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仇敵,亦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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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仇敵,亦是知己
赫連恆忍不住笑,傾身湊到她耳畔,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道,“放心,就算要動手動腳,也不會在這裡。”
一抹紅雲染透了湛藍,她驚豔的臉兒,白膩如雪的脖頸,還有刺滿銀針的**,都成了紅色的。
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她睫羽低垂,抬手推在他臂膀上,“去,把御威帶來,我有話要對他說。”
赫連恆灼熱的眸光頓時褪了溫度,脣角的笑依然溫雅絕倫,他看了眼靜默的御天,問湛藍,“忘我去?你不怕我殺了他?”
湛藍抬手在他寬厚的胸膛上一字一拍,極具威脅xing地說道,“御威如今可是本女王的人,輔政王,你敢殺一個試試!”
面對愛妻威儀,赫連恆只能高舉白旗。他誇張地做了個揖,“臣謹遵女王陛下聖旨。”
見她又笑了,他才匆匆出了宮苑。
他得快去快回才行,把湛藍留在兩頭狼面前,他著實放心不下。
完顏襲瞧著他離去的背影搖頭失笑,見湛藍放下一枚白子,他緊跟著落下一枚黑子,她的棋藝,是他親自教導的,倒是後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和恆不再打算舉行一場婚禮嗎?”
完顏襲此話一出,正繞過美人榻要為湛藍拔針的御天腳步微頓,短短一點距離,彷彿走了千百年,湛藍短暫的遲疑,更讓他生不如死,步步如踩在烈烈燃著的火炭上。
終於,他修長如玉的手,還是穩穩捏住她腳踝處的一枚銀針,小心地拔下來,細細的針,在她腿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孔,這些傷痛,卻皆是落在他的心上。
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湛藍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接過李益淳遞過來的花果茶喝了一口,才回答完顏襲的話,“還有這個必要嗎?”
“孩子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父親,不然,他長大了一定會問不停,為什麼他的母親是女王,父親卻是有自己王府的輔政王?”
“寧州王顧慮得極是,不過,若是我與赫連恆成了婚,怕是天下也要易主了。到時候,你們煽風點火,赫連恆必然被那群臣子逼著選妃納嬪,他被弄得焦頭爛額,我這個女王成為皇后之後,擺在後宮裡,可是既沒了自在,又沒了分量!”
啪一聲響,她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白子,威嚴冷酷地瞪著完顏襲,“寧州王,你此一提議,可是謀反的徵兆!”
李益淳眉峰聳動,嗅到火藥味兒沉重,便遠遠地退開兩步。
完顏襲又擱下一枚黑子,眯著狹長的眼眸,邪笑瞅著她,“不過是一提,你竟給我這麼大的罪名,我如何擔得起?我這樣說,也是為了恆的未來著想。”
“婚禮是我的心病,這輩子,我再不會與任何人舉行婚禮。只要我與赫連恆白頭到老,就足夠了。”
她輕輕地一聲嘆息,彷彿鞭笞,正打在御天脊背上,無形的傷深可見骨,痛得他無法支撐。
然而,他並不知,湛藍所謂的“婚禮”,是在現代與裴恆的那場未完成的婚禮。
李益淳見御天臉色沉鬱,便上前來,接手他拔針的事宜,“師兄,我來吧,配殿裡熬得藥應該差不多了……要不然,你去瞧瞧?”
“嗯。”御天對看向自己的湛藍點了下頭,便朝著東配殿走去。
完顏襲見湛藍遲遲不落子,也不禁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御天那抹急促消失的藍髮背影。那的確是個驚豔宜人的男子,除卻他的所作所為,其他都是好的。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竟然有勇氣,悖逆天下,與湛藍舉行了一場驚世駭俗的婚禮。
“藍兒,若是想讓他活著,就別再說些有的沒的逼迫他,你再刺傷他,他會自殺的。”
湛藍手上的一把棋子揮在了棋盤上,嘩啦一聲刺耳的爆響,棋盤上的棋局被散落的棋子弄得凌亂不堪。
“我沒有刺傷他!我本可以和他相安無事,他管好他的西夏,我管好我的大周,是他非要把自己逼上絕路……事到如今,我以半條腿換他一條命,恆才答應讓他活著,我也並沒有為難他。我讓他做御醫,比對你更厚待他,難道還是我做錯了嗎?”
