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琅玕公子上

琅玕公子上


VIP 情人 冰山王子與冰冷公主 暖情錯愛 為師有點慌 屬於冷公主的幸福 暗夜主宰 暴力監獄 誰家女兒秀 眾神眷戀幻想鄉 重生之侯府良女

琅玕公子上

琅玕公子(上)

在重新清醒過來的一瞬間,臨淵有過完全不切實際的願望。

他尚還閉著眼睛,在那一瞬間卻無比想要一旦睜開眼就能看見青麓縮在他懷裡的樣子,想要突然發覺剛才那些不過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夢境。

想要扯扯衣袖暗自輕笑一聲怎麼會夢到自己回到南晉,隨後微微支起上身,一如往日地輕聲喊青麓起床,然後聽到青麓含混不清地喊一聲“臨淵”,接著他輕聲答一聲:“我在。”

直到麻木的手腳漸漸恢復了意識,鐐銬冰冷的觸感隔著“清愁”從手腕上傳過來,他才苦笑了一聲,慢慢睜開眼。

原來已經是夜裡了啊。紹肖已經不在了,其他行刑手或是隱衛們也已經不在了。空蕩蕩的囚室裡只有他一個人。身上白天裡被人用刑造成的傷口也已經被巫醫治療過了。畢竟誰也不想看到魏世子從此變成一個廢人。

月光從狹小的囚窗裡透了進來,映得滿室涼光。

原來南都的月色也是如此清朗,與北周想必未曾遜色,只是曾經的魏陵遠總也無心,便略過了這冷月的清輝。

不知是誰已經幫他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依舊是白色的長衫,那是曾經的魏陵遠習慣穿著的顏色,想來應該是陵川那孩子來過了吧。臨淵嘴角輕輕掛上些笑意,陵川又做了多餘的事情,恐怕長老們又會不高興的吧。

嘴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他稍稍咳嗽了兩聲,直到咳出一口血來,這才覺得肺裡舒服了多少。

被高高綁在行刑架上的手腕已經被磨破了一些,畢竟幾乎承受著半個人的重量,這種感覺已經太久沒有經歷過,以至於自己已然忘記了,上一次被吊在這間囚室裡受刑是什麼時候的事。仔細想想,應該是十六歲那年,他從那場演武中慘勝而出之後,便不曾有過了。

其實他也並不是感覺不到那種行刑的疼痛,只不過驟然之間回到此處,忘川發作的劇痛幾乎已經蓋過了一切身體的感覺。說是睡著,其實也是疼到半昏迷了。

若是平日裡還好,偏偏這已經是被清愁纏上之後的第九天了,儘管感覺不到,但妖氣、靈氣,基本應該都已經不剩多少,因而身體的感覺越發虛弱起來。

已經連思考如何嘗試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這麼想著。

這種劇痛之下,尚能維持微笑,倒也並不是真的因為他的意志力如何頑強,只不過不知道從哪一天起,就已然失去了對痛的認知。毒打也好,烙鐵也好,鐐銬也好,雖然確實能感覺到身體在痛,卻沒有辦法認知“感覺到”這件事本身。

失去的感覺在過去六年裡好不容易慢慢取了回來,然而一旦再度回到這間囚室,又再度失去。

或許是身體的自我保護吧?臨淵這麼想著,側目看著旁邊立著的幾個空行刑架,行刑架是木製的,儘管已經被擦拭過,猶能看到滲入木頭的暗紅色的血跡。他只覺得一陣恍惚,彷彿看到什麼人被綁在對面的行刑架上向著他虛弱卻無比溫柔地笑,然而嘴裡卻不斷吐出鮮紅的血。

那是在咬舌自盡,在面對這不知何時才是終結的折磨時,唯一能結束痛苦的手段。他曾經見過好幾個撐不過去毒打而咬舌自盡的人,然而他,終究是活了下來。

他曾經是魏氏的長子,亦是魏氏的世子,魏陵遠。

然而現在的他,早就已經不是了。

有好些尚還是魏陵遠時候的記憶隨著這間囚室被月光照亮,隨著忘川毒性的消逝而帶來的劇痛一點點在腦海裡變得清晰起來。

他曾是南晉的琅軒公子,在傳說中風姿絕代。他最初進入名流之間,是他十七歲那一年,杏林盛宴。那場宴會,因為魏家世子的首次出現而被人們久久傳述。他的風姿文采,讓當時名動南都的才女陸筱卿當眾評述:“君子當如此琅軒之質,鳳凰所棲也。”

於是,他就被稱為琅軒公子。那場杏林之宴就被稱為琅軒之宴。

他其實並不是很在意名聲,即便名動南都,其實也沒有什麼意思。他與其他世家公子一道參加各種宴席或是集會,他跟他們一道舞文弄墨,取悅貴族小姐們,也像真正的未婚夫一樣,帶著韓家那個他已經連名字都不記清楚的小姐出席各種場合,跟那些或大或小的貴族們貌似親近地寒暄,來換取魏家所需要的人脈和忠臣。

就好像一個理想中的魏氏世子,美玉無瑕。

他其實並沒有覺得高興,因為他不覺得這些事和出賣色相有什麼區別。然而他當時也並不反感。

臨淵盡力想了想,沒能回憶起來,他與那些曾經的故人們有過什麼樣的私交。他記得當初在南都,那一場摺子戲,盡是思鄉。他那時候隱約記起趙驥和陸筱卿的模樣,心中未必不是滿是溫暖。那時候在京城,乍然聽到韓貞的名字,心裡未必也沒有對當初那個跟在自己後面的孩子的懷念。

