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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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相公
第六十九章相公
薄紗疊疊復重重，薰香襲人不撩人。
指尖滑過張傾楓那毫無生氣的臉頰，藍細白的腕子上，是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一刀又一刀，縱然用自己的血，癒合了他身上所有的傷口，卻永遠也無法癒合他心上的傷口。
藍抱著他，緊緊地抱著，他想把他嵌在自己的身體裡，再也不放手……
“哥……我想你……好想你……不分晝夜地想著你……十三年來……從未變過……”
明知道他聽不到，可是還要固執地去說。
——因為不相信，不相信他已經死了，不相信是自己，親手殺了他……
寒風灌屋，輕紗層層，翻飛翩舞，縱橫交錯，滿眼是——支離破碎的白……
“這樣把自己憋在屋子裡。小媳婦，你是做了什麼這麼怕人看！”破門而入的玖芷御看了眼藍，又看了眼藍懷裡的那個人，眉頭一皺：“抱著我師弟的屍體做什麼？**麼？”
藍的身子輕微地一顫，沒有焦距的眼睛裡，終是看不清玖芷御的臉，乾脆把頭撇過，無力地，含糊不清地問著：“你……是來殺我的……還是來抓我的？”
“你說呢？”
藍垂下頭，不語。
玖芷御溫柔地捧住藍消瘦的臉，輕俯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媳婦，你記住了——只要我玖芷御還活著一天，誰也不能讓你死，包括你自己！”
藍心中一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都做了些什麼？面對現在的這一切。你說，我還能活麼！我還該活麼！”
“我不管你該不該活，也不管你能不能活！我只知道……”玖芷御深深地看著藍：“我只知道，你是我媳婦。不管你在外面捅出了多大的簍子，只要你還識得回家的路，只要你還能想到有我這麼一個丈夫！天上地下，我保你！”
“你保我？”藍嗤笑一聲：“你拿什麼保我？玖芷御，你還要一廂情願到多久？我為什麼要成為你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麼！”
“我當然清楚，我比誰都清楚！”玖芷御不怒反笑道：“只要小媳婦你高興，我裝個傻子又有什麼難的？”
“對……你是個傻子……一個十足的傻子！”
玖芷御扛起張傾楓的屍身，一跨出大門，就瞥到了一臉奸笑的炫：“炫，你今天應該很高心吧？”
“當然！”炫爽快地答著，痞子笑挑得更高了：“我最嫉妒的人已經死了，我最恨的人又痛不欲生。御，你讓我怎麼能不高興？”
玖芷御橫了他一眼：“自己偷著高興也就算了。可別笑得太過分。當心讓小媳婦看到了，把你的牙全打下來。讓你以後想高興都不成！”
看著玖芷御的背影，炫的臉突然冷了下來，沉下聲音：“玖芷御，你知道我為什麼接觸魘。你難道不怕麼？”
玖芷御停下腳步：“我怕什麼？怕你殺了他？如果這話你在十三年前和我說，我會信，並且深信不疑。可是現在，你讓我怎麼信？”
“何止是你不信，現在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了。”炫微微一笑：“御，如果你是個傻子，那我絕對是一個比你還傻的傻子——天下第一大傻子！”
玖芷御回頭打趣道：“現在這都是什麼世道？連傻子都有人搶著做！”
炫只是笑，像往常一樣，笑得燦爛，堪比日月。
所以，別人看到的，總是他的笑。
因為，他的悲傷，沒有人能懂……
百廢待興，舊制待增，罪臣待審，功臣待賞。
——而藍呢？
皇上沒有動他，甚至連召見都沒有。
不是他放過了他，他怎麼會放了他。
他把他軟禁在了國師府，他讓他離不了皇城，離不出他的勢力範圍。
早春，天還很冷。
枝頭上覆有薄雪一層，屋簷下另有新燕啄泥。
藍一身單薄的白袍，虛弱無骨地靠在大堂的門旁。黯淡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看著堂中忙得焦頭爛額的玖芷御。
三天兩夜，家外要重編軍隊，家內又要操辦喪事。玖芷御沒合過眼，藍也沒合過。
他做，他看。
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他不讓他插手。
他說，這是粗活，是粗人做的。回頭小媳婦要是磕了碰了，他會心疼的。
藍不由得笑了，都什麼時候了，連下人都知道他現在只是個階下囚，不拿正眼看他。也只有那個傻子，還把自己當是寶貝一樣的疼著。
——然而，他又能疼得了自己多久？
明日待皇上整頓完這朝內朝外的一切，再回過頭來——他藍就是個屍骨無存！
玖芷御匆匆忙忙地，又要從他眼皮底下跑出去。
藍面不改色地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玖芷御愣了一下，問：“小媳婦，有事？”
藍並不去看他，只是低低地道：“明日就要上朝了，你自回來就沒閒下過，又不是鐵打的身子，到西廂房去休息吧……”
玖芷御嘻嘻一笑，上去就拉藍的手：“小媳婦這是心疼相公了？”
“隨你怎樣想！”
玖芷御盯著藍日漸消瘦的小臉，悄聲道：“你肯若陪我，我便去休息。”
藍這才抬眼去看他，深藍的眸子裡，映著玖芷御那頂著黑眼圈的眼。
片刻後，藍默默折身出了大堂，往西廂房去。
玖芷御見了，忙把手頭上的活兒全塞給雲夢澤，轉身就追了出去。
不是沒同床共枕過，也不是沒**過。
可是今夜的玖芷御，卻安分得很。
兩個人和衣而睡，玖芷御把藍冰冷的身子擁在懷裡，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便再也沒了下文。
藍將頭靠在玖芷御溫暖的心口處：“為什麼喜歡我？除了這副漂亮的皮囊，我有什麼值得你愛的？”
“愛了就是愛了，哪來的那麼多為什麼。”
“可我不愛你……”
玖芷御將藍摟得更緊了：“沒關係，只要我還愛著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