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妖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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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妖眼(三)
第五十八章,妖眼(三)”
雪下的好大。
開始還只是零零散散的雪片,現在卻如漫天飛舞的精靈般把大地銀裝素裹,彷彿純淨得如同童話世界般,殊不知所有的罪惡與慾望都在冠冕堂皇的名義下粉墨登場。
夜深了。
聽沈輕霓說,方振衣只有在深夜才會來這所醫院看一個人。
雷飛揚一襲風衣,輕輕的走進這所醫院。
醫院裡飄散著淡淡的消毒藥水味,偶爾有進進出出習慣別人生死悲傷的醫生護士走過,不時看到那些身懷重病殘弱不堪的病人眼中苟且偷生的無奈和悲哀。
雷飛揚找到值班室裡的醫生問了下程雪兒的病房和情況,醫生卻明顯的帶有謹慎的意思回答說程小姐的情況應其親人要求保密。沒辦法,雷飛揚只好用老一套,假冒警察,總算問清。
原來,程雪兒父親原來也是本城有名的銀行家,富甲一方,僅有此女。在幾年前不知為什麼程雪兒父親卻把大量銀行資金不知轉移到哪去了,事發後銀行擠兌破產,其父卻全然不以為意專心研究神學,以致走火入魔成精神病,而且在精神病院病死。可憐這個涉世未深的嬌小姐,突然間家破人亡,迷惘中自甘墮落,竟聽從別人唆使濫用毒品以致發意外車禍成為植物人。
開門,輕輕走程序雪兒的病房,彷彿走進沉睡的公主臥室般。
牆上,掛著程雪兒一家人以及她自己的大幅照片,笑容可掬,都是一臉幸福的樣子。窗簾是以天藍色為基調色的古典歐韻型,配合淡黃色輕快流線的沙發傢俱,顯示出主人對歐式佈景的偏好。牆邊的書架裡面放滿了當今的時尚書籍雜誌,書架前的櫃子上面隨手丟了好幾種不同的耳環項鍊,每一副都價值不菲。床邊上,還有一個巨大的卡通流氓兔娃娃。只有病**的病人和床旁的氧氣瓶才告訴來客這仍然是一個病房。
方振衣不在。
雷飛揚輕輕走近程雪兒身旁,彷彿生怕驚醒傳說中的睡美人般。雖然這麼長時間的昏迷,但依稀可以看到程雪兒以前曾經的美麗嬌豔。
窗外,雪花有氣無力的飄落。
有腳步聲走近,在房外停了一會,卻又繼續走過。
搬來一張椅子,雷飛揚靜靜地坐在床邊,夜是如此漫長,黑暗中只有雷飛揚的眼睛亮晶晶地神采飛揚。
沈輕霓從噩夢中驚醒。
輾轉反側,卻再也睡不著。走去沈輕裳的房間,妹妹的**卻空然無人。
向屋外看去,雪亮的雪花在寂靜的夜色中劃落。
好大的雪啊。
還記得,以前和程雪兒一起在雪中嬉戲的情景。一起擲雪球推雪人,一起去滑雪看雪景,更在一起認識方振衣。
如果歲月倒流,世事還會如此?曾經是那麼近,最終敵不過命運的操縱。
信步走了出來,沈輕裳在雪中玩的自得其樂。雖然臉蛋雙手凍著紅通通的,卻依然開心地一個人推雪人。
好冷。風一吹,沈輕霓不禁哆嗦起來。
黑色的大衣輕輕的披在沈輕霓的肩上。
轉過頭來,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蒼白的臉,黑框眼鏡,不動聲色看不出情感的眼瞳。
雙目對望,卻無言,微微的感動,淡淡的暖意,若有若無的紅韻輕輕的閃耀在嬌靨上,沈輕霓慢慢地低下清澈如水的明亮眼睛,益發顯得嬌柔。
方振衣眼神中彷彿有光亮閃了一下,但也只是閃了一下,轉眼即逝。扭過頭去,背向著沈輕霓,問:“雷飛揚到程雪兒那兒去是你說的吧。”
沈輕霓怔了一下,慢慢地抬起頭來,幽幽地說:“他有重要的事找你。”
“這些,已經與我無關。”方振衣說:“所有的事終有個了結,這些事,對我來說已經了結了,別人的事,我沒興趣。”
“你的心中,只有她?”沈輕霓依然柔柔地說,可是言語中微微激動起來:“可是,她從沒有真心對過你。”
彷彿被子彈擊中,方振衣一陳抽蓄,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沈輕霓。
“她一直只是當你是玩偶,裝飾好的夢,最多是好朋友,但不是戀人,絕不是戀人,你是一廂情願。”
“還記得嗎,她連生日宴會都沒有叫你去,其實她早有意中人早就在談戀愛了。”
“難道只因為她曾幫過你,你就為她奉獻一輩子?”
