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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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殺
刺殺
魏陵川的眼睛看不見東西,只突然覺察到森然的劍氣,頃刻之後,便是刀劍沒入身體的聲音。
再然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魏陵川不敢動,甚至也不敢去想發生了什麼,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一陣極其熟悉的、此刻卻又分明猙獰的聲音響起:“你……要是不回來……陵川就不會……你……為什麼……為什麼要……”
魏陵川在聽到那個聲音的剎那背脊冰涼,有如置身冰窟一般幾乎打起顫來,隨即便聽到魏陵蘇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在他後方不遠處響起:
“母親!!!大哥!!!”
趙芸娘在臨淵以攻為守而射出飛刀之後絲毫沒有閃避,她在這一劍上早已拼上了必死之心。
她恨塗夫人,恨塗夫人的兒子,這種仇恨蔓延了數十年,在臨淵失蹤之後,才好不容易開始平息。她真的以為一切都過去了,那些令她仇恨的事情,那些讓她無法釋懷的事情,都已經隨著臨淵的失蹤而逝去。
而後,她的兒子一.夜之間便重傷到雙目失明,她淚流滿面地花了整整一晚,才從小女兒嘴裡問出原因。
因為塗夫人的兒子回來了,因為他回來了,而自己的兒子為了塗夫人的兒子瞎了眼。
趙芸娘在那一刻壓抑了數十年的仇恨終於歇斯底里。塗夫人的兒子回來了。他為什麼要回來!他若是不會來,陵川為何會瞎了眼!他便是個災星!他為何要回到魏氏!!
她的恨意無從消解,沸騰奔湧,可是她更加清楚,塗夫人那個兒子對魏氏而言意味著什麼。即便是自己的兒子因他而失明,也絕不會有人會幫她主持她的公道。
所以她不惜賠上了性命,也要為魏陵川報仇,同樣,也是為自己悲慘的一生報仇,她要拖著塗夫人的兒子一起死,她要塗夫人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臨淵看清那人是趙芸孃的剎那臉色灰白,隨即,他低頭看向插在自己腹中的劍。腹部被劍穿過的傷口處湧出一股詭異的靈氣,那裡沒有疼痛,沒有被刺中的感覺,傷口也沒有血。
他沒有受傷?臨淵察覺到一絲詭異,血腥味從旁邊不遠處傳來,臨淵心念稍轉,只覺得腦中轟然作響,脖子有些僵硬地轉過去。
青麓站在他身旁,一手捂著腹部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另一隻手上捻著的訣還沒來得及放下。她嘴角也慢慢滲出鮮血來,然而她卻只是盯著那柄劍,直到趙芸娘倒地時把那柄劍從臨淵腹部的傷口中扯了下去,看清了臨淵身上並沒有傷口,青麓才終於卸了力氣,開始向下倒去。
青麓抬起頭來,努力**嘴角,向著臨淵拉出一個笑容,在最後失去意識之前,含著一口還未吐出的血對臨淵含混道:“我……不會死……沒事的……”
身相代。
臨淵一把接住軟倒下去的青麓,徒勞地想幫她按住腹部的傷口。
他想起那一日,在青州皓王府的書房,陽光正好,青麓隨手指著那個術式玩笑說很簡單。
他那時候隨手演示給青麓看,笑言她不試幾百次不會成功。
那個術式,名字叫“身相代”。
青麓不擅長用術式,這是她第一次只試了一次便成功的術式。
鮮血從傷口裡面不斷地湧了出來,彷彿一直都流不盡一般。臨淵幾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腦中一片空白,緊急止血的術式他明明會那麼多,這時候卻一個都沒有能想得出來。
有結冰的“吱嘎——”聲從青麓身上傳來,青麓的體溫幾乎是以駭人的速度降低,眉間髮梢已經開始隱隱有了白霜。
冊木之巫祝,若是沒有子嗣便是絕對不死的。
