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喊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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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喊魂(2)
“那個不要臉的死鬼死球了!”老太太瞪了瞪櫃檯上那張全家福合影,一邊拿比桌子更髒的抹布妄圖把桌子擦得更髒,“姑娘,這附近根本沒有加油站,也沒有什麼住宿的地方,要是不嫌棄,可以住我家,床鋪收拾好的房間,有熱茶、厚被子,四十塊錢一個晚上。”
“那我的車怎麼辦?”簡潔貞瞥了瞥那張全家福,那個老頭兒年輕的時候應該很帥吧。
老太太點燃一根菸,噴雲吐霧,牙齒裡噴出的大蒜味讓人很容易就能聞出來她吃的是蒜:“我兒子順安在鎮子裡打工,今天是週末,他會回來,你電話借給我用,我給他打電話叫他用摩托車捎一桶汽油回來,不過一桶一百塊。”
簡潔貞趕緊遞過自己的手機——豪華版摩托,是陳國聯給她的聖誕禮物,去年給的,電話不經用。
老太太唧唧歪歪地說了一通方言,大致意思就是有個女孩兒在這裡住宿,汽車沒油了。
“巫女山離這兒不遠,兩公里的樣子,不用開車,坐路過的農用車就能到,下午就可以出發。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好好的城裡日子不過,非得到鄉下來攪和。決明湖就在巫女山的腳下,每年湖神都要收幾條命走……”老太太有點兒自說自話,順便從櫃檯裡拿出一瓶酒,“請你喝的,現在是封山季節,自家釀的酒都賣不掉。”
簡潔貞倒了一小口,反正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今天不開車,就喝酒吧。純正的高粱酒喝進去有一股暖意,從喉嚨到胃裡都是暖的,回味甘甜。
老太太蠻有興致地聽簡潔貞說自己男友的事情,他們的相識和相愛,說得高興了,簡潔貞從車裡拿出一套化妝品來送給老太太,笑嘻嘻地說道:“打扮漂亮點兒,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兒,該保養了啊,美女。”
喝酒的時候騰雲駕霧,吐的時候如釋重負,有的人用忙碌來逃避,有的人用酒精來麻醉,假裝自己從未擁有或者從未失去。
走得匆忙,充電器都沒帶,手機沒電了,摩托羅拉的電池很爛,雖然外表很漂亮。
這個下午,在那床老棉被下,簡潔貞毫無顧忌地睡著了,這次喝醉沒有夢見任何人,醒來的時候覺得通體舒暢。
老太太來敲門,黃昏時分提著一個汽油桶,奇異的現象。
餐廳裡坐著一個男人,跟陳國聯差不多大的年紀,一臉的淳樸相,這就是傳說中的順安了吧。
“你好,麻煩你了,這是一百塊。”簡潔貞把汽油倒了進去,“請問到巫女山怎麼走?”
順安覺得很詫異:“你現在去那幹什麼?前面的路沒修好,你的車沒法開的。”
“我一個朋友前段時間在決明湖溺死了,我想幫他喊喊魂,讓他安心地走。”
後來還是沒開車,花五十塊錢僱了順安的三輪摩托車,在順安家拿了七根蠟燭、一隻筷子、一張杏黃紙、一面小鏡子,用塑膠袋包了兩層放在包包裡。
老太太拿出一條圍巾裹在簡潔貞的脖子上:“好姑娘,天氣冷,圍著吧。”
三輪摩托車有一排座椅,順安說他有時候也搭載一些遊客去巫女山,所以安了座位。稀薄的太陽快要落山,讓人覺得更冷了。
簡潔貞下意識地裹緊了老太太送的圍巾。
“摘掉它!”順安把車停在一邊。
“為什麼?”
