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92章 六宮

第92章 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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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六宮

因心裡頭裝著事情,中午的覺便不得好睡。天氣一熱,鳴蟬便起,嘶鳴的聲音像落著一場沙沙的大雨,我心裡發煩,索性不睡了,命幾個小內監拿了粘竿把蟬捕盡。正巧平娘說予潤又哭起來,我便往東殿去看。不知是否知道生母早逝的緣故,予潤總是愛哭。小小的面頰常常因為哭泣而通紅,我心疼不已,抱著哄了半個時辰才稍稍好些。平娘不禁嘆道:“德妃娘娘一去,真是可憐了小皇子。”

小允子恨恨道:“若不是那年安昭媛的丫頭驚動了德妃,現如今母子在一起,不知多好呢。”

我念起舊事,心中更是不樂,回頭正見小連子探聽了來報,說是敏妃午間生了大氣,連太妃賞的嵌玉琉璃屏也砸了,又道內務府已擬定了幾個寓意甚好的字眼作為安陵容為妃時的封號,下午便要送去玄凌那裡請他選定一個。

我抱著予潤聽他說完,不由笑道:“內務府也要極力巴結這位正得寵的新娘娘呢。手腳這麼快就擬好了字了。”

小連子不敢接話。我又問:“皇上現下在哪裡?”

“正在儀元殿看摺子呢。”

“皇后呢?”

“聽說用了午膳就睡下了,彷彿頭風又發作了。”

我將孩子交到平娘手中,轉頭吩咐槿汐,“去看看小廚房的蓮葉羹和藕粉桂花糖糕好了沒?本宮親自送去給皇上。”

午後的時光最是閒暇不過,我雖然心裡懷著目的去的,但望著一路水光山色瀲灩無盡,心下也稍稍寬慰一些。

玄凌一人在西室獨坐,想是些不要緊的奏摺,他信手翻過,倒也閒適。見我進來,微笑招手道:“午後日頭大,嬛嬛你怎麼來了?”

我含笑福了一福,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皇上神氣紅潤,就知道安妹妹的身孕多讓皇上高興了。”

玄凌笑道:“一向看著容兒身子嬌弱,沒想到胎像倒十分安穩,害喜也少,連太醫都說難得呢。”

我盈盈笑道:“安妹妹好福氣,臣妾懷著朧月的時候害喜害的最厲害,可見安妹妹的孩子有多貼心,將來必定是個十分孝順懂事。”

一番話說得玄凌十分歡喜,執了我的手坐下道:“你來得正好,朕一個人坐著看摺子正乏味呢。”

我笑著起身開啟朱漆描花的食盒,溫婉笑道:“臣妾正想著午後的辰光長,皇上中午的膳食必定吃得油膩,又因著為安妹妹的事高興,想必是敞開了胃口吃的,這時候肯定膩膩的覺得不消化。所以臣妾特意準備了一些清淡的點心拿來請皇上享用。不知可好?”

玄凌笑道:“朕最得意的就是咱們韞歡的封號,‘靈犀’,果真朕與你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

我邊盛了碗蓮葉羹放在玄凌面前邊解釋道:“這蓮葉羹是取新鮮的嫩蓮葉在日出前摘下來的,熬湯的蓮葉就是用葉子上的露珠。蓮葉好採,只是蒐集這露珠費了點功夫。幸好熬出來的湯極香,倒也不枉費這一番周折。”又取了兩塊藕粉桂花糖糕出來,放在新鮮的蓮花瓣上,端到玄凌面前,“湯是極清淡的,不過是借一點蓮葉的清香罷了,這藕粉桂花糖糕最好消化,入口又香甜,皇上嚐嚐罷。”

藕粉桂花糖糕色澤金黃晶瑩,放在粉紅剔透的蓮花花瓣之上,顏色更是誘人。光是看一眼,已經讓人垂涎三尺。玄凌笑道:“東西是簡單,難得做得精緻,叫人一看就有胃口。”說著吃了一口,本是極享受愜意的表情,道:“味道也清甜。”然而他的鬆弛裡似乎帶了一點鬱郁之色,他看著我道:“這藕粉桂花糖糕的味道很熟悉,像是從前在哪個宮裡吃過,卻又說不上來。”他極力思索著,良久,道:“彷彿是德妃宮裡?”

