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玕公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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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玕公子中
琅玕公子(中)
次日清晨,當他的父親魏天辰帶著新婦見過老夫人之後,獨自一個人前往書房想要處理因為新婚耽擱下來的政務的時候,才看見自己那年幼的兒子安靜地獨自站在偏門門口。
他不曾知道,這個甚至還不會走路的孩子居然就自己一個人,在那裡站了一整夜,仰著頭,呆呆地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魏天辰怔了怔,本想去問臨淵他的母親怎麼讓他一個人站在這,然而剛剛走近,他便注意到臨淵一直盯著面前的地上。魏天辰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卻發現那裡有一套完整的衣服,是女子的衣服,袖口有狐狸的繡紋。
他拎起衣服仔細看,盤雲扣和腰帶都沒有解開,鞋子束口的結也尚還扣得好好的,並不是被脫下了,簡直像是肉體直接從衣服中消失了。
魏天辰那一刻渾身發冷,不祥的預感讓他喉嚨處幾乎一陣窒息,他轉頭不能自控地高聲喝問那個年幼的孩子:“你母親去哪裡了?為什麼這套衣服在這裡!”
臨淵稍稍歪著頭,學著母親最後的樣子笑了起來,笑得魏天辰有一刻幾乎從臨淵身上看到狐姬夫人在對他微微地笑著。
“母親走了啊,她說不會跟別人一起的,所以變成白蓮花不見了。”
白蓮術,是超度死者的術式,讓遺體變為白蓮轉瞬即逝。若是對活人使用,也是一樣的效果。聽到那稚嫩無邪的聲音,魏天辰那一刻卻陡然間覺得絕望和後悔,他抱住那個被留下來的孩子,死死地抱住,然後鬆開,轉身離開。
臨淵已經不記得他在那一夜的寒風中究竟想了些什麼,也不記得當時究竟為什麼會騙父親說母親用白蓮術自盡了,或許是因為母親要他保守祕密,又或者他只是不想讓父親知道母親離開。
或許是天狐之子早慧,亦或者是母親臨走對他施以了什麼術式,他最後那麼說了,讓全天下的人最後都以為,魏氏的塗夫人,已經自盡了。
不過兩日之間,紅事白事,魏家也是難得熱鬧。然而那一切都彷彿與他無關。在他的記憶裡面,沒有留下任何那個時代的魏陵遠的想法。他並不瞭解那個時代的自己,就彷彿他其實很不瞭解曾經那麼努力地為了魏家謀劃奔走的自己。
或許他當時其實根本沒有想什麼,因為思考會讓他變得不那麼輕鬆。
有人跟他說過,像你這樣的聰明人,會很累。
是誰說了這句話,而他當時是什麼反應呢?臨淵很努力地想了一會,卻沒能想得起來。
從他服下忘川的那一瞬間,到如今,他已經是若不努力回憶,就幾乎完全忘記了那個時代,魏陵遠的事情。那些曾經刻骨銘心以為畢生無法忘懷的或痛苦或愉悅的回憶,即便是像現在這樣用力去回想,想起來的也只是支離破碎的一些模糊片段。
過於漫長而寂寥的夜晚,臨淵垂著頭,無神地看著地面,任由忘川把一些過於久遠的記憶重新帶到他眼前。
他慢慢地想起來,母親離開後不是很久的時間,他開始跟著夫子唸書,除了唸書的時間以外,作為魏氏的世子被長老們送進隱衛營裡訓練。
那不僅僅是因為他需要學習作為祭祀之魏氏的世子所必須的武功和術式,更是因為魏世子需要透過這種方式,透過同甘共苦朝夕共處來贏得只忠於自己的隱衛。
魏家有自己暗中培植的隱衛,因為是祭祀一族,因而隱衛也都是從民間選出來的靈氣極重的孩子,縱然沒有他那樣天生五千年的修為,卻也是在術法方面天資過人。
他就像普通的隱衛一樣接受訓練,恐怕應該說是,比他們更為嚴格的訓練。自從母親離開之後,他就一直在那樣的地方成長,犯錯了與別的普通隱衛一樣被毒打,做得好也不見得能得到表揚。
那個時候開始的數年裡,他唯一還能清晰記得的,就是這間囚室了。
毒打,或是烙鐵,一旦受傷,立刻有醫術房的巫醫給以醫治,不會死,也不會留下傷口,只會沒有盡頭地疼。那種經年的疼痛最終如同跗骨之蛆,揮之不去。皮肉傷易治,然而疼痛即便是傷口好了也長久地殘留在那裡,隱約卻又劇烈地痛著。
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身體真的在疼,亦或者是殘留的幻覺。
他有時候看著別人談笑,身體裡那種疼痛卻一刻也不能停下。他不知道要如何笑,也想象不出如何來笑。他是那樣冷靜而疏遠,於是認識他的夫子、隱衛還有下人們都說,魏世子是一個冷峻而不苟言笑的人。他被認為是優秀的世子,一個高高在上、冷漠而冰冷的世子。
再後來,連疼都不會真正感覺到了,被打,被折磨,再被治療。他近乎麻木地如同一個外人一般冷漠地看著自己經受這一切,他能感覺到那種疼痛,卻無論如何無法確切感知到這些或疼痛或羞辱。