“是我死鬼老爹的東西,不吉利,我媽有點兒毛病,你別跟她說太多的東西。”順安認真地說道。
簡潔貞趕緊把帶著點兒風油精味道的圍巾取下來還給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想吐。
“我要開快一點兒,天黑了回來不方便。你抓穩點兒簡小姐。”順安說著踩下了油門。
顛簸的山路,寒冷的風,四周的風景靜謐,偶爾可以看見一棟一棟的小樓房,顏色很漂亮。
簡潔貞大聲地問道:“你家怎麼不弄這麼好看的房子。”
“那是旅遊開發用的度假村,我家沒那麼多錢,你下次來旅遊可以住這裡啊。”
顛簸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到了巫女山的腳下,沒有想象中的荒涼,周圍佈滿了那種歐式的度假村。
決明湖果然很美,到旁邊的小度假村放下了行李,住宿費倒是不貴,五十元,房間有空調和熱水。巫女山腳下,決明湖的下游,高的山,流淌的水,那些樹看起來像在彎腰鞠躬,簡潔貞的眼淚掉了下來。下游的水草茂密,幾隻漁船悠閒地在上面飄蕩,船伕逗著順安,開著少兒不宜的玩笑。
“她家是去喊魂,你們這些狗日的,也不怕報應。”順安扯著嗓子罵道。
“莫去傻兒灣哦,那裡晚上鬼多哦,你要不要陪這個美女妹妹一起去啊,她害怕了還能鑽你狗日的懷裡去。”船伕叼著菸袋繼續開玩笑。
簡潔貞只覺得冷,她認識他們,平時打魚,忙時撈屍體,只撈死人,不撈活人。陳國聯的屍體撈上來時,他們很喜悅,因為可以賺到一萬塊。
“那,我回去了,明天上午來接你還是下午?別聽他們的,他們是瘋子。”順安並不想在決明湖的下游多待,每年這裡要死十多個人,陰氣太重。傻兒灣據說鬧鬼,但學校的老師說了,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鬼。
那節課下課鈴聲響的時候,順安從後門溜出教室到操場上打籃球去了,沒有聽到老師說的下半句,但也不完全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我手機沒電了,明天下午兩點準時在這裡等我吧。”簡潔貞往前面走去,傻兒灣就是陳國聯溺斃的地方。
順著河邊走了很久,到了一個淺淺的水灣,簡潔貞按李虹的說法取了七根蠟燭點燃,在湖裡舀了一碗水,在泥地插了一根筷子、一張杏黃紙上寫著陳國聯的生辰八字。鏡子朝著湖水的上游,然後用筷子沾水往黃紙上滴。滴一滴,喊一聲:“陳國聯,回來吧,回來吧……”她的喊聲幽長深邃,“回來……吧……”
哇……嗚嗚嗚嗚……
簡潔貞的寒毛豎了起來,什麼怪異的聲音,難道這山上還有野狼不成。
哇……嗚嗚嗚嗚……
巫女山上應該是沒有野狼的,報紙上都登載了許多巫女山的旅遊資訊,就算有野狼,也被廣東遊客拿來紅燒或者清燉了。
那叫聲大概是國聯的魂魄吧,得繼續喊啊,簡潔貞壯壯膽子:“國聯,回來吧,回來吧……陳國聯,回來吧,回來吧……陳國聯,回來吧,回來吧……”
哇……嗚嗚嗚嗚……哇……嗚嗚嗚嗚……哇……嗚嗚嗚嗚……叫聲彷彿更大了。簡潔貞欣喜得眼淚流了下來,難道他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會來幫他喊魂,“你知道嗎?我每天晚上都很想你,怕夢不到你,我就喝酒,但喝酒也是因為可以遇見你。你父母也很想你,有空你也要回家看看,我知道你走得不甘心,所以我到這裡來帶你回去……你還記得我在你們學校送你的那瓶防晒霜嗎,其實我是故意想吸引你注意的,後來你有了漂亮的新女朋友,我氣得要死,你這壞東西,原來你只是逗著我玩,想看我吃醋的樣子。國聯,你知道嗎,我很想你……你出來看看我好嗎?”
遠遠地,一個白色的影子從眼前飄過。
鬼?簡潔貞不知道該害怕還是該高興,高興的是陳國聯的魂魄出現了,怕的是萬一不是陳國聯。此念一起,在這漆黑的湖邊頓覺緊張,揉了揉眼睛,前邊的白影立即消逝。
順著路準備回小酒店,簡潔貞想起那面小鏡子是要帶回去的,按照李虹老家的規矩,鏡子裡裝了去世的人的魂魄,要帶回去的。低頭準備撿起,鏡子裡出現了一雙腳,泥濘的。
起頭,一個看不清楚臉的男人遠遠地看著自己,長長的脖子上圍著一條黑色的圍巾,那老頭兒滿臉鮮血的樣子像極了那小餐廳老太太櫃檯上那張全家福。
有……鬼……啊……救命……啊……
老太太明明說他死了的。
圍著黑圍巾的老頭兒慢慢地張開嘴,緩緩地說道:“我回來了。”
喊來的竟然是別人的魂魄,簡潔貞一撒腿就跑,感到身後有人在拼命地追自己,直到看見遠處漁船的漁火這才頓覺安全起來,大喊救命。
到了小度假村的前臺,氣喘吁吁地對前臺服務員說道:“這裡,有鬼啊。”
臉色蒼白的服務員慢慢地把頭抬起來,瞪著沒有黑眼球的眼睛說道:“你看我是不是鬼啊。”
