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由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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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自由之途
第三十四章 自由之途
就在擺脫那兩道恐怖視線的途中,洛自醉和洛無極於無言中達成了共識——離開此地,愈快愈好。
因此,在四位國師見到他們,微微有些驚詫的時候,洛自醉便道出了會如此狼狽的緣由。
得知他們與獻辰帝短暫接觸,了時瞬間笑容盡失,周身散發出的氣息,與其說是怒意,不如說是悲哀。
“他能斬盡親族,自然能毫不猶豫地殺掉四公子和無極。毀去流落在外的骨血確實是不成文的慣例,但無極並無奪位之心,他不過是在濫殺無辜罷了。……四公子還是儘快離開為好。”
他說此話時,望著洛無極,良久,長長一聲嘆息。
洛無極大約清楚他想要說卻不能出口的話,仍是沉默著。
無間望了他們半晌,垂下眸,望著身前的雲鏡,如吟唱般道:“命運不可變更。他即位時便註定如此,縱是恨,縱是忿,也無濟於事。”
初言淡然接道:“大師兄,命運是五分天定、五分自決,陛下心中在想什麼,我們無從得知。他已干預池陽內務,並非祥兆。恐怕,查明無極的身世,也只是意外收穫而已。”
閔衍回首招呼重霂斟茶,微微笑著將一杯茶遞給洛自醉,示意他飲茶壓壓驚。
洛自醉輕聲謝過他。
閔衍又遞了杯茶給洛無極。電光石火間,洛無極聽見他低低的笑聲,帶著些神祕和蠱惑的意味。
“雲王,當真能捨下皇位麼?”
一個個字,彷彿響在耳中,更彷彿直接映在意識中,真實而又虛幻,帶著強大的意志和情感。
看身邊的洛自醉沒有反應,洛無極明白這是傳音入密。他與閔衍的力量差得太遠,他使用的招數與他和皇戩好不容易習得的傳音入密法比較起來,如同天上地下。
“如同初言所說,命運既由天定,也由己求。你的血脈濃厚,有能力一爭。”
“……最想要的不是皇位。”
“噢?”閔衍一金一藍的眸中浮出些許興味來,“所以你便放棄了麼?”
“孰輕孰重,根本不需考慮。”洛無極抿著藥草茶,“國師,了時國師尚不曾言語,您為何要詢問我這些?”
閔衍瞄了洛自醉一眼,笑而不答。
這時,了時望了過來,道:“二師兄的意思是,他可能將四國都拖入戰亂?依他陰晴不定的性子,確實可能有此想法。不過,在擾亂溪豫和昊光之前,更有可能使池陽宣戰。而以獻辰如今的國力,絕非池陽的對手。我回角吟後,會盡快調查此事,阻止他胡作非為。”
“若他的初衷就是使四國陷入動亂,憑你也無法阻止。”閔衍道,“不過,我倒不認為當務之急是調查他的野心。四公子和無極的安全才是首要的。只是,我們礙於身份,無法出手相助。池陽亦不能插手獻辰皇室的紛爭。”
“自然,定要想方設法護得四公子和無極周全。”初言溫聲道,“在平輿附近干預太引人注目。只要兩位出了這附近,我們便護送你們到安全之處。”
“多謝四位國師。”藥草茶確實有安定心神的功效,喝了兩三盞後,洛自醉恢復了自若的神情,笑著致謝。
“四公子不必言謝。”閔衍回道,微微挑起眉,“且不說我們師兄弟都欣賞四公子的性子,異世使者可是四國的希望,怎能不維護?”
經方才的祕密談話,洛無極已覺得閔衍定有話未說明白。這會聽來,更像話中有話。他不由得仔細端詳他的神態,試著解讀他的未竟之語。
“無極是我獻辰皇室,我亦有看護的責任。”了時道。
這話聽起來固然是自然而然,但在場誰都清楚,國師對流落的皇室並不存在責任。
“天色已晚,四公子儘快回宮休息一陣,早些動身罷。”無間收起雲鏡,道。
洛自醉略點了點頭,俯身行禮:“在下告辭。他日再與四位國師暢談。”
“我們翹首以待。”初言淡淡道,其他三位都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沉默地看著兩人。
洛自醉與洛無極轉身離開。
就在他們快要跨出身後眾人的視野之際,洛無極又聽見閔衍似笑非笑道“你以為你在他身邊就能保他安全無虞?你以為你的敵手是何人?”
