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41章 刺殺險情

第41章 刺殺險情


億萬甜妻寵上癮 拒嫁豪門,錯惹天價總裁 最後一個流氓 星河天帝 斷劍問天 逆進化 大漠蒼狼3之終極虛空 從瘋子到財神 特種兵穿越之大宋親王 小別離

第41章 刺殺險情

第四十一章 刺殺險情

盛夏時節,只不過是巳時中而已,日頭卻也毒辣得很。

書房內有些悶熱,人人臉上都敷著一層薄汗。不過,似乎並沒有人在意如此炎熱奠氣。低聲討論者的神情依舊一絲不苟,在旁細聽者也都全神貫注。

微風拂過,帶來了些微清涼。而後,隨著烈日的步步上升,令人難以忍受的熱度已經無法忽視,更無從消解。

帝無極端坐在主案後頭,靜靜地聽著眾臣的議論,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在爭論雙方間斡旋的宮琛望了他一眼,垂下眸。

忽然,門外閃進數個人影。群臣一時靜默下來,齊刷刷地盯著門邊堆砌起來的紅木箱。

極少現身於人前的隱衛們半跪下行禮。

帝無極掃視著他們,仍然不語。

隱衛們早已習慣主子的沉默,站起身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殿下,這是——”離門最近的臣子回過首。

帝無極輕輕彈指,無形的內力擊碎了箱子。眾人瞠大雙目,一時間無不覺得砌得齊齊整整的銀錠金錠有些晃眼。

宮琛彎起脣,笑道:“不知殿下這些餉銀是自何處徵得的?微臣和眾位大人馬不停蹄,跑遍了京城,也不過得了十日之數。”

“殿下,一夜之間便……”

帝無極揚起眉。難不成他們以為他派人盜了國庫?他豈會做這等輕易落人話柄的事?“有友人捐募,又何需徵用?”

說者平平淡淡,看似毫不在意,聽者卻無不雙眼一亮,精神振奮了許多。

“殿下的友人,是池陽太子殿下麼?”

“能‘捐募’多少?”

“可還有‘友人’募些大夫?疫病氾濫,京外流民撐不了太久。”

帝無極恍若沒聽見這些話一般,接著道:“還有些糧草,約莫已經運到營中了。這些不過是極小的一部分。宮琛,你挑些人到欽州和泗州,將剩下的糧餉都運來。事情緊急,你挑多少人都無妨。”

宮琛頷首道:“微臣得令。不過,殿下——”他的視線轉向對面。

眾臣似乎也明白過來,座間頓時悄然無聲。

作為雲王府書房的湖中小榭構造簡單之極,前後不過兩進,且僅僅以一座玉屏風隔開。外進便是議政之處,裡進則擺滿了書和各地呈來的文書,是雲王獨自思索的所在。但,即便成了書房,小榭卻從未改建過。四面的窗戶和門總是敞開著,由裡到外,通通透透。

據民間傳聞,此湖心小榭不過是迷惑對手罷了,雲王府真正的書房應是在雲王殿下的寢殿內。只因為,但凡有些考慮的人便不會將一間外面看來擺設都清清楚楚的小榭當作重地。不然,如此不設防的重地,實在太危險。

此時,西面門前的廊柱旁便倚著一個人。自清晨議事伊始,他就被迫一字不漏地聽見了屋內所商談的要事。不過,他顯然並沒有參與的興致,坐在陰影裡,一手拿著書,一手搖著竹扇,自在之極。

“殿下,日頭毒,還是請桓王殿下進來坐坐罷。”

帝無極輕輕一笑:“別忘了,他是溪豫皇族,不能干涉獻辰之事。”他倒覺得正合適。若醉也牽進紛爭中來,無疑給了對方極佳的藉口,也會帶給他更多危險。

眾人怔了怔。雲王殿下從不會在臣下們跟前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自然,他們也明白,殿下只為門外那位破例。

宮琛打破了異常的沉寂,道:“殿下,四公子可是先去了汝王別府赴宴。如今也不過應邀來了一趟雲王府,見見故人而已。既然是故交,殿下大可引見臣等。”

“殿下,微臣仰慕洛四公子多年,請殿下引見。”

“殿下!”