我淺淺微笑,那笑意裡也染上了一抹難言的傷感,“皇上記得不錯。從前德妃姐姐的藕粉桂花糖糕做得最好,皇上也最愛吃。”

玄凌也頗感傷,放下糕點,道:“伊人已逝,朕也好久沒再嚐到這個滋味了。”他有些沉鬱,道:“德妃在世時朕沒有多多憐惜她,一年裡不過見上三五次而已,話也沒的多說上幾句,連她走之前,朕也沒能好好陪陪她。如今她不在了,朕有時想起她來真是難過。”他長嘆一聲,“說到底,終究是朕辜負了她。”

眉莊在時,玄凌並沒有好好愛她、珍惜她、信任她。如今她走了這麼久,再說這話,只讓人更覺得傷感和涼薄。

我忙含笑上前勸道:“是臣妾不好,徒然惹皇上難過了。姐姐走時,還十分牽念皇上。若皇上這樣為她傷心,姐姐在九泉之下也要不安的。”我想了想,又道:“其實皇上也不必難過。這糕是姐姐當日親自教授了宮中廚役的,如今姐姐雖然故去了,但臣妾已讓那廚役到柔儀殿侍奉了。哪日皇上想吃,吃得喜歡,就是懷念姐姐的一點心意了。”

玄凌頷首道:“嬛嬛,還是你最善解人意。德妃有你這樣的姐妹,也算欣慰了。”

我笑道:“其實今日臣妾送這點心來,還另有一番心意。”

玄凌不由奇道:“你的心思總是別緻些,朕可猜不著,你且說來聽聽。”

我抿嘴道:“蓮葉為父,蓮花為母,藕為子女。臣妾奉上這份點心,是希望皇上、宮中姐妹和皇上的子嗣們永遠平安喜樂,體同一心。”

玄凌笑著將我摟入懷中,道:“嬛嬛,只為你這話,朕一定要好好謝謝你才是。”

我軟語呢喃,“臣妾不要皇上謝,只要皇上永遠像今時今日一樣待臣妾,好麼?”

他的笑聲爽朗而開闊,“好,朕答應你。朕與嬛嬛,與咱們的予涵、朧月和靈犀,也永遠平安喜樂,體同一心。”

伏在玄凌懷裡,從後殿的紅稜雕花長窗中望出去,幾株芭蕉葉子寬闊而翠綠,時而有五彩羽毛的小鳥停駐其間,歡鳴一聲,又飛得遠了。飛得那樣高那樣遠,在綿白的雲朵裡飛翔。燦爛的陽光如金粉一樣灑在雲朵上,彷彿鑲了一圈絢麗耀眼的金邊。望得久了,眼睛也有點暈眩。

殿外傳來兩聲輕輕地扣門聲,在寂靜的殿堂裡格外清晰。

玄凌懶懶問道:“誰在外頭。”

卻是李長的聲音:“回皇上的話,內務府擬好了幾個封號,請皇上過目,甄選一個賜予安昭媛。”

我笑著推一推玄凌,道:“這是安妹妹的喜事呢,皇上讓他們進來吧。”

李長這才敢進來擱下,玄凌道:“朕也看看,內務府起了什麼好字來?”

我站在他身邊看過去,原來只有三個字,分別用金漆描了寫在大紅的紙上,分別是“肅”、“儷”、“”三個字。

我依在玄凌身旁,和顏微笑,“字的意思倒還都好。”於是一一道:“這個‘肅’字嘛,剛德克就曰肅;執心決斷曰肅;威德克就曰肅;正己攝下曰肅;能執婦道曰肅;貌敬行祗曰肅;嚴畏自飭曰肅;貌恭心敬曰肅。”

玄凌道:“能執婦道,貌恭心敬,容兒是很適合的。只是這個字未免硬氣了些,與容兒的柔弱之姿風馬牛不相及。”他看著“”字,悠然笑道:“容兒靜默謙順,乃禮義人也。這字倒也貼切。”

禮義人也?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忽地見到玄凌說這句話時神情頗曖昧,猛然想起一事,幾乎要冷笑出來了。然而玄凌面前,終究按捺了下去。亦是心知肚明,陵容在玄凌心中是何等人物,更要小心度量了。

“皇上說的極是。”我又道:“‘’這一字,可以說是有度,也可說是靜有禮,這倒很像是說安妹妹。但更多的時候這個字是形容一個人腹有詩書氣自華。安妹妹性子是夠靜了,只是說到腹有詩書還略差了些。若選用了這個字,只怕安妹妹要多心。”

玄凌笑道:“那便只剩一個‘儷’字了。”說著就要命李長取硃筆去圈下來。

我微笑道:“‘儷’字容顏姣好、成雙成對的美意,又可指伉儷情深,果然是極好的。”說著偷偷去覷他的神色。

玄凌聽我說完,下筆便猶豫了,想了想,把玉管狼毫拋在青玉筆架上

我問:“皇上怎麼了,這字不是很好麼?”

