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寒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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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寒假下
第十四章 寒假（下）
“可惡，你竟敢偷大爺東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他媽說誰呢？”
說是遲，那時快，兩個人就朝我撲來，我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剛想避開，卻還是被壓在了身下。我奮力一推，沒有絲毫反應，也對，東北大漢虎背熊腰，可憐我這個湖南小子就遭殃了。手臂一陣吃痛， 可惡，這倆傢伙弄著我內傷了。怒不可遏，我大喊道：“你們打就打，不要壓著我呀！”
半分鐘後，兩人才在眾人的拉扯下不捨地分開，末了還不忘對罵。
“媽的，今天算你走運，再讓我看見你，見一次打一次！滾！”
“你說誰呢？狗嘴吐不出象牙！”
兩人掙扎著又欲廝打，這時列車員的聲音傳來。看樣子兩人都不願惹事，這才分道揚鑣，往車廂兩頭走去。貌似小偷的齜牙咧嘴，貌似受害者的拉上衣服義憤填膺。
“等等！”
一直沉默的林然突然站了起來，朝著貌似受害者的男子，語氣凌厲地說道：“大叔，你身上似乎多了什麼東西吧！”
那男子身體微微一震卻沒能逃脫我的眼睛，我下意識地摸摸褲帶，錢包不見了。什麼！這傢伙什麼時候下的手，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林然似乎洞穿了我的心事，依舊看著男子：“你有感覺那才怪了。哼，大叔，這種小伎倆以後就不要再用了，你以為中國大學生都是吃乾飯的嗎？故意找茬與人廝打，伺機向目標靠近，然後用剛才的方式分散乘客的注意力，乘機下手，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所有人都被這話吸引過來了，兩個列車員也控制住了男子，大家都在林然的最後揭曉。
“那就是…”林然細長的手指恍如一把明晃晃的寶劍指向對方，“你不該把衣服拉上！”
“什麼？”男子大驚失色，旋即強作鎮定，“這是我的個人習慣，有什麼問題！”
林然放下手，雙手插進褲兜：“當然有問題。一般人遇到小偷而且還抓住了小偷，收拾過對方後，往往會餘怒未消。你們剛才的廝打，想必大叔已經出汗了吧？再加上衝天的怒氣，正是需要敞開衣襟消氣的時候，又怎會急於拉上衣服？所以，真相已昭然若揭…”
“你…我…”男子已然無語…
列車員當眾驗身，果然從男子的錶帶中發現了我的錢包…
“可惜，那位大叔看走了眼。你雖然錢包鼓鼓，可裡面裝的卻不是鈔票…百思不得其解，我還得請蕭大才子賜教，你為什麼要裝一錢包粉紅紙片，而且還是折迭過的？”
我擺擺手指：“嗯！這是個祕密，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因此，你想去吧！”
走過平原，走過河流，走過叢林，走過高山，二十多個小時的旅行終於在朝陽升起的一瞬間迎來了終點…
在市區買了一些東西后，我們又踏上了旅途。丘陵起伏，無窮無盡。
一路無話，到林然家時，已經十一點多了。
冬天似乎是萬物休眠的時節，很少有人在外勞作，連唧唧喳喳的鳥兒都鸚鵡學舌地掛在枝頭打起了盹，享受這難得的溫暖陽光。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與自己的家並無區別。阡陌縱橫卻遍地枯黃，毫無生機。偶爾林然向過路的某某某打招呼，我是一句也聽不懂。只能似懂非懂地微笑、點頭，以免落人口實，說外鄉人高傲不懂禮貌，那豈非得不償失？
這大概就是中國的方言吧！到了南方的一些地方，走個六七十里，你就有可能完全聽不懂對方的話了，即便是同一省、同一市、同一縣，都會有很大差別。託父母的關係，我學會了另一省省會方言，生活中，還能和人說兩句。可現在，明明都是湖南話，可就是不明所以。我只有暗自感嘆，或許普通話的確是便於交流的語言，可是這中國方言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殞滅的，它代表著一種文化、一種智慧、一種傳承。
林然的家是在一座山腰上，孤零零的，就那麼幾間紅色磚瓦平房。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了。
遠遠望去，炊煙裊裊…
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林然的父親矮了我整整一個頭，身體同林然一樣瘦弱，眼神同林然一樣犀利，只是佈滿年輪的臉卻是枯黃枯黃的，與林然的女人白大相徑庭。饒是如此，我還是發現，其實林父年輕時也應該是個帥小夥子，否則也就不會生出林然這種勝過女人的兒子了。他很熱情，忙上忙下，忙裡忙外，要我多住幾天。見我帶了些禮物，又責怪林然不懂事。熱忱之狀源自於心，絕非矯揉造作。可惜，林父身體十分不濟，氣喘胸悶接連不斷…看樣子，是挨不到林然畢業了。
唉，可惜林父勞碌半生，總算盼到兒子上大學了，可是卻無法真正享受過人生。我不願咒他，卻無法掙脫事實的包袱。老天，我祈求您，您若真的有眼，就請垂憐垂憐這位老人吧！幾天來，我們三人促膝談心，由林然翻譯。林父笑個不停，說是太高興了，十幾年了，從來沒有。或許吧，人生總是悲多於樂、離多於合的，能給林父帶來快樂，我不枉此行。
四天後，我結束了這次旅行，告別林家父子而去。他們一直送到馬路邊，林父叮囑我說有空一定還要來看看，要多多照顧林然等等，我滿口應承。
直到上了汽車，揚長而去，黃沙遮蓋了雙眼。。。
林父悄悄丁寧囑咐我的話又猶如千萬根銀針猛然紮在了我的胸口，我心痛如絞：蕭愁同學，你也看到了。這個家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你能來，叔叔真的高興。。。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實在是。。。嗨，這麼說吧，我是命不久矣呀！半截身子進棺材了，叔叔就怕我百年之後林然孤苦無依，儘管他已經長大了。可是，你不知道，他表面堅強，其實內心十分脆弱，很多時候我看在眼裡卻又無可奈何。。。叔叔給不了你什麼，只求你能盡同學的情分多多照顧他，在他困難的時候安慰他、在他沮喪的時候鼓勵他。。。這些就足夠了。。。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咳咳咳。。。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三更！嗨。。。哦，還有，我時常教導他：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常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他身體瘦弱，又有些心高氣傲，凡是應該多多忍讓。。。叔叔也就是苟延殘喘了，根你說這些你千萬不要見怪，就當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的最後的願望吧。。。”
我睜開眼睛，看著窗外。一棵棵樹、一朵朵草、一陣陣風向後掠去，恰似留不住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