而這種不死,與小痴那種絕對的不死之身不同,她並不是不會受傷,只是受傷過重的時候便會將自己冰封起來,在冰封的狀態下慢慢修復身體,直到性命無虞。
曾經什麼時候,他也是這樣,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
忘川的劇痛瘋狂撕扯著他僅存的神智,他周身妖氣衰弱,甚至連壓制都做不到。
鮮血迷了他眼前的顏色。
青麓雙臂的冊木的圖騰愈發透出森然的寒意來,臨淵隱隱察覺有人在拉扯他,他卻無暇旁顧,只是死死地抱著愈發冰冷的青麓,縱是如何寒涼也不肯鬆手。
“母親!母親!”魏陵蘇顫抖著手指努力給趙芸娘止血,她身旁的那位中年隱衛有些不忍地側開臉去。趙芸娘胸口、喉嚨皆中了飛刃,她眼睛尚還大大地張著,仍舊是最後怒斥臨淵的神情,然而瞳孔散開,分明已經死了。
魏陵川看不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聞到撲鼻的血腥味。這一刻他的兄長和妹妹的氣息都混亂成一團,他下意識地向著臨淵的氣息靠近,伸手去推臨淵:“大哥!大哥!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二哥!母親她……”魏陵蘇的聲音尖利得近乎刺耳,“二哥!你來救救母親啊!你來救救母親啊!”
魏陵川身處一片混亂之中,聽到魏陵蘇的叫聲淒厲,趕緊跑過去,觸手之間一片溫熱鮮血,雖然早已隱隱猜到會是如何慘烈,這時候也不免慌了神。
那在一旁的中年隱衛眼見著魏君的三個子女皆已經是失心的模樣,輕聲吹了一下手裡呼喚同伴的鐵哨,先向臨淵賠禮道:“大公子請在此稍等,冊木大人暫時生命無虞,屬下先行帶夫人離開。”
那隱衛只禮節性地稍稍等了等,果然見臨淵恍若未聞的樣子,也並不再問,轉身離去。與聞聲而至的另兩個隱衛一道,帶著趙芸孃的屍體,架著魏陵蘇和魏陵川兄妹離開。
待這中年隱衛通知了紹肖,並且找人向魏君魏天辰報告過之後,他才匆匆趕回來給臨淵幫忙。然而待他回到原地,才發覺那裡除了一大片血,什麼都沒有。
————
臨淵隻手拉著車子,在南都的街頭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只模糊中想到把青麓抱到車子裡,甚至想不起來要讓馬來拉車,就自己拖著車子,逃一般離開了魏氏。
他從來沒有走得這麼快過。
他一直都那麼落後青麓半步的樣子,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遠遠走在她前面。
即便青麓已然昏迷不醒。
他忽而想起曾經問荊婆婆對他說過,人妖殊途,半妖本就是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的,天理不容,死後魂飛魄散,連地府都不願收留。或許果真如此,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生於世界之上。
他心中清明,卻又恍惚無比。走在南都大街之上,時不時有人對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一個裹在影織中的怪人,徒手拉著一輛馬車在路邊走著,這場景怎麼看也並不正常。甚至有孩童指著臨淵大笑出聲,臨淵也恍若未聞。
若是有朝一日,這些個路人們知道當日嘲笑過的怪人便是他們心中神明一般的琅玕公子,也不知要作何感想才是。
臨淵眼前的血色一直沒有褪去,有模糊的幻影不斷浮現、碎裂。他並不是分不出來哪些是幻影,哪些才是現實,只是他此時都無暇顧及。
身體上的虛弱加上精神上巨大的衝擊,即便強大如他,也已經瀕臨崩潰。
他忽而看到當年為他所殺的那位叛將花成發,他負手站在路邊,對著他哈哈大笑:“你以為你殺了我便能怎麼樣?我命中本來應該在那個時候叛變,如此南晉的實力便會被削弱,動盪中北周才能有喘息的機會,武帝才不會為了急於平定叛亂而軟禁秦姜皇后!
可是因為你!因為你一切都變了!你以為你殺了我,究竟害了誰?!”
