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36章 溪豫宮廷

第36章 溪豫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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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溪豫宮廷

第三十六章溪豫宮廷

時光流逝,轉眼間便是五度春秋。

當年,繼獻辰皇室分作兩派,公然相抗、爭鬥不休後,昊光的局勢亦開始緊張起來。

歷經這些年,獻辰的情形並未好轉,昊光的新帝卻已經橫空出世——傳說中的四帝之一,蒼龍帝登基了。就在四國民眾覺得皇室的禍亂不會繼續擴大的時候,穩定了數千年的溪豫皇室卻倏地傳出君王棄位、不知所蹤的傳言。一時間,溪豫國內人心浮動,謠言四起。

春夏之交,日升得愈來愈早了。卯時中,宮辭城的城門緩緩打開了。等待著入城的人熙熙攘攘,在城門附近擠作一團。宮辭的早市就在城門附近,一時半會人群也無法散開。

一匹快馬馳近。

就在城門前,騎手勒緊韁繩,伴隨著一聲嘶鳴,馬蹄高高揚起。

騎手翻身下馬,一面打量著四周,一面牽著馬入城。

他看起來趕了許久的路,赭色的風帽上盡是沙塵。艱難地入城後,他便引著馬在附近的店家門前站住了。

“客倌可要用早膳?我們店裡的面和肉都是宮辭數一數二的!”店裡的跑堂迎出來,殷勤地接過馬韁。

“來碗麵。”

“好嘞!客倌的馬可要喂點料?”

“不必了。”

騎手在門邊坐下,望著城門的方向。他渾身上下都被風帽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來。怎麼瞧怎麼有些可疑。

“聽客倌的口音,不是溪豫人吧。”

聞言,騎手側眼。原來是掌櫃拿著茶壺過來斟茶。

“客倌行得這麼急,小心累倒啊。旅途不比得家中,可要著意身子骨。”

“多謝掌櫃的提醒。”

掌櫃彎下腰,壓低聲音道:“閣下是暗行使?”

騎手輕聲笑了:“我這行頭像暗行使麼?”

“……客倌這身打扮……最近宮辭也沒什麼事。”

“是麼?我在附近的陳州就聽說了,當今聖上棄位了?”

“……都是胡言亂語。聖上素來勤政愛民,怎會說棄位就棄位了?”

“呵呵,是麼……”

騎手掀開風帽,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龐,清淡的微笑就掛在他嘴邊,既和善又疏離。

掌櫃看得呆了呆。

騎手的目光越過他,忽地立起來。

正對著店鋪門外便是官榜,一隊兵士正在張貼榜文。他們的衣著與守城軍不同,均以黑紗覆著半張臉孔。天下人都知道,這是溪豫皇室的騎衛營,溪豫帝皇的親兵。

騎手輕輕一縱,落在榜文前。

明黃色的帛紙,文末的璽印……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皇榜。

迅速瀏覽之後,騎手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是今聖的退位詔書。述說了不願再被困深宮的理由之後,將帝位傳給了皇弟齊王。齊王將在近日行登基大典。

“果然走了……”

騎手輕嘆一聲,赭色的影子飄入店邊的馬廄中。

“掌櫃的,面留給別人罷。”

隨著馬的長嘶,一串銅錢嵌入桌內,隨即,騎手和馬已消失在人流之中。

騎手策馬賓士,徑直闖入內城,直到遠遠望見皇城側門才放緩了速度。

他跳下馬,城門邊的禁衛軍都朝他行禮,馬也很快被牽開了。他淡淡地笑著道謝,走入皇宮。

進入門內不過數步,他便停了下來,望向城牆的角落中。

陰影裡立著一位錦袍人,笑容晏晏。

他勾起脣,笑道:“小民何德何能,怎敢勞陛下親迎?”

錦袍人合起摺扇,輕哼道:“說得好。普天之下,能勞我等候的,也只有你了。”

洛自醉走到後亟琰身側,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最近很忙罷。”

“皇兄留下道詔書,與皇嫂突然消失,朝中眾臣措不及防,哀怨連連。我……大概算是被連累了。”後亟琰略收了收疲態,露出個笑容。

“陛下自然不必凡事親力親為,我很同情他們。”

“你該同情的人是我。那日前夜,皇兄皇嫂還到我府中游宴,兩人都興高采烈的,還私下賜了我一道密旨,神神祕祕地說‘琰,明早再開啟’。”

“第二日就不見了?”

“那天我還在睡夢中,便被一群人的號泣聲驚醒了。推門一看,老丞相領著六部尚書、幾位將軍、學士閣眾人跪在殿外,或泣不成聲,或悲愴難掩……我以為皇兄病了,他們卻說他和皇嫂已經不見蹤影,還將皇侄兒留給我了。”

“那密旨……”

“退位詔書。”

瞧後亟琰滿臉不甘不願,洛自醉不禁失笑:“不是遲早有這麼一日麼?”