玄凌似是自言自語,“伉儷情深,昭媛是妾侍,怎能與朕是伉儷夫妻,真真是笑話了。”說著向我道:“若真選了這個字給她做封號,只怕傳出去武百官也要指責朕太過寵幸嬖妾了。”他想了想,對李長道:“告訴內務府去,這幾個字都不好,再選了好的來。”

我微微笑著道:“其實何必內務府忙,安妹妹一向最得聖心,皇上指一個字給她做封號,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玄凌隨手取了蓮葉羹喝了一口,道:“一時間叫朕想一個,朕還真想不出來。嬛嬛,你與容兒相識最久,不如幫朕想一個合適的吧。”

我托腮道:“這樣的事臣妾怎敢做主呢,還是皇上聖裁吧。”

他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朕給了你協理六宮的大權,這有什麼不行的。而且從前貞貴嬪的封號你也起得極好。”說著把筆交到我手中,“你寫一個來看看,若真不好,朕再幫你改就是。”

我略略思量,寫了一個極大的“鸝”字,笑著側頭問他,“好不好?”

他略皺了皺眉,道:“鸝?”

我點頭,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的流蘇輕輕打在耳邊,涼涼的似四月裡的小雨,我柔聲道:“能歌善舞,性情又像黃鸝一樣和順,是安妹妹最大的長處。而且黃鸝,亦是兩情繾綣的鳥兒啊,這般樣樣周全,就像安妹妹為人一樣,真真是難得的。”

李長在一邊順口道:“奴才聽說黃鸝一胎四卵,正合安昭媛如今有孕,多子多福呢。”

我盈盈淺笑,“春和景明,鸝鳴清脆,應時又應景,與安妹妹是再相配不過了。”

玄凌神色一動,我知道他已被打動,果然他笑道:“這樣說來的確是極好的。”說著看李長,“去傳旨吧,再請皇后定個吉期。”

李長回稟道:“皇后娘娘頭風又發作了,只怕起身不得呢。”

我想了想道:“皇上不若先把名分給了安妹妹,至於冊封嘉禮麼,等皇后好些再定也不遲啊。”我彷彿不經意一般道:“只是內務府這幾個奴才真不中用,做慣了的事擬個封號而已,也那麼不上心,這等小事都要勞煩皇上。”

玄凌略一沉吟,眉頭輕輕一蹙。

我笑語盈盈,“四郎很喜歡嬛嬛所提的‘鸝’字麼?”我忍下心頭的冷毒,化作脣邊莞爾一笑,“咱們大周在帝王尊君諱上不甚避諱,譬如皇上輩分從玄,名字只把從前的三點水改為兩點水,其餘王爺則不做改動,既示兄弟親厚亦不失尊卑上下之分。”

玄凌脣際含笑,眼中卻頗有不解之色。我低頭,微微紅了臉龐,“四郎莫怪嬛嬛小氣。”

他語氣溫然若春水,“怎麼了?”

我別過頭,宛然有憂傷的神情,鬢角的明珠沙沙滑過臉龐,別有明華照耀。我輕輕吁了一口氣道:“皇上待安妹妹極好,臣妾是很欣慰的。嬛嬛心中總覺得四郎與鸝妃妹妹是姻緣天定,不然如何安妹妹陪伴皇上十餘年,從不與皇上臉紅過一次?連四郎與妹妹的名字——四郎名中有一凌字,鸝妃妹妹名中亦有一陵字,雖則音同字不同,到底也顯得四郎與妹妹情分深切,嬛嬛終究是旁人了。”我悽婉一笑,“或者該喚皇上為四郎的人是鸝妃而非臣妾。”

他起身,握住我冰涼的指尖,溫柔凝睇於我,“你是真心在意?”

我舉眸坦然望著他,幽幽道:“或許嬛嬛不該如此在意。只是若非四郎真心待我多年,即便為顧忌身份尊榮,嬛嬛也必不會將此言出之於口。”我低頭,盈盈拜倒,“請皇上寬恕臣妾嫉妒不容之心。”

他的懷抱溫柔而有力,攏我於懷,“你我當殿是君臣,無人處是夫妻,旁人如何與你相比。”他低一低聲,“朕雖不計較這些,然而為尊者諱也是應當的。何況,朕如何捨得與你生分了。”

他喚李長,“去傳旨六宮。朕賜安昭媛名為鸝容,冊為正二品鸝妃,告訴她今日不必來謝恩了。”

我伏在玄凌懷中,無聲無息地笑了。

於是陪著玄凌一起坐下看書,看了一會兒,只是望著窗外的芭蕉出神。

玄凌見我良久不出聲,輕聲道:“想什麼呢,這樣出神?”

