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特使出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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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特使出訪
第三十九章 特使出訪
炎夏清晨,徐徐拂過的風中帶著些許清涼氣息,懸在天邊的赤烏如同精緻的裝飾,沒有半點正午時分的威力。於旅人而言,這是一天中最適合趕路的時刻。
穿梭在青山綠水間的驛道上,一隊騎手迅速馳過,揚起滾滾塵土。
不多時,駿馬越過了山脊。山麓平原的盡頭,獻辰都城角吟的輪廓在淡淡的晨霧中若隱若現。
策馬立在山頂,原野上的風景一覽無餘。洛自醉遙望著角吟,連日來因疲勞和緊張而繃緊的臉龐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終於要到了。”
他身後,滿身塵土的宮琛長長舒了口氣:“雖說眼下還不能放鬆……我應當不會落到自刎謝罪的境地了。”
“連累宮大人了。”聽了此話,洛自醉忍俊不禁。
當日,得知他被封為特使後,宮琛便詢問他是否能結伴而行。他自然不會推拒他的好意,登時便答應了。但是,同行以來,偶爾卻有些後悔。
當然,宮琛作為旅伴是再合適不過的。談吐風趣,見多識廣,尤其對帝無極瞭解甚深,時不時便感嘆自家主子的奇怪行為和奇怪言論。不過,前提是沒有遇到刺客的時候。
自從他們進入獻辰境內後,幾乎每隔兩三個時辰便有刺客來襲。或許是遇過太多殺手刺客,險險地避過幾次後,洛自醉倒是仍舊閒適,宮琛卻每每提起十二分的警覺。
看他時時刻刻都不安心,洛自醉也十分同情。但無論他怎麼開解也沒有效果,也只得任由他去了。
“四公子莫要低估您對殿下的影響力。雖然殿下在我們這些屬下跟前很少提到公子,但我明白,公子於他,比皇位更重要。”
“……宮大人不必擔心,有騎衛營侍衛在。”洛自醉笑道。原本他打算仍舊和重霂同行,但重霂卻沒有出現在後亟琰的登基大典上。據閔衍解釋,因為無極託他幫忙,他已經到獻辰去了。後亟琰擔心他的安危,特地調了自己身邊的騎衛營侍衛保護他。
宮琛側首望了望十幾位面無表情的侍衛,嘆道:“以公子的身份,再小心些也不為過。”
“到了角吟,想必他們便不敢前來打擾了。”
“四公子想過要暫居何處麼?”
“既然他們不敢公然得罪三位陛下,我想住在何處都無妨。而且,在旁人看來,與宮大人同行已有偏向之嫌。”
“殿下怎麼能放心?”
“了時國師已經佈置好了,搖曳尊者會保護我。”
宮琛搖頭笑道:“雖然如此,對方那位高人……”
洛自醉還是首次聽他說起汝王和景王的事情,而且,聽起來似乎有位相當棘手的人物在。原來如此,這就是無極摒棄前嫌,邀請重霂的原因罷。
思及此,他輕輕笑道:“那就要請雲王殿下費心了。”
宮琛這才舒展雙眉,頷首。
洛自醉輕夾了夾馬腹,駿馬揚蹄嘶鳴,撒腿便向山下衝去。
山風呼嘯著刮過耳邊,視野中,角吟愈來愈近了。
一行人到達山腰時,薄霧已然散盡,角吟城漸漸展露出它美麗的容姿。
追求完美的獻辰人,將他們的都城建造得如同一座巨大的藝術品。不僅氣魄,而且精巧。巍峨的雪白城牆上刻著栩栩如生的靈獸浮雕;分佈在城牆內側的城樓金碧輝煌;城內高塔頂部垂著串串金鈴,隨風搖動發出的悅耳鈴音似乎傳遍了四方;每家每戶屋頂都鋪設著絢爛的琉璃瓦,遠遠望去,被折射的日光籠罩的京城,猶如神的殿堂。無怪乎皇室兩派都斟酌著戰爭的時機,不忍毀掉它,毀掉這象徵著數萬年繁榮的驕傲。
雖然常年在獻辰明察暗訪,洛自醉卻從未到過角吟。一則因他不想接近敵人,二則實在沒有閒暇。如今遠望著角吟城,他禁不住心生感嘆。想必當初無極遙望著這座城池時,奪取這個國家的信念更加堅定罷。如此美麗的都城,他怎麼能拱手相讓?