“他未與我商量,擅自離宮,我能舒服麼?”

“我愈來愈同情丞相和六部尚書了。”

“為人臣子的,自當盡忠為國。”

“是,陛下說得是。”只是這位軟硬不吃,隨心所欲,他們若想再成就一位勤勉之帝,難。

“你依舊不願在溪豫為官麼?”後亟琰忽然換了個話題。

“既然已經擺脫了,何必再跳進去?”洛自醉笑回道。每回見他都要問,這已經算是例行問答了罷。明知他的答案是什麼,他還期望他改變不成?

“那好辦,給你一個閒職便可。”

“既是閒職,你又何必給我?”掛個名不做事倒不如連名也省了。

“好歹你也能領些俸祿。瞧你,風塵僕僕,有失禮數,總不想著添置些衣物飾品。”

“陛下何時如此在乎細節了?”

“你現下這模樣若教小書童瞧了去,他還不以為我虧待了你?他日他要找我麻煩可如何是好?”

“……誰也不會冒死找您的麻煩,您大可放心。”

“這話真失禮,我是魔是妖是怪?”

“不,您只是……”成了精罷了。洛自醉解開風帽,端詳半晌,果然發現不少破洞。的確,也該換身打扮了,畢竟這裡是宮廷,而且……是後亟琰的宮廷。

後亟琰輕輕笑道:“我已叫人給你準備了衣物飾品,一起去浴池罷。”

“一大早便去?”洛自醉有些疑惑。身為準皇帝,再怠政也不該不去上早朝罷。難不成是在池陽時養成的閒逸習慣造成的?還是說,這便是本性?

“你能這樣捱一天?”

多少天都過來了,幾個時辰算什麼?別隨意找懈怠的藉口!“你不必理政?”

“無妨。”

望著後亟琰優哉地轉過身去,洛自醉心中長嘆——他真是越來越同情溪豫的朝臣們了。

池陽、溪豫、獻辰、昊光雖習俗相似,文化共通,國民的性格卻仍有些差別。譬如對建築的喜好便有很大的不同。池陽國民喜好氣勢恢巨集的宮殿,喜好人工修飾的園林,極盡想象的巧妙設計,令人驚歎;昊光國民好造巨集大且色彩厚重的宮殿,皇室園囿之廣大為四國之最;獻辰國民則偏愛優雅別緻,並且追求完美,不臻勝境不罷休,修造園林則講究和諧圓融和各種自然元素兼具的舒暢美麗;而溪豫國民普遍喜愛精緻與自然,力求每座樓閣都能令身體與精神一樣舒適,園林也是既自然又優美。

因此,溪豫皇宮並不大,但卻處處匠心獨具,既華美雅緻又不失莊嚴雄偉,自然與人工修飾交融,每處都能成風景,每個角度都能觀賞風景。

在這宮殿群落中漫步時,大約便能明白,為何後亟琰是如此的風流人物了。人生物,物亦生人。

洛自醉和後亟琰在庭園與宮殿中穿行。

五年前,自平輿出來後,洛自醉便與初言、閔衍、重霂一起來到溪豫。

最初數月,他在後亟琰的齊王府住著。不久,溪豫帝決定推行新政,邀他入宮。得知外宮藏書樓中有不少古書奇書後,他便答應下來。因此,他對溪豫皇宮並不陌生。

為何專挑偏僻的小徑走?

洛自醉雖然不解後亟琰的想法,但仍靜靜地跟隨著。

說起來,新政初推行時,遇到很大的阻力。但後亟琰魄力十足,在朝堂上與眾臣一一論辯,使他們不得不折服。世族第一回的反抗便有驚無險的鎮下了。猶記得,當時溪豫帝看著愛弟論辯的模樣,露出了安心的神情。大概,他早就想著借新政之機使後亟琰收服人心,他便能安心離宮罷。

只是,沒料到竟會這麼快,而且居然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

“你搬入盛宮了?”這個方向,應該是帝皇寢宮。

“住在齊王府不便日常理政,宮中其餘各殿也不合適。”

還未登基就入主帝宮,溪豫人在這方面真可謂不拘小節。或者,禮部太仰慕這位陛下,才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罷。

侍從漸漸多了起來,三三兩兩地跪下行禮。

後亟琰抬了抬手,繼續繞道。

溪豫帝只有一後,因此宮廷中侍從也少,其中半數以上是負責灑掃的小侍。

洛自醉遠遠便瞧見了御書房,心中暗笑。原來要躲的是御書房中正理政議政的眾臣。陛下還真是辛苦。不過,到底這位陛下要躲的是何人?竟如此厲害!