沈輕霓越說越激動。
“我只知道,她現在無依無靠,需要我。”
“難道,她傷你傷的還不夠深?為了她,你與黑幫人物結怨,差點身首異處,為了她,你一無所有傾家蕩產,不名一文,可是她怎麼對你?把你當狗一樣呼之則來揮之則去,與其他世家公子玩樂嬉笑,甚至已經與別人訂了婚,從沒有在意過你。”
“後來,她家破產,卻回過頭來找你,飛車,吸毒,賭博,所有的事最後卻要你解決,你以為她是記著你?不過是拿你當做利用的盾牌罷了。”
“好吧,最後她成植物人了,你卻還要一直照顧她,陪著她,而她卻不知什麼時候能醒來,或者,她也許一直醒不過來。”
“難道,你肯一輩子守著她?做著這個也許一輩子都醒不來的夢?”
“世上沒有醒不過來的夢。”方振衣還是那樣堅定:“即使真是一輩子醒不過來,我也願這樣一直睡下去。”
“可是,”沈輕霓淚水流了下來,泣不成聲:“可是,我愛你啊……”
雪花飄,沈輕裳推好雪人在雪地中鼓掌大笑。
兩人終於不再言語,時間彷彿在那瞬間靜止。
良久,方振衣微微笑了笑:“傻丫頭。”輕輕地把披在沈輕霓身上的大衣繫緊,轉身徑直走了。
沈輕霓含著淚水的明眸滿是傷感。
有風吹過,也許是那大衣沒繫緊,竟然悄無聲息的從沈輕霓身上滑落下去。
沈輕裳歡天喜地的走到姐姐身邊,問:“姐姐為什麼發呆?”
沈輕霓仍然怔怔的看著方振衣消失的方向,幽幽地說:“沒什麼,只是剛才醒了一很美很美的夢。”
殊不知,方振衣轉身走時,眼神也變得極為傷感,一滴淚水,在眼瞳中轉了幾轉,終於還是輕輕地滑過臉郟。雷飛揚在醫院呆了一夜,還是沒有等到方振衣,倒是天明時等來沈輕霓的電話,意思是方振衣不希望再捲入這些事中。
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唐古風的死有一個很大的疑點就是他一直認為遺囑未改變,他是想當然的繼承人。而能
讓他產生遺囑即將更改使他萌生殺機的,主要是那個令他產生錯覺的人,問題是,那人是誰?
能令唐古風如此信任的人不多。雷飛揚透過警方資料調查,最值的懷疑的就是唐吉鴻的律師顧問羅偉強大律師。
但是,以羅偉強大律師在法律界的名聲和紀錄,他不可能做出賣職業操守的事。倒是在他身邊做助理的女助手魏小潔值的懷疑。
雷飛揚透過非法而且隱祕的渠道,查到魏小潔與唐古風曾有過交往,但也僅限於普通朋友的交往,以唐古風的品味和地位,根本看不上魏小潔。
更加不巧的是,魏小潔此時陷入一場官非中。
嚴格的來說,那不是一場官非,而是一揚謀殺案中。事實是這樣的。
魏小潔在羅偉強大律師事務所工作,由於工作強度的不連續性,如果羅傳強大律師要上庭的話,魏小潔就要準備到深夜。好在附近就有晝夜不停的地鐵,一路上燈光明亮,倒也一直沒發生過什麼事。
那天魏小潔加班到午夜,和平時一樣一個人坐地鐵回去。地鐵裡沒什麼人,至少在她所在的車廂裡沒什麼人,只有一個喜歡看報紙的中年人。
列車在搖搖晃晃中,魏小潔有點睡意,半睡半醒著。
停站時,進來一個人,墨鏡,大鬍子,臉上有個斜斜的刀疤從眼角延伸到嘴角,甚是可怕。
魏小潔當時就心裡驚了一下,但那男子卻始終沒有走近她,半提的心也慢慢放下來了。
然後的事很正常,到站,下車,回家,睡覺。
而正是魏小潔走後,地鐵一直到終點站後,工作人員看到一件奇怪的事。那個中年男子一直在那看報紙不下車,走近才發現,那中年男子已經死了,胸前一把鋒利的匕首,正入心臟,報紙卻拿在手中摭住了身體,乍看上去好看一直在看報紙,其實卻被人謀殺了。
警方經過大量的調查,疑點集中在那個墨鏡的刀疤人身上。魏小潔做為唯一的目擊證人,反覆受到不同警員的詢問。