“宮大人,雖然雙方都顧念著角吟,但汝王和景王也不可能任由陛下們干涉。他們應該明白,三位陛下和四位國師都偏向雲王殿下。究竟他們還有什麼打算?”
“或許他們覺得能避免以‘儀式’擇帝,又或許,他們也有必勝的信心罷。”
也有必勝的信心?這麼說來,無極認為自己必將勝出麼?洛自醉輕輕一笑,拉住韁繩,駿馬逐漸放慢了速度:“宮大人,‘儀式’究竟有些什麼步驟?”
“這……史書上從未有詳細的記載。只有皇室能參與‘儀式’,所以臣下們都不清楚。我也只知道,此儀式公平公正,無人有怨言。”
洛自醉垂眸不語。他看到的史籍上也沒有說明帝位繼承人選擇儀式的具體步驟。但,參與“儀式”的結果卻是很明確的——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作為神所選擇的帝皇活下來。無論參加“儀式”的皇族有多少人,都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
所有參加“儀式”的人都信心十足,然而,絕大部分人卻死去了。
這回大概是五成的機會,活下來和死去的機率都一樣。洛自醉俯視著遠處的城池。對他而言,這座美麗的都城,遠遠不及帝無極重要。倘若毀掉它,帝無極便能毫無懸念地登上帝位,他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毀滅它。
“四公子擔心殿下的安危?”
洛自醉點點頭,苦笑:“如果有機會說服他,我會盡我所能。”
“殿下只是想要避免國破而已。獻辰只剩下角吟了,一旦角吟毀滅,獻辰人的希望也就破滅了罷。”
“他所想的是這個國家,我所想的,不過是他的安全罷了。”角吟滅則獻辰滅,他要盡皇族人的責任,他明白。正因為明白,才擔憂,才更加確定自己不能失去他。不過,既然他如此有自信,再信任他一回又何妨?
“殿下想要這個國家的執念比那兩位要強許多。因此,不論是什麼儀式,他都會是活下來的那位。公子教養他長大,應當很明白他的性子罷。”
洛自醉淡淡一笑。他知道,帝無極比他想象的還要堅韌。或許……也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
“宮大人因此選擇了他?”
“第一眼見到他,立刻生了另投明主的念頭。”宮琛搖著頭笑道,“這位殿下的容顏太過醒目,誰都擔心他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但,若在他身邊多待些日子,無人不折服於他。殿下收服眾臣,靠的不是如簧巧舌,不是豐厚報酬的引誘,而是殿下自己的力量。對我們而言,追隨殿下,緊跟著他併為他所用,便是最大的成就。”
“有臣下如宮大人,真是他的福分。”
“不,四公子,應當說,有主如殿下,是我等的福分。”
洛自醉難掩笑意。
一路行來,他多多少少了解宮琛的性子。由他的才能和忠誠心不難推測,在帝無極身邊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如此也不難明白帝無極擁有絕對的自信的緣由了。
說話間,已經來到山麓。
原野上一片荒蕪,雜草叢生。看來,京城周邊的百姓早已經逃往他方了。不知角吟城內的情形如何。
在荒地上行了一段路,洛自醉便望見一道高約六尺的土牆。土牆外蜷縮著不少衣衫襤縷的流民,不遠處還搭起了許多簡陋的帳篷。
他勒住馬,掃視著周圍。
最近獻辰南部天災妖禍肆虐,並且爆發了瘟疫,災民四處逃散。大多數人選擇北上,想到有靈獸保護的京城避難。但是,為了防止瘟疫傳入京城,角吟周圍早已迅速地築起了土牆,將他們隔離在外。
如果無人佈施,他們便只能在此等死了。
獻辰需要新的帝皇,需要新的希望,而且,已經沒有時間了。
這便是無極寧願冒險選擇儀式的原因罷。而另一方也似乎打算速戰速決。不僅毫不氣餒地連續刺殺他,希望在儀式之前讓對手崩潰,而且應該還打著直接刺殺無極或者靈王的主意。
如今他已經安全來到角吟,來傳達陛下們的決定。他們再也不可能明著下手……那麼,暗地裡又會有什麼動作?