走不得多時,盛宮已近在眼前。

後亟琰微笑著開啟摺扇,搖著。

洛自醉才要開口問,忽然瞟見附近假山上的人影,恍然大悟。

“史大人,許久不見。”

後亟琰挑了挑眉,扇子搖得愈發輕快了。

假山上身著朝服的年輕男子笑著行禮:“陛下,四公子。”

洛自醉瞧著他的朝服,認出是尚書服飾,不禁拱手笑道:“恭喜史大人出任尚書一職。”

“臣能有今日,要謝謝陛下的提拔和四公子的協助。”

“哪裡話,史大人才華出眾,任什麼職位都應該。”

溪豫新任吏部尚書史騫,可謂創造了溪豫任官史的奇蹟。

五年前,他不過在學士閣當了個閒職,整日無所事事,便坐在藏書樓中編書目。可巧洛自醉也常常在藏書樓耗上六七個時辰,久而久之,兩人便熟識起來。

言談之間,洛自醉發現此人學識淵博、見解獨到、人品出眾,便勸他自薦到吏部任職。那時新政始興,後亟琰便推舉他為吏部監正。兩年後,他功績出眾,成為吏部侍郎,而如今,他已官至二品,位列六部之首。

“史大人在此作甚?”一面瞟著後亟琰的神色,洛自醉一面笑問。

“臣聽聞四公子今日到宮辭,猜想陛下必然會前來迎接,所以在此等候。”史騫自假山上飛下來,落在兩人跟前,又行了一禮。

後亟琰望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史大人還真是瞭解陛下的性子。”

“不敢。這幾日陛下心心念念四公子回宮辭之事,無心政事。臣本應當體諒陛下與四公子的情誼,但政事積壓得太多,臣等已經無力再逾矩行事了。”

這麼說,某人覺得一時無法適應,便將大部分政務都交給了臣下?現下還想著要避開他們?洛自醉搖著首,瞥著這位明日之君。

“卿家是在責備我怠政?”

“微臣不敢。微臣明白陛下與四公子交誼至深。”

不要將我當做你倦怠的藉口!洛自醉抽搐著嘴角。

無聲的抗議理所當然被無視。

“既然如此,你回御書房罷。”

“陛下,請別為難微臣。”

“你應當說這是我‘知人善任’。這幾日事情太多太突然,我一時無法適應。你們難道不該分憂解難?”

“陛下,臣等也都無法適應。”

……

果然是賢才。洛自醉笑起來:“陛下,不適應是心理問題,與陛下份內的責任無關。”

後亟琰淡淡道:“我還未登基,這幾日就悠閒悠閒罷。”

“史大人,陛下只是有些倦了,過一陣便會恢復平常了。”

“往後也煩勞四公子多向陛下諫言。”

主子和臣子真是相似呢。洛自醉苦笑道:“這可是眾位大人的責任。”

史騫笑著頷首:“四公子,我初任吏部尚書,還有許多難處與疑惑,可否向公子討教些經驗?”

“我也正想向大人請教呢,大人得空時便去藏書樓如何?”

“好。陛下,您必須過目的摺子,臣都已經整理過了。請早些批下,有些事關登基大典,不宜延遲。”

“我知道了,你退下罷。”

“微臣告退。”

說罷,儒雅的貴公子翩翩然行遠了。

後亟琰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看他笑得奇怪,洛自醉道:“怎麼?你覺得他不合適?”

“不……很稱職的吏部尚書。”

“這不正好麼?你這些年也只是負責推行新政罷了,並未過多涉入朝政。一時間所有政事都交給你,定然有些不慣。此時有這麼一位在身旁輔佐,益處數不勝數。”

“向你討教吏部尚書的經驗……麼?”

故意拖長話尾是何用意?洛自醉斜乜著身旁的人,問道:“他話中有錯漏?”

後亟琰笑得更加闇昧:“嘖嘖,錯漏多了。新政伊始時,你便和他討論過整治吏治之法了罷。”

洛自醉略想了想,回道:“或許他太過正直,不諳虛與委蛇之術,所以不能用尋常法。”

“你若這麼想也罷。”

“……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覺著他如何?”後亟琰不答反問。

洛自醉未加思索:“良師益友。”

“是麼?”後亟琰又笑了起來。

“別笑得如此誇張。”

“你如此看他,他未必如此看你。”

說罷,兩人躍上盛宮的牆頭。

堂堂未來君皇與洛四公子無視宮門的存在,就這麼進入了盛宮。

盛宮內庭花園中,有座白玉石砌成的池子。池邊盤著數十條玉龍,口中噴出自附近引來的溫泉水。乳色的池水,宛如牛奶一般。

洛自醉趴在浴池邊緣,思索著方才的話題。他雖然已經了悟,卻仍有些難以置信。“琰,你認為他對我有別的想法?”