原來,那名死者是一所學校的教師,為人本份,單身,社會圈子極小,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仇人。警方費盡心機,情殺,劫殺,仇殺,都一一排除。哪怕是和那死者有一丁點摩擦的人都調查過。可惜都有人證不在現場而且沒有足以謀殺死者的殺人動機。
爾後,警方採用地毯式搜尋,按照魏小潔提供的畫像找到十幾個有刀疤的嫌疑人,大多都有不在場證明,少數幾個不能證明自己的也證實與死者素不相識,並沒有要冒這麼大風險去謀殺死者的邏輯關係。而且經過魏小潔去辨認時也明顯不是她當初看到的那個人。
可以說,魏小潔捲入了一場無頭懸案。並且是這個懸案中極為重要的目擊證人。
一般的謀殺案,都應該有一個犯罪動機,可這樁卻彷彿根本沒有人有動機去謀殺死者。當警方把前因後果告訴雷飛揚時,雷飛揚不得不苦笑。
看來,所有的警員在這樁謀殺案中都有一個盲點。所謂的盲點就是人眼睛中看不到的地方,但卻事實存在。而這樁謀殺案中就有一個大家都沒發現卻又至關重要的盲點。
應警界的老朋友友之請,雷飛揚再反覆排查了一道死者生前的人際關係,仍然一無所獲。看來只好再去魏小潔那裡去找線索,正好順便看看魏小潔是否與唐古風自殺有關。
由於魏小潔的工作性,雷飛揚安排在夜晚,魏小潔的家裡。
魏小潔的家不大,卻極為素淨,簡單的裝飾中透出女性的溫情與柔媚。一個人住,倒也清靜。
話題還是從地鐵謀殺案開始說起。
魏小潔有點不耐煩,還是那些陳詞濫調,經過這麼多次的詢問,能記起的都說了,有突破性發現的可能本來就很小。
雷飛揚倒不覺得什麼,本來偵探就是一件很繁瑣的事,何況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唐古風的死對他來說始終耿耿於懷。
魏小潔是個看上去很平凡的女孩,只是長年混跡於上流社會中,衣著打扮品味還不錯,層疊式的淡黃色褶皺絲綢上衣,淡淡的粉紅領子,清爽的白色裙子,不刻意的**出的美腿,輕柔卻又帶著幾分媚意。
雷飛揚心裡一動。象這樣的女孩,這麼喜歡打扮裝飾,沒有一定經濟能力是很難做到的,而給律師行做助理所得的薪水並不太高。
“要咖啡嗎?”魏小潔說完案情後倒不急著送客,對她來說,雷飛揚顯然是屬於很有吸引力的男孩。
“不用了。”不在陌生的地方吃喝是雷飛揚當偵探以來養成的好習慣。
“那隨便雷先生了。”魏小潔自己泡了杯咖啡,很優雅的自顧自品嚐起來了。
雷飛揚還在思索案情,想的頭都痛了,凶手究竟為什麼要殺害死者?殺掉死者,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魏小潔開啟音響,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夢中的婚禮》。
樂聲帶有一種震憾人心的迷醉感,彷彿輕輕釦擊人的心靈深處的那片淨土。魏小潔臉上展現出很舒暢的神情,軟軟的臥在沙發上。
唐古風臨死前也是一首音樂,可惜那是《黑色星期天》,一首述說因為愛人死去而絕望的極度陰鬱樂曲。
“來跳支舞吧。”魏小潔的眼神充滿了**的味道,粉紅線條型的雙脣輕輕吹氣過來。
雷飛揚笑了笑,紳士般挽起魏小潔。
鋼琴曲如水般輕盈流動,心也彷彿和樂曲融合在一起感受理查德克萊德曼那變幻莫測的甜密和迷醉。
“好香,是什麼香水啊?”雷飛揚問魏小潔。
“我沒用香水,是咖啡香吧。”魏小潔有些迷離。
“咖啡也有香氣?”雷飛揚對這是外行。
“是啊,你不知道?各種咖啡都有自己的香氣的,只要你用心去體會。”魏小潔笑了,燦爛如花。
“那你這是什麼?”