他們決不可能痛痛快快地答應舉行儀式罷。畢竟一半生一半死的機會是不夠確定的。誰都不希望下地獄的會是自己。
洛自醉躍下馬。
流民們已經注意到來者,目光中升起些許恐懼和希望。
宮琛也下了馬,低聲道:“我軍駐紮在京南,難民從南方來,大部分聚集在南邊。殿下已經吩咐佈施,沒有染上病的人應當能活下去。”
“大夫呢?”疫病應當不是絕症,總有法子治療的罷。
“已經派了軍醫給病者診斷。我來之前便聽說,此病雖有藥可醫,但來勢洶洶,藥材不足,實在難以控制。以目下的情況,要籌集足夠的藥材實在太難,而且必須保證軍內的用度。”
洛自醉皺起眉:“三位陛下已經準備召集大夫前來獻辰,大約一個月後便能陸陸續續到達。調集藥材的時間可能更長一些。”既然是急性病症,多數人應該撐不到那個時候。
他輕輕嘆了口氣,自腰間取出兩個玉瓶:“這些是續命奇藥。雖然不多,卻聊勝於無。宮大人,請軍醫斟酌著給病人用藥罷。”
宮琛怔了怔,接過去:“可是……四公子……”
洛自醉淡淡解釋道:“每年我大嫂都會託人送藥,幾年來一直積攢著,現下能派上用場也好。在角吟……應當用不著罷。何況,送藥的時間也快到了。”
“多謝四公子。”宮琛溫煦地笑了,轉身吩咐侍從去喚軍醫。
洛自醉轉身,瞧見倚在土牆邊的兩個瘦骨嶙峋的孩子。
雖然是夏日,他們卻緊緊靠在一起,身體微微顫抖著。兩張相似的臉龐上覆著塵沙,眼中沒有半分希冀。
此世難得的雙生子……
再看他們旁邊,不少孩子都仍然有父母照應著。看來,兩人或者成了孤兒,或者是被親人拋下了。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大部分人選擇保全自己,這也是生存的本能。但,無論如何,被拋下的人都是痛苦的,絕望的。
洛自醉取出懷中權作早膳的乾糧,朝他們走去。
直到他在他們身邊蹲下,兩個孩子的眼眸轉向他,眼中仍只有木然。
他沉默著,將乾糧塞入他們手中。
雙生子的目光在他的臉和乾糧之間遊移著,眼睛裡終於有了些光彩,捧著食物狼吞虎嚥起來。
洛自醉望著他們,緩緩立起來。
“糧食少,他們一日只能分得一些粥和饅頭罷了。而且,兩個無人照料的孩子,得到的食物也會被人搶走罷。”宮琛在他身後出聲道。
洛自醉依舊望著兩個孩子,眉眼微微彎起來:“宮大人,能否將他們帶入城去?”
“雖然他們沒有染病,卻也難防萬一。”
“讓他們在軍中單獨過一陣,確認沒有染病後,再送到我的暫居處來。我正好缺侍童。”
“如此……也好。”
兩個孩子睜大眼。
人在絕望中的時候,只要有人伸手,便能得救。
彼世,他想要卻得不到。不,得到了,卻沒有看見。不過,就算那時候注意到了,也無法將他救活。那麼,此世……他就做那個伸手的人罷。
“你們隨我來罷。”
沿著土牆走,不多時便可見一道柵籬。柵籬後頭守著上百名兵卒。
宮琛舉起腰間的通行令,柵籬便緩緩打開了。
牆內不遠處便是雲王的京南營。
帝無極並不在營內,因此,洛自醉並未多作停留,換了一匹馬,將兩個孩子留下,便往角吟城趕去。
遙遙望去,角吟城牆上惟妙惟肖的浮雕彷彿在一瞬間活了過來。依照獻辰的傳統,每位帝皇繼位後,都會將自己的靈獸雕刻在城牆上。迄今為止,最為壯觀的靈獸浮雕便是先帝的赤龍。龍蜿蜒於城牆上,首尾隔著正城門相望,百位工匠費了一年時間才雕成。
接近城門時,洛自醉刻意拉住韁繩,果然瞧見了龍首和龍尾。
城門已然大開,卻無人出入。
京城四周都已經設防,除了商旅,應當無人能夠入城罷。
角吟的沒落境況也在預料之中。整個國家都風雨飄搖,京城縱然有靈獸加護,也不可能獨保。
才踏入城門數步,斜裡便殺出一隊車馬,攔下了他們。
為首的是個蓄著長鬚的中年男子,雙目眯成一條縫隙,笑得十分溫和。
洛自醉自眼角瞄見宮琛一付要笑不笑的神色,明白來者不善,心中暗暗防備起來。
“謝大人一大早的便要出城麼?”宮琛笑眯眯地作揖。
這位謝大人顯然不將他放在眼中,徑直跳下馬,走到洛自醉馬前拱手行禮,笑著道:“這位想必就是特使大人,洛四公子罷。下官是禮部侍郎,奉汝王、景王兩位殿下之命,在此迎接大人,請大人下榻京西行館。”
果然是有備而來。洛自醉看著他身後的幾列身著鎧甲手持長槍的兵衛,心中不禁冷笑。倘若他不去,他們還想強迫他去不成?