臨淵並沒有因此駐足,只是目不斜視地走過他身邊,那花成發的幻象猶在他身後叫罵,然而臨淵卻沒有再回頭。
他看到前方是一棟茶樓。
他記得這棟茶樓,因而他微微細看了一眼,正看到那茶樓下面,一個頭上插著白玉髮簪、明眸皓齒的少女,提著一大籃花對著他微微的笑。
與那一日,一模一樣。
阿寂,臨淵想要開口喚她,卻沒能說得出話,那個女孩稍一轉身便是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忽而背上鮮血飛濺,那幻象便破碎成一片血色。
臨淵繼續走著,腦中刺痛有如刀割。若是沒有他,林寂本應該只是一個賣花女而已,她本不該有著那樣的命運,也不該承受那種苦。
要是他沒有存在過,就好了。
臨淵耳邊忽而一遍又一遍地響起趙芸娘最後那一句,“你為什麼要……”
你為什麼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之上?
我為何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之上?
身旁的大路上有熱鬧的隊伍吹笙打鼓而過,鮮紅的色澤刺得臨淵眼睛有點發澀,這才發覺那並不是幻影。韓昀說過的一日後出嫁,就是今天晚上?那這出嫁隊伍……
臨淵稍稍抬頭看了半晌,忽得一笑,步調並未遲緩。
過了今天,這一切與他再無半分關係。
也不知在這一片混沌中走了多久,臨淵終於拖著笨重的車子,踏出了南都的城門。他的車子上有魏氏的紋章,因而縱然他此時形容怪異,也沒有侍衛敢於阻攔。
多年前離開南都的那天,他又是什麼心情呢?他不記得了。
風一陣緊過一陣。遠遠的,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這樣急的馬蹄聲,不知是誰家急歸的遊子?臨淵恍恍惚惚地想著,一陣壓過一陣的頭痛讓他步履維艱。
若非歸家,何須如此急切?
到如今,他無家可歸。
一念至此,臨淵終究是再也無力邁動步子,雙膝一軟,摔倒在南都郊外不算厚的草叢裡裡。
力竭,忘川,劇痛,心神激盪,終究讓他耗盡了心力。
眼前閃爍著過去的光景,彌留的意識裡卻忽見到雪花飛濺,駿馬嘶鳴,在他面前急急地停了下來,昂然掉頭回望。
他掙扎著抬頭去看那人是誰,只見一襲白衣在風中烈烈飛揚,映著背後白雪紛飛,臨淵這才驀地發覺那是他自己。
對了,這是他當年離城而去的時候,漫天大雪之中,他縱馬掠出城門,卻又在城門外停馬,回首遠望了那個生養他的城池。
他曾經那樣回望他生長的地方,他一度以為,那一望就是永別。他自願離去,再不回來,讓琅玕公子徹底成為一個傳說。
他再不會回到此地,再不會讓南晉因他而動盪,亦不會令父親繼母因他失諧,幼弟幼妹夾在他與母親之間。
可是,到最後,避無可避,趙芸娘死在他劍下,青麓以命相抵。
他的錯,為何要報應在青麓頭上。
忽而白雪化作青草,那馬上之人衣服顏色卻又變了,一襲紅衣。
他甚至來不及想,這一回的幻象又是誰,便失去了意識。
有飄渺而執著的的聲音穿透而來,揮散不去,無意義地迴響著:
“陵遠!陵遠!!”
深秋的草叢之中,那一身喜袍的豔紅也太過顯眼了些。幾乎不用猜測,這必定是從婚禮上突然離開的。
喜袍的紅色映襯著那過於蒼白的臉色,那人下馬,跪坐在雪地裡,動作柔和地托起臨淵的頭,半抱在膝蓋上,探了探他的鼻息,這才忽地鬆了口氣,慢慢起身想要把臨淵橫抱起來,卻不料力氣不夠,狠狠地一個踉蹌,最後只得半拖半抱地把臨淵拖上車裡,隨即拍了拍自己的馬,輕聲溫柔道:
“要辛苦你拉車了。”
馬嘶鳴一聲,竟然像是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