“這是夏威夷咖啡,不過不是普通的那種,是產自康娜地區火山熔岩中的,有紅酒的味道。”
怪不得有股葡萄酒的香氣。突然間,雷飛揚想起唐古風死前好象喝的也是這種咖啡,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
“你喜歡聽音樂?”雷飛揚想起那首令人抑鬱無比的《黑色星期天》。
“是啊,我喜歡古典音樂,很美,很醉,彷彿在做夢一樣。”魏小潔的眼神益發迷醉了。
“聽過黑色星期天嗎?”
“黑色星期天?誰作的?沒聽過,好聽嗎?”魏小潔語氣越來越輕了。
好聽?恐怕是死神的樂曲吧。聽過的至少有一半的人想自殺。雷飛揚嘆了口氣,說:“你和唐家大少很熟嗎?”
“哪個唐家大少?唐古風?那個人啊,他還算是人嗎?不要提他,好不好?”魏小潔明顯不想提他的事。
魏小潔彷彿沉入夢鄉般沉迷在音樂中,身子靠在雷飛揚身上宛如飄飛起來了。
看來唐古風的事她是不想說了,雷飛揚只好轉移話題來地鐵謀殺案中來。
“你真的記清在地鐵中看到的那個人是有刀疤的大鬍子?”
“真的,不過,那又能說明什麼,鬍子可以刮掉的嘛。”
雷飛揚心裡彷彿被什麼擊中一般,好象抓住了什麼,卻又突然消失。
“現在的人啊,什麼都是假的。”魏小潔還在喃喃自語。
對了,什麼都是假的。鬍子既然可以是假的,那刀疤也可以是事先做好的假的,這樣明顯的特怔就會讓別人忽視其他的不明顯的特怔。這樣的話,目擊者其實並不能確定凶手的相貌。
“那你看清了那個人刀疤有沒有可能也是假的?”
“那麼可怕,哪個會去認真看啊,好睏啊,真想就這樣睡了。”
好睏?怎麼會?剛才還在吐氣如蘭秀眼發電,現在就說累?
雷飛揚看著魏小潔,突然間不祥的感覺縈繞起來。一種可怕的結局在他腦海中浮現。不會吧?雷飛揚心跳了起來,可是,魏小潔的眼神愈發黯淡下來,身子終於軟軟的靠在雷飛揚身上不再動彈了。
“醒醒!”雷飛揚使勁拍著魏小潔,可她卻不再醒來。
雷飛揚呆若木雞,竟然,在自己面前,魏小潔被人謀殺了。沈家,夜晚。五彩絢麗卻輕淡的燈光下。
沈輕裳聽到雷飛揚說完魏小潔被謀殺的經過,笑得喘不過氣來。
“不會吧,堂堂大偵探,竟然會讓目擊證人在眼前被人謀殺了。”沈輕裳忍不住笑意。
“真丟人,這件事可能成為本年度警界最可笑的笑話。”雷飛揚一臉沮喪。
“其實魏小潔是那場凶殺案的唯一目擊者,應該說處境相當危險,警方怎麼沒有得力的措施保護她呢”沈輕裳雖然年齡小,但思維能力不錯。
“警方也想過,主要是因為魏小潔提供的資訊根本沒有對凶手造成致命的威脅,所以一直以為凶手不會太在意魏小潔,不會對她下毒手。”雷飛揚回答。
“事實卻是凶手還是沒放過魏小潔,那就是說魏小潔看到了她不應該看到的東西,很可能對凶手有致命威脅。”
“話雖如此,可是我查閱了辦理此案的三個警員對魏小潔做的三份口供,還是沒找到很特別的線索。”雷飛揚恨恨地說。
“嗯,有兩個原因,一個就是你們太笨了,另一個就是魏小潔的口供根本沒有參考價值。”沈輕裳裝作老成的樣子倒也象個小大人。
“什麼?太笨了?要知道參與此事的警員都是經驗豐富破過多宗命案的專家。”雷飛揚有點怒氣。
“哦,是嗎?那三個人與你相比怎麼樣?”沈輕裳笑嘻嘻的問雷飛揚。
“可以說是不相伯仲吧。”雷飛揚不假思索的回答。
“這就對了。”沈輕裳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和你差不多笨的頭腦,當然算是太笨了,如果方振衣,就不會那麼這樣一籌莫展。”
不知為什麼,沈輕裳對方振衣一直有好感。
“換作方振衣又能怎麼樣?雖說他看上去怪怪的人很聰明,但這是專業技術,他一個門外漢也只能無從下手。”雷飛揚不服氣。