“你太遲鈍,亦或說太自我,始終不曾注意到他人的言語動作,注意到了也不往那方面想。被人窺伺了五年而不自知,真不知你到底在看些什麼、想些什麼——全想著小書童是否有危險了罷。”

“你會不會看錯了?”

“他可變著法子、繞著圈子向我問了許多事。比如是否婚配,有無意中人,喜好……”

洛自醉怔了怔,預感到危險的臨近。“你該不會告訴他‘沒有’……”仔細想想,這個喜歡看他表露情緒的“摯友”十有八九會再給他招麻煩。

“我說錯了麼?你有意中人了?!我毫不知情!”後亟琰笑道,舒展雙臂,斜瞥著他。“就算周邊有百人窺伺,你也渾然不覺罷。”

“說到‘窺伺’,大家都是男子,為何我總落得‘被人窺伺’?”

“嘖嘖,你也有想‘窺伺’他人的時候麼?”

“……”

“身為男子,欣賞女子是天性。怎麼,你也有喜歡的女人了?待會兒便去教館走一遭如何?”

為何他總喜歡借曲解他話中的意思來捉弄他?以前可真看不出來,這位有如此奇特的愛好。洛自醉長長一嘆:“我只是覺得奇怪罷了。身為男子,我為何會成了‘被窺伺的人’?又非相貌驚天動地。”

“四公子生得如此俊俏,還要如何驚天動地?像小書童那般絕色才好麼?”後亟琰抿了抿脣,難掩笑意。

絕色……居然這麼形容無極……洛自醉微微蹙起眉,同時又難以抑制地笑出聲來:不過,非常恰當。

“對了,你用過早膳了麼?”

“正巧看見張貼皇榜,沒來得及。”

“來人,上早膳。”

“在浴池裡用膳?”

“不行麼?”

用隨心所欲形容此人,果然恰如其分。洛自醉無奈一笑,看後亟琰背過身,背脊上一個印記一閃而過,不禁張大了眼:“琰,你背上有個圖形。”

“血咒留下的咒印,你不是也有麼?”

“但你的印記是青色的。”血咒咒印應該是赤紅的。洛自醉走到他身邊,仔細地觀察著這個異常清晰,如紋身一般的圖案。展翅高飛的青色禽鳥,栩栩如生。

“這種禽鳥……有些眼熟,不過想不起來是什麼。”

“噢?”後亟琰側身笑了笑,“看來我與禽類有緣。”

此話何解?洛自醉雙眼中透出些疑問來。

後亟琰笑回道:“明日你便明白了。”

洗浴後,洛自醉換了身新衣。月牙白底色,竹青色與靛青色花紋點綴在衣角上,淡雅之極。後亟琰則一身翻雲紋的紫袍,華美雍容。

兩人一同來到御書房。

書房內,小皇子後譽正坐在堆滿書卷的案几邊。四名宮女立在他身後,見兩人進來,連忙行禮。

溪豫是四國中唯一有選用宮女制度的國家。不過,選用最多的時候也不過二十人,負責照料皇后與公主的生活起居。現下則只剩下這四位照顧小皇子的小宮女。不久之後大概也會將她們賜給世族婚配了。畢竟讓小皇子在女人中長大並非後亟琰所願。

“皇叔,四公子。”小孩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撲到後亟琰懷裡。

洛自醉在一旁看著,不禁感嘆後亟琰的小孩緣。無怪乎兩位陛下要將愛子留給他撫養。

“怎麼到御書房來了?”

“皇叔最近忙,只有這裡才見得著。”

“過了這陣,皇叔帶你去狩獵可好?”

“好!”年僅八歲的後譽望向洛自醉,笑道,“四公子這陣能教我讀書麼?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問您。”

“太子殿下,我明日便去東宮。”自從入宮,洛自醉便只有兩個去處——藏書樓和東宮。溪豫帝曾想要太子正式拜他為師,但他婉拒了。那位陛下也不喜強人所難,很乾脆地放棄了。於是,他便成了後譽的老師兼玩伴。

“太好了,我等著四公子。皇叔,譽兒告退了。”

目送小皇子走遠,後亟琰指了指那大堆書卷:“那些都是近半年坊間流傳的野史稗聞,你可以消磨消磨時間。”

真瞭解他的性子。洛自醉笑著坐下了。

二人互不干擾,不久便到了午膳的時間。就在書房側閣內用過膳後,兩人一面下棋,一面飲茶。

“這回到獻辰有何見聞?”