我愣了一愣,方轉神過來,神色也有點悽惶了,道:“今日安妹妹大喜,倒叫臣妾想起當年入宮,臣妾與鸝妃還有德妃姐姐是同日入宮的,又一直情同姐妹。可惜德妃姐姐早逝,連好好敘一敘姐妹之情的緣分也沒有了。”我言下傷心,眼中也不由垂下淚來。

玄凌亦有些不忍,“德妃在世時朕沒有好好待她,想起來心裡也總是有幾分不安。”

我拉著他衣袖,含淚道:“如今臣妾已經位列四妃,安妹妹也封了鸝妃。”我順勢跪下,“姐姐雖被追封為德妃,但諡字追尊還未定。臣妾求一求皇上的恩典,再賜姐姐一份哀榮吧。還有早逝的淳妹妹,她走的時候還這樣年輕。”念及淳兒,我不禁潸然淚下。

玄凌撫著我的肩安慰道:“逝者已逝,生者也沒有什麼多為他們做的。就依你所言以表追思吧。皇后病著,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

“嗯。”我這才破涕為笑,又道:“既然說了,臣妾就斗膽再求一份恩典,愨妃是畏罪自殺,依例不能追封。只是皇長子漸漸大了,也得顧及他的顏面。至少也是皇后的顏面,畢竟如今是皇后在撫養皇長子。”我唏噓道:“生母不能被追封,想必皇長子是要傷心的。”

玄凌負手而立,沉吟良久,道:“湯氏雖有大罪,但念在她是皇長子生母,從前侍奉朕也還盡心,就破例予以追封吧。”他頓了一頓,又道:“既然要追封,那些已故的妃嬪就一齊追封了吧。只一樣,從前的賢、德二妃斷斷不能追封。”

我心下一凜,已經明白,忙道了“是”。

玄凌拉我起來,攬住我的腰,道:“自給了你協理六宮之權,你也辛苦了不少。”

我低頭莞爾,“為了皇上,總是甘之如飴。”我微一沉吟,道:“有句話,臣妾不知當不當講?”

“你說。”

我想一想,道:“皇上方才與臣妾說起追封一事,臣妾想起今日皇后在昭陽殿所說的一句話。”

“哦?”

“皇后娘娘說‘六宮妃位多懸’,臣妾想也是。四妃之中只有臣妾一位,宮中有的是比臣妾資歷深厚德行貴重的妃嬪,所以臣妾忝居高位也常常自覺不安。端妃姐姐進宮最早,卻因著身子不好一直未得再進封,有時朝禮之時還要在臣妾之下,臣妾實在愧對。”

玄凌道:“說起來,六宮之中是許久沒有大封一次過了。皇后不提,朕倒也疏忽了。”

我依依道:“臣妾也是這樣想。已故者可以放一放,倒是朝夕相處的姐妹該好好晉一晉位份才是。後宮安定,對皇上的前朝也有所助益啊。”

玄凌道:“好是好,只是這樣大封,也要有個由頭才好啊。總不成容兒進了鸝妃,後宮也跟著進封,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抿嘴兒笑道:“皇上貴人多忘事。予沛、予涵與靈犀百日之時,皇上曾經大赦天下,又賞了百官俸祿,獨獨在後宮沒有加封。皇上,您這可是厚此薄彼了呀。”

玄凌道:“難為你還記著。只是這話提起來也有一年多了。”

“不是臣妾存心要記著,而是臣妾想後宮本就是讓皇上舒心安樂的地方。若後宮姐妹和睦相處,皇上也能安心。”我收起笑意,鄭重道:“臣妾只求皇上一樣,無論怎樣進封各位姐妹,只請皇上一定要讓端妃姐姐為尊,居於臣妾之上。否則臣妾終究難安。”

玄凌道:“端妃進宮最久,貴妃這個位子本也當的。只是朕的心裡,總是更屬意於你。”

我柔聲道:“皇上重視臣妾,臣妾心裡十分明白,不願在名位上計較。”

玄凌有些感慨,撫著我的臉頰道:“這樣就好。朕就冊端妃為端貴妃,位列四妃之首。”他想想道:“朕早些年很委屈了敬妃,她又素性溫和,就冊為德妃吧。”

我盈盈屈膝,“臣妾先代幾位姐姐謝過皇上。只是皇上可還記得當日為了敏妃衣衫上的發明神鳥圖紋與鳳凰相似,還鬧出過好大風波。既然發明屬東方貴妃位,如今端妃姐姐成了貴妃,不知敏妃心裡會不會不痛快?”

玄凌蹙一蹙眉,微有不悅,“她還年輕,來日方長。”

我心中一寬,道:“淑和帝姬是皇上的長女,徐淑容是皇二子的生母,這兩位的地位自該與旁人不同,臣妾想總該給妃位。”

玄凌扶了我道:“這話不錯。只是這般妃位便有欣妃、貞妃、鸝妃和敏妃四個。”他苦笑道:“敏妃年輕氣性大,素來不喜容兒。今日已發作不小的脾氣,若來日與陵容並列,不曉得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我撫腮而笑,“蘊蓉到底年輕嬌縱些,於大禮無妨也便算了。”

“蘊蓉到底是朕的表妹,不可薄待了她,給她從一品夫人之位,再定一個‘莊’字,也叫她記得已是妃嬪,言行必得莊重。”玄凌凝神片刻,“只是欣妃與貞妃誰來做三妃之首,倒費些籌謀。”