“我知道我勝不過那人,不過,我會竭盡全力。”
“你竭盡全力也保不住他。你在他身邊,只會連累他受追殺罷了。”
“……”
“你很清楚,只要獲得……就能讓他安全,而他最需要的便是安全,而不是陪他一同自由自在。”
“……”
就在走廊盡頭,洛無極倏地回首。
洛自醉有些驚訝地停下步子。
了時向前行了幾步,苦笑著向他行禮。
洛無極深深地回禮。以他如今的身份,受不得如此重禮。看來,了時果然曾和他的爹孃有些淵源。
“覺得你可能是我獻辰皇室的骨血時,我便希望你是公主殿下的遺腹子。果然如此。若雲王和公主殿下地下有知,會為有如此的兒子而自豪罷。”
“十六年來,我心中愧疚難安。當初未能保住雲王和公主殿下,事到如今,我已無顏請求你……請求殿下回獻辰了。”
“國師已經盡力了。”
洛無極的目光越過他,望向閔衍。
閔衍仍是笑著,有些詭譎的金藍雙眸在夜色中閃動。
“了時,你若不詢問,便可能再無機會了。”
他輕輕道。
了時有些躊躇,頓了頓,才問道:“你再不會回獻辰麼?就算獻辰國滅——”
他說到“國滅”時,洛自醉微張大了眼。洛無極察覺到他的心境有些變幻,平和地打斷了了時的話:“有國師在,獻辰不可能會落入滅國的境地罷。再者,我不過是公子的隨侍,自始至終都與獻辰沒什麼干係。”
了時長嘆,難掩哀意。
殿門邊,閔衍笑意仍不減,意味深長地道:“萬事皆難預料,保重。”
洛無極默然向他們行了一禮,洛自醉側首望著他。他分明是選擇了他,然而,他心中卻並無太多欣喜之感。
他應該高興的,不是麼?就像以前他發誓會在他永遠在他身邊一樣。他該愉快,該安心……為何如今更多的卻是不安?
回到寢殿後,留下洛無極再度清點行李物品,洛自醉獨自去了帝寢宮。
守在殿外的徐正司見他步伐匆忙,省去了繁文縟節,將他引入殿內。
殿中央,皇顥正在御案前批示奏摺。
“臣參見陛下。”洛自醉恭身行禮。
皇顥聞聲抬首,直視著他。
洛自醉微微垂下首,輕聲道:“臣惶恐,將不能再為聖上效勞了。”
皇顥的嘴角稍稍動了動,卻並未出聲,神色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彷彿早已預料到此情景。他自摺子堆中抽出一道聖旨,示意徐正司交給立在對面,不卑不亢地回望著他的人。
待洛自醉接下聖旨,他方緩緩道:“愛卿已非宮妃,朕另封你為暗行特使,遊走四國,不受約束,亦不屬密門管轄。”
“臣謝聖上隆恩。”
“去罷。”丟開硃砂筆,皇顥合上眼。
洛自醉再度行禮,轉身。行至門邊時,忽又聽得他道:“洛自醉……倘若沒有他的承諾,朕不能也不願放你。”
他知道得太多了,放了委實是個禍害。洛自醉苦笑起來,回身一拜。
恐怕,這才是後亟琰真正實現還他人情的途徑吧。
終究,他做到了。即便不是他親手放他,他也因他的緣故得到了自由。多少身外之物,也不能與之相較。而身外之物,他給得更多。
徐正司一路送洛自醉到寢殿庭園外。臨告辭時,洛自醉微笑著向他道別。
他面露迷惑問道:“四公子,宮中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往後再無人能對公子不利,也無人敢對公子不敬,公子為何要舍下榮華富貴?”
洛自醉淡淡一笑,道:“正司,目下我所遇上的危險,是在宮中也無法躲避開的。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多年在宮廷中生活的經驗不難清楚,這背後的祕密是不該多問的,徐正司滿懷敬意彎下腰來:“公子保重。他日若有需要小人之時,小人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正司的好意,我心領了。”
輕柔的笑容,清淺與疏離中透出的溫和,奇異地讓人情緒穩定,感受到眼前人的善意和親近之心。
從未覺得這位如此容易接近,徐正司不禁也真心笑了:“公子一路小心。”
洛自醉頷首,足尖輕點,縱入夜幕中。
回到殿內,洛自醉就見黎唯坐在榻邊飲茶,洛無極則站在他身邊,正在看一幅圖。
走上前一瞧,是幅十分詳盡的陣勢圖,應是黎唯這些日子探察的成果罷。“拾月大哥訊息可真靈通。”
黎唯頭也不抬,道:“若不靈通些,你便無聲無息走了。”
經他如此說,洛自醉終於有些罪惡感,賠罪道:“當然會向你說明再走。”
“是麼?”
