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再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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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再遇太子
“不用你管。”羅煞明顯感覺到自己聲音的哽咽。
“是我的錯。”蕭徹長嘆一口氣,將坐在地上的羅煞橫抱而起,這次羅煞沒再掙扎,任他將她放坐在床榻上。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為她找來清水、紗布與金創藥,認真地為她擦拭傷口的樣子,羅煞的心一動,剛才的火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這個一向高傲自負的王爺向她道歉,已經很難得了,羅煞也沒有理由再去生他的氣。
“好了沒?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羅煞忍著時不時由手心傳來的疼痛,顫抖地問。
“自然是有原因。”蕭徹的目光始終注視著羅煞的手,敷衍地回了這句她聽過幾百遍的話。每次問他什麼,他都回答自有安排,自有計劃,自有原因,她就像個傻瓜似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今天怎麼想到來找我?”蕭徹已經為羅煞包紮好一隻手,隨後又著手第二隻。
“皇后出了一個繡題,關於曼陀羅,你認為我該在這次選妃上鋒芒畢露還是繼續……”羅煞的話才頓一下,就被他打斷。
“母后不可能出曼陀羅的繡題。”很肯定的一句話,更確定了羅煞心裡的猜測。把她的兩隻手都包好,蕭徹終於抬起了頭:“你心裡已經有明確的答案了對嗎?那就照你心裡的答案做吧。”
看著他高深莫測的臉,羅煞惋然輕嘆,他心裡應該是孤單的吧,卻從來不肯表露在臉上,一人默默承受。
“其實,皇位或許……沒你想的那麼重要!”羅煞不自覺地說了這麼一句,換來他一個驚訝的眼神,包含著複雜的情緒。
“若你經歷過我所經歷過的痛,就會明白,那個位置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這是他第一次對羅煞坦白他的一絲真實情感。也許,她真的不能體會他心中的那份孤獨。所以為了幫他,那日羅煞不顧危險選擇救了那名刺客,她相信,將來那名刺客會幫到他們許多。
剛出臨泉宮不遠,走到影度迴廊時,一陣狂風將衣袂捲起飄揚,一場沒有預兆的大雨從天而降。羅煞被困在迴廊內而不得而去。
飄揚的塵土浥溼不起,嬌豔欲滴的牡丹薔薇被冷雨打落,風中略帶草腥味。空階夜雨頻滴,佇立長廊邊緣,伸出雙手感受雨露的真實感。望著雨滴將羅煞手纏的紗布浸透,最後將手上的金創藥洗滌。
雨如絲,紛紛擾擾,風捲雷鳴閃電破空,庭院落紅無數。如此電閃雷鳴羅煞卻無一絲害怕,反而享受地緊閉雙目感受細雨拍打在手上的感覺。
“吹盡殘花無人見,惟有垂楊自舞……”羅煞正自感慨,另一聲感慨將她的話接了下去:“綠黛紅顏兩相發,千嬌百媚情無歇。”
羅煞微驚,將雙手收回,回首抬眸時,卻見太子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她身畔,急忙施禮。
沒待羅煞彎下腰,太子就已經扶住了她,問:“那日為何沒來太子殿?”
“身子不適!”羅煞萬萬沒想到,在這兒都能巧遇太子。
太子的嘴角輕輕勾起,溫和地笑了笑,竟也將雙手伸到外面接起點點細雨。羅煞與他並肩立於長廊,聆聽在兩人之間迴盪的淅淅瀝瀝的雨聲。
他不說話,羅煞也不敢開口詢問。就這樣靜靜地站了半個時辰,他的突然開口著實嚇了羅煞一大跳。
“我立你為妃如何?”似開玩笑的一句話由他口中逸出。
“小家碧玉女,不敢攀權貴。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羅煞很肯定地拒絕了他那自以為是的美意,羅煞的目的並不在太子妃之位。原以為太子會朝她大發雷霆,卻不想他依舊笑望她,瞳中無一絲慍色。
“你與她很像。”他悠悠嘆氣:“那日我問過藍靈依同樣的問題,她如你般義正詞嚴地拒絕我說,不是所有人都如太子您想象中那般貪慕虛榮,如太子乃我心之所愛,就算陪之共度糟糠之日又如何。很特別!”
正如他來時那般毫無預兆,太子離開這裡也是無聲無息地。在他的背影中羅煞看到了迷茫與沮喪,羅煞猜想那是因為藍靈依與她同時對他的拒絕吧。或許這是他第一次嚐到失敗的滋味,對於這位享盡萬千寵愛的太子殿下來說,是一件很失敗的事吧?
更加能肯定,他對藍靈依異樣的情愫。也對,藍靈依如此兼聰慧與美貌的女子,有誰能不動心呢?