“多謝兩位殿下的好意。”
他怎麼可能入那龍潭虎穴?
“怎麼,特使大人已經決定下榻雲王殿下準備的行館了麼?”言語中頗有幾分不滿之意。
洛自醉含笑搖搖首,道:“殿下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準備住在行宮。”
禮部侍郎愣了愣,想是沒料到洛自醉提出要住進皇族才能入住的行宮。他張開口,似是想要婉言提醒身份的差距,但又一時不好開口,於是眼神瞟向了宮琛。
洛自醉揚起眉,維持著禮節性的沉默。
宮琛微抿著脣,直接忽略了對方頻頻送來的殷切目光。
一陣難堪的靜默之後,禮部侍郎大人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大人,這行宮……”
倏地,洛自醉身後的一名侍衛高高舉起刀鞘,滿面怒容地道:“爾等要阻攔到何時?這便是汝王和景王殿下的待客之道?!”
“確實是下官失禮了,可……”
“好大的膽子!我溪豫桓王殿下連行宮也住不得麼!”
禮部侍郎有些驚訝地瞄了洛自醉一眼,急忙半跪下作揖賠禮:“不敢,不敢……殿下,請。”
宮琛顯然也有些意外,望了望洛自醉,隨而笑了起來。
“不勞煩謝大人了,有宮大人在便可。”洛自醉仍舊和顏悅色,看前方讓了路,立即撥馬前行。
位於角吟內城北側的行宮已經荒廢多年,即便最近已經修繕過了,宮殿閣樓仍然陳舊不堪。
桓王殿下自行選了座偏僻的小宮殿住下了。
選定居所後,他便很安閒地坐在長廊上,品著香茗,翻著書。
“四公子……殿下,您何時被封作皇族?為何不曾提醒下官……”宮琛立在他身側,問道。
洛自醉抬首,輕輕一笑:“事出突然,何況我也不願接受,所以不曾告訴大人。”
“突然?”
“臨行前晚,陛下強行加封的。”
強行封王這等事,也只有那位才做得出。當時,他到御書房僅僅是為了辭行,哪料後亟琰瞧也不瞧,徑直將一張詔書丟過來,大聲宣佈封他為王。他震驚無比,一時竟愣住了,連聖旨都未能接穩。
清醒些後,他覺得眾位大臣一定不會同意。他洛自醉雖與後亟琰相交甚久,但畢竟沒有足以異姓封王的功績。他們不可能承認他。
然而,他顯然忽略了一點——這是溪豫,溪豫的宮廷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
同在御書房的諸位重臣也有些驚訝,而後,很快便恢復平常,十分熱烈地響應陛下的決定。他們和清寧陛下一樣,完全無視當事人欲言又止的神色,興高采烈地表示贊同。彷彿溪豫多了一位皇族就是天大的喜事。
他錯估了後亟琰的影響力……
垂眸微笑著,洛自醉呷了口茶。後亟琰應該早便有此打算罷。為了護得他周全,讓他成為溪豫皇室是最為妥當的法子。
“因此,宮大人大可不必太過擔心我的安危。請轉告雲王殿下,陛下們應該已經動身了,半個月後就會到角吟。”
“是,下官立刻稟告。”
“宮大人不必拘束,我比較習慣各位稱我為‘四公子’。”
“那麼,如四公子所願。在下告辭。”
放下書,洛自醉望向長廊外。
池塘中白蓮朵朵,開得正盛。池塘邊楊柳依依,風姿綽約。
“裴莊主,別來無恙?”