“自角吟搬出不少大戶,躲在偏僻的小鎮上。據說是要躲避汝王和景王徵用財產。各地的寒族富戶也紛紛搬遷,許多郡府富紳人家都搬空了。寒族能走,世族卻無法脫身。大勢定下之時,多數世族恐怕只餘空名,推行新政也順暢多了。”

“汝王和景王徵用世族家產?”

“不僅銀兩,連田地也徵用。雖許諾無數,但世族們仍心存疑慮。這都因他們的軍隊太多,軍餉也多,所以需度不足。加之國庫早已由了時國師掌管,任何人都無法盜用國庫,他們只能出此下策。”

“還在徵軍麼?沒有糧餉,空有大軍能作何用?”

“他們與許多糧商勾結,正在加緊屯糧。糧價飛漲,百姓苦不堪言。加之南部疫病頻繁,大批災民北上,已造成恐慌。若不控制災民與流民,降低糧價,再過一陣,恐怕會舉國大亂。”洛自醉嘆息著。這五年來,他受了時和閔衍之託,觀察獻辰和昊光的民生民情。這暗行使的差事,他做得得心應手。加之每回都有重霂同行,也不必擔心陷入險境。昊光在新帝登基之後,已經開始休養生息;獻辰卻愈來愈亂,天災人禍齊行。若不早日解決皇室之爭,恐怕國家真會崩毀。

後亟琰拈著棋子,沉吟道:“事不宜遲,就在此時干預罷。”

“是啊,趁著還未開戰的時候。”

“小書童呢?”

“他倒沒什麼大動作,但平民與寒族都已經傾向於他。”

“沒什麼大動作麼?聽說雲王殿下的勇士個個能以一敵百,勇猛無比。”

“操練軍隊的本事,都是從我爹和大哥那裡學來的罷。不過,軍隊不過是下策,若能不戰而勝才是最好。”

“他想必也知道罷。小書童天賦過人,正適合作為中興之帝。”

“希望如此。”

“你應當很有信心罷。”

“未有定論之前,任何變化都有可能。”

“你就是這麼教小書童的?”

“是。”

“那他必勝無疑。”

“多謝陛下吉言。”

兩人說笑了一陣,後亟琰倏地道:“洛四,你如今較初見之時,平和了許多。”

“平和?我不是一直心平氣和麼?”洛自醉微微有些訝異。

“那時雖然看來平淡,卻時時警戒,不信任他人。平淡於你,不過是掩飾內心激烈衝突的面具罷了。現今才是心中淡然,波瀾不驚。”

“我變了?”

“不,或許這才是你該有的模樣。”

洛自醉宛爾,啜了口茶,搖著茶盞,望著棋盤上的風雲變化:“你說得是。”

“我初到此地,所懷的是憎恨、憤怒和悲傷。這些情緒所形成的冷靜、冷漠都不過是一時的。”受傷的人總需要偽裝,將自己掩藏在重重防護之下,以免再度被傷害。“所幸,我得到了比失去的更多的情感,補償了傷口,也迴歸到自我。現在回想當初,也並不是所有人都無情,只是我只能看見虛偽和貪婪,只能感覺到悲哀和恨,忽視了那些真切的人們。”

那些親戚便罷了,還有幾位確實關懷過他。然而,他卻被恨矇蔽了,感受不到他們的真心。

首先便是父親熟識的律師。雙親出車禍身亡,是他提起保險索賠,並保護著父母留下的遺產。得知他在親戚家被變相虐待後,他親自接他搬回家,而後便時時關照他。他知道他患了AIDS,卻總是勸他與他的家人一同外出遊玩。但他謝絕了。他懼怕那個世界,所以懼怕想要他外出的援手。去公共場所也存在很多危險,他不想面對,所以將自己軟禁在家裡。

而後便是鄰居家的幾位老人。他們受律師所託,經常捎帶食物和日用品、書籍給他。有時他能在方便袋中看見他們做的食物,看見蛋糕和糖果……他竟然忘了向他們道謝。

還有偷偷爬進院子裡來玩耍的孩子們,爬到桔子樹上幫他摘桔子。

住院時照顧他的那位護士,有著溫柔的目光。那時他以為她不過是憐憫他罷了,而他不需要憐憫,所以冷漠以對。現在卻明白,即便是憐憫,也是一種關懷。

並非沒有人關心過他,但他只記得仇恨,只記得寂寞和孤獨,只記得痛苦和恐懼。所以他憤世嫉俗,所以他不願相信他人,不願相信長久……甚至,連親人間的羈絆也不信任。

不過,若無那種執念,也不能來這個世界罷。

落下一顆棋子,洛自醉抬眸,輕輕笑道:“忽然想起了我爹和我娘。”

“噢?兩位是怎樣的人?我很好奇。”後亟琰索性放下棋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已經期待了許久。

是誰曾說過去不重要?洛自醉失笑:“我爹是建築設計師,負責設計房屋式樣,畫出房屋構圖。在那個世界,這是個既有前景也有財富、名望的行當。他聲名遠揚,我很尊敬他。曾經也想要成為建築設計師,卻對單純描畫線條不感興趣,反喜歡繪畫。我娘是教史學的先生。在太學任職。因她的影響,我從小便喜歡讀書,尤其是史書。娘也常常教我如何看懂那些艱澀的文字。可惜,還未等我學會,她和爹就去世了。他們留給我的,只有一幢房屋,一堆書,一些錢財和回憶。或許,是太過幸福了才招致不幸罷。”

“原來如此。不過……如今不也很愉快麼?”

