,還不如當娼妓倒好呢!國民黨就是赤化黨,又共產又共妻,你們誰的老婆願意叫他們共,你們誰就去加入!你看老俄從赤化以來,這不是媽拉巴子的在咱中國賣胰子、賣麵包嗎?你們再鬧赤化,媽拉巴子的就要亡國了,就跟老俄一樣啦!

“我這不是成立安**司令部嗎,為的就是安國救民呀!你們總是反對日本,說他不好,總鬧他媽拉巴子的二十一條、二十一條的,依我看他還不錯呢!因為他對於我國討伐赤化處處都是幫忙的呀!某某從前就是扛槍桿子出身,經我一手提拔的,現在也像人似的做了督辦啦,你看多麼光榮啊!回去做工的好好地做工,唸書的好好地念書,將來也學學他!……”

寸土不讓

亂世梟雄張作霖並非一無是處,他作為中**人,還算有合格的一面。日本人打主意最早的莫過於東北王張作霖,最有戲劇性的也是這個土匪出身的張作霖。

一次,張作霖出席日本人的酒會,三巡酒過,一位來自日本的名流,力請大帥當眾賞字,日本人也許知道張作霖出身綠林,識字有限,想當眾出張作霖的醜。只見張作霖抓過筆就寫了個“虎”字,字寫得極具氣勢,字型飄逸,然後題款“張作霖手黑”,在一片叫好聲中,擲筆回席。原來,張作霖本就不善書法,但就是喜歡這個虎字,所以平時多有練習,可以說在這個字上他還是很有造詣的。那個東洋名流瞅著落款處“張作霖手黑”的幾個字笑出聲來。隨從連忙湊近大帥耳邊提醒,“大帥寫的‘手墨’的‘墨’字,下面少了個‘土’,成了‘黑’了。”哪知張作霖一瞪眼睛罵道:“媽拉個巴子的!俺還不知道‘墨’字怎樣寫?對付日本人,手不黑行嗎?這叫‘寸土不讓!’”在場的中國人恍然大悟會心而笑,日本人則目瞪口呆。這些都是民間的傳說,可以看出東北的老百姓對張作霖還是很認同的。

據原北洋政府大元帥府的電報處處長周大回憶說:“1928年5月17日,日本駐華公使芳澤謙吉求見張作霖,張將芳澤晾在客廳,自己在另一間屋裡大聲嚷著說‘日本人不講交情,來乘機要挾,我豁出這個臭皮囊不要了,也不能出賣國家的權利,讓人家罵我是賣國,叫後輩兒孫也都跟著捱罵,那辦不到!’”

張作霖識字不多,但人格外精明。最能體現張作霖精明的還有一件事情。張很不耐煩在各種件上簽字,每次簽署件,都只用毛筆在件上隨意戳上一個黑點了事。時間一長,有人就動了歪腦筋,想要借張作霖的特殊簽名“假傳聖旨”撈點好處,可每次都露餡。很多人都納悶:難道張作霖戳的那個黑點在大小、形狀、墨色上有什麼訣竅?後來,張的祕書揭穿了謎底。原來,張作霖的毛筆裡暗藏著繡花針,每次一戳,就在紙上戳出幾個小眼,副官和財務人員認的就是那幾個小眼。

張作霖由於沒有滿足日本帝國主義的全部要求(包括開礦、設廠、移民和在葫蘆島築港等),致使被日本關東軍預先埋好的炸彈炸死。一代有血性的中**人,就這樣向國人和歷史交上了最後的試卷,為自己書寫了最後的光榮。

大帥之死

1928年春,奉軍面臨的形勢甚為嚴峻。蔣介石和日本達成協議。蔣任北伐軍總司令,匯同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組成四個集團軍,北上討伐張作霖致使奉軍節節失利,這是壓力之一。其次是張作霖在年初與日本訂立關於在東北修築五條鐵路的借款密約,因日方提出的條件非常苛刻,張對這項密約沒有爽快地答應,並附加個條件,須在一年之內同地方政府商定後才有效。日本方面主張把這項密約,作為政府間的正式協定,張堅決不允。日本對此大為不滿。日本公使芳澤昭示張作霖,如果鐵路能夠圓滿解決,日本支援張的地位不變。芳澤在5月17日會見張作霖時又警告:“當戰亂髮展到京津地區,其禍亂將及滿洲之際,帝國政府為維持滿洲治安起見,不得不採取有效措施。”又說,“張宗昌的兵在濟南殺死幾十名日本僑民”,“你對此應負一切責任”。面對芳擇的威逼恫嚇,張作霖勃然大怒,由座上站起來,把手裡的翡翠嘴旱菸袋猛力地向地下一摔,折成兩段,聲色俱厲地衝著芳澤說:“此事(指張宗昌殺日僑事)一無報告,二無調查,叫我負責。他媽拉個巴子的,豈有此理!我這個臭皮囊不要了,也不能做這種叫咱們子子孫孫抬不起頭來的事情。”他說完之後扔下芳澤不管,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客廳。雖然當晚談了四個小時,但芳澤一無所獲。