我微笑道:“欣妃與貞妃都是生育了子女的。欣妃入宮久、資歷老,貞妃忠心耿耿,又生育皇子,實在是難以決斷呢。”

玄凌微微沉吟,“貞妃到底資歷淺,就叫欣妃做三妃之首吧。還有一個,從前福祺祥瑞四位貴人如今只剩了一個福嬪,她是最敦厚老實的,你給她貴嬪之位,一是體恤,二是也叫人知道,朕看重安分守己之人。”

我的微笑盈然而生兩頰,“到底是皇上思慮周全,臣妾可想不到那樣多了。”

玄凌抬起我的下頜,輕笑道:“你哪裡是想不周全,不過是等著朕來說出口罷了。你也再去想想,有要一同進封的就列個名單給朕看過,再交給禮部去辦就是了。”我又替欣妃謝過,玄凌笑吟吟向我道:“你替別人求了這樣多,又替別人謝恩,怎麼也不為自己求份恩典。”

我投入他懷中,笑道:“臣妾有皇上的寵愛,就是最大的恩典了,再不求什麼別的。”

他伸手將我抱在懷中,家常的寧綢長衫上有著墨跡的馨香,暖風吹動殿後的竹葉簌簌地響,襯著午後四平八穩的陽光,直欲催人睡去。

一夜好睡,醒來打起精神喚來內務府與禮部之人一同安排大封六宮的典禮,又由禮部按著位份、家世、資歷循了舊典定好要晉封的諸人位份,等著送來過目。

直忙到了黃昏才有三分眉目。我累得身上酸乏,向槿汐道:“明日請端妃與敬妃過來,請她們一同看看諸妃新定的位份有什麼不妥。”槿汐抱了一大束新折的木槿花,粉白嫣紅,枝葉筆直,甚是可愛,她將花插入臨窗長几上的大瓷瓶中,垂手笑道:“皇上要大封六宮的訊息可都傳遍了,皇后提一句鸝妃順帶著六宮妃嬪大封,這可都是要感激娘娘呢。”

我一笑,“我是不想便宜了她一個人做好人。她想抬舉安陵容……”我“嗤”地一笑,“如今是安鸝容了,我何不順水推舟,有好兒大家分罷了。”我取了把小銀剪子,慢慢修剪木槿多餘的枝葉,頭也不抬道:“景春殿有什麼訊息沒有?”

槿汐道:“聽說安昭媛得了這個‘鸝’字,沒敢生氣,也不敢委屈,只問了一句說內務府選‘儷’字甚好,為什麼不用。”

我只顧著修剪花枝,“為什麼不用?這話問得可笑,合該送本個私塾先生給她講講學去。問為什麼不用‘儷’字……叫小允子想法子把她這話傳到皇后宮裡去。”

只怕皇后知道了,頭風要發作得更厲害呢。

我道:“還聽說什麼了麼?”

“內務府幾個為鸝妃擬封號的司禮內監不知道為什麼得了罪咎,被李長帶了小內監狠狠杖責了一頓,打發去‘暴室’了。”她小心翼翼道:“聽說是皇上的旨意。”

我淡淡“哦”了一聲,“大概是上趕著巴結咱們這位新封的鸝妃娘娘,沒巴結到點子上吧。”

槿汐嘴角含了一縷微笑,“在旁人眼裡,這件事彷彿是這樣的,內務府的內監們想著巴結鸝妃,結果卻捱了皇上的打。”

我選了一朵開得最好的粉色木槿花簪到槿汐髻邊,淡淡道:“原本不是這樣一回事,只不過兩件事疊了起來看起來是那麼一回事罷了。”

槿汐下意識地摸一摸鬢角的花朵,道:“多謝娘娘。”

“那麼,還有人再敢隨便巴結討好鸝妃麼?”我微微笑著,一枝一枝細細整理著手中的花枝,直到使它的姿態達到我理想中的樣子。插好後只含笑端詳著,“要本宮想要的,剪去本宮認為多餘的,修剪花枝其實和整理後宮一樣。這道理,本宮明白,皇后更明白。”

槿汐淡淡笑道:“這花已經剪得很好看了。”

我只是含笑不語。

品兒掀了湘妃竹簾進來,道:“呂昭容來了,娘娘可要見一見麼?”