“是呵。”洛自醉淺淺地笑道,“那時,我沒有保護他們的能力,所以失去了他們。如今,我已有能力保護家人,一定要護得他們周全。”

後亟琰搖了搖首,嘆道:“你簡直就是生在洛家長在洛家的麼……本性相似,怎能不投緣?看來,選擇你落在洛家,神真是看透了你。”

“說到神……我所見的那位曾斷言我會是冷漠的人。”

“對敵冷漠對己友善,不是麼?”

也有這種解釋麼?洛自醉笑著催後亟琰落棋。

後亟琰下了子,忽然又道:“那三十史是你娘留給你的書?”

“是,幼時她便開始教我看這些書。”

“看這些史書真是受益良多。嘖嘖,當初在池陽,你為何不告訴我還修了史書?”

“陛下,這些都是我教導所用的教材。而我當時是太子殿下的太傅,而非皇后陛下的。”

“……在你們那世界,人人都能看這些書?”

“這是自然。”

“你打算以後讓太學生看這些史書麼?”

“怎麼?有何不妥?”

“不妥。三十史中以下犯上的事比比皆是。每朝建立都是臣子或平民犯上的結果。將相無種是確實,君王卻是唯一的。之所以五千年中朝代更迭頻繁,歸根究底,是人人都認為自己能做得王侯,才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君主是唯一的,人人都覺得能當皇帝,天下便要大亂了。“不過,若與神權相統合,民就不會反了罷。東瀛的帝皇不是一直未變麼?”

“那種有名無實的帝皇,怎算得上是帝皇?神至高無上,而天子是神之子是確實的。只有四國皇室才是天之子,連我們的姓氏也是神賜下的,顯示至高無上的權威。”後亟琰頓了頓,正色道,“我們的力量,便是受神眷顧的明證。”

“我理解了。此世不同於彼世,這些反例的確不能宣揚。”不愧是君主,立刻想到了思想控制。洛自醉點著頭,再看棋盤上,自己已經被殺得落花流水。看來,即使再專修五十年棋藝,他也不是後亟琰的對手。

翌日,洛自醉一早與後譽一起唸了會書後,便又到了御書房。甫跨進門,他便覺得自己真是挑錯了時候。

和昨日不同,今天裡頭擺滿了案幾。丞相、六部尚書、大學士、御史都在忙碌著,各種文書堆滿了君臣案頭。

“不打擾——”

後亟琰飄過來,拉住他的長袖,道:“可巧,我忘了件要事。眾位愛卿,國師確實是請我今日去聖宮捕靈獸罷。”

眾臣抬首,面面相覷。良久,才異口同聲地應道:“是,陛下。”

準皇帝陛下露出滿意的笑容:“洛四,與我同去。史騫,你也過來。”

“保護陛下的責任,應該交給將軍們……”

“現在還有餘裕召喚他們麼?”

“是,陛下。”

洛自醉皺起眉。捕捉靈獸,聽起來似乎不像是腦力活動。“陛下,我不擅長捕獵,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不勞你費心。靈獸必須我親自逮。我只是念你從未見過靈獸,所以帶你同去見識見識。”

靈獸,應該是守護京城的神獸罷。曾經聽洛無極和皇戩提過,守護京城的天地合一陣的八大陣眼之一便是神獸,令陣勢安然執行的靈力泰半也是神獸所有。洛自醉確實有些好奇。自從到這個世界以來,他還從未見過傳聞中的妖魔鬼怪、靈獸神獸呢。

“每位帝皇即位之時都必須捕捉靈獸,與其結下契約,共設京中之陣,以御四方。靈獸能鎮壓邪靈、妖魔鬼怪,還能適度防禦災疫。帝皇氣弱,靈獸氣弱,帝皇無道,靈獸的靈力也會減弱,致使災害橫行。”後亟琰眯起雙眼,笑道,“相反,靈獸愈強大,國家便愈安泰。你難道不想看看我能捕到什麼樣的神獸麼?”