5月25日,張作霖透過外交總長**答覆日本照會:“於戰亂及於京津地區,影響波及滿洲地區時,日本將採取措施,中國政府斷難承認。東北三省及京津地方,均為中國領土,主權所在,不容漠視。”最後並告誡日本說,“深盼日本政府鑑於濟南不祥事件之發生,勿再有不合國際慣例之指置……”語氣強硬,對日表示不屈。之後,奉軍鑑於處境日趨不利,張學良、楊宇霆也“勸老將回奉”。張作霖知大勢已去,5月30日下總退卻令。6月1日張作霖接見外交及北京紳商法團代表話別,並應北京地方要求,派鮑毓麟率兵一旅,留在北京維持治安。命許蘭洲將“陸海軍大元帥”之印、旗、國務院印信,外交部重要檔案運往奉天。2日釋出出關通電,聲言退出北京後,政務交國務院、軍事歸軍團長負責,此後國事聽國民裁決。通電中稱:“本為救國而來,今救國志願未償,決不忍窮兵黷武,受整頓所部退出京師。”

在離京的前幾天,日本又多次派人對張極盡威逼利誘之能事,張作霖軟硬不吃,日本人下定了除張作霖的決心。1928年6月3日凌晨兩點,張作霖一行由中南海的前門火車站,登車返奉。車是慈禧太后坐過的花車,張乘坐的八節車廂居列車的中間。一同上車的有潘復、鮑貴卿、莫德惠、劉哲、張學曾、嶽夫人等,壽夫人坐壓道車先走一步。潘復、鮑貴卿坐在前節藍皮車廂,到天津就下車了。專車到山海關,等在那裡黑龍江督軍吳俊升登車,進入車廂晉見張作霖,說代表東北各界迎接大帥回奉天。6月4日清晨,專車到達皇姑屯車站,張景惠、劉尚清在那裡迎候,並說其餘家人和武官員都在奉天新站等候。僅有張景惠一人登車隨行。專車離開皇姑屯車站,八車廂僅有張、吳和溫守善,行至三洞橋,轟隆一響,飛沙走石,把車廂炸碎。吳的腦袋被扎進一個鐵釘,當即死亡;張作霖被炸出路基三丈遠,溫守善被破木板鐵皮和沙石埋住,醒來後顧不得疼痛,來到張作霖跟前。張作霖當時沒死,只見咽喉處有一個很深的窟窿,往外流血,滿身血汙。溫掏出一個綢手絹把傷口堵上,然後和張學曾一起把張作霖抬到趕來接張的奉天憲兵司令齊恩銘的汽車上。張作霖當時神志恍忽,但還能說話。他問:“逮住了嗎?”溫誑說:“逮住了。”又問:“哪的?”溫說:“正在審問。”過一會兒張說:“我到家看看小五。”接著又說,“我尿一泡尿,尿完我就要走了。”同車的校尉高其祥受傷,會計高維周骨頭炸碎,傷勢較重,嶽夫人腳被爐火燙傷。