帝無極心中暗歎,看向那人的背影。

閒適地搖著扇子,翻著書頁,洛自醉渾然不知身後數道殷切目光中的含義。倘若知道他們的願望,他恐怕也只能苦笑了。畢竟,他頂著的仍然是“洛四公子”的名號,而被稱為“才絕天下”的洛四公子絕不是他這模樣。

“請殿下引見!”眾臣齊聲道,懇懇切切地向著自家主子叩首。

帝無極有些無奈,起身慢慢地走到洛自醉身後。

洛自醉合上扇子,抬起首,笑望著他:“完了麼?”

帝無極搖搖頭:“口渴了麼?”

“冰水便可。”

“進來罷。”

洛自醉的視線越過門扉,諸位大人都一臉不自然地偏過了臉,分明是在刻意迴避。他也不在意其中的緣由,微微一笑:“諸位,打擾了。”

沒有半分猶豫,洛自醉便在帝無極身側坐下了。帝無極向他介紹眾人的名字,他一面笑一面頷首,清清淺淺,疏離卻不冷淡。

群臣難掩興奮之色,但同時也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神情。於是,他們聰明地選擇了暫時保持沉默。

洛自醉接過帝無極遞來的冰水,如同品茶般慢慢啜著。一瞬間炎熱彷彿散盡了,他露出滿意的笑容。

帝無極望著他,不自禁地,渾身冷冽的氣息都柔和了許多,眼角眉梢也都掛上了點點笑意。

臣下們睇著主公,無不在揣摩他的神色變幻。眼厲些的都微微驚訝起來,目光在兩人之間飄了幾個來回。

倏然覺得房內太過沉寂,洛自醉抬眸望了望周遭。依然幾乎所有人都回避著他的視線。他淡淡一笑,拿著茶壺起身,順次給他們斟茶。

“殿下……”

臣子們都受寵若驚地半立起來。

洛自醉微笑著道:“各位也都累了罷,暫且歇一歇,解解渴如何?”

“殿下請回座,臣等失禮了。”

“臣等萬萬不敢受……”

帝無極出聲道:“歇一歇罷。”

眾人瞄了瞄主子,立刻靜了下來。

洛自醉笑著回到帝無極身邊,低聲道:“我到裡頭去。”他在這裡只會妨礙他們繼續議事,不如避開得好。

帝無極頷首。

於是,議事接著進行。

宮琛道:“殿下,若帶走的人太多,微臣不放心您和桓王殿下的安危。”

兵部尚書也道:“這幾日最是危險。聽說汝王屬下已召集了大批絕頂高手,都是些狠辣之輩,武功路數不明。”

帝無極目光微沉:“若不盡快將餉銀和糧食都運回來,待他們察覺後,便很難保住。儘管是溪豫和昊光的商旅,他們也不會在乎罷。事後推給盜賊便足矣。這些金銀和糧食一旦落入他們手中,我五十萬大軍斷無生路。”

“兩位殿下的安危……”

“我會保護他。”此時的情形就似當年池陽宮中,他確信自己有能力護得這人周全。帝無極彎彎脣角:“宮琛,你只需考慮我交待的事情。”

“是,殿下。”宮琛俯首。

“趕緊出發。”

“是。”

坐在裡進的洛自醉抬眼,正巧對上宮琛的視線。他微微笑了,宮琛也溫和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殿下,臣等的性命無足輕重,請殿下將臣等周圍的隱衛召回罷。”

聽得此話,帝無極的目光登時冷如寒冰,冷然道:“各位既然投效我,便要好好保重自己為我效力。”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門外便傳來一句:“王兄,我身邊的隱衛太多,方才抽調了幾位給宮大人差遣。”

“昀……”帝無極望向門邊笑得純真無暇的靈王帝昀,輕嘆,“明日你便搬到行宮。”

帝昀一身白孝衣,臉色略有些蒼白,卻仍然笑盈盈的:“王府不是有王兄的陣勢麼。”

“若設下陣勢便能保人,隱衛又作何用?”

“所以,王兄還是多安幾個隱衛在身邊得好。”

眾臣都起身向帝昀行禮。

帝昀點頭還禮,忽然露出驚喜的神情:“四公子!”