……命人在他們走後通報,也算是說明吧。
黎唯淡淡地瞟著他,輕輕哼了一聲:“聽聞你們下午遇上了獻辰帝。”
“相當意外。”總算原諒他了,洛自醉鬆了口氣,注意力轉向榻上的兩個包袱——東西比預料中的要少,也好,輕便得很。
“也相當不快罷。”
下午的情形彷彿又浮現在眼前,現在想來,仍然心有餘悸。
見他的笑中多了幾分無奈,黎唯立起來:“那就立刻啟程罷,我送送你們,逸也已經在鎮上等候了。”
“他也知道了?”應該想到的,既然瞞不住這個,肯定瞞不住那個。
“你以為能就這樣不告而別?”黎唯的語中帶有淡淡的責備之意,“你還未向我二哥和寧三弟提過此事,往後他們可饒不了你。”
洛自醉輕嘆。他只是不想驚動他們,徒令他們擔心罷了。況且,這也並非生離死別,總有機會再見的。
“你可真是個情薄之人。”似乎立刻揣測出了他的念頭,黎唯如此評論道。
洛自醉無法爭辯,只得維持沉默。
看他不語,黎唯復又斜向洛無極:“無極,你可聽清楚了?”
洛無極只是笑了笑,提起行囊:“不論如何,總歸是有情的。”
“你的要求就那麼低?”
“只要能在他身邊就行。”
“果然很低呢……”黎唯低聲道。
洛自醉再也忍不住了:“拾月大哥似乎也染上念逸和寧三弟的脾性了。”人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不錯。
“我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淡淡的一句,堵得某人無言以對。
洛自醉垂下眸,想起出發來平輿的前夜突生的困惑。半個月過去,困惑不但未解,反而積累得越來越多,讓他無法忽視,無法裝作什麼事也不曾發生。
自己究竟想如何做?能否想明白?
有些擔憂,這個疑問一旦解開,會毀掉他和洛無極目前的平衡狀態。不,毫無疑問,一定會毀掉他們目前不上不下的關係。
抄隱祕的小道出西之宮的三人,因輕功出眾,未驚動任何人。
“行宮之陣有三層,由內到外,陣勢漸強。這是第一層,第二層在整座行宮之外,第三層圍住了平輿鎮。獻辰帝對陣法頗有造詣,老師不能緩解陣勢,惟有破解陣形方能脫離此地。無極的靈力深不可測,即便最外圍的天罡五行陣也應該能順利破開。”
在西之宮宮牆邊停留了一小會,黎唯便飛速佈下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小陣勢,暫解了第一層陣。
三人很快破了第二層陣,來到行宮外。
平輿行宮建在小鎮中央,出了宮便是正街道,筆直地通向城門。此刻,大街小巷都空無一人,看似並無圍追堵截者。雖然如此,三人還是小心翼翼地閃進偏僻的小巷道中。
順著蜿蜒曲折的巷道奔到盡頭,就見著一身素色長衫的封念逸立在牆頭,月光灑滿他一身,茶色的發反射著柔和的光芒,引人注目之極。
尋常人夜行都著黑衣,反倒是他們,一個比一個顯眼。
洛自醉開始反省自己為何不換件衣裳。不過,思來想去,他也沒有黑色的外衫,且深藍色的外袍也不算太醒目。而黎唯似乎是匆匆趕來,著的是青色宮衣。只有洛無極穿了件淡墨色的長袍,勉強可說是夜行衣。
恐怕他們的行蹤早就在人掌握之中了。
也罷,反正他從未冀望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封念逸轉身,如往常般微笑著:“我在此等候多時……不過,等候許久的,也並非我一個。”
出行宮時,洛無極便以靈力搜尋四周,發現了不少隱藏著的氣息,早已暗暗戒備起來,這時聽了他的話,也只是看了洛自醉一眼。
“你們還是早些回行宮吧,我們也調查過平輿的地圖。”洛自醉道。他的確不希望勢單力薄對抗危機,但更不願朋友捲入難以預測的危險當中。
封念逸輕飄飄地落在他身前,笑道:“特意送你們,卻要趕我們走麼?”