我笑道:“她來得倒快。”說著命小宮女捧了金盆和毛巾來淨手,向品兒道:“請呂昭容進來吧。”

話音剛落,呂昭容一陣風似的捲了進來,眉梢眼角皆是笑,道:“安鸝容!安鸝容!娘娘這樣好的智謀,真真是大快人心。”

我含笑請她坐了,對品兒道:“去拿昭容最喜愛的蜂蜜燕窩來。”

呂昭容道了一聲謝,“娘娘這樣客氣。”

我笑著讓:“本來就到用點心的時辰了。昭容有什麼喜事,慢慢說就是。”

呂昭容笑得眉毛飛的老高,“噗嗤”一聲終於掌不住了,道:“娘娘想必知道了,鸝妃?皇上竟然賜了個‘鸝’字給她,當真是要笑死我了。”

我慢慢剝著一顆葡萄吃了,方道:“這有什麼好笑的。鸝妃麼,皇上本就愛她聲如黃鸝啊,又贊她溫柔如黃鸝。”

我說完話,只幽幽笑著,呂昭呵呵笑道:“憑她說的怎麼好,怎樣是贊她的話兒。咱們姐妹雖然書讀得不多,字面上的意思到底是懂得的,鸝妃,連她的名字也改了叫安鸝容,不就是黃鸝鳥兒麼?再說她已不能唱了,說她聲如黃鸝真是刻薄。”她笑得不止,好容易才拿絹子掩了掩脣,道:“大周立國以來,從沒有給妃嬪賜給這樣的封號,新奇是新奇了,卻也要笑煞人了。且一改名字,這‘鸝’字也算不得什麼封號了。”她心情甚好,語速又快,一雙明眸左顧右盼,耳上的赤金纏珍珠墜子也隨著她的動作晃得人眼花繚亂。

我微微一笑,回味著脣齒間葡萄的酸甜,“姐姐此言差矣,既然更名為鸝容,鸝字就算不得封號了。”

呂昭容連連含笑稱是,又問:“皇上要封她鸝妃,娘娘可想好了拿什麼去做賀禮。”

我指了指紅木桌上的一幅“送子觀音”圖,道:“她那裡什麼好的沒有,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幅畫權當給她安胎用罷了。”

呂昭容道:“我想著也是。眼下皇上正寵著她,場面功夫還是要做的。”說著喚來貼身的侍女嬋娟,指著她手裡捧著的一把白玉如意,道:“我選了這個,就算給她安枕好了。”說著掌不住笑道:“娘娘瞧瞧,如意也就罷了,裝如意的盒子可費了我不少心思。”

我一時好奇,接了過來瞧了瞧,不覺臉上蘊了笑,道:“你也忒有心了。”

原來呂昭容裝如意的盒子是個松檎雙鸝圖的剔彩捧盒。那盒子十分精巧,用十三層顏色織就,色色相映。中間圓環林檎枝上是兩隻黃鸝,並頭展翅,神態溫柔,外圈的果實花卉也是描畫得光潔喜人。

呂昭容笑得彎腰,“這樣的盒子才配咱們鸝妃娘娘啊。娘娘瞧著兩隻黃鸝多栩栩如生啊,我可是領著宮女在庫房翻了好久才找出來的。”

我掩脣笑道:“從前只聽人家說買櫝還珠,必定是碰上了你這樣的好盒子才會連明珠也不要了。”

她頗有得色,“鸝妃見了這個盒子,肯定忘了還有把玉如意呢。”

“你可小心,別叫她動了胎氣。”

“娘娘放心,她絕不會生氣。鸝妃的名號是皇上給的,她若生氣,可不就是生皇上的氣麼?她才不會。”呂昭容篤定微笑,那篤定之中也很有幾分不屑。

我脣角微微上揚,道:“那也是。我更有一句好聽的話告訴你,皇上可稱讚咱們這位鸝妃性情和順,乃禮義人也。”說罷,彈著指甲冷冷而笑。

“禮義人?她也配麼!且不說眼下,娘娘不在那幾年,她明火暗刀地算計,多少嬪妃吃虧在她手裡。”呂昭容道:“難怪娘娘要生氣,皇上竟這樣誇她。”

呂昭容讀書不多,自然一時間想不到,槿汐卻是知道關竅,不覺舉袖掩脣,吃吃笑得滿面通紅。

呂昭容似有不解,我笑啐了道:“槿汐老於世故了,卻也有這沒正經的時候,還不告訴昭容。”

槿汐見左右也沒有旁人,笑垂著眉毛道:“這話是從前漢成帝稱讚趙飛燕的。原話是‘趙婕妤豐若有餘,柔若無骨,迂處謙畏,若遠若近,禮義人也’(1)。”

呂昭容仔細聽了,想了想道:“這話好耳熟。”說著面上微紅,道:“不過聽著彷彿不是什麼好話。”

我俯身過去,貼近她耳邊,極小聲道:“姐姐從前宮裡有本《昭陽趣史》,只往這上頭想去,怎麼姐姐自己也忘了麼?”