陣雨很快就停了,羅煞飛奔回雨落苑。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煙雲竟沒念叨她,而是為羅煞換下早被泥弄髒的繡鞋。當看見羅煞受傷的雙手時,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吞了回去,為羅煞重新上藥包紮。
那夜羅煞點著微弱的燈認真刺繡,一夜未眠。
十日已到,正是選妃之日,她們由崔公公領進太子殿,羅煞被安排站在第五排第五位。
赤金猊鼎,薰徹麝香,碧海金鏡,前後四方頂天柱,鑲金嵌珠,精細雕龍,玉盤金盞,鵝黃細軟輕紗,飄逸浮動。
羅煞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打量起鳳椅上的皇后。
粉黛雙娥,鬢髮如雲,鳳綃衣輕,雪乍回色,雍容華貴之色逼人。雖已年近四十,卻依舊容顏未衰,風華絕代。儘管她從她們踏進太子殿開始就一直在淡笑,卻還是掩蓋不住她眼底的那份沉穩老練。早就聽聞她是位政治野心家,皇上所有的朝政她都要干涉,似乎想做另一位“武周聖神皇帝”。
太子與她並排而坐,臉上毫無喜色,彷彿根本不認為今日是他在選妃,他就像位旁觀者,肅穆冷寂。
接著崔公公就捧著箋金小冊念著他們的名字,凡是被唸到名字的都會上前一步走到正前方將繡品現於皇后與太子面前。不論她們的繡品好是不好,皇后都是千篇一律的溫和淺笑。
崔公公有條不紊地喊著每個人的名字。一身緋淡清雅,頭鑲八寶綠細簪的藍靈依站出來將繡品展開,所有的姑娘都冷冷一聲抽氣,就連面無表情的太子都浮出了詫異之色,隨後轉為讚賞。唯獨皇后的神色依舊不變,淡笑點頭。
這麼多姑娘的繡品皆為曼陀羅,其中也不乏上品之作,只可惜都是千篇一律的,看多了也就覺著枯燥無味。而藍靈依這幅“三生淚”意在境中,境中有悲,悲中藏情,栩栩如生。最大的不同之處還在於她所繡之曼陀羅正在凋零枯萎,無盡的悲愴淒涼將觀者帶進一個悲傷動人的故事,不自覺陷入傷痛。
“秋風不敢吹”,它獨獨突出“不敢”二字,孤煙嫋寒碧,殘葉舞紅愁,雅姿妍萎,落紅隱餘香。
“露醉木蕖妝”,它注重繡描“木蕖”二字,東風吹盡殘粉枝,殘英點岫即瑤岑。
亦真亦幻,其繡功根本無從挑剔,實乃傾世之作。
聽到崔公公叫自己的名字,羅煞便捧著才趕繡完成的作品上前,輕柔地將其攤開展現在眾人面前。
眾秀女中傳來竊竊私語,最後轉為不屑地低笑。羅煞從容地抬頭仰望皇后說:“臣女這幅繡品名為‘鳳舞凰血泣’。”
皇后那張和煦淡笑的臉剎那一變,血色盡褪,單手無力地撐頭軟靠在鳳椅的薄金扶手上。太子先是望了羅煞一眼,才關切地詢問皇后的鳳體。皇后只是將頭輕輕地一搖,示意並不礙事,很快收起倦態,儘量扯出她自認為很美的笑容,神色卻暗藏幾分凌厲。
皇后的突然變臉不為別的,只因羅煞這幅繡品,也不是因為羅煞的繡功有多麼地驚世駭俗,而是因為羅煞繡的正是一對翱翔於浩瀚藍天的鳳凰。
“難道你不知道題解為曼陀羅嗎?”皇后問道。
“回皇后,真正的題解並不是曼陀羅,而是鳳求凰!”羅煞的聲音如鬼魅般在安靜的大殿上響起,迴音一波一波來回飄蕩,隨後再娓娓道來:“宮內只有承歡殿一處有曼陀羅,而曼陀羅象徵著一個承諾‘鳳求凰’。愛,一生只一次,獨予她,所以臣女才繡了一對翩然血鳳凰。”
皇后的臉色越發僵硬,近乎咬牙切齒地道:“好大膽的丫頭,竟敢不將本宮放在眼裡,還妄自提起宮中的事。”她一個箭步衝到羅煞面前奪過繡品,毫不留情地將它丟在大理石地面上道:“本宮的題目答案只有一個,就是曼陀羅。”
羅煞低頭不語,任她欲將自己剝皮的冰冷眼神在身上游移。羅煞早就猜到這題不是皇后所出,根本就是皇上授意而出。羅煞原本不想繡鳳凰激怒皇后,但是蕭徹卻讓她放膽繡血鳳凰激怒皇后,揭起她的痛處。
“傳本宮懿旨,漠北大將軍之女藍靈依,孝謹端莊,才情洋溢,溫婉聰慧,深得本宮之心,即冊封為太子妃,擇日大婚。”
楚晚晴聽見這個旨意,一張粉白嫩臉頃刻慘白,眼淚盈盈在眼眶打轉,幾欲滴落。而羅煞早就料到藍靈依很可能會被封為太子妃,只因她的父親是手握重兵的藍景浩。
朝廷有三位大臣手握兵權,第一位就是藍景浩,常年征戰淮北一帶,殲滅了無數個突然崛起的小國,亦得到“漠北大將軍”的稱號,他在朝廷的地位、聲望、威信首屈一指。
第二位乃文貴人之子函王,十六歲封王那日,皇上就賜予他江南一帶的兵權。他不負眾望,五年來的大小戰役全勝,成為新一位崛起的戰神。
第三位則是雪妃的親弟弟冷乾,二十歲那年打敗敵國,並與之簽訂二十年歸順協議。皇上大悅之下封其為“乾侯”,授予三十萬禁衛軍帥印,他只是一個外人,皇上卻能如此放心地將這麼重要的兵權給他,可見皇上對其信任程度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