洛自醉合上書,笑著向他致意:“靈王殿下,許久不見。”

“早便聽聞四公子已來到角吟。不過,我負孝在身,不能前去行宮拜望,真是失禮了。”

“應當由我到府上拜會才是。”

帝無極看兩人如此客套,低聲道:“昀,你不必如此。醉已經看了幾個時辰書,你就陪他說些話罷。”

帝昀越過他身邊,一面點頭答應,一面道:“王兄,你與四公子一直如此相稱麼?”

帝無極瞥著他,沒有應答。

“王兄說不可能娶女妻,便因四公子?”

各位一直作旁聽狀的大臣或多或少都有些震驚,齊齊盯住自家主子的臉孔,唯恐錯解了他的意思。

帝無極淡淡一笑,環視著眾人:“不錯。”

一時間,房內連呼吸聲也消失了。

帝無極呷了口茶,又道:“昀,你似乎並不驚訝。”

帝昀在堆滿文書的書案前坐下,笑道:“何必驚訝?能在王兄身邊的,也只有四公子了。”

洛自醉瞧了帝無極一眼,輕笑:“靈王殿下見笑了。”

“這些年,四公子都在溪豫罷。”

“大多數時候在。偶爾會到獻辰和昊光走一走。”

“原來國師託付的人是四公子。我聽國師說過許多民間之事,都十分詳細,想必您也很辛苦。”

“與其說辛苦,不如說我很適合成為暗行使。”

帝無極微抬了抬眉,示意議事繼續進行。

於是,外進和裡進便成了不同的空間。一個肅然,一個安閒。

用過午膳後,帝無極決定去一趟京南營。他原想單獨去,將洛自醉留在雲王府內,洛自醉卻一聲不響地立在他的馬前。

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帝無極輕嘆。

“醉,一路上很危險。”

“以前不也如此?”

“那時是不得已,你必須外出。現下不同,你不必冒險前去。”

洛自醉凝視著他墨黑的眸,淡淡地道:“如今也必須去。”

帝無極無言以對。今晨起身後,洛自醉的情緒便有些浮動,行事也有細微的改變。但他卻什麼都不提,只主動要求跟著他來雲王府。換作平常,他應該更喜歡留在行宮看書才是,既舒服又安靜。而且,若只是想到雲王府瞧瞧,他也不必一上午都坐在書房。花園,亭臺,那些無人之處更適合他讀書。

昨夜發生過什麼事?抑或,他想起了什麼事?

為何不能將煩惱都坦白些告訴他?

雖然能時時刻刻看見他,他難掩心中愉悅,更多的卻是不解與擔憂。

“王兄……”立在門邊的帝昀輕聲喚道,望了望洛自醉,“既然四公子想去京南營瞧瞧,多帶些侍衛便可。”

帝無極仍然沉默著。

洛自醉蹙起眉,回身招了位騎衛營侍衛。

“牽馬。”

“是,殿下。”

見他固執,帝無極只得默許。

洛自醉上了馬,也不多作解釋,跟在他後頭策馬賓士。

兩人身後,數十名侍衛緊緊追著。

駿馬狂奔,如風般掠過街道,小半個時辰後,便到了京南營中。

方下馬,數位將軍便迎過來行禮。

洛自醉點了點頭便轉身要避開。帝無極望著他,低聲道:“醉,一同去將軍大帳罷。”

洛自醉搖搖首,微微笑道:“我得去瞧兩個人。”

帝無極自然知道他收養了一對孿生子,也便由他去了。看他走遠,他吩咐道:“都隨上去。”

風微動,幾個灰色人影一閃而過。

洛自醉跟著兵士來到一座大帳前,便見一個軍醫模樣的男子自帳中鑽出。男子朝他欠了欠身,錯身而過。

他打量著軍醫的身形,眯起眼,忽然伸手扣住對方的肩,五指略用力。

軍醫疼得哼了一聲,慌慌張張地回過頭,抖著嘴脣道:“這位大人……”

“他們染了疫病?”洛自醉的聲音輕柔無比,慢慢增加指尖的力道。

軍醫疼得臉扭曲起來,低聲道:“不,兩位都好得很,無病無痛。”

“是麼?我還不放心。閣下可否一同入帳,再替他們診斷一回?”