“是嗎?你們不用演戲了,明知道我在這,故意說給我聽的吧。”方振衣從房間裡走出來,帶著被捉弄的笑意。
“嘻嘻,穿幫了。”沈輕裳笑著說:“他不好意思問你,怎麼說人家也是名聲顯赫的大偵探嘛。”
方振衣笑了笑,的確,不到萬不得已,雷飛揚也不願意這樣求人。看來那謀殺是抓住了他思維上的盲點,令他無法摸到頭腦。
“這件事看上去複雜,其實也很簡單。”方振衣聽完前因後果,仔細想了下,平靜的說。
“很簡單?”雷飛揚瞪大眼睛。這麼多老資格的警探都在這案子上碰壁。
“凶手在這件案子裡明顯的是故意設下了圈套誤導你們。”方振衣胸有成竹。
“我們也知道,據此也猜測凶手的大鬍子,刀疤都有可能是假做的。”
“哦,可惜你們猜測的還是過於表面化了。”
“那我倒要聽聽怎麼才深化。”雷飛揚洗耳恭聽的樣子。
“首先凶手針對你們警方的思維盲點設計了謀殺,警方看到死者的第一思維是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然後是調查死者生前的人際關係看是哪種動機的他殺。”
“問題就在這裡斷線了,你們調查了死者生前的社會關係還是無法斷定是哪種動機的犯罪,一般來說,凶手不會無緣無故的殺害死者,可是,你們卻又的確找不到有人殺害死者的動機。”
“其實,這恰恰是凶手設下的迷魂套,你們有沒有相過,凶手可能與死者素不相識?”方振衣反問。
“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也會加害於死者?難道是職業殺手?”
“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因為死者本來就不是他最根本的目標。”
“啊?”
“他的目標本來就在魏小潔身上。”方振衣推斷。
“啊?”
“當你們用慣性思維去調查死者時,根本就一無所獲,甚至被引入岐途。”
“……”
“而魏小潔的死你們仍會用慣性思維認為她是由於目擊證人而被凶手謀殺。”
“這樣的話,你們就會忽略那些魏小潔的社會關係,仍然在第一樁謀殺案中繞圈子。”方振衣嘆了口氣,這凶手如果真是這樣的動機話,其智商與犯罪手段實在太歷害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那凶手也太可怕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正好可以說明,從魏小潔的社會關係下手,應該可以找到凶手,凶手的目的是轉移視線,這正可以證明凶手與魏小潔肯定有過來往。”
雷飛揚苦笑:“看來,這個凶手真是很懂得警方辦案心理。”
方振衣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現代的人,心理越來越複雜。”
“繞了一個大圈子,問題還是回到了魏小潔身上了,如果和唐古風自殺案聯絡起來,其中的隱情實在是難以猜想。”
“魏小潔的死因是什麼?”方振衣問。
“她是死於咖啡中毒,有人在她使用的咖啡中下了致命的氯化錆毒藥。”
“象她這樣的女孩子,早點也應該有所準備的,那她平時早點是什麼?”
“她的冰箱中有些牛奶雞蛋。”
“牛奶中下了毒沒有?”
“那倒沒有。”
“這樣看來,凶手很熟悉死者生前的生活習慣,應該與死者關係非同一般。”方振衣說:“而且,能進入死者房間,下了毒,又不被死者察覺有人來過,咖啡被動過,應該對死者居住的地方很熟悉,可能以前也常去過。”
“象你這樣說,那有一個人特別值的懷疑了。”
“誰?”