“你不必擔心我們,只需想著自己便好。”黎唯也道,望了望洛無極,“憑我們二人的身手,不會讓你為難的。”
“況且,平輿的地圖向來不實。若無我帶路,你們決計不可能在三個時辰內到達陣眼處。”封念逸又道。
早應該想到,為了維護帝皇們的安全,公開的平輿地圖必有不實之處。洛自醉只得點頭。
四條影子在街巷坊道中穿行,如煙似霧。
不多時,自暗處冒出的黑影便隨上了他們,前後左右封住了他們的去路。
封念逸率先拔地而起,抽出長劍,在前開路;黎唯緊跟其後,浮上半空,以雙劍逼退左右之敵;洛無極斷後,碎月的幽幽藍火焰朵朵盛放,掃倒大片敵手;洛自醉功力最弱,在他們三人的劍陣中,以真氣為暗器,射殺近處遠處的刺客。
四人緩慢地推進,到處鮮血橫流。
然而,黑衣人的數量卻越來越多,終於拖住四人,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
刀劍撞擊的火花在暗中閃爍,四下的腳步聲愈來愈疾。
洛自醉將軟劍自一個刺客的頸子上抽回,忽地感覺到那兩道冷鷙的目光。他循著直覺望去,便見不遠處的樓臺上停著一頂步輦。杏黃色的簾幕飄飛翻轉間,露出獻辰帝面無表情的臉。他冷冷地盯著他和洛無極,宛如盯住獵物。
洛無極也發現了獻辰帝,踏步後退,護在洛自醉身邊。
“棲風君,拾月君,可是出宮賞月?今晚的夜色確實瑰麗無比。”仍舊是那個又近又遠的聲音。
洛自醉一面警戒,一面輕輕笑道:“陛下,臣已非宮妃。”
“噢?才幾個時辰不見,便不再是宮妃了?真快……文宣陛下捨得放你麼?”
“陛下說笑了,同樣為國效力,宮內宮外都無妨。”
“宮外?如此說來,洛四公子如今是暗行使了?”
“是,臣奉命出宮,遇上這些壯士……由於誤會起了衝突。還請陛下稍作調停,讓臣能順利赴命,臣當感激不盡。”
一個笑容可鞠,一個笑意漸現,氣氛卻是無法形容的險惡。
獻辰帝笑出了聲。
洛自醉維持著微笑,心中大呼不妙。
“朕特意派他們截住洛四公子的去路,怎能說放便放?”
如此坦白,意味著已經沒有談判的餘地了。
封念逸上前數步,行了一禮:“陛下,臣等護送洛暗行使出宮赴命,是池陽的內務,陛下何以阻攔?”
“池陽內務?”獻辰帝的語調揚起來,“將軍,洛無極……不,帝無極是我獻辰皇族,我攔下他,算是池陽內務麼?洛四公子收留皇室,依慣例,理應由我獻辰治罪,這算是池陽內務麼?”
洛自醉朗朗笑道:“陛下,我的書童怎會是皇族?我怎麼從來不知?”
“不知?”獻辰帝自步輦中下來,瞥了洛無極一眼。
“陛下,這小書童確實聰敏,但並無皇族血脈之象。”黎唯淡淡道,“不然,國師們怎會不提?”
獻辰帝眯起雙目,冷冷道:“國師們為何隱瞞不報,朕並不清楚。不過,帝無極是我幼妹帝憫之子是絕不會錯的。十六年前,洛四公子抱病休養,九年前卻又突然痊癒入宮,前前後後,不正因為他的身世?”
洛無極回視著他,平平道:“陛下,洛無極便是洛無極,一介尋常侍從罷了。平民和皇族天差地別,還請陛下重新調查。”
獻辰帝看了他一會,倏地舉起臂,夜空中五道光芒劃過,以雷霆萬鈞之勢直衝向洛自醉。
他的動作太快,洛自醉措不及防,已是無法躲避。洛無極無暇多考慮,本能地以五靈力張開一道屏,擋住氣勢凌厲的攻擊。
獻辰帝眼中精光乍現,仰首大笑:“呵呵!無極!你居然能與朕分庭抗禮……不愧是皇妹的兒子!”
洛自醉臉色蒼白地望著擋在他身前的洛無極,定了定神,低聲道:“念逸,拾月大哥,無極之事,你們並不知情,也不必捲進來了。”
封念逸滿面苦澀地回望著他,黎唯擰了擰眉。
“兩位大可放心,我會全力保護我家公子。”洛無極頭也不回地道。
“自醉,保重。”兩人無法,只得雙雙離去。
洛自醉握著軟劍,打量著四周的對手,心中轉過種種逃生之法。但,此情此景,任何逃生之法顯然都難以湊效。
便聽洛無極道:“我家公子並不知我是皇室中人,陛下可否手下留情,讓他離開?”