呂昭容驚了一驚,不覺臉上紅暈四溢,忙忙去看周遭,見沒有人,方才不好意思笑道:“淑妃娘娘怎麼說起這個來了。這還是從前皇上剛臨幸時,咱們什麼也不懂,幾個老宮人尋了來了。後來皇上久久不來,不過放著偶爾悶才看兩眼。自從上次皇后崔尚儀與李公公的事做章,我可嚇得要死,略有些嫌隙的都叫貼身的宮女一把火全給燒了,從此可再沒有了。”

我笑一聲道:“這有什麼。讀史本就可明得失,不過**者見**,智者見智罷了。”

正說著,槿汐領了小宮女端上燕窩來,趁熱把濃稠如汁的蜂蜜滾燙地澆了下去。那燕窩本是血燕,鮮紅透亮,一盞盞光潔如璧,一絲雜質也無,金黃的蜂蜜澆上去,顏色愈發光潤,令人食指大動。

呂昭容笑吟吟接過道:“娘娘好福氣,這血燕十分難得,不是我宮裡常用的官燕能比的。”

我笑道:“那有什麼,如今淑和帝姬正在長身子的時候,是該多多吃些好的。”我轉臉吩咐槿汐:“去告訴內務府,以後靈犀帝姬用什麼吃穿用度,昭容宮裡的淑和帝姬也是一樣。不要因為本宮位份高就偏袒靈犀一些,淑和帝姬才是皇上最尊貴的長女呢。”想了想又道:“咱們宮裡的血燕也快用完了,趕緊去叫內務府送些來,等下給昭容宮裡也送些去。”

槿汐應了轉身出去。呂昭容忙起身笑道:“這樣怎麼敢當呢。畢竟靈犀帝姬是娘娘所出,身份尊貴。”

我忙笑道:“姐姐客氣了。不要說姐姐的淑和,敬妃姐姐那裡的朧月雖是我生的,卻一直勞煩敬妃姐姐撫養著,還有端妃姐姐那裡的溫宜,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胡昭儀的和睦帝姬我也一樣疼愛,只不過人家矜貴,我不敢露出來罷了。只是憑她再怎麼矜貴,長幼有序,自然是姐姐的淑和帝姬最尊,只可恨內務府那幫奴才一徑地狗眼看人低,倒叫姐姐傷心了,也是我的不是,沒有早早知道。”

呂昭容道:“哪裡的話呢,我心裡也是把娘娘的朧月和靈犀看得如親生一般,只礙著娘娘位份尊貴,又日日操心宮中大小事宜,怕著那起子小人說我一味巴結,反而妨了娘娘的聲譽。”

我微微蹙眉,嘆息道:“外頭的閒話本來就多,還盼昭容姐姐向從前那樣待我才好。我出宮那幾年,朧月雖養育在敬妃姐姐膝下有她疼愛,可是明裡暗裡受的委屈也不少,敬妃姐姐也不能一一護過來,聽說昭容姐姐也看顧了不少,要不然哪裡有朧月的今天。我還沒謝過姐姐呢。”這番話說得推心置腹,呂昭容本就是直心腸的人,更是大為所動。

呂昭容道:“那幾年朧月帝姬苦,娘娘也苦,總算如今好些了,還要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也是難過。”

我點頭道:“還是姐姐明白我的心,尤其是咱們這些做母親的,費的心思更多更難。姐姐從前如何看顧我的朧月,今日我對姐姐的淑和也是一樣。只怕不能回報萬一罷了。”

呂昭容心腸觸動,低頭傷心道:“皇上雖然給了她一個‘鸝’字,但終究在妃位,從此高我一頭,也只能任她壓制了。我一個人老珠黃的人還怕什麼呢,只是可憐了我的淑和。算算年紀淑和也十五了,等上兩年便要下降。若被我這個不中用的母妃連累了,她面上也無光。”

我有心安慰她,笑盈盈起身,拉了她的手,道:“本該早恭喜姐姐的,方才姐姐興沖沖進來,倒把我也哄得忘了。皇上今日吩咐了,大封六宮時要進姐姐為欣妃,為三妃之首,姐姐可高不高興?”

呂昭容大喜過望,一時之間倒有些愣住了,口中訥訥道:“是聽說了要大封六宮,只是位份未定,真如娘娘所說麼?”

“從前立九嬪的時候讓姐姐屈居在安昭媛之後,我心裡不舒坦了好幾年。今日皇上要給鸝妃封號,我就順嘴提了一句,姐姐的淑和是皇上的長女。皇上便有了這道恩旨。”我微笑看著她,“鸝妃再得寵也蓋不過您是三妃之首,姐姐可安心了。”

呂昭容喜極而泣,彷彿不可置信一般,嚶嚶泣道:“在宮裡頭熬了這麼些年,沒想到還有封妃出頭的一日。”她盯著我,“娘娘不是與我玩笑吧。”

我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封六宮,過幾日就有旨意下來。如今叫我先擬了名冊來看。恭喜姐姐了。”

呂昭容感激涕零,“若非有娘娘眷顧,我何來今日呢。”

我忙扶了她起來,笑道:“咱們姐妹,還要這樣客氣麼?最要恭喜端妃姐姐,馬上可要改口稱呼端貴妃了。”