“魏小潔的老闆羅偉強大律師。”雷飛揚一臉苦笑。誰都知道,和羅偉強大律師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熟知魏小潔的生活習慣,而且知道魏小潔是否在加班,回家的路線,喜歡品嚐的咖啡。”雷飛揚繼續說:“與唐古風自殺案聯絡起來,他也可能授意魏小潔告訴唐古風沒有修改但即將修改遺囑的假訊息。”
“如果推理成立的話,他一直在幕後操縱著整件事情。”雷飛揚苦笑著說。
方振衣微微的嘆了口氣,說:“不管這個人是否是羅偉強大律師,從這些經過的事一看,肯定很不簡單,每一件事他都好象置之身外,讓人抓不到把柄,而且所採用的方法更是匪所思夷。最奇怪的是,他做這些,究竟是為什麼,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所以事情還是要回到唐吉鴻事件上來。在唐吉鴻事件上本來就有很多疑點。”雷飛揚說。
“你說說看什麼疑點?”方振衣說。
“唐吉鴻一直對以前的事耿耿於懷,我們一直不知道那是什麼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件事對唐吉鴻影響巨大。”
“嗯。”
“唐吉鴻一直對那件事心懷恐懼,甚至做出死後財產全部捐贈出去的決定,說明他很內疚,可能是他做了很不應該做的事。”
“好象是的。”方振衣也覺得雷飛揚說的有道理。
“而這一系列事件的凶手第一件事就是誤導唐古風使他害死唐吉鴻,說明凶手很可能第一個目標就是唐吉鴻。其間可能與那件祕密有關。”
“有道理。”
“看來我這偵探腦袋還沒有生鏽。”雷飛揚有些得意的說。
唉,可惜還有些事,遠不是你想象中的這麼簡單,方振衣暗暗的想,沈家無緣無故驚嚇而死的老婦,唐吉鴻突然受驚發作心臟病,而這些,方振衣根本不想和雷飛揚說。
“我想,如果再從唐吉鴻遺物入手,查清多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對整個事件可能有突破性的偵察。”
“也許。”方振衣淡淡的回答。
“不是也許,我很有信心。”雷飛揚笑著說:“在本城,只要我想查,我就不信還有查不出來的事,何況那件事對唐吉鴻影響這麼大,肯定是件大事情,知情人應該不少。”
沈輕裳嘻皮笑臉的走了過來:“就怕,雷大偵探最後還是不得其法愁眉苦臉的來求木頭人哦。”
“什麼?我什麼時候求過方振衣?”雷飛揚理直氣壯地說:“我不過是在和他探討一下案情罷了,以我這樣天才的偵探腦袋,有什麼能難得住我?”
“是嗎?我倒要看看雷大偵探怎麼調查清這些案件。”沈輕裳的眼中滿是懷疑的神情。
“不和你說了,我現在就去找唐吉鴻的遺物,查清他一直耿耿於懷的那件事是什麼事?”雷飛揚突然間又變得信心十足的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方振衣看著雷飛揚的背影,不由的苦笑,多年前的夢魘,看來終究要再次重臨。雷飛揚調查還比較順利,畢竟象唐吉鴻這樣一直在商海中拼搏的人,一般會有良好的生活習慣,寫日記反思自己就成為他不斷反思自己向上奮鬥的痕跡。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和代價,但憑著多年在警界的老關係,雷飛揚還是看到了唐吉鴻的日記原稿。
厚厚的幾十本,記錄著一個生命在這個塵世的點點滴滴。雷飛揚從最前面看起,那時的唐吉鴻很落魄,混跡於社會的最底層,給人打零工、搬運、做學徒混日子。前期的日記都記
載著一個小人物的汗水淚水和希望。然而,在這些流著血淚的日子裡,總體來說他還是快樂的,因為有兩個割頭換頸的好兄弟,其中一個竟然是沈豪,另一個則沒什麼名氣,叫方明。
後來,三個人實在無法忍受貧窮的日子,竟然一起加入了黑社會組織。做過些小偷小摸仙人跳騙人錢財的事,卻始終無法改變生活,然而那天終於來臨了。