腦中一震,洛自醉緊緊地咬著牙……不對,這種危急時刻,若能就此安全離開,他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卻盛怒難抑?
“四公子收留你是真。”獻辰帝輕笑,回道,“你長這麼大,學識才能出眾,全是四公子教養的功勞。”
洛無極神色不變,眼微微動了動,又道:“我無意與陛下為難,當年的恩怨情仇早已泯去,與我無干。”
“嘖,朕一定要讓你回獻辰。”
“恕難從命。”
“你和你娘一樣頑固……那就莫怪朕了。”
隨著獻辰帝的一個眼色,四周的人都衝殺上來。
洛自醉抖著軟劍,迎了上去。洛無極縱身躍起,貼在他身後,碎月的劍氣剎那間迸發。
勾挑刺劈破,挽送劃射彈。
兩人的劍法相同,雖然並沒有一齊禦敵的經驗,卻配合得天衣無縫。一時間,獻辰的侍衛和暗行使都無法接近他們。
獻辰帝遠遠地望著慘烈的殺戮場面,勾起嘴脣。
畢竟寡不敵眾,且兩人的功力相差太大,一個時辰後,洛自醉漸漸不支。
如潮水般湧來的獻辰暗行使自然不會放過此良機,上百顆銀釘從暗處襲來。洛自醉聽得風聲作響,連忙避讓,但已是慢了一步,幾顆銀釘擦過他的臉和腹腰處,一陣劇痛。
額上傷口流下的血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擦了血,一瞧,竟是烏黑的,立刻自封周身大穴。
洛無極攬起他,御風躍起,迴旋出劍長掃,劍氣迸發,傷了不少對手,獻辰暗行使紛紛自護。他卻並未戀戰,轉身朝陣眼處飛去。
在此空隙中,洛自醉已服下隨身攜帶的解毒藥,運氣將藥性發散開來。
洛無極一面注意著他的臉色,一面落在陣眼附近。既然無法從人潮中取勝,只有先破陣再尋時機逃走。
就在他落地的剎那間,數支劍同時逼上來。
糟糕,此地早已設伏!
洛無極提氣踏上群劍,借力輕點,旋身俯衝而下,以碎月為支撐,倒立半空。
伏兵與追兵都已擺好架勢,撲了上來。
碎月劍尖突地發出五道靈光,循著陣形散開,所到之處,障物一一碎為塵埃。
金之光、青之水、赤之火、玄之風、銀之電,五靈力強大且張揚,一瞬間擾亂了陣勢的執行,大地轟鳴不止。不僅如此,狂風撼地、烈火沖天、電蛇飛舞、白光漫月、地泉噴湧,附近街坊中慘號哭聲不絕於耳。
獻辰暗行使和侍衛哪曾見過如此場面?血肉之軀無從抵擋自然之力,眨眼間,許多人便被靈力吞噬。
洛自醉已解了毒,也被沙石吹得幾乎睜不開眼,但聽到的一切卻足以讓他明白此刻的事態。他抿著嘴脣,在一片混亂中,唯一能感覺到的便是緊緊箍在腰上的手臂。
陣形既亂,只需再次施力,便可令其暫時停下。洛無極正待凝神再度聚力,眼前一個人影閃過,他警覺地飛躍開,以劍護在身前,望著來人。
獻辰帝仗劍而立,皺起眉頭道:“無極,耗盡靈力衰竭而死可並非英勇之士所為。”
若是四國京城所設的天地合一陣,憑一己之力,別說是破陣,靈力反會被陣勢吸去,直至死亡。但平輿外圍之陣並非天地合一陣,只是強大的天罡五行陣罷了。只要瞬間靈力足夠擾亂五行執行,便能破陣。不過,要擾亂四位國師設下的陣勢,只有四國國君般強大的人物才能做到。
洛無極有自信可以破陣而出,但,他確實未曾細想,耗費如此多的心力後,洛自醉一人帶著他還能否逃出生天。
因此,他沒有言語,只是警戒著獻辰帝的一舉一動。
此時,洛自醉仍在運氣休養。時間拖得長些,他便可完全恢復。然而,若拖到天亮,他們便必敗無疑了。只有夜裡才存在逃生的機會。
不成!必須破陣!