柳樹下,一身灰袍的裴瑞抱劍斜倚,微微一笑:“殿下好眼力。”
“一路多謝莊主了。若非莊主一直暗中相助,我便不可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了。”
“四公子言過了,在下也沒幫上什麼忙,溪豫騎衛營果然名不虛傳。”
洛自醉斟了一杯茶,作邀請狀。
裴瑞直起身,慢步走過來。
“不過,莊主與他們……”畢竟是師門訓出的殺手,那些人應當能認出他的暗器。
裴瑞坐下來,端起茶盞,不以為意地笑道:“在下早就叛出師門。當初會被收養也不過是擁有做兵器的資質罷了,原本就沒有太深的情誼。”
“叛出?五年前麼?”洛自醉有些驚訝。他原以為五年前的事情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裴瑞抬眼望著他,笑道:“先前覺得汝王和景王應當是值得合作之人,與雲王殿下一戰後,覺得這位殿下才有帝王之相,因此便退出同盟了。”
“從此與朝廷再無瓜葛麼?”
“是。不過,若是四公子有難,儘管吩咐就是。”
江湖俠士果然最重恩義。不過,五年前,這恩義已經是他們欠下的了。洛自醉淺淺地彎起脣:“那時莊主救了我們二人,如今再度蒙恩,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裴瑞低低地笑出聲來,頓了頓,道:“在下只願早日見到四公子與雲王殿下同立於獻辰之端。”
洛自醉略怔了怔,隨而笑了。
“莊主要在獻辰停留麼?留宿行宮如何?”
“多謝四公子美意,在下有事在身,須得繼續東行。”
“這些天日夜兼程,歇息一晚也好恢復。”
“不必了。四公子多加小心,在下告辭。”
放下茶盞,人已無蹤跡。洛自醉仍然垂著眸,品著茶。絲絲涼風拂過,他瞧了瞧身旁的書,卻沒有伸手碰觸的意思,反露出個苦笑來。
將近午時的時候,洛自醉回到寢殿內,準備好了紙墨,正要作畫,忽聞外頭侍衛傳報。
“殿下,汝王、景王兩位殿下請您過府赴宴。”
意料中事,他們可比雲王殿下急切多了。洛自醉微哂,放下手中的筆:“應當由我去拜訪他們二位才是。請信使進來罷。”
“是!”
進來的信使十分面熟,就是早晨那位禮部侍郎。與初見時相較,他收斂了不少,甚至略有些小心翼翼。
“下官冒昧,打擾了殿下的雅興。殿下遠道而來,我家兩位殿下欲盡地主之誼,請您過王府一同用午膳。”
自稱地主,真是毫不客氣。洛自醉側過身來,笑望著他:“多謝兩位殿下。”
“那麼,請殿下這便出發罷,下官已經準備了馬車。”
騎衛營侍衛不著痕跡地擋在了洛自醉跟前:“我家殿下慣常騎馬。”
“……那……”
瞧對方似乎十分為難,洛自醉笑道:“既然已經準備了馬車,還是坐車罷。”
“殿下不是不喜歡坐車麼?”