鮮血,痛苦,屈辱,他抬眼看著面前的行刑架,再一次想起來,彷彿在什麼時候,也是在這間囚室裡,有什麼人在他面前咬舌自盡了。
臨淵緩下了回憶的速度,努力地去想那個人是誰。這一次終於不再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雖說依舊只有零星的印象,那是一個好溫柔好溫柔的孩子,記憶那孩子臉上宛若蒙著一層紗一般讓窺探著的臨淵看不分明,然而卻分明清楚地,那孩子正在溫柔地衝他微笑。
即便自盡前一刻,那孩子嘴角依舊帶著那麼溫柔的微笑。
他當時應該是非常難過的吧?臨淵這麼想著,他記得自己的淚水在地面之上激起的微小揚塵,卻不記得那一刻自己的感覺。
他的記憶中,仍舊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臨淵這麼想著,或許總有些記憶,與在不在這間囚室、在不在魏氏無關。
時間是可怕的,能磨損一切記憶。然而遺忘又是幸福的,因為若不遺忘,便不能重新開始。
後來發生了什麼呢?在清鳴十隱衛當中的除了林寂和林葵也已經來到他身邊之後,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呂氏新繼任的少年家主把自己新鍛的“青硯”送到他手裡之後。
一張中年人的臉忽然出現在他的眼前,花白的長髮高高束著,身形清癯略有些佝僂,站在臨淵面前,臉上有些驚恐的神色,一剎那間看過去宛若真人。
臨淵閉上眼,讓疼痛引起的幻覺漸漸消散。
他清楚記得這個人,那是花成發,是著名的南晉叛將,也是他此生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
他那時候才十五,還沒有開始真正作為魏世子出現在世人面前,而是仍舊在魏氏深深的宅院裡,遠離著這個世界,學習著關於成為一個魏世子需要學習的一切。在有一天跟林仁一起看著軍報的時候,他發覺了韓氏花成發軍隊調動異常,恐怕是將要謀反。
他立刻把這個訊息告訴父親和家族中的長老們,或許還帶著些許被人讚揚的期望。然而結局,卻令他失望到了極致。
這個家族中,從長老到他的父親,沒有一個人肯相信他的判斷。
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臨淵發覺,其實他並沒有被人期待著,他們並不相信他可以出類拔萃,他們只是像看著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不甚耐煩地想要打磨他變成他們希望的樣子,那種中規中矩、易於把握的魏世子樣子。
許是少年意氣。
那個年紀的魏陵遠,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帶著林仁和林伍,三人從魏氏大宅中連夜出逃,花了兩日快馬奔赴北地,那大軍駐紮之地,千萬人中直取了花成發的頭顱,再從花成發的軍帳中搜出了謀反的鐵證,隨即快馬又回到了魏氏。
魏君、韓公、趙侯,三王皆驚怒,重治花成發,罪連九族。
而剛剛回到魏氏的臨淵,卻立刻憑著一口意氣去參加了隱衛中的演武賽。
他那時候才十五歲,是所有參加隱衛當中最小的那個。後來具體的事情,他就記不分明瞭。倒是記得最後的最後的對手,那是一種灼熱的靈氣,看上去有如太陽一般耀眼。當對方正的靈氣幾乎膨脹到頂點的時候,他幾乎不要命一般衝過去。捨棄了全身的防護,把所有靈氣聚集在手上賭在一擊之上。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他只記得他渾身都是燒焦的氣味,有焦灼的疼痛感從四肢百骸傳來,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那最後捨命一擊所震撼而鴉雀無聲,他疲憊得幾乎無法站立,卻仍然一步一頓地向前走著,人群無意識地為他分開一條道,尚且身形不足的他一步一步就這麼挪到觀戰的魏天辰面前,用沙啞的嗓音掙扎著道:
“父親,我勝了。”
他聽見魏天辰沉聲道:“不愧是魏家世子。”然後身邊的人紛紛跪了下來。
然後他脫力倒了下去,有什麼人從旁邊衝過來接住他。那一瞬間,意識模糊的時候,他聽到魏天辰低聲耳語道:“為什麼要這麼拼命?你母親看到這個樣子是會難過的。”
或許是這一句話吧?隨後脫離隱衛之後,他才會如此為魏家奔走。
作者有話要說:
臨淵也曾經算是個冰山的說……
其實非要說的話,我只是覺得像臨淵這種不管什麼時候都能笑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人,顯然這種心態也不是天生的……要是沒有經歷過冷漠到不苟言笑這個階段也不太現實。
臨淵如何學會假笑這個技能。
話說,其實臨淵單獨跟青麓在一起的時候,基本就不全是在溫和地假笑……
感謝 洛洛 和 ling 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