洛無極咬牙提氣,正欲攻上去,身後不遠處倏地傳來重霂的聲音:“師父,陣法已經亂了。”
“不錯,好厲害的靈力,足可與各位陛下媲美了。”
“師父……現下並非稱讚他的時候吧,陣法若不恢復,可能會反噬,平輿鎮便要毀在陣中了。”
“確實如此。大師兄二師兄能否去瞧上一瞧?我和了時在此看看平民百姓的傷況。”
“如此也好。”
獻辰帝冷冷地瞥了四位國師一眼,以劍氣攔住初言和無間:“不勞兩位了,了時,啟陣。”
了時望也未望他,沒有迴應,也沒有任何行動。
就在獻辰帝將視線挪開時,洛無極舉劍刺出。
獻辰帝急退數丈才避過劍氣,但衣襟已被劃破了。
洛無極重回陣眼之上,眼看便要運力破陣。重霂卻忽然跳起來,嚷道:“既然了時師叔沒有空閒,就交給師侄吧!”還未待了時和閔衍答允,他翻手便托出一團隱隱作響的白光,向陣眼砸過去。
洛無極未加思索,暗罵了句白毛狐狸,碎月劍尖升出一團靈力,向那白光奔過去。
兩團光撞在一起,直衝上天際。
瞬時間,天空亮如白晝,雲層翻滾,轟隆作響,萬鈞雷霆自雲端衝下,正向陣眼而來。
洛無極匆忙避讓,升到半空中。
一道刺眼的白光過後,焦味瀰漫。
腰間的手消失了,洛自醉張開眼,在塵霧中尋找洛無極的蹤影。煙霧遮擋了視線,根本分辨不出附近的人是敵是友。
天邊仍有雷聲,難不成又有閃電降下?
他抬首望去,原以為的雷聲,卻是洛無極的靈力。洛無極正在半空中,以靈力撕扯著陣形。天罡五行陣宛如無形的網,陣雖破,陣形未破,依然無法出去。
……陣破了?
洛自醉回首看看四位國師和滿臉驚懼無辜躲在閔衍身後的重霂,不禁微微笑了。多虧他們,無極才不至於要耗費太多的靈力。而且,一切做得如此順理成章、不著痕跡。
閔衍拍拍怯怯地作出反省之態的重霂,嘆道:“陛下,我這徒兒貪功失禮,望陛下看在他年紀尚幼,不要怪罪。”
獻辰帝的神情冷漠之極,掌風獵獵,躍向洛自醉。
洛自醉使風避過他驟然的攻擊,飛上半空,與洛無極會合。
靈力已經撕扯出缺隙,洛無極回首,便見獻辰帝雙手靈光閃爍,陣法初現。
捕風之陣!
顧名思義,捕風之陣只困住使風之人。在陣勢之中,若有人使風靈力,不論大小,都會被陣勢圍困致死。這種捕力陣法,只有力量高強且精通陣法的人方能設下。
此人果然不凡!當初爹孃敗給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別使風!快過來!”
陣法已經追上了洛自醉,好似張開的漁網。
洛自醉感覺到身後的吸引力,甩開軟劍,纏住洛無極的手臂。
洛無極將他拉入懷中,同時掀起一陣暴風,飛沙走石。
兩人輕點上空中飄蕩的石子,以細石為支點,如鴻雁般輕巧,縱向陣勢缺口。
他們身下,無數箭簇般的光疾射而來。
洛無極以手臂上被軟劍割出的血為水,蘊力其中,回擊防禦。空中火花四濺,猶如戰場。
強大的靈力在地面上積聚。
洛自醉往地上看去,就見一張巨大的光弓被拉開了。
“無極!小心!”
居然能以力作有形之物,不愧是斬盡血族登上帝位的強者!
皇舅父!你這樣的強者,又何必與我周旋不休!
洛無極冷笑著,以靈力為屏,轉瞬之間,便撐開數道靈力盾。
光箭劃破夜空,穿過層層屏盾,洞穿了洛無極的左肩,血流如注。
然而,它並未阻擋住二人,下一刻,他們已消失在陣外。
出來了!
自由了!
還未等好好品嚐欣喜的滋味,洛自醉便覺得背上一沉。他現在的功力實在承受不住洛無極的重量,兩人自半空中跌下來。
被樹枝掛得傷痕累累的洛自醉找到不遠處仍趴在草叢中的洛無極:“無極!”
發現他左肩上的傷口,他連忙自行囊中取出藥,止血包紮。
“無極,醒醒!”