“無妨。”只是不便於觀看街景罷了。
“是。”
馬車行駛時十分平穩,洛自醉靠在車內的軟榻上,倒也舒坦。偶爾輕風吹過,掀起簾子一角,他便仔細觀察街道兩邊的景物,以確定行進的方向和速度。
角吟似乎仍然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街巷間雖然沒多少人走動,人們臉上的神色卻是平靜的,彷彿都未察覺皇室之間燃起的戰火。
據溪豫暗行使的訊息,汝王和景王如今住在外城的別府中,已經許久未曾入過內城。他們一派的大臣在這幾年也都漸漸往外城遷移,似乎想將內城設成一個甕,將雲王靈王派困於其中。當然,雲王殿下已有防範,大概不會如他們所願。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下了,洛自醉撣撣外袍,便聽見禮部侍郎道:“殿下,請下車。”
他笑盈盈地撩起簾子,便瞥見兩名華服男子自府邸內迎出來。
兩人的相貌有幾分相似之處,仔細看看,似乎也與先帝有少許相象。血緣的聯絡,絕大多數時候都體現在容貌上。
“本該由我來拜訪兩位,真是失禮了。”兩位王爺親迎,真是太抬舉他了。
“哪裡,殿下遠來是客,理當由我們招待才是。”
“殿下,裡面請。”
二十二年前,先帝殺盡血族登基,卻唯獨放過了這兩個侄兒。當時,誰都認為這不過是他一時的念頭,他可能隨時會斬草除根。哪料到他自始至終都再未為難他們。不過,兩兄弟仍然在戰戰兢兢中長大,也因此養成了陰晴不定、表裡不一的性子。相較而言,在洛家和池陽宮內成長的帝無極無疑要幸運多了。
二人相互扶持到如今,應當是想為父報仇,奪回“應該屬於”他們的皇位罷。所以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也不容許任何閃失。就算帝無極能夠在儀式中勝出,成為天命之帝,他們之中的存活者也不會善罷甘休。
……戰爭,仍然無法避免。
儘管看得出堆滿臉的笑容十分虛假,卻依然無法看透他們心底在盤算些什麼。
洛自醉望著兩人如沐春風的模樣,不免又想起池陽發生的舊事。
他們竟然能隱瞞先帝,插手池陽之事;竟然能威脅太子,收服大部分兵力;竟然能與江湖高手勾結,為害他國。
……那位隱藏著的高人又會是何方神聖?還有什麼人是他們無法尋得的?
越過小花園,樹林中露出一角屋簷。
此宮殿坐落在林中,與外界相隔,的確是個適合宴請的清靜之地。
汝王和景王彬彬有禮地將貴客引入殿內。洛自醉也似乎已經放下戒心,毫不猶豫地隨著他們進入殿中。
甫踏入門內,陣陣香風便撲面而來。
鶯聲燕語,奼紫嫣紅。
洛自醉淡淡地笑著,巡視著環繞著三人宴席相互依偎著的或妖嬈或豔麗或出塵的美人們,不動聲色地坐下來。
幾位美人立刻圍了過來,媚眼如絲,嬌聲問候。
案几上盤盤珍饈,案几前數名羅衫半解、酥胸半露的美人,“色香味”俱全,真是感官享受的盛宴。
只可惜,此情此景見得太多,已經毫無感想了。
洛自醉無視美人們脈脈含情的目光,權當眼前都是些漂亮動物,自顧自地品嚐著佳餚。
美人們自然不依不饒,貼得更近了,言語動作也都更加放肆。
洛自醉也任由她們去,仍然沒有分散注意力的意思。
“殿下不喜歡麼?”
“不,十分可口。”
聞言,汝王眯著雙眼笑起來:“想必殿下在溪豫已經遍嚐了美味佳餚,寡人真擔心這些清粥小菜不合貴客的口味。”
“怎麼會?兩國的菜品各有所長,我都十分喜歡。他日兩位殿下到了宮辭,我定要請兩位也品品溪豫的名菜色。”
“呵呵,好啊。”
“殿下可要飲酒?”
“多謝景王殿下,我不擅長飲酒。”
“只一杯便可。行宴怎能不喝酒?來,來,嚐嚐我們獻辰的美酒罷。”
“既然兩位如此盛情,我便從命了。”洛自醉接過酒盅,一口飲盡。
汝王和景王大笑爽快,兩人又各斟了一杯,起身勸酒。
洛自醉笑著端起酒盅,卻並未飲下。
此酒味道甜美,比起溪豫宮廷祕藏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酒勁似乎大了不少。不過一杯而已,他已經微微有些頭昏了。
汝王和景王倒也不再強行勸酒,笑著坐下,自斟自飲。
三人小宴,安靜也不安靜。洛自醉接過美人們遞來的點心和水果,慢慢地品嚐。既然他們如此有耐性,他自忖應當能奉陪下去。
酒宴過半,景王瞟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此番的使者竟然是殿下,小王與兄長都覺得有些意外。”
“是麼?我也有些意外。”洛自醉笑回道,“不過,幸蒙三位陛下的信任,我自當不負所望。”
汝王輕笑不語。
“說起來,不知清寧陛下是否中意我們的賀禮?”