她心裡憋悶許久的怒氣,無法對赫連恆宣洩,倒是幸虧坐在對面的人是完顏襲。只怕日後,將他困在這樣遙遠的一隅,將來她心裡再有不能言說的委屈和憤怒,怕是再無人可傾訴了。
每天與御天如此低頭不見抬頭見,她知道,赫連恆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他。
像剛才那樣,他還能與御天說笑,都是為了她。
他心裡一定也有與她同樣的怒火,他也期望有一個人能傾訴,可他不說,她也只能自欺欺人,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見她淚滾下眼眶,完顏襲給拔針完畢的李益淳擺了下手,見他離開,他才繞過棋桌坐到湛藍身邊來,拿手帕給她按在眼角,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湛藍接過帕子,擰開頭,自己擦淚。
見她冷靜了些,完顏襲也冷靜下來,忽然就想到此來的目的,擔心赫連恆回來之後,吃醋他和湛藍坐太近,他忙又坐回自己原來的位子上。
“藍兒,不如,把御天留在這裡,我跟你回去。”
湛藍吸了吸鼻子,和緩了心緒,“什麼意思?你不稀罕當這個寧州王嗎?”
“在大周,我習慣了當輕鬆的護衛,更樂得侍奉母后,我若是留在這裡,母后思念我了,難道要她千里迢迢來這裡探望我嗎?”
他竟還是想回去?!金晗柔不過是個藉口。
“寧州,你來管最合適,御天之前獨斷專橫,難以服眾,金風,蒼龍的確文武雙絕,秦景瑞出身武將,統領兵馬得心應手,他們卻都沒有治國之才。隔著一片沙漠,我總不能親自來管制,這邊若是一片散沙,將來定然民不聊生。”
“原來,將我留在這裡,你是慎重考量過的。”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怎麼?在你眼裡,我是公報私仇之人嗎?”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封他為寧州王,將他留在這裡,都是赫連恆的決定。那個千年大醋缸,倒是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完顏襲釋然一笑,“御天之前的獨斷都是有理由的,你瞭解他的xing情。”
湛藍當然知道御天不該是那樣凶殘的人……人之初,xing本善,如果不是貪色卑鄙的西夏先皇,釀成了御天年幼時的慘劇,他也不會做出弒父奪權的事。
奇章子兩日前來信勸她,甚至具體地說到了御天拜他為師之後的言行舉止……
當奇章子命年幼的御天第一次殺蛇取膽入藥,御天卻把蛇放生。因為第一次配藥失敗,被責罰,他卻說自己膽小,沒有抓好蛇,才讓蛇溜走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奇章子如此用心良苦,以德報怨,令人唏噓感慨。御天當初在大周皇宮的水裡下了劇毒,可是想連他一起害死的。
奇章子的信,不只是撼動了她,也撼動了赫連恆,她把信給赫連恆處置,他卻並沒有把信燒燬,而是把那厚厚的幾頁紙都給了御天。
御天看信便泣不成聲,因此,赫連恆才決定,卸除命人專門打造的手鐐腳銬,封他為五品御醫。
奇章子那樣為愛徒規勸她這個女王,自有師徒之情在先,人之常情。完顏襲這番話,卻讓她猜不透。
“襲,聽你這話……你似乎比我更瞭解他。”她可並沒有忘記,他們都曾經想置對方於死地,御天給他下毒,若非當初她及時給他解藥,他如何能活到今日?!“你可不是他的老朋友。”
完顏襲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仇敵,亦是知己。”
“哈!倒是一句有趣的話。”她不敢恭維地冷哼搖頭。
“當初,為了對付恆,我和御天曾經聯手過。所謂知己知彼,我查清楚御天的一切,才決定與他合盟的。”
“既然你如此苦口婆心,我會考慮的。”
完顏襲長臂伸過棋桌,握住她的手,“不要只是考慮……”
“嘿!”赫連恆腋下夾著御威,快步進門來,就暴吼一聲,“襲,你的手往哪裡放?”
虧得他輕功飛快,否則,不知道又要發生什麼可惡的事,這些個男人,一個個都是狼,全然沒有半分自覺。
“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動腳!否則,就把你流放到沙漠去。”
湛藍挑眉揶揄,“輔政王,你好像沒有這個權利。”
“他可以試試。”為了他的寶貝愛妻,他赫連恆完全可以六親不認。“殺了一個銀煊,我不介意多殺一個兄弟。”
完顏襲還是有恃無恐,不怕死地在湛藍手上拍了拍,“藍兒,看樣子,我一定把你搶回來才行,恆真的越來越囂張了。”
湛藍眼瞅著赫連恆鐵青的臉,忍不住笑起來,她順勢從完顏襲掌下抽手,對被放在亭子裡的御威招手,“過來,朝寧州王跪下。”
御威看了眼她那條受傷的腿,見她屈膝把百蝶穿花的真絲褲管放下來,他識趣的低下頭,卻不明白,這個寬容到不可思議的女人,為何要讓他給完顏襲下跪。
完顏襲也不明所以,“藍兒,你讓他跪我做什麼?”
“從此以後,你就是他的義父和師父。”
“義父?”赫連恆和完顏襲驚得異口同聲。
御天端著藥碗從配殿出來,直接開口,“義父不就差了輩分麼?我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