到此刻,他回到南都,反倒是再也想不起來他們之間更加具體的任何事情。倒不是那些已經不重要,只是回憶不起來了而已。宛若一副字畫缺了什麼最重要的一筆,便再也看不清那作畫之人留在畫中的顏色。

臨淵不再細想,只是轉而想起他曾經訂過婚的那個美麗女子來。

他想起他曾與誰在酒樓之上笑言他未婚妻心思必定不如傳聞中純良。他便掀開窗戶,做出醉酒的姿態,甚贊那個路過的賣花女的白玉髮簪,竟然讓南都的白玉一日之內千金難求。

然而他卻冷著眼,看著他那據說是白玉般純潔的未婚妻為此醋性大發,命人去讓那個賣花女流離失所。然後,他只是淡漠地認知到,這個未婚妻,果真不能交心。

他曾經那麼冷漠,近乎冷酷,所以他才向著青麓道,那一根白玉簪子並非是真的白玉,簡直是這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那便是南都的琅軒公子。

那個在南都無人不知、無人不仰慕的琅軒公子。

然而臨淵至今依然不明白,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想過,這樣一位天人之姿的世子為何在他十七歲的那一場宴會之前,從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在他沒有出現在人們面前的十七年裡,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那些年裡,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自己,現在也不甚記得了,有好些事情如今即便忘川消散,依舊如同一個模糊的影子。算了,他本來也不能算是魏陵遠了。

他的親生母親狐姬夫人,性情不羈,因為狐族想要她聯姻,便因著叛逆的心思存心想要混跡凡間來惹狐族長老們生氣。當時,她用了假名成為了南都的戲班子裡最著名的花旦。狐姬聲音清亮,人又貌美得不似凡人,在南都也是轟動一時,不少王孫公子都競相追逐。

他並不清楚他的母親最後究竟為什麼會看上他的父親,他那近乎頑固而強硬的父親。然而,他出生的時候,卻不難看出來,母親是真的確實在愛著他的父親的,那位當年還未成為魏君的魏世子。

然而,魏家的世子終究不可能一生只娶她一人,何況還她是個戲子。他需要眾多的聯姻來維持這個家族的繁盛,同樣需要很多的子女來讓家族各個分支正常運作。家族能容忍他迎娶一個戲子作為正妻早已經是極限了。

最後,他不得不納了趙家一個庶出的女兒趙芸娘做妾。

因為是趙家的女兒,即便是庶出的,那一晚的婚禮也算得上是聲勢浩大。在人聲鼎沸、紅綢滿地的婚禮的時候,他的母親,他那本該接受新妾敬茶、卻因為是戲子出生而被要求迴避這場聲勢浩大的婚禮的母親,抱著堪堪滿了三歲的他站在那一片喧鬧之外。

他記得他母親傾城絕世的容顏被遠遠的大紅燈籠映得幾乎是狼狽,然後她放下了手裡的因半妖之體發育遲緩尚還站立不穩的兒子。

“陵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狐狸這種動物,一生除非意外,只有一個配偶。”狐姬夫人仍然笑著,左手在袖子裡不自覺地用力扯著袖口狐狸的紋樣,看向懵懵懂懂的他,“我告訴你一個祕密,絕對不要告訴你父親。其實啊,母親並不是人類,我是天狐,九尾的天狐。所以,我不能容忍和人類一樣,卑賤地與別人共侍一夫。”

他年紀尚幼,並不能全部聽懂,因而還是不明白。

狐姬夫人帶著一貫溫柔的笑容拍了拍他的頭:“陵遠,你是天狐之子,天生五千年的修為,縱然年幼不能使用,以後你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的。所以,若是你不喜歡呆在魏家,就等成年了離開就好。但是,我現在要封住你的妖氣,否則你半妖的身份絕不可能不容於魏家。”

“母親這是要走了麼?”幼年的臨淵奶聲奶氣地問,並沒有發現狐姬夫人這一拍之下有什麼變化。

狐姬聞言自覺身形一僵,忍不住脫口而出:“陵遠想跟母親一起走麼?”

當時的臨淵並不知道這個“走”字,與之前母親每次出門買東西或是看戲時說的“走”字有什麼區別,也不明白這一走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

他以為,母親這是在問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看戲逛街,所以他奶聲奶氣地說:“母親,我困了,今天不想出去。明天再走好不好?”

狐姬的笑容勉強了一瞬間,便仍是一如往常摸摸他的頭:“陵遠,你記著,君臨國家天下的人,無論如何深情,心裡更為重要的,必定是他的國家天下。母親既不希望你相信,也不希望你成為,那樣一個人。”

話一說完,儘管她也知道,這個年幼的孩子必定沒有聽懂什麼,狐姬夫人還是乾脆地轉過身去,就在陵遠面前忽地變成一隻通體雪白,有著九條長長尾巴的狐狸,迅速竄出院子去,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求狐姬這一茬留給臨淵的心理陰影的面積……

忍不住想吐槽三次元的題外話:

阿笙昨天晚上去參觀了古生物博物館,結果發現一種史前蟲類化石,(長相跟三葉蟲差不多醜,就不放圖片來噁心大家了),但是人家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學名:

“優美灰姑娘蟲(Cindarella eucalla)”

真的是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