張作霖被抬到帥府小青樓,這是壽夫人住所。壽夫人、醫官等人找藥的找藥,扎針的扎針,用大煙噴、灌白蘭地,都無濟於事,張作霖終因傷重流血過多不久斷氣了。在張奄奄一息時,還對盧夫人說:“我受傷太重,恐伯不行了,……叫小六子(張學良)快回奉天。”壽夫人等號啕大哭,臧式毅從旁婉言相勸,仍是哭聲不止。還是壽夫人老母王老太太久經世故,頗有見識,馬上阻止說:“這是什麼時候,哭個沒完,不要因小節誤大事。”於是壽夫人止住悲啼,張羅喪殯壽衣。死後穿的黑地金線繡龍的袍褂,帽子前齊後圓,帶穗,壽材是府內早存的陰沉木,從兵工廠調來兩位老木匠,日夜兼程打製壽材,吃住在帥府,不準回家。壽夫人、臧式毅商議:一方面繼續封鎖訊息,密不報喪,以穩定大局;另一方面速報張學良商議後事。於是府裡謝絕一切往來,凡知情人員均囑保密。就連在救治張作霖現場的小河沿盛京施醫院院長雍大夫(英籍),也被軍醫處長王宗承誠懇地囑咐說:“這件事關係太大,希望你嚴守祕密,如有人問時,千萬不能說大元帥已死,只能說負傷罷了。”雍氏為人很老實,當英國住牽總領事問他時,他按照王處長的囑咐嚴守了祕密,雍氏因此也丟了院長的職務。此事做到守口如瓶,滴水不漏,外界不知張作霖的死活。其間,日本町野顧問找到劉尚請省長探聽,劉省長對他說:“大帥精神很好,能進軟食。”日本的松井、本莊繁、荒木等也派人過問,得到同樣回答。

1928年6月4日,是張學良27週歲的生日,張作霖離開北京三、四方面軍團部沒定最後撤離時間,送走張作霖後,楊宇霆、孫傳芳提議搞一小型聚合,以示慶祝。這天上午10時左右,楊、孫和軍團部高階人員及張的少數親友聚在張的中南海住處萬字廊,正在這時得知張作霖的專車被炸,本人受傷,來客遂不歡而散。當楊離去後,屋裡只剩下張與劉鳴九,張低聲說:“老將不在了!”隨即淚如雨下。張學良遇事不慌,對外一切平靜如故,三、四軍團的其他人只知大帥有傷,不知大帥亡故。

“再見”風波

張作霖自稱是“綠林大學”畢業。原來一字不識,後來官做大了,要看公、批公,才逼著學化。先學“畫行”。“畫行”是什麼呢?就是舊社會官場辦公,都是由祕書擬稿,主官審批,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畫個“行”字。為什麼說是畫呢?因為過去當大官的,對這個“行”字都非常考究,不但要寫得有力,寫得好看,而且要別人假不倒。說是畫,也確實是畫,一般有“虎頭行”、“白鶴行”、“竹葉行”三種,就是把“行”字畫來和這三種東西相像。張作霖的“行”字,也練得很好,剛勁有神,根本不像個盲大老粗寫的。

日本駐瀋陽總領事經常到張作霖處暗談,告別時常用中國話說:“謝謝。”張作霖心想,自己也應該用日本話說聲“再見”才是,便叫翻譯官教他幾句日本常用語。翻譯官教他說:“阿里噶鬥”是謝謝;“撒約那拉提”是再見;“巴個押路”是馬、鹿、虎、狼,罵人“禽獸、混蛋”。張作霖都記住了,不過最順口的是“巴個押路”。他也常常用這句日語來罵自己的傭人。一天日本總領事又來會晤,張作霖送他到臺階上,日本總領事又說“謝謝”,張作霖一聽機會到了,趕忙想用日語說聲“再見”,豈知脫口而出的卻是“巴個押路,巴個押路”,連說了兩遍,張作霖自以為很得體。但日本總領事聽了卻很驚詫,他後來費了很多周折,才找到張作霖的翻譯官,央求他詢問一下張作霖為什麼罵他?翻譯官對張說了,張起初說是沒有罵過,繼而一想當時確是用的“巴個押路”。便叫翻譯官轉達日本總領事,他當時是想用日語說“再見”,哪知說忙了,說走了嘴,把“撒約那拉提”說成“巴個押路”了,這句錯話他撤銷,並向日本總領事表示歉意。他說:“媽拉巴子的,今後我再也不說日本話了!”

照例辦事

日本人經營的南滿鐵路,從旅大經瀋陽直達長春。按過去不平等條約規定,在這條路的兩側若干距離內,都有取土、取燃料、搞建築的特權,稱為附屬區。特別是瀋陽車站,附屬區佔地很多,範圍很大,面積與市區相等,形同一個租界。不但有市街、商店、旅館、學校等,而且還有他們自己的兵營和警察派出所等,中國人進去也要受他們的管理。1920年,有一次一個中國兵進去,不知何故和日本人發生衝突,竟被日本人打死了。日方用外交方式通知中國當局,只叫去領屍,並不表歉意。當時北洋政府外交部駐瀋陽交涉署把這件事的原委報告了張作霖,張指示交涉署要據理力爭,要日方賠損失、表歉意,並保證以後再不出人命事故。但日方態度蠻橫,只承認給20元作燒埋費,不道歉,不作任何保證。交涉署又向張彙報了,張作霖說:“算了吧,有了先例就好辦了。”