仍然沒有迴應。
暗夜中看不清他的臉色,洛自醉憂心忡忡,背起他,向密林深處飛去。
身後腳步聲不斷,身上揹著傷者,自己的武藝連自保也難……洛自醉有些緊張,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刻也不敢停息。
狂奔了一陣後,他慌不擇路,跳上一座斜坡,亂中一步踏錯,腳下一空,兩人滾落下山澗。
呼呼風聲從耳旁掠過,洛自醉無暇多想,只能緊緊抓住洛無極。
落入水中時,他才想起自己不會游泳。這樣穿衣落水,更無異於自殺。
嗆了不少水後,他終究想起閉息,於是停止呼吸,靜靜等待水流將他們送到淺灘處。
順水漂流到黎明時分,水勢明顯緩下來,洛自醉才拖著洛無極攀上澗中的大石。
河道兩旁是高聳的崖壁,雖說樹木茂盛,卻也不是此刻的他能上得去的。看來他們來到了人跡罕至的群山深處,一時被困住了。不過,換個角度想來,這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他察看了洛無極的傷勢後,四下顧盼,終於發現附近有塊突出的巨巖,既可遮風擋雨,巖邊茂盛的長草亦可隱去身形。於是,他便揹著洛無極藏入那巨巖之下。
凝神屏息傾聽,方圓數里內並無旁人的氣息。洛自醉舒了口氣,集中精神,以火靈力烘乾衣物。他的火靈力過弱,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將被水浸得透溼的衣物烤乾。接著,他將包袱中的長衫撕開作繃帶,給洛無極換了藥。
“無極,無極……”連連低聲呼喚,洛無極也沒有清醒的跡象。洛自醉撫了撫他的額頭,皺起眉。不知是在水中待得太久還是身體過於虛弱的緣故,他竟然起了高熱。
冰冷的澗水應能權作冰枕降溫,但熱度之後便是渾身發涼,生明火起煙,自己的火靈力又弱……據說人的體溫足夠取暖,也不知是真是假。
已經無暇多思考,洛自醉脫下外衫,赤著上身,將洛無極抱在懷中。
換冷布巾,低聲呼喚,不停不休……也不知過了多久,洛自醉累得睡過去了。
直到覺得有些熱,他才自小憩中醒來。撥開草葉看,太陽已升得很高了。根據太陽的的方位判斷,這條河澗自西向東流,此刻他們應當已在獻辰境內——如同身在虎穴之中。
雖有越危險的地方便越安全的俗語,洛自醉卻並不認為此處較之昊光、池陽、溪豫安全。
洛無極的高熱已經褪了,傷口也有些起色,繼續前行應當無礙。
洛自醉收拾好東西,正待要走,遠處卻傳來輕柔的衣袂拂動聲。
他不由得警戒起來,屏住氣息。
不多時,一個著褐色長袍的人落在澗中大石上,隨後,四個穿獻辰暗行使服飾的人落在他身邊。
這褐袍人輕功極高,身法敏捷,他絕不是此人的對手,況且還捎帶了四個暗行使。洛自醉攥緊雙拳,思索著該如何是好。
“莊主,可發現他們的行蹤了?”
褐袍人微笑著瞥了瞥洛自醉的方向:“你們且看,這巖上有些乾涸的血跡。”
四名暗行使低頭檢視。
洛自醉心中暗道不妙。方才太過匆忙,且又在夜裡,沒有注意到居然留了血跡。
“血跡是幾個時辰前留下的,他們大概順著水流往東走了。”
“一路行來,也沒見外人,看來,是我們先行一步了。”
“正好將他們銼骨揚灰,一雪前恥。”
褐袍人仍只是笑了笑:“四位就順流而下罷,若見了他們,先暗中隨著,切莫動手。”
“是。”
眼見四名暗行使就要離開,洛自醉抓起幾顆石子,看準他們的死穴,運足力彈出。四人慘叫著落入澗內。
那褐袍人分明已經發覺他們就在附近,也能夠出手相救,卻始終沒有任何動作,彷彿這些人與他無關。洛自醉自巖下走出來,尋了個洞窟,將那四人的屍首掩埋了。
褐袍人仍然沒有動靜,只是含笑望著他。
洛自醉暗忖,此人倒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他已知道無極受傷,所以才不出手。聽他的名號,也不像是官場中人,應該是所謂的“江湖人士”。
仔細看這個神祕人物,相貌只可說是端正,並不算出眾,也沒有什麼特徵,給人留不下任何印象。但是,他身形修長,笑容不減,隻立在那裡,不凡風度便渾然而生。若生在官場,便是身居高位的有為之人;生在草野,也應該是江湖中叱吒一方的大人物。
“閣下是奉命來取我們性命的?”
“在下是特地來殺雲王殿下的。”
他們都稱無極作雲王。雲王,應是世襲罔替的封爵。無極的身世被獻辰帝和了時國師承認的同時便繼承了雲王之位。
雲王……他們似乎註定要和宮廷牽連不斷。
“閣下不是江湖人麼?”