“小人遵命。”

兩人進了帳中,騎衛營侍衛相互間對視一眼,都未跟過去。

洛自醉一眼便瞧見坐在矮榻邊的雙生子。雖然依然十分消瘦,臉色卻紅潤了許多,穿戴也十分整潔,與兩日前截然不同。

兩個孩子見是他,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恩……恩公。”

“別拘束,坐罷。”

兩人一臉疑惑地望了望軍醫,依言坐下了。

洛自醉走近他們,笑道:“在這裡可好些了?習慣麼?”

“已經習慣了。我們兄弟都想早日報答恩公。但不知何時才能離開此處,伺候恩公左右。”

進退有禮,言談舉止也十分合宜,這兩個孩子顯是受了良好的教養。“大約三十日罷。”

“還要這麼久……”

瞧他們臉上似乎有些不安,洛自醉輕輕笑了:“你們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家住何處?可還有親人?”

一個孩子答道:“我們姓戚,我是大哥臨,這是弟弟陌,都七歲了。我們家住益州。”頓了頓,他的雙眼便都紅了,斷斷續續道:“染了……染了疫病……家裡……沒有人……”

戚陌垂下首,咬著嘴脣。

洛自醉沉默著,並沒有出言寬慰他們。

“唔……”極力隱忍著的痛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洛自醉淡淡地瞟著軍醫冷汗泠泠的臉,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

“我錯了。”軍醫忍痛道。

洛自醉挑起眉:“閣下做錯了什麼?”

“別再用力了……四哥,我的骨頭要碎了。”可憐兮兮的模樣,彷彿心懷天大的委屈。

洛自醉冷冷道:“你分明能避開,卻要裝成尋常人,我便給你些懲戒。”聲音雖是冷冷的,手卻放開了。

“軍醫”揉著肩,埋怨道:“人前我怎麼能顯山露水?”

“就算你不顯山露水,現下也被盯上了罷。還是早些走得好。”

“入了軍營就被人盯上了。無極可真是謹慎。不過,我原本也不願進來,只想在流民營診治病人而已。誰料今日軍醫都不得空,只得讓我來了。……我就知道,來了這裡準沒好事。”

洛自醉展顏微笑,笑容裡卻帶著難以形容的冷意:“我立刻就寫封書信……”

撕下一張麵皮的某人垮了臉,滿面“悲壯”:“四哥,只要你不通知他,讓我做什麼都行。”

“回去。”

“這不行。這和通知他有什麼兩樣?”

“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幫……幫忙控制疫病。”

“你?”洛自醉上上下下端詳了自家五弟一番,嗤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學了醫術?你那易容的麵皮哪裡得來的?”

“他人贈的。雖然醫術只會些皮毛,我這卻有不少靈丹妙藥。”淳熙皇后陛下略有些得意地道,“只要吃過藥,再重的病也會好轉。我可是被他們譽作‘神醫’呢。”

見他已經開始洋洋自得,洛自醉不著痕跡地換了個話題:“自省,你從溪豫來的?為何不肯回昊光?”

洛自省點頭,道:“御風半日就來了。我在宮裡待了兩年,悶得慌,所以才來散散心。”

“悶得慌?聽說你美酒笙歌,風流快活,怎會悶得慌?”

洛自省豎起眉道:“聽誰胡言亂語!我倒是想美酒笙歌風流快活!哼!”

洛自醉無奈地輕嘆:“淳熙陛下不知情罷。”

“若讓他知道了,我還能溜出來?”

“限你三日之內發文書給昊光暗行使。不然……”

洛自省咬牙,恨恨地瞪著自家四哥,不情不願地點頭答應了:“我早就覺得,你和二哥的本性最為相近。”

對於這並不陌生的言論,洛自醉只挑起眉,轉身便是笑靨如故:“臨,陌,這是我五弟,你們若有事,儘可找他。三十日之後,他便會將你們送到我的居所。往後你們喚我爹便是,我收你們做我洛家人了。”

兩個孩子本是好奇地盯著那張麵皮,聽了此話無比欣喜,忙跪下來:“孩兒拜見爹爹!”