“那天終於來臨了,我們一直期待的機遇。雖然這次行動可能讓我們身陷囚獄萬劫不復,但也能讓我們徹底翻身告別貧窮不堪的日子,能讓我們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事情是一個神祕人委託的,經過中間人,說是要找三個陌生卻又機靈的人去做一項很特別的事,中間人保證給讓我們都小發一筆,卻對什麼人委託做什麼不肯吐露。我們三個人商量了過後,告訴中間人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罪大惡極,其他的事都可以。中間人滿口答應,只是要求我們保密,連家裡人都不說。其實,我們三個人,在這城市,本來也沒有什麼親人,都是孤苦無依的人。既然註定要這樣混混沌沌低頭哈腰過一輩子,還不如去拼一下。”
“那天晚上天氣非常不好,下著雨,很大的雨,街道上早已積水成災不能行走了。這樣的雨,無論做什麼都不會留下痕跡。當晚委託人打來電話,要我們準備挖掘的工具去郊區的大山裡。”
“那座山,一直做為不祥之兆很少有人去過。因為聽說經常有人進去後沒出來。當然,那只是傳言,為了將來,我們也顧不得。到了那裡,找到指定的地方,才知是一個墳墓。掏開委託人送來的資料,就著昏暗的手電筒發出的光亮看,才知道,原來,他是要我們去盜墓。”
“由於下雨,土質很鬆,我們不費力的就把表面的墓層挖開。可使我們驚奇的是,墓層完比我們想象中要複雜的多。好在委託人似乎對墓層的結構很熟悉,按資料上的指示,我們終於找到通向墓層深處的地道。”
“地道里很黑,周邊上水泥的夾縫裡長滿滑手的青苔。手摸上去,很難著力,滑膩膩的,如死蛇般令人噁心。地道里充滿腐敗發臭的氣味。裡面非常寂靜,聽不到什麼聲音,只有水滴在地上的聲音和我們三個人沉沉的腳步聲。有時踢動尖硬的石塊,與其他石塊相撞擊,尖銳的聲音在地道里隱隱迴響不停。我們三人都抿緊嘴,不再說話,手挽著挽手,慢慢地前行。”
“如果只是這樣,倒還不至於讓我們害怕,畢竟,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是,奇異的事發生了。我走在最後,突然感覺到地道彷彿飄了起來,他們兩人也好象腳步離地,身形怪異。我開始還以為是幻覺,但是走在最前面的沈豪也停了下來,扭過頭來看我們,從他眼中,我分明看到恐懼的神情。方明也怔住了,彷彿哪裡不對勁,看著我們,卻說不出來。”
“這墓道里透著難以述說的窒息感。也許是因為缺氧吧,頭一直昏沉沉的。還是沈豪比較鎮定,他說既來之,就安之,不管怎麼樣也要做完這件事。手挽得更緊了,手心裡全是汗,我甚至可以感覺到方明的手在微微發抖。”
“然而,路還要繼續。前面有道石門,很堅固,門上赫然有著血紅的字跡,原來是極其惡毒的詛咒,意思是凡是來此盜墓者,驚動主人鬼魂,必將受到惡鬼慘烈手段的報復。然而,事到如今,我們也顧不了,石門打不開,好在安置石門的牆壁早已破損,我們竭力將石門卸下。”
“進去後,按照委託人的資料顯示找到那具棺材。棺材漆黑髮亮,顯然所用木料極好。我們費盡氣力拔掉釘子開啟棺材,裡面躺著的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那女子穿著如血般鮮豔的婚禮服,頭髮被挽成貴婦型,倒象是出嫁的。”
“我頭皮發麻,照著指示去撕死者胸前的上衣。所要找的物件就是死者佩帶在胸前的一個血紅的玉石。突然間方明驚叫了起來,我手一抖索更無法撕開那布料了。方明的尖叫在墓室裡迴響不絕,彷彿幾千個人在同時尖叫,震口欲聾。我去看方明,他顫抖的手指著棺材裡的女子,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起,那女子的眼睛竟然睜開了,幽幽地,冷冷地,滿是惡毒的譏笑。我手足發冷,不能動彈,渾身直冒冷氣。”
“好在拿著火燭的沈豪比較冷靜。在我們三個人之中,也以他最有膽略。雖然他的聲音也顫抖結巴。他說,不用怕,人已經死了,死了的人受到刺激肌肉鬆馳重新睜開眼也是正常的現象。我們嘗試去拍擊那女子,沒有反應,確信那的確是個死人。”
“老實說,我以前也不信鬼神。可是現在,我的確感覺到陰暗中有鬼魂在冷冷的盯著我。偶爾也彷彿有傳說中的陰風拂過,冷氣直鑽骨肉之中。墓室裡也彷彿在旋轉,所有的東西都不那麼確實。如果不是還有沈豪和方明,我真懷疑所在的是非人間。”