兩年前,昊光新帝登基,捕獲傳說中的靈獸蒼龍,因而被稱為“蒼龍帝”。 當時洛自醉錯過了欣賞的機會,一直有些遺憾。當然,他也很想知道後亟琰能捕獲什麼樣的靈獸。“危險麼?”

後亟琰怔了怔,無奈笑道:“你果然忘不了安危……放心,國師已在營地附近設陣。”

洛自醉這才頷首道:“我去。”

溪豫聖宮就在宮辭城東,青山綠水之間。

後亟琰帶著洛自醉、史騫和騎衛營來到聖宮時,無間似乎早有預料,已經坐在聖宮中的玉石廣場上等候了。

待眾人來到他身後,他才不慌不忙地起身行禮:“陛下,選擇靈獸切莫貪圖強大,投緣即可。”

“我明白。”後亟琰仍帶著慣常的微笑回道。

“那麼,請。四公子回來了。”

“是,無間國師。昨日剛到。”

洛自醉正和無間說話,地上的雲鏡光芒閃爍,幻化成一個雲霧繚繞的通道口。後亟琰回首示意,率先彎腰透過,洛自醉緊隨其後。

只一步,便換了天地。

所立之處是遼闊平坦的草原,遠方是巒黛高聳起伏,近處則是密林蔥蘢。鳥獸嗥鳴聲似近似遠,視野所及處,卻沒有生物的痕跡。

這應當是另一個世界了罷,沒有半點人類活動的蹤跡。

“好地方。”洛自醉嘆道,側首望向後亟琰,“要怎麼捕靈獸?”

“與其說捕,倒不如說挑,而後馴服。”

“全靠你自己?”

後亟琰揚起眉,笑道:“我的力量已經足夠。你不必擔心,仔細看看這些靈獸,猜猜小書童的靈獸會是什麼。”

洛自醉淡淡地彎彎脣角:“小心一些。”

後亟琰沒有答話,輕點雙足,便像煙一樣消逝在樹林中。

洛自醉望著那片寂靜的林子,望了許久。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才回過頭。

“四公子,捕靈獸非一兩日之事,請回營中歇息罷。”史騫道。

再看騎衛營早已安營紮寨,兵士哨防佈置得井井有條,洛自醉不禁微笑道:“史大人做兵部尚書也不錯。”

“公子取笑了。”貴公子仍然如往常一樣風度翩翩。

與以前並無不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洛自醉不禁更加懷疑後亟琰的判斷。也許他只是想捉弄他罷了……他還真是閒逸……

歇息了一晚後,果然仍不見後亟琰回來。洛自醉走到陣勢邊緣,便見草叢中聚集了不少小獸。

有些如狼似狐,倒是認得。有些卻奇形怪狀,但也十分可愛,瞪著一雙烏溜溜的眼望著這些不速之客。

既是靈獸,就算生得再小,應該也是不可向邇的。思及此,洛自醉只得收回想養一隻當寵物的念頭。

對視良久,有些小獸似覺得無趣,撒腿跑開了,剩下的仍然鍥而不捨地與來客對望著。

洛自醉不禁笑了起來。

如果國師同意,他便作個畫集,取名靈獸集。付梓之後,百姓們定會爭相購買罷。

.到靈獸世界的第二天,就在雙方都覺得來了稀世之物的情況下度過了。

第三日,開始有猛獸隼禽出沒。盯著那些傲慢的靈獸們,闖入者連大氣也不敢喘。但它們好像也只是瞧個稀罕,沒多久便散去了。

第四日夜裡,後亟琰終於回到營中,倒頭便睡。足足睡了一日夜後,他才恢復精神。

大批人馬返回聖宮廣場時,無間卻並不在聖宮。後亟琰決定延緩與靈獸締結誓約的儀式,沒有多等便回到了宮內。

回宮的第一件要事,自然是沐浴。

準皇帝揮退了侍從,與洛四公子一同坐在浴池中享用膳食。

“你究竟馴服了什麼靈獸?”此次捕靈獸的結果還沒瞧著,洛自醉的好奇心已經到了臨界點。“在結誓約之前不能示人麼?”

“這倒無妨。”後亟琰露出自信的笑容,輕聲吟唱著詞句,不久,他指了指天空。

洛自醉抬首,仔細睜大雙眸——藍天白雲,好一會也沒有任何活物出現。他正待要抱怨,一個小東西從天而降,落入浴池中,濺起一串水花。

這……這是……青色的……鵝?或者鴨?當年真應該多看幾遍動物圖鑑。難道這就是——

洛自醉轉頭望向後亟琰。

準皇帝陛下臉色青白交錯,半晌無語。

這可是頭一回見他露出欲怒難怒的神情,洛自醉暗想。這果真是靈獸?還是說,只是未成年的……

不對,它這麼小,後亟琰竟費了三日夜才馴服它?它很強大麼?怎麼看也看不出來。

越是觀察,就越覺得這隻小鵝很普通。洛自醉不禁滿心疑惑地又看向後亟琰:“它……很厲害麼?”

