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政治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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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政治課
“林海。”
林海的身體猛地挺直,用自己最莊嚴的表情面對白板。鬨笑的聲音淡了下去,只剩下老師的眼神刺在他的身上。
“來,上來。睡得那麼安穩,看起來你對這個主題很有研究。”政治老師用他特有的抑揚頓挫的聲音和不知何地的獨特口音說,“你上來畫一隻金魚。”政治老師雙手抱胸,黑色的夾克罩著條紋襯衫,看起來既輕鬆又嚴肅。
林海從狹窄的座位中費力地把腿拉出來,被五十四雙眼睛注視著,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口太陽灶焦點上的鍋,在熾熱的陽光中慢慢地沸騰。他走上講臺,注意到了講桌上一口玻璃缸內的金魚。
“別偷看金魚啊,”政治老師抱著手說,“你認為金魚是什麼樣的就畫什麼樣的。”
強人所難啊,老師。雖然我經常在你的課上憋著笑,吐槽你講**問題時的姿勢還有動作,但是你也不能就用公權力打擊報復啊。林海強忍笑意不去看上課風格獨特的政治老師。政治課總是很獨特,因為老師在上這門課的時候自己也會奇怪地發笑,這時候林海就會和同桌趴在桌面上用書堆遮蔽著自己,哈哈大笑。
似乎現在用上了新的課本,講的是哲學。飽受網路文化浸**的林海對這個有許多不純潔的聯想,以至於無法正常聽課。但是今天上課睡覺卻非為此,這是個意外。
他拋開亂七八糟的思緒,開始想象腦海中的金魚,用盡全身力氣在白板上畫起了藍色的金魚。彎彎曲曲的線條顫抖著勾勒出詭異的輪廓,林海試圖把自己腦海中的金魚描繪出來,但是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類似乎鞋拔子一般的東西。臺下的鬨笑聲越來越大,林海可以想象那群混蛋看到他上臺畫了只鞋拔子時的表情,所謂喜聞樂見額手稱慶也。
他放下筆,審視著自己的作品,一隻鞋拔子魚。
“好,”政治老師的嘴角上揚,“現在對著投影上的金魚,再畫一隻。”
你要笑就笑出來好不好啊,你欲笑非笑的表情是要保持你政治老師的嚴肅嗎?可是你已經快要笑出來了啊!林海在心中默默地吐槽,轉身看投影幕上的一條巨大的金魚照片,開始又一次失敗的創作。
這條魚不那麼像鞋拔子了,它身上滿是皮癬一般的鱗片,又大又圓的魚眼透露出猶如死前的驚恐。
“下去吧。”政治老師笑著說,“這兩隻金魚,還有投影上的那一條,大家認為哪一隻比較像真正的金魚啊?”
“左邊那隻,左邊那隻!”同學們又笑又叫,指著鞋拔子魚。
“這一條是有著現代藝術的抽象,但是不最像真正的金魚,”政治老師又交叉了雙臂,無視同學們對鞋拔子魚的獨特喜愛,“要我看來,還是螢幕上這一隻比較像。”
林海費力地回到更狹窄了的座位上,把政治課本從書堆裡抽出來,說:“靠。”
“哈哈哈哈左邊那條魚超級像個腎……”同桌的醜惡嘴臉暴露無遺。
“我喜歡抽象藝術。”林海尷尬地說,抬起頭聽課。
政治老師點開下一張幻燈片,開始邊抖腳邊講課:“那麼,哪一條金魚才是真的金魚呢?人腦中的金魚是不是就是真正的金魚了呢?你認為金魚是這樣,是不是真正的金魚就是這樣呢?”他瞟了一眼鞋拔子魚,又看了看缸裡的魚。那條金魚
在滿堂笑聲中默默地穿行在水草間,用短暫的記憶注視著它所不能理解的這一切,不知道自己居然成為了一個重大的哲學問題的重點。
“所以呢,意識中的東西還有現實中的東西,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哪一個才具有第一性,這個問題可就是哲學最重要的問題了。哎——有的人認為自己意識是第一的,物質是第二的,客觀世界是依附在主觀世界上的,自己的意識就是世界,這個叫做唯心主義;還有的人認為物質才是第一的,而意識是依附在物質上的,哎這就是唯物主義……”
林海從昏睡中甦醒過來,翻開政治課本。課本上幾個大字:“思想政治必修四:哲學與生活。”哲學嗎?似乎是很深奧很晦澀的東西。林海也曾經對各種所謂的生活哲學有所涉獵,後來才明白這些生活哲學更俗的說法就是“雞湯”,從此不再碰哲學。在他的記憶中,真正的哲學似乎是些很難懂的東西,有很多的超長希臘人名,要不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各種晦澀概念,什麼矛盾,什麼世界觀,什麼形而上學。
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呢?
“……有的人認為啊,這個世界只能被感知,我們的眼睛鼻子手所感覺到的東西,就是真正的世界。東西在他的意識裡出現了,那才是真實存在的,而他所不知道的東西,那就是不存在了。他看見那裡有個桌子,就是世界上那裡有個桌子;要是他看不到,他就說桌子不存在了。這個呢,是主觀唯心主義……”
聽起來很蠢,林海默默地想。世界上怎麼會有人認為他沒看到一個東西,那東西就是不存在了呢?那如果把他扔進個小黑屋,難道世界就只有一個小黑屋了嗎?