交涉署的人員一走,張作霖就打電話給憲兵司令陳興亞,把他叫到大帥府,告訴他:“我們有個兵,在附屬區被日本人打死了,經交涉署據理交涉,日方僅承認賠燒埋費20元,不道歉,也不作任何保證。現在你回去告訴你們憲兵,一在執勤時,如發現有日本兵攜帶武器,在市區肇事者,只要罪證確鑿,就給我開槍打死,一切後果由我負責。你們儘管去幹。”陳興亞知道張作霖的口頭命令,就是鐵板一塊,說了你就得照辦。那時候的日本兵每逢假日三三兩兩、腰佩刺刀漫步中國市區街頭,對於交通車輛、走路行人,總是讓也不讓,令人頭痛,特別是在飯館喝了酒後,更顯出一副征服者姿態,中國憲兵不敢管。自從陳司令宣佈了張大帥的命令,每個憲兵有了上級指示,就不怕日本兵了。一次有兩個日本兵喝醉了,在街上鬧事,抽出刺刀刺死了一箇中國人,憲兵制止不聽,反持刀相向,憲兵開槍將兩個鬧事的日本兵當場打死。陳興亞立即將經過報告張作霖。張便叫交涉署的人來,指示他說:“日本兵攜帶武器,在中國市區殺人,不服中國憲兵制止,反向憲兵行凶,憲兵為了自衛,開槍將兩個日本兵打死。你們交涉署可以通知日方領屍。並根據上次日本人打死中國兵賠燒埋費20元的先例。這次中國人死了一個,日本兵死了兩個,補給日方燒埋費20元。希望今後日方士兵勿攜帶武器進入中國市區,以免同樣事故重演。你們就這樣去和日方交涉吧。”這次交涉很順利,日本人自己開的先例,也不好再提出更高的要求。從這以後,日本兵在市區橫行霸道的事,就大大地減少了。

最後一個老婆的管教**

張作霖最後一個老婆就是張壽懿,又名王君。其母親原來是跟表舅吳玉峰唱大鼓的,後來進了做過黑龍江將軍的壽將軍府上,因為壽將軍歲數大了,難耐寂寞,跟給自己看病的作堂的王高手私通,被壽將軍發現趕出府,兩人在外私奔。因其善於交際,所以一來二去跟帥府搭上線,將其女兒送入帥府,同時順手踹掉了姘頭,讓其女兒恢復原姓,按當時的習慣稱為張壽懿。

壽氏是智慧型女人,一旦真的動起情來,就會以自己的知識和才華去取悅對方。她會追蹤他的目光,揣摩他的臉色,細細回味他的每一句話,好調整自己去適應他,讓他開心。有一次,張作霖帶她去部隊駐地視察,官兵列隊歡迎。壽氏瞭解男人心理,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在眾人面前很風光。於是她抓住機會,臨場講了幾句,言簡意賅,極為得體,說完還給眾官兵以賞賜,贏得了部下官兵的稱讚。張作霖覺得夫人使自己很有面子,心裡十分得意,對壽氏更增添了愛意。壽氏的奉天大鼓唱得很好,她曉得張也極喜歡這類地方戲,所以,每當張從外面歸來,有閒在她那裡逗留時,她就給他唱一段張平時最愛聽的《大觀園》或者《億珍妃》的段子。這時,張作霖受氣氛的感染,往往也情不自禁地哼哼起來。婦唱夫和,樂不可支,綿綿情意中幸福自然充盈滿溢。

娶壽氏進門後,張作霖在其他女人身上的心思收斂了許多,在張作霖心中,壽氏的地位越來越高於其他女人,簡直達到了惟她獨尊的地步。擴建帥府時,他專門為她蓋了一幢獨樓小青樓。這座樓房完全是青磚木製結構,分為上下二層,共有10餘間房屋。樓上南面的長廊式陽臺雕樑畫棟,在此娛樂或歇息都十分愜意。

在張作霖的幾位夫人中,只有壽氏最敢說話。一次中秋節,全家吃團圓飯。張喜笑滿面地對在座的各位家人說:“今兒個是八月節,咱們全家人團團圓圓地一起聚餐,我很高興,就是多破費個百八十元錢,也沒關係。”在這種場合,其他幾位夫人往往很少開口,而只有五太太壽氏敢搭茬。聽了張的話,壽夫人想了想笑著說:“我看哪,應當再加一桌,讓老媽子、丫環們都入席。因為今天大帥高興。”她的話一出口,張作霖立刻贊同道:“好!還是老五想得周到,那就再加一桌吧!”