“起來罷。”洛自醉一手攬一個,坐在榻上。

洛自省的目光移向孿生子,沒有說話,也坐到他身側。

“四哥,你身邊還有藥麼?在病帳中聽說有位貴人賜了不少奇藥,救了許多人。”

洛自醉望他一眼,淡淡道:“你不還留著麼。”

洛自省從懷中取出一個翠色的瓷瓶,倒了兩粒藥給雙生子,笑道:“好東西,嚐嚐看。”

兩個孩子看著手心裡潔白的“糖丸”,歡歡喜喜地吃了下去。

“四哥,你要試一顆麼?很甜。”

洛自醉不答,斂起眉來。

堆著笑容的洛自省嘴角微動,轉眼間臉上已沒有任何表情:“四哥,發生了什麼事?從未見你如此傷神。”

“三日後,你能召集多少暗行使?或者……你能否與睿王殿下聯絡,多要些人?”洛自醉的神色並沒有什麼改變,語氣也依舊稀鬆平常。

洛自省忽地笑起來:“四哥,我能不能選擇和睿王聯絡要人,不過,三十日之後再召集暗行使?”

洛自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反正到時候受折磨的也不是我。”

洛自省滿不在乎地嗤笑了一聲:“悶了兩年也折磨夠了。我這就去找人。四哥,兩三日後我便去行宮尋你。”說話間,他又蒙上麵皮,斂了氣息,變作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子:“那麼,殿下,容小人告退。”

洛自醉微微頷首。

走了兩步,洛自省又回過頭:“四哥,這帳子裡的人不下十個。你傳個話,讓無極撤了跟在我身邊的人罷。”

“怎麼?裝得辛苦了?”

“不必浪費嘛。”

如此說著,洛五公子面帶微笑出了帳。

洛自醉垂眸,發現兩個孩子一人一個翠瓷瓶,倒著“糖丸”吃得正歡。他輕輕笑起來。

臨聽見他的笑聲,抬首道:“爹,果真很甜。”說罷,捏著“糖丸”的手也伸過來。

陌沒有言語,徑直將“糖丸”塞進洛自醉口中。

入口即化,不但甜,而且還有淡淡的莫名的香味,洛自醉將臨手中的“糖丸”也吃了,笑道:“你們喜歡吃甜品?”

兩人連連點頭。

他們帶著些微興奮的眼神,讓洛自醉想起後亟琰。當然,後亟琰嗜甜食,卻也不可能流露出渴求的神色。

“跟爹一起住後,各式點心都讓你們吃個夠。”

雖還有些疏離,雙生子都明白洛自醉眼中的寵溺並非虛假。猶豫了一陣後,兩人便都抱住他的手臂不放了。

洛自醉忽然想到,自己失去雙親時不也是七歲麼?而無極失去爹時也不過七歲。機緣的確帶著幾分巧合,但更可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命運。

然而,即便昨夜的夢是天命的預示,他也絕不容許事實發生。

帝無極並沒有在營中待太久。原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不過因為覺得洛自醉應該很疼那對孿生子,他就在將軍帳裡多坐了一會,順帶問了問是否有可疑之人可疑之事。軍中幕僚便提起了剛才被桓王殿下“請”入帳內的某位軍醫。他只稍作思考,便心中瞭然,眉眼都微微彎起來。這千載難逢的微笑令帳中眾人怔了半天,直至他離開也未全然回過神。

一聲聲緊催著驅馬奔入京內,帝無極的心情仍然不錯。

洛自醉似乎也並不覺得中午的對峙有何不對,依舊雲淡風輕。

帝無極慢慢勒緊韁繩,放緩了速度。洛自醉依然與他比肩而行。

“為何……五公子會在這裡?”

洛自醉並不意外,輕輕笑道:“他說在宮裡悶了。”

帝無極笑嘆道:“他本就不合適待在宮中。當初聽說他選擇留在昊光,我著實驚異得很。”

洛自醉搖搖首,接道:“我何嘗不奇怪?”只是,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他們也只能由他的性子去了。

駿馬嘶鳴,雙蹄騰空,噴著氣停下了。

洛自醉抬了抬眉,環視四周。

尋常的街道,尋常的景色,尋常的路人。

“醉,我們走一走罷。”

帝無極的神色異常溫柔,洛自醉望著他,淡然的表情也有了些許起伏,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馬,打發些侍衛回去了,慢慢地在街上踱步。

太陽仍然烘烤著,風也依舊吝嗇,走在有些蕭條的街道上,兩位貴公子卻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

街道兩旁零零落落地擺著幾個攤子,有吃食,有扇子,有胭脂水粉,也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洛自醉停在小攤前,認真仔細地觀察著那些奇奇怪怪不知能作何用的小物件。

攤主來了精神,卻也不敢放肆,悉悉索索從身後掏出幾件玉器:“公子是識貨之人,瞧瞧這些罷。”

玉器的形狀十分奇特,並未作過多的雕磨,顯然並非飾品,但玉質卻是極好的。

帝無極輕聲道:“想要麼?”