呂昭容一怔,連連頷首笑道:“正是呢。這個宮裡端妃姐姐資歷最深,也是最苦。封貴妃是應該的,咱們都心服口服。”

這樣言笑晏晏。卻是槿汐進來,雙手空空如也,道:“方才內務府小揚來回,除了皇上日常要用的血燕外,其餘都沒有了。”

我聽她說話間有些氣息不順,便問道:“前兩日還說送了幾十斤血燕來,我和皇后、太后宮中統共都沒拿多少,怎麼就一下子就連送人的份沒了。”

槿汐答了聲“是”,道:“原本是還有的。方才太后宮裡拿了些去,皇后娘娘宮裡又吩咐了,說是回過皇上的,鸝妃娘娘有孕在身,血燕這樣滋補的東西要盡著她吃,所以剩下的全送去了景春殿。”

呂昭容驚訝道:“血燕?那是正一品的四妃與帝后之尊才能用的。她的封妃之禮還沒呢,怎麼就先用上了?這樣子是還沒生呢,若生下來了,可不知道要怎麼寶貝才好了。”

我擺擺手道:“姐姐,由著她去吧。”說著皺眉,“只是我難得想對淑和儘儘心,竟也不能了。”不由得幽幽嘆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倒引起了呂昭容無盡感慨。槿汐道:“方才小姐和昭容說起趙飛燕,倒叫奴婢想起《漢書》裡頭一句話。”

我正一正髻上鳳釵,幽幽點頭道:“我知道你要說哪一句,趙飛燕姊妹從自微賤興,逾越禮制,浸盛於前(2)。班大家說的是從前,反而叫我們如今的人也心有慼慼焉。”

呂昭容低頭細細一想,苦笑道:“趙飛燕一旦得勢,縱橫後宮殘害妃嬪,漢成帝一味寵幸她,竟連親生骨肉被殺也不理會。皇上雖不至於這樣糊塗,可她這個樣子,哪怕我成了三妃之首更要讓她三分。”

我亦愁雲凝在眼角,唏噓道:“血燕是沒有了,槿汐,去取些茯苓膏來送與呂昭容吧。”

呂昭容恨恨不減,柳眉橫起,道:“我偏不服她,娘娘可要拿個主意呀。”

我只是愁眉不展,槿汐上前道:“昭容娘娘是知道的,一則是皇后的主意,二則娘娘要忙大封六宮的事分不開身,娘娘可要為我們娘娘在後宮的娘娘小主面前分辯呀。”

呂昭容點頭道:“我自然明白。”說著也不等槿汐拿了茯苓膏來,又一陣風似的往燕禧殿方向去了。

我見她走遠,方靜靜笑道:“只怕呂昭容現在已經恨煞了鸝妃了。若敏妃那裡知道,怕也要生好大的氣。”

槿汐垂手道:“呂昭容是個熱心腸,又是直腸子經不得激,但分寸是知道的。她一向心直口快,有什麼話對旁人說反而直接明白。娘娘處在這個位置上,有些話不方便說也不能說,借她的口倒很不錯。”

我用指甲撥著碗裡的茶葉,曼聲道:“我請旨讓端妃為貴妃也是這個道理。難得她心思細,出手又利落。”我心念一動,霍然想起一事,“皇后已經不耐煩鸝妃了,真是可喜可賀。”我笑著踱到妝臺前,打開了胭脂盒子補妝,道:“皇后賜了那麼多血燕給鸝妃,也不知鸝妃能不能消化得了呢?”

槿汐微微垂下眼簾,道:“娘娘也覺得皇后不是真心疼惜鸝妃麼?”

胭脂嫣紅如血,凝在指尖彷彿開了一朵顏色最純正的紅梅,鮮紅盈盈欲滴。我薄薄化開了拍在臉頰上,淺淺的紅色如飛在天際的一片紅霞,輕薄甜香。我笑道:“就如這胭脂一樣,拍得薄可以暈臉,凝得濃就可用來點脣。皇后真心要賞鸝妃,大可不必那麼顯眼,一日一日命內務府送去就是了。這樣一下子全給了她,反而叫六宮非議。”

槿汐拿著篦子為我細細篦著頭髮,徐徐道:“這才是皇后厲害之處,一則讓她不要趁著有身孕得寵忘本,二來與鸝妃為敵的人不少,鸝妃恩眷愈多,後宮中人愈對其側目,為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一定會緊緊依附皇后這棵大樹。不過,看來她們之間的嫌隙恐怕也不淺呢。”

我對鏡自照,緩緩向槿汐道:“去把六宮的妃嬪名冊拿來,我要好好看一看怎樣大封六宮呢。”

註釋:

(1)、出自古杭豔豔生所編《昭陽趣史》。

(2)、出自班固《漢書.外戚傳》記趙飛燕,指趙飛燕出身寒微,幾度逾越禮制。終至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