簡潔貞直接暈倒在地上,手裡的鏡子摔得粉碎。
尾聲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病房,旁邊坐著一個經理模樣的男人,手裡抱著一束鮮花:“對不起,我們的服務員只是跟您開個玩笑罷了,請您不要生氣,我們願意免費提供您兩天的住宿。”
簡潔貞看了看窗外的天,又看了看手錶,糟糕!下午四點了,順安還要來接自己的,爽約了,立即翻了個身披上外套走到外面:“我會叫旅遊局來找你們的。”
那個服務員一臉無辜地看著經理。她的試用期都沒過,這次把遊客嚇暈,這份工作怕是沒了。
“我只是跟她開個玩笑嘛。”那服務員辯駁道。
度假村的經理氣得發暈:“這種事也拿來開玩笑,我服了你。”
順安的三輪摩托還在門口等著,簡潔貞一陣感動:“不好意思啊,我回酒店去收拾下東西就回去。”
醫院離酒店似乎還不近,昨天怎麼被抬進來的簡潔貞都不知道,一路顛簸中說起了昨天的經歷。
“你真以為我爹死了啊?”順安簡直無語了,“誰說他死了,今天中午還在家裡吃飯呢!拿了我媽三百元走了,這死鬼。”
簡潔貞撓撓頭:“你媽媽說他死球了的。”
順安笑了:“那是巴不得他死,是詛咒他呢,他是個老賭貨。我跟你說不清楚的。”
“我昨天晚上看見他滿臉的血,光著腳站在我面前。”
順安嘆息一聲:“那八成是輸錢了連鞋子都輸光了,然後被人打了一頓踢出來的,這老賭鬼,我媽和我都不理他的。”
“這裡的人很喜歡賭博。”簡潔貞得出一個這樣的結論。
“我們這裡有賭場的,不過是地下的,我帶你去開開眼界,是我媽說你人好我才這樣對你好啊,對了,我還沒物件,你呢?”順安沒有朝酒店的方向,而是去了傻兒灣。
白天的傻兒灣看起來風景秀麗,巫女山山頂的白雪並未融化,青山白雪碧綠的湖讓人心曠神怡,昨天自己還在這裡嚇得連滾帶爬,簡潔貞想起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爬了一個小時的山路,忽然眼前一套絕美的別墅,門口停滿了豪華轎車,天,這些車是從哪裡開上來的?
門口的保安訓練有素地攔著順安。
“客人,客人。”順安點頭哈腰,“我表姐,我帶她來耍耍,放心,不是警察,不是。”
簡潔貞的身份證被直接扣下了。
開啟門,簡潔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麼多賭客,那麼多機器,嘈雜、繁華,漂亮的女孩子穿著幾近透明的衣服拿著免費的飲料到處穿梭。
“好玩吧。這塊地以前還是我家的呢,被佔了,但給了我不少錢,如果不是我那好賭的老爹,我可能開著賓士都不一定了。”順安得意地笑著,然後又失望地癟嘴。
玩了幾把,贏了點兒錢,又輸了,再贏回來一點兒,又輸了。
原來賭錢也可以忘記悲傷。
賭場的經理出來了,有點兒面熟,是醫院裡見過的度假村經理,一看是認識的,趕緊拿了二十個籌碼贈送。
連著玩了三四天,順安不高興了:“都輸了一個屍體錢了,你的車也輸了,咱們回去吧,我媽說你是好人,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當我媳婦就要聽我的話。”
簡潔貞玩得正開心,一點兒也不想回去。
“你還玩!”順安有點兒生氣,拖著簡潔貞的手到旁邊說道,“你知道不知道,等下他們會借錢給你玩,等你還不起的時候他們就會找你父母,前段時間有兩個名牌大學生經常在這裡賭,後來家裡的房產證都押上了,一個從山上跳到河裡死了,一個說要報警被這裡的黑保安打瘋了,你不想活了啊,有多少錢可以賭啊,我把你當親人,你可別忘了你是十萬塊賣給我的……”
簡潔貞出來玩的這幾天,有人去陳國聯家裡收房子,她不知道,手機沒電了,也回不去了,老太太依舊做著她的炸醬肉絲麵,她希望簡潔貞能給順安生個兒子,自己好抱孫子。
李虹打了幾次電話也沒打通,報了警,帶著簡潔貞的父母和派出所的人在巫女山附近找了好幾回都沒找到她。
等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夏天,簡潔貞頭是歪的,她坐在村口抱著一個軟趴趴的兔脣小男孩兒,婆婆坐著順安的車去進貨去了,夏天來了,巫女山生意也要來了。簡潔貞生小孩兒之前喝了太多的酒,所以生了個豁口娃兒,沒人來道喜,也漸漸看得不太嚴,不反鎖也不打了,反正她的腿被打斷了一條也跑不遠。
看見父母和李虹站在自己面前,簡潔貞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一張嘴,那些黏稠的口水就順著嘴角流到胸口。
愛是你我偶然的相遇,奇異的幻覺,我愛得投入,於是輸得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