洛自醉點頭回道:“既然到了獻辰,也該選些特別的東西送回池陽。”就算作是地方特產罷。

“的確應該回禮。”帝無極也拿過一件玉器,細細欣賞起來。

洛自醉正待要挑選,身旁忽然多了一個人。

分明沒有風,那披散著的烏黑長髮卻飄了起來。甚至,連聲音都有些輕飄飄的:“還是讓給我罷。”

洛自醉皺起眉。

來人自顧自地對攤主道:“這些東西都是什麼地方挖出來的?你可知律例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能盜挖墳冢’?”

攤主渾身哆嗦,退了好幾步。

洛自醉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這……這位公子,小人什麼也不知道。這些東西也不過是路邊撿來的……”

“噢?數萬年前埋在地底下的東西,你卻能在路邊揀得,真是好福氣。”

“公子……公子……小人上有雙目失明重病纏身的爹下有……”

來人不耐地將一錠銀子丟到一旁:“就當我未見過這些。”

攤主千恩萬謝地揣起銀子,轉眼間便跑得無影無蹤了。

帝無極望了望街道盡頭,低聲道:“是祭器?”

似乎並未聽見他的話,來者側過臉,滿面笑容地道:“四公子,許久不見。”

洛自醉怔了怔。眼前的人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脣紅齒白,俊美非常,一雙略微上挑狄花眼中滿是笑意。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

見他認不出來,少年喟嘆一聲,合上眼,復又睜開。

雙目重瞳,似神非神,似妖非妖,氣息與方才迥然不同。

“重霂……”

重霂笑得桃花亂飛:“終於認出來了。”

洛自醉這才想到,帝無極早已請了重霂幫忙,他自然可能在角吟。只是帝無極沒有提過,他一時便忘了。不過,先前與重霂同行時,他素來以五歲孩童的面目示人,他也早已習慣,哪料現下能再見到他少年時的模樣?

帝無極在一旁橫眉冷對:“他只記得你原本的樣子。”

重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同樣冷冷地道:“誰沒有年幼的時候?”

洛自醉心中苦笑。他還以為他們的交情多少好了些,如今看來,和以前沒什麼分別。趁著衝突還未上升到相互要脅性命,他插口道:“這些祭器都是極罕見的麼?”

重霂轉回頭,依然是笑盈盈地,應道:“古早前祭祀所用的,眼下縱是想買也無處可尋。”

既是寶物,方才只一錠銀子就將人打發了,似乎有點不近人情了些。洛自醉搖了搖首。

重霂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雙目流轉,笑得無害之極:“於用得著的人自是無價之寶,於尋常人也不過是幾塊玉,一堆石頭罷了。”

“這些祭器能作何用?”

“四國建立前的祭器,都有神物之稱。小可增長靈力,中可維護大陣,大可召喚靈獸。不過,用它們也得小心,不然便會反噬,得不償失。”

洛自醉看他包好祭器,攏在袖中,轉身便要走,忙出聲道:“重霂,你可有要緊事在身?”

帝無極眉梢微動。

重霂回首笑道:“今日沒有。”

“一同去遊園罷。”

“也好。”燦爛無比的笑容,可媲陽光。

帝無極強忍下抽劍的衝動,依然作無表情狀。

“無極,靈王殿下在附近有個遊園,是麼?”