張作霖嚴禁妻妾干政是出了名的,但對壽夫人卻有例外。1915年壽氏曾去營口附近的高坎視察。她看到欒貴田理帳精明,回奉後即向張作霖舉薦。張採納了她的意見,立刻將其調到奉天省督署軍需處,主管出納事務,後升為軍需處長。還有一次,張檢閱衛兵,看其中有一名小個子,就板著臉說:“誰叫你們用這個小個子當兵?”答曰:“這是五太太舉薦的。”張馬上轉口道:“怪不得這樣精神,叫他當班長吧!”

壽夫人在這個大家庭裡的專寵地位,難免會引起其他夫人的嫉妒和不滿。面對這些,她能夠較理智地處理,很少恃嬌倚寵,亂施**威。壽夫人未生學森之前,張作霖非常偏愛學思,對許夫人也較親近。

1920年壽氏生子後,張非常明顯地將感情傾移到她們母子身上,冷落了許夫人。許夫人當然對壽氏懷有不滿。壽夫人對這些心裡非常清楚,但從不與她正面衝突,也不在張面前說她的壞話,只是暗中較勁兒罷了。

壽夫人對下人亦較寬容。一次,她吃的素菜裡夾進了一塊牛肚,她沒有責怪下人,只是平心靜氣地說:“你們幹活要留點兒神,今天我吃素,這菜裡的肉不讓我看見就好了。”可是壽夫人的貼身丫環小玉看不下眼,立即跑到廚房責怪廚師們粗心大意。廚師們以為壽夫人生氣了忙前來賠禮,正好趕上張作霖從外面進來。壽夫人見此情形忙示意大夥兒出去,不要再提此事。她不願意將這類事情捅到丈夫面前,讓他勞神。她知道他需要的是一個寧靜、舒適的家庭環境,而不是另一個帝國。類似這樣的事情,在壽夫人身上可謂不勝列舉。

壽夫人為人處世很講分寸,常常持以寬容態度,但並非是一個不講原則的人。壽夫人在帥府內的尊寵地位,使得她身邊的一些下人也自感高人一等、飄飄然起來。俗語道:主多大,奴多大。這話一點兒不錯。壽夫人的二兒子學浚的奶媽傅氏,時常倚仗著五太太的關係製造事端,以顯示其威風。壽夫人並不因她是自己兒子的奶媽而姑息遷就,放任自流。她總是嚴厲地批評她那自以為是的行為,忠告她:與人和和氣氣,才是家庭興旺發達之本。1927年,張作霖在北京當上了陸海軍大元帥,住進了中南海,奉天的帥府主要由五太太壽夫人留守管理。她嚴格按照帥府往昔的規定辦事,不因大帥正如日中天而隨意揮霍財產。比如,各房夫人,每頓飯菜都要嚴格按標準開支。如果哪位夫人有事需添菜或提高飯菜質量,這位夫人必須自掏腰包,不準多吃多佔,她自己亦不例外。她的這些做法,使周圍的人既懼她又敬她。

壽夫人精明能幹、洞察秋毫及剛柔相濟的品行,使她在大帥府裡十幾年來,一直保有寵妾的地位,即便是張作霖後來又娶六姨太,也沒有減少對她的寵愛。

1927年張作霖在北京中南海舉行家宴,幾位太太恰好全部在場。席間,壽夫人乘張作霖神采飛揚、酒興正酣之際,建議說:“姐妹們,我們的大帥洪福齊天,咱們也沾沾光。從今後,不要再稱太太了,這太俗氣。我建議一律改為夫人,你們說怎麼樣?”在座的幾位夫人都贊成,張作霖也喜笑顏開地連連點頭。壽夫人建議按姓以夫人稱呼,其目的是為拋開“五”字,以示平等,不分先後。從此,帥府內的太太們改稱夫人。

“九一八”事變後,壽夫人移居天津。解放前離津赴滬轉檯灣,一直孀居。1966年病故,享年70歲左右。在臺灣生活的日子裡,張學良念其為父守節,終不改嫁,每到她壽辰之際,均前往府上行叩首禮,十年如一日。壽夫人對張始終不渝的情感,贏得了晚輩們的崇敬。