“陛下很是喜歡。勞兩位殿下費心了。”
話音未落,軟綿綿的身體便粘了上來,洛自醉面不改色,微笑著望了一眼美人們玉手上託著的各式各樣的禮盒。
“小小心意而已。”景王示意她們將禮盒開啟。
寶玉、夜明珠、字畫……雅俗一應俱全。
洛自醉抬首注視著兩人,笑道:“兩位殿下,我此行不過是傳達三位陛下的旨意而已,自會盡份內之責。”
“小王和兄長的一片心意,望殿下能夠笑納。”
“我不過是一名使節罷了,難以收受如此重禮。”
“殿下還是收下罷,不然我們實在過意不去。”
“這……”
汝王出聲道:“請收下罷。行宮長年未經修繕,讓殿下住在那等地方,是我們兄弟二人未盡到待客之禮的過錯。這些權當歉意,望殿下見諒。”
“這……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禮盒都撤下了,美人們也都嫋嫋婷婷地起身退下了。
待到殿內就剩下他們三人,洛自醉要了一壺茶,一面斟茶一面淡淡地笑道:“兩位殿下,鑑於獻辰局勢日益緊張,已容不得猶豫,三位陛下決定干預選擇繼任者。”
“不知陛下們要如何幹預?”
“這還得待三位駕臨獻辰,與四位殿下商議後再做決定。”
“陛下們可有屬意的法子?”
“景王殿下,聖意並非你我能夠揣測的。”
景王搖首笑道:“殿下又作何想?”
“我雖受了時國師的委託,較為關注獻辰之事,但終究也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了。我從不多想份外之事。”
汝王笑出聲來,喝了一大口酒,也未再有什麼迴應。
洛自醉只當使命已經完成,笑了笑。正待要告辭,樂聲響起,幾列舞姬翩翩旋轉著入內。舞姿優美,從未見過,何況也已經失去了時機,他只能靜靜地欣賞了。
如此,午宴變成了晚宴,且一直持續到了戌時。
看這兩位似乎還有興趣繼續,洛自醉起身告辭。對方禮節性地挽留了幾番,便放他離開了。
回到馬車裡,洛自醉驚訝地發現,所謂的禮物中竟還有兩位美人。思來想去,也不能就此將她們遣回去,只能暫且收著了。
待回到行宮,已經是亥時左右了。
在軟榻上坐了半晌,卻沒有半分睡意。
洛自醉嘆著氣起身,獨自到花園裡走了走。
藉著淡淡的月色,他穿行在樹林中,許久才猛然醒覺,自己是在期待著什麼。
淡淡的失落令他心緒不寧,所以才在深夜徘徊。
罷了,既然他沒有空暇來見他,便由他登門拜訪罷。
回過神來,洛自醉望著樹林深處的黑暗,皺了皺眉。總覺得黑暗中似乎隱藏著什麼人的氣息,隱藏著數不盡的危險——雖然應該無人敢來行宮刺殺,還是設一個陣勢以防萬一罷。
念頭一起,他察看一番地形後,便開始佈陣。
與重霂一起遊歷了五年,耳薰目染,多少也學了一點陣法。
“火、木……不……”
稍微複雜些的陣勢就將他難住了,看來他果真沒有設陣的才能。重霂說得不錯,他不應該學設陣,學起來只會讓自己覺得不如人而已。
“應該這麼排才是……”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際,身後倏地響起輕笑聲。
“不必勉強了,我早便設下陣了。”
洛自醉心頭微微一動,停下動作。
“雲王殿下夜訪行宮,恐怕不太合禮數罷。”
背後的人仍舊笑著,氣息愈來愈近。
洛自醉立起來,回首。
朦朧的月光中,如神祗般優雅迷人的男子帶著微笑站在幾步之外。他頭上斜插著翡翠長簪,烏黑的髮絲有些凌亂地散在肩上;雙耳垂著細長的暗紅色寶石墜子,隨風輕微擺動著,與頸項上掛著的玉佩相映;著一身以深紫為底色,繡著淺紫色火焰章紋的外袍,華貴逼人。
不是昔日的小書童,而是獻辰雲王殿下。
變了,也沒有變。
帝無極止住了笑聲,凝視著他。溫柔的目光,一如從前。
洛自醉展露笑顏,微垂下雙眸。
一時無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該如何控制。
分別五年,他這寡情人甚少有相思之時,也不覺得離別使自己變得十分孤單。但是,此時此刻,見到了他,他確確實實已經在能接觸的距離內了,他反而有些難以自控起來。
原來……
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帝無極的衣袂在夜風中飄動起來,連同聲音也似乎已經沉浸在風裡。
“醉,我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