“雖是江湖人,卻也有些野心,所以便暗中替朝廷辦些事情。”
他倒不說是雄心,實在得很。洛自醉不禁笑了:“你很期待能與無極比試吧,不然便不會想等他醒來再動手了。”
褐袍人凝望著他,悠悠道:“若是病前的四公子,在下是無論如何也想要一戰的。”
“……讓閣下見笑了。”
“哪裡,雲王殿下不是被四公子教得青出於藍勝於藍麼?”
洛自醉只是輕笑了笑,沒有再答話。事實正好相反,他的武功都是洛無極教的。而洛無極的修為,大半靠他自己的領悟。
將近入夜,洛無極也沒有醒來。
褐袍人留下“半個月之後一戰”的戰書後,輕飄飄地走了。
大約因他張狂地散發著高手的氣勢的緣故,整日也沒有人再尋到這裡。
洛自醉不敢拖延,背起洛無極繼續東行,直到崖壁漸低,他才提氣上岸,進入密林之中。
洛無極醒來的第一眼,就見洛自醉正背對著他啃山果。
他不禁放下心來,渾身疼痛較之剛有意識時也輕了許多。
不過,他也明白,這“放心”之中,遠不止見他安全一種意味。
他沒有捨下他……前種不安才平息,新的的不安卻又悄悄升起——這人什麼時候會不堪忍受性命之憂而捨棄他?
對他而言,性命比他重要。這他早便很清楚了,卻沒料到,終有一日,他在他身邊會威脅他的安全。
他什麼時候會做出選擇?
還是已經做出選擇,卻因百年之約而無法實現?
正在他思緒萬千時,洛自醉回過頭,笑問:“醒了?”
“你的傷呢?”洛無極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仔細把脈。他記得洛自醉中了毒,一直沒有機會問他是否解了。
“毒已經解了,傷也都是些皮肉傷,倒是你的肩頭——”
“無妨,藥都是療傷的絕品,很快便能癒合。”洛無極鬆了口氣,坐起來。環顧四周,樹木高聳入雲,遮天蔽日,四周昏暗無比。
“這是何處?”
“……只有你記過地圖。”
洛無極微微笑了,的確,當初只他看過平輿附近的詳盡地勢圖。
“不過,應該是在獻辰。”洛自醉道。他繞來繞去,實在不願出這片適合藏身的林子,所以一連兩天都待在原處。所幸這兩日沒有人來附近搜尋。
“捕風陣正在縮小。”陣內能夠感應到陣勢的變化,洛無極擰起眉頭,“速度雖然不快,他們要搜到此處,也不過三五日罷了。”
“是麼,招來全獻辰的暗行使追捕我們,倒像狩獵。”洛自醉哼聲道。
被人當成獵物,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洛無極溫柔地望著他,淺淺地彎起嘴角:“不管如何,總歸是出了宮,自由了。”
洛自醉揚起眉,將一堆山果塞進他掌中:“這算自由麼?擺脫他們才是真正自由了。”夢想中的遊山玩水、悠哉遊哉可不是這樣的逃亡生活。而且,他根本沒有野外生活的經驗,這兩天可謂是吃足了苦頭。當然,也長了不少見識。
“那可能要等到他死了。”那位皇舅父並不是會放棄的人,他很清楚。
“就算他死了,他的接任者也不會放過我們罷。”
洛無極想到獻辰帝身邊的小皇子。會笑得那樣無暇的孩子,只要利益不衝突,應該不會對他們怎樣。但是,獻辰皇室並非只有他一個繼承者,而且——
“說起來,這些暗行使和侍衛的武功路數與那些死士、刺客並不相象。”
果然還有什麼玄機嗎?還有更多敵人?
“或許,那些是獻辰帝暗裡培養的‘隱使’,以免被人認出。”
或許?……或許還有更多虎視眈眈要取他們性命的人。洛無極沒有否認洛自醉的猜測。他不想令愛人更加緊張,更不想讓他開始權衡他與性命孰輕孰重。他明白,一旦他權衡起來,他必定是被捨棄的那一個。他太瞭解他了。
若能相伴一天,就再相伴一天。直到他不忍再看他痛苦不堪,直到他能放開他的時候。
這也算是他的自私罷。
洛自醉完全沒有注意到洛無極內心的掙扎,幾日來的經歷已使他疲憊之極。
解開目前困境的方法,暫時沒有。亦或有,但他不願細想。
從彼世到此世……自由於他,難道真的只能是奢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