“這個桌子它客觀地存在在世界上,你不能說因為你內心看不見它,就沒有這個桌子……”政治老師循循善誘地論證桌子的存在。
可是似乎又有些道理,林海感覺心中射入一道光。我們沒有感覺到的東西,或者說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對於我們的意識來說,就是不存在的。對於我們內在的世界、內心的世界來說,外在的世界是否存在那一個桌子,與我的世界完全無關。就算是林海他沒有畫出真正的金魚,但是金魚的形象確確實實是在他心中的,而這一點與外在世界並沒有直接的關聯,他“看到”了金魚,所以他的世界出現了金魚。假如他不看金魚,外面的世界上金魚是否存在,是一根手指長還是哥斯拉那麼大,對他有何影響?對於一個從出生起就在小黑屋裡的人來說,他的世界不是隻有一個小黑屋嗎?
“可是那個桌子確確實實可以不存在啊……”林海小聲嘟噥。
“老師,對於一個沒有看到桌子的人來說,那個桌子就是不存在啊!”一個同學高聲說。林海有些贊同地點點頭。
“可是桌子確實在這裡啊!”政治老師說,“你認為桌子不存在,桌子難道就消失了嗎?”
“但是對他來說,桌子就是不存在的!”
“但是,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呢?”政治老師說道,他的神情有些激動了,“是有桌子,還是沒桌子呢?你沒見過喜馬拉雅山,喜馬拉雅山就不存在嗎?哎有句話叫做客觀世界不以人的主觀為轉移,就是說我們的意識是不能直接改變現實世界的……”
或許老師不知道同學只是在抬槓而已,為了開心。老師也有
可能知道,但是他也樂於和同學爭論,這樣可以增加教學質量。反正大家都在笑,認為這一幕很有趣,活躍的課堂氣氛沒什麼不好。
可是那個桌子到底存不存在呢?林海看著抖腿的政治老師下方的講臺,一瞬間有些恍惚。
“唔……”他艱難地收回意識。居然又差點夢周公了,他默默地想著,回憶起昨夜的那次恐怖的經歷,讓他一上午的課都陷於昏睡中的可怕的體驗。
那是在半夜,他在睡夢中的時候。不知道何時開始,只是在一瞬間,它就突然降臨了。
林海很自然地從睡夢中醒來,或許是尿急,或許是口渴。可是這又是不自然的——因為林海居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林海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處於清醒狀態,能夠正常地思考,他知道自己不是處於睡夢中。但是他的身體卻無法移動,連一根指頭都像是石頭般僵硬。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半開,但是卻無法再動分毫。他想要控制自己的手臂抬起,但是它沉重得就像是鉛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肢體的存在,用很舒服的姿勢躺在**,完全放鬆,但是就是動不了,每一條肌肉、每一根筋骨都不聽從他大腦的命令。
最令他恐懼的不是手臂或者頭部無法移動,而是他的肺部。似乎他的肺部也停止呼吸了,完全僵化,沒有生命力。他心驚膽戰地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態,無法移動,無法呼救,周圍的舍友躺在他們的**安心地呼呼大睡,但是卻不知道另一張**,有一位可憐無助的同學正在慢慢窒息。
怎麼辦,怎麼辦?他的意識驚恐地大喊,但是不知道。沒有哪個急救課程教過你假如你的身體失去指揮後該怎麼自救。這是最痛苦的死亡過程,你一點一絲地體會自己生命的流逝。他相信自己血液中的氧氣慢慢變少,二氧化碳慢慢填滿他流動的體液,清晰的意識緩緩滑向深淵,他很快就會死去……
突然大口地喘氣。
甦醒也是一瞬間的事情。突然他就睜開了眼睛,肺部劇烈地起伏,似乎為了補足剛剛失去的氧氣。背部浸溼的林海躺在宿舍自己的**,大睜著雙眼注視著床鋪上方的蚊帳,品味著劫後餘生的幸福。
然後,恐懼中,幾乎一夜無眠。
下課鈴響起。林海疲倦地揉揉臉,生理衝動促使他站起身來。一上午四節課課間都在趴臺,**早就耐不住了。他一轉身,就被一個人撞上了肩部。
“對不起。”那人輕聲道歉,看也沒看他一眼,拿著課本奔向了講臺。
是坐在林海後一座位的女生,利落的短髮,輕捷的身影,似乎還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學霸。她的名字是什麼來著?新的學期開始後就分了班,理科文科成績都不咋地的林海選了文科,因為他不想面對公式還有數字,雖然他對大段的文字也沒什麼好感。這個新的班級的同學林海大都不認識,唯一名字叫得出口的就是自己的同桌和舍友。
眾叛親離啊。
林海看著一下課就圍上老師的眾學神,默默地向廁所走去。他下課從不問問題,事實上他不喜歡問問題,他天生對老師沒有好感,面對面說話就會渾身難受。不過這面對面交談困難症倒是不僅限於老師,同女生講話時尤甚。
只是希望今晚不要再做噩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