“遊園?不錯不錯,也該是賞荷的時節了。”

“無極,你認得路罷。”

“嗯。”好好的兩人同遊,偏偏殺出個不識相的,帝無極瞥了重霂一眼,沒有再多言。

先帝在世時,曾賞給太子四處遊園。帝昀放棄太子之位,成為靈王后,便只剩下兩處。一處便是如今的靈王府,另一處則位於外城東南,荒廢多時。

不過,荒廢也意味著僻靜。三位客人在遊園中走走停停,行了一個時辰,也沒瞧見半個人影。

園裡的景色倒是不錯,無人照料也有自然天成的美。洛自醉立在小湖畔,搖著竹扇,賞著清荷。

帝無極和重霂在離他約莫丈許的樹林邊停下了,仍是一個沉靜,一個微笑。

“過了這麼多日,你也沒查出底細來?”

“哼,能放下冤仇來角吟就算給你面子了,你還挑剔?”

“若沒本事查出來,你回昊光便是。”

“帝無極,想要激怒我,你還早了百年。”

“我是說實話。與其交給你,不如請別人。”

“你若是能請到別人,就不會低聲下氣來求我了,呵呵。”

火花四濺。

帝無極雙目微黯,冷冷道:“你我雖有宿怨,我卻從未看輕你的能力。既然這是連你都無法解決的事,我也不認為再請其他人便能查清楚。但,多派幾個人調查,總歸有結果,也比目前不上不下得好。”

重霂收了冷笑,望著洛自醉閒適的模樣:“嘖,如今說話間都是王爺的口氣了。你以為我今日是來刻意浪費時間的麼?”

“意氣用事,不是浪費時間是什麼?”

“非也。我這麼久沒有見到四公子,與他一同來遊玩也是應當。就許你在他左右麼?”

該死的白毛狐狸!沉默了好一會,帝無極才壓下心中的不快:“很棘手麼?”

“何止棘手。你在京南營設的陣雖然難解,卻也有理可循。京北營的陣勢卻完全與設陣之法背道而馳。那陣勢稱不上覆雜,但沒有可解之法。”

“你從未聽國師們提起過麼?相反的設陣之法。”

“師父倒是提過。不過,那是我們修行者不可接觸的邪術。我們的修行是為了侍奉神,成為神的弟子。倘若習了邪術,便只能墮入魔道。當然,也有人為了得到強大的靈力而修習邪術,不過,近萬年來都沒有人敢嘗試。畢竟,被妖魔啃噬靈魂的痛楚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他們居然尋得著修習邪術的人?”

“邪術不僅有設陣法,還有咒術和役使妖魔之術。靈獸加護的京城裡召不出妖魔鬼怪,在京外卻需處處小心。咒術也是如此。不過,沒有人知曉你出生的時辰,想咒也咒不成。”

帝無極擰起眉,低聲道:“醉的生辰……”

重霂斜了他一眼:“不錯,他們很清楚四公子的生辰。這五年來,他幾乎月月被人詛咒。不過,幸得他隨身帶著一塊寶玉——應該是池陽聖宮供奉了數百年的靈物,替他擋了災禍。”

“池陽戶部不記生辰,他的生辰不是當初你告訴他們的麼?”

“原來戶部……那時無法查得準確的時辰,四公子和清寧陛下的生辰都是我步步推算得來的。我也沒有再告訴他人。”重霂的臉色沉了下來。

帝無極的眸光乍寒。

兩人沉默了半晌。

“推算生辰絕非普通人能做到。”

“確實,修行者之外的人領悟力再高,也不可能有推算生辰、窺視天機的力量。他們應該也得到了‘銀髮童子’。”

“如此說來,我們和所有臣下都有被咒之憂?”

“都在京內,應該無礙。而且,推算生辰並不容易,咒殺他人也會耗費不少靈力。”

帝無極想到已經出京的宮琛,神色凝重。

就在此時,周圍忽然多了不少奇異的氣息。他迅速巡視周圍,飄到洛自醉身邊,抽出碎月。

說時遲那時快,數百個黑衣人憑空出現,殺氣四溢,朝兩人撲去。

眾多隱衛現身,和黑衣人纏鬥起來。重霂見帝無極和洛自醉被困在黑衣人中央,頓知不妙,焦急地托起一團靈氣殺入人群中。

劍太多,人太多,高手太多。

洛自醉有些狼狽地左躲右閃。殺手的劍路毫無章法可言,卻招招致命,他根本沒有抽出軟劍防禦的機會!