後亟琰咬著牙,低聲道:“不對,分明像一座城池般大……”

“會不會捉了小的落了大的?”

“不可能。”

“……”

兩人沉默了一會,望著小鵝在池中安逸地游來游去。

忽然,後亟琰雙目冒出凶光,一手捏起小鵝,恨恨地道:“吃了它。”

洛自醉涼涼地道:“它可是你的靈獸。”

“這皇帝不當便是。”

有必要如此氣惱麼?或許這小鵝只是未成年罷了……難不成……

“呃……那位陛下的靈獸是什麼?”

“……火獅……”回答得有些勉強。

“非常巨大?”

“……”

原來如此,難怪不平衡。如今他已經將那位當成半個對手了。做皇帝不願比那位差,自然靈獸也不能比那位的弱。

眼看小鵝即將性命不保,半空中倏地傳來無間的聲音。

“陛下,這小東西可萬萬吃不得。”

無間自空中落下,從後亟琰的魔掌下救出小鵝,小心翼翼地放在掌中。接著,初言、閔衍、了時也都出現了。四人像看無價之寶一般盯著小鵝看了半天。

看後亟琰的情緒稍稍有些好轉,洛自醉出聲問道:“四位國師,這究竟是什麼?”

無間托起小鵝,肅然道:“陛下,請讓我瞧瞧您身上的印記。”

後亟琰依言背過身。四位國師圍上去細細看了,嘖嘖讚歎。

“這不是當初的血咒印麼?”

“竟成了誓約印……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啊。”

“陛下,這正是傳說中的靈禽,青鵠。”

洛自醉張大眼,望著窩在無間手掌中的小鵝,實在難以相信。而後亟琰雙目一亮,嘴脣彎了起來:“竟是青鵠麼?那它為何化得如此小?”

“大概是還不適應此世。陛下是天降之君,溪豫之福啊。”

“恭賀陛下。”四位國師在半空中齊齊拜下。

洛自醉也拱起手笑道:“我也恭賀陛下了。”

後亟琰的神色早已是雨過天晴,瞧著那小鵝,但笑不語。

當日下午,無間邀洛自醉到聖宮小遊,洛自醉欣然前往。

有四位國師陪著談古論今,自然暢快。

不久,初言便提及傳說中的靈獸:“靈獸界有許多強大的靈獸,但臨駕於眾獸之上的卻沒有多少。其中,龍族之蒼龍、赤龍、玄龍、銀龍為四龍王,尤以蒼龍為長。四公子的世界,也有四海龍王的傳說罷。”

洛自醉點點頭。西遊記中提過四海龍王,沒想到真的存在。

“而虎族以白虎一族為聖,又有玄虎、赤虎、金虎為助,為四虎君。”

白虎,是中國古代四靈獸之一,聽說過。

“鳳族,雄為鳳、雌為凰,又有別稱朱雀,其族類之長為一雄一雌,號雙鳳皇。”

有史家考證朱雀和鳳凰都為太陽鳥或者風鳥,原來是一類。

“麟族,是聖潔祥瑞之獸,其族長為麒麟帝。另有龜蛇族,以玄武為帝,其下族類最為繁多。還有鵠族、鸞族、狼族、獅族、鷹族、狐族、饕餮族、豹族、鶴族,其族長都為帝君。除去這些,便都是尋常強獸了。四國初開時,四位帝皇分別御蒼龍、鳳、麒麟、青鵠,是以稱蒼龍帝、鳳凰帝、麒麟帝、青鵠帝為上古四帝。”

洛自醉道:“那麼,天巽和琰便是上古四帝之二?”

了時應道:“不錯。數十代帝皇中從未出過上古四帝,四國才逐漸不穩。應運天命,異世使者降臨,召喚上古四帝。我們原以為應是雲王殿下,如今卻有兩帝出世。殿下奪位之路實在難測。”

洛自醉擰起眉來:“無極不是鳳凰帝或麒麟帝?”

“不,沒有捕獲靈獸便不能下定論。”閔衍沉吟著,“但,同降三帝的機會實在渺茫。”

“國師們可還支援他為帝?”洛自醉直截了當地問。是否四帝之一已經不重要,只要能登上帝位便好了。

“那是自然。”無間道,“我們四人都覺得雲王殿下擁有明君的資質。”

“那便好。”

雖然如此,洛自醉心中仍不免升起擔憂。他的降臨能給無極帶來什麼?不是四帝之一的命運,那會是什麼?並非不相信他的能力,只是前方會有更多的曲折艱險等著他。而他,只能目睹他一步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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