壽夫人生有四子:學森、學浚、學英、學栓。

大事年表

1875年3月19日光緒元年二月十二日1歲生於奉天海城縣西90華里北小窪村。

1887年光緒十三年12歲從私塾先生楊景鎮學習三個月。

1888年光緒十四年13歲其父張有財被賭徒打死,隨母去鎮安縣(即黑山縣)趙家廟村(今屬北鎮縣)外祖父家就食。

1889年光緒十五年14歲學木匠,當貨郎,賣包子,學獸醫。

1890年光緒十六年15歲流落營口縣大高坎鎮。

1894年光緒二十年19歲投清軍宋慶所部當兵,後升任哨長。

1895年光緒二十一年20歲清軍移防離隊回鄉當獸醫,與趙家廟村趙佔元次女結婚。

1896年光緒二十二年21歲經馮麟閣(後改名馮德麟)介紹在廣寧縣(北鎮)加入綠林董大虎匪部。

1900年光緒二十六年25歲義和團運動,沙俄侵佔東北,盛京將軍逃走,地方混亂。於趙家廟組織保險隊,後移至北鎮縣中安堡。

1901年光緒二十七年26歲春節前夕遭金壽山勾結俄兵偷襲,逃往八角臺與張景惠合股,被推為團練長。生張學良。

1902年光緒二十八年27歲於新民受撫,先任馬隊幫帶(副營長)後升管帶(營長)。

1904年光緒三十年29歲日俄戰爭爆發,先為俄軍效力後為日軍效力。

1907年光緒三十三年32歲東三省改建省制,徐世昌首任總督,計擒杜立山有功升為奉天巡訪營前路統領。

1908年光緒三十年33歲奉徐世昌命駐防鄭家屯、洮南,追繳陶克陶胡叛匪。

1909年宣統元年34歲奉錫良總督之命追繳蒙匪牙什、白音大賚等。

1911年宣統三年36歲武昌起義,帶兵入奉天省城鎮壓革命黨人。

1912年民國元年37歲因鎮壓革命黨人被封為關外練兵大臣。袁世凱任臨時大總統後任其第二十七師中將師長。

1915年民國四年40歲被袁召入京,表示支援“速正大位”。復辟帝制後受封二等子爵。

1916年民國五年41歲驅段芝貴離奉,以盛武將軍督理奉天軍務兼巡按使。帝制敗後被黎元洪大總統任為奉天督軍兼省長。

1917年民國六年42歲因馮德麟參與張勳復辟,奪其第二十八師兵權,統一奉省軍政。

1918年民國七年43歲於秦皇島奪取直系購買的日本軍械擴充奉軍。入關支援皖系“武力統一”。被任為東三省巡閱使。

1919年民國八年44歲五四爆發,力主鎮壓。日本製造寬城子事件。孫烈臣任黑省督軍,鮑貴卿任吉省督軍。成為“東北王”。

1920年民國九年45歲在直皖戰爭中助直反皖。

1921年民國十年46歲被任為蒙疆經略使,轄熱察綏三特區。進京組織梁士詒內閣。

1922年民國十一年47歲吳佩孚揭露梁內閣賣國媚外,第一次直奉戰爭失敗而歸,宣佈東三省獨立,自任保安總司令,整軍經武成立陸軍整理處。

1923年民國十二年48歲擴奉天兵工廠。建立東北大學。

1924年民國十三年49歲成立東三省交通委員會。組“鎮威軍”六個軍進關與直系再戰,勝,推段祺瑞為“中華民國臨時總執政”。

1925年民國十四年50歲奉軍進入上海,勢達鼎盛時期。浙江督軍孫傳芳反奉,郭松齡倒戈,日軍助張敗郭。

1926年民國十五年51歲北京會見吳佩孚商定討赤計劃。孫傳芳北上歸附奉系,在天津蔡園開軍事會議組“安**”,被十五省推為總司令,決定打南方和西北的國民軍。

1927年民國十六年52歲在北京下令絞殺李大釗等多名革命志士。組成安**政府,就任陸海軍大元帥,成為北洋政府末代國家元首。與日本滿鐵社長山本條太郎在北京達成《滿蒙新五路協約》祕密諒解。

1928年民國十七年53歲北伐軍蔣、馮、閻、李對奉系進攻。日公使芳澤謙吉勸其退回東北並要其在滿蒙懸案書上簽字,拒絕。由北京返奉在皇姑屯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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