帝無極護著洛自醉且戰且退,碎月劍尖跳著藍色火焰,燃盡所碰觸到的一切。但,即使如此,也擋不住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刺客。

眼角餘光瞅見大部分隱衛都已經戰死,帝無極的神情更冷,攬著洛自醉躍起來。他本想御風而行,卻發現周圍的殺聲轉瞬間遠去,回過神來時已經落入捕風陣中。

帝無極皺起眉。今日有些大意了,他和重霂都在,竟然沒發覺對方佈下了捕風陣!

陣中狂風呼嘯,人影幢幢。帝無極和洛自醉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覺。

劍似乎無處不在,又似乎全是幻影。帝無極左抵右擋,傷口不斷地增加。

洛自醉只能以暗器禦敵,看他的衣袍漸漸被血染紅,心中愈來愈難受。若非他執意跟著他出京,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若只是他一個人,再多刺客也無法傷他!但他實在不放心,無法眼睜睜地看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無法眼睜睜地目睹他消失在血和火焰中!

難道今日便是情劫?!

倏地,一道寒光自風中衝出。並非有形之劍,也沒有殺氣,絲毫不被人所覺!

側身想要抽軟劍的洛自醉瞥見這道無形之刃,未加思索便抬起手,擋在帝無極胸前。

劇痛襲來,洛自醉咬著牙,運氣擋回了風刃。

鮮血噴湧,血肉翻飛,可見白骨。

“醉!”

帝無極低低吼著,胸臆間生出熊熊怒火。

一雙手扣住洛自醉,將他拖出陣外。下一瞬,刺眼的光芒四射,人、景物都在剎那間化作微塵。

痛……手臂彷彿被砍斷了。

洛自醉倚在重霂懷裡,臉色慘白。他能感覺到一絲絲麻痺感自手臂往周身擴散,痛楚卻分毫未減。

無形的刃居然還能淬毒,若是無極中了暗算,絕無活的可能。究竟是誰?暗中操控捕風陣的是誰?!

“四公子!”重霂的聲音就在耳邊,他能聽見,卻無法迴應。渾身沒有半點氣力,連視線也模糊起來。幸好方才服了兩顆解毒聖藥,不然,他的生命也會就此完結罷。當時真應該強迫自省聯絡暗行使……

“四公子!”

遊園泰半被毀,百丈之內已沒有任何活物。

帝無極收了靈力,奔到洛自醉身邊,看著滿地烏黑的血,屏住了呼吸,雄得無以復加。

重霂抬首,低聲道:“已經暫時控制住毒性……四公子似乎服過解毒藥,應該沒有性命之虞。手臂傷得很重,不過,我已經及時續接了筋脈。”

帝無極沉默著將洛自醉抱起來,御風縱上半空。重霂緊隨在他後頭,面沉如墨。

幾個起落,兩人便都回到了行宮。

行宮內僅剩的幾名騎衛營侍衛怔了怔,目送他們渾身是血地走入寢殿中。

帝無極立在床邊,面無表情地望著洛自醉沒有半點血色的臉龐。

重霂小心翼翼地清洗著那道深深的傷口,上了藥,細心輕柔地包紮妥當。

“這回,他們傾盡全力要置你於死地,竟然派出了數百絕頂高手,還動用了捕風陣和化形術。本是萬無一失,卻沒有算到我在。呵,你怎麼死,什麼時候死都不要緊,別牽累了四公子。”

帝無極抿了抿嘴脣,仍舊凝視著昏迷的愛人。

重霂直起身,微微笑著,四瞳卻是陰寒無比:“帝無極,那個人就交給我。你也該反擊了。”

說罷,他替洛自醉蓋上薄被,輕聲卻不容動搖地道:“這裡也交給我。”

帝無極這才移開目光,盯著他的眼。

兩人對視良久,直到聽見洛自醉一聲無意識的痛苦,才結束無言的衝突。

帝無極合上眼,回想著愛人受傷的那個瞬間,沸騰的殺意更加狂躁,狂躁至極點,反而平息下來。半晌,他才張開雙眼,低聲道:“白天不能丟下雲王府的事,醉就由你照顧。”他不會忘記,這個人比任何權力地位都重要;他不會忘記,這個人是他即使拋棄性命也要守護的。膽敢傷害他的人,必須付出千百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