“沈豪把火燭遞給我,很麻利的扯開女子胸衣,然後卻也是尖叫了一聲,象被蛇咬到般縮手回來。死者生前肯定很漂亮,這從她近乎完美的****可以看到。可是,在那**下方,原來有一個紅玉,現在卻是黑鴉鴉一片。大著膽子仔細湊過去一看,原來是些形體巨大的毒螞蟻圍繞在那裡。沈豪就是被那些毒蟻咬了一口,手指腫了起來。奇怪的是,那些毒蟻不去食死人肉,卻全都聚集在那紅玉上,摭住紅玉的光芒。”
“狠下心,用火去焚燒,毒蟻掙扎著發出滋滋的烤焦味被火活活燒死,卻沒一隻毒蟻肯離開那紅玉。方明拿了些水來用力沖洗,總算清除了那些毒蟻,按計劃拿下紅玉。我曾聽過一些老輩人的故事,每一個玉石中都有一個靈魂存在。說實話,我從沒見過如此紅豔的玉石。晶瑩半透明,在黑暗中發著瑩光,有著一種攝心動魄的瑰麗。”
“我們三人幾乎是跑著出去的。地道里迴響著我們三人的腳步聲,卻彷彿是很多很多人在奔跑。牆壁不知是由於雨還是由於年久的原因,不少地方倒塌了,現在更在不斷的倒塌。沈豪拿著紅玉,跑在最前面。等我跑到在地道口,看到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可方明還在後面。”
“令人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地道看上去經受不住,要整個倒塌了。我們在地道口焦急地等待方明。方明踉踉蹌蹌的跑過,可是地道已經塌了下去。我本能的伸去手去抓住方明的手,方明拼命拉住我的手,但感覺自己也隨著他在慢慢往裡面沉。沈豪抓住我的腳,可是土地上實在太滑了,我們三個人都在慢慢往已經塌陷了張著大口的地道里滑落下去。”
“我聽到方明哭泣的哀求聲,救我,救我,是的,我會救他,我們三個人一起長大,一起在這城市裡闖蕩,是燒紙發過毒誓割頭換頸的好兄弟。可是,我緊抓住方明的手,卻抓不住死神的降臨。我慢慢地隨著方明往下沉,往下沉。”
“我不想死,我還年輕,還有夢想。突然間感覺身後沈豪的手彷彿鬆了一下,我不能確定他是否鬆了,也許,那只是一種感覺,他仍抓住我的腳。我扭過臉去,天空中有雷電閃過,我看到沈豪的臉,很悲痛,很傷心,卻有另一種堅毅呈現在臉上。霎時間我明白了,如果我不放棄方明,他最後也會放棄我們。”
“身子還在慢慢地沉,方明似乎感覺到命運。我看著他,他不再哭泣不再哀求,突然間笑了,發狂般地笑了,在他的笑聲中,我緩緩放開他的手。方明絕望地笑著看著我,手慢慢地從我手上滑落下去,跌入永不再回的黑暗中去。”
“沒有方明的負重,沈豪輕鬆了許多,我們倆掙扎著爬出地道口,走出墓穴。雨還在下,一滴,一滴地滴在我和他身上。我們在雨中全身都溼透了。我們心有默契地看了一眼,卻什麼都不想說,一切,都已經結束,可是,曾經如血脈相連般親熱的好朋友好兄弟卻這樣不見了。”
“後來,我們按約定收到價值不菲的報酬。我和沈豪分開各自打拼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我們再也不曾聯絡,也不再來往。我知道,從放棄方明那一刻起,我們所有的感情都已經碎裂,我們看到了自己那些陰暗卑劣的心理。這件事,終究成為我一生都無法忘卻的痛。如果再來一次,我寧願一切都不曾發生。”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而活著。天天沉浮於人事,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永遠無法滿足的慾望。
所以當沈輕霓聽完雷飛揚對唐吉鴻日記的轉述後,心神俱震,惘然若失。
“這樣說,我父親,和義父,都為了錢財放棄了他們原來一直堅持並看重的友誼。方明
的死,對他們兩個人都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沈輕霓終於知道了為什麼父親和義父一直抑鬱不樂。
“這也怪不得他們,在生命受到威脅時,人最基本的本能就是想法子存活下去。何況,當時的選擇並沒有錯,與其三個人都死,不如犧牲一個人。”雷飛揚安慰沈輕霓。
“問題是,當時的情況是一定會三個人必死嗎?他們兩個人可曾真正盡了全力?”沈輕霓嘆了口氣,幽幽地說。
“在那種情況下,很難有人能保持鎮定和理性。現在這些全都成了疑案,具體怎麼樣也只有當事人才清楚。”
“日記中所說的那座大山,是不是我父親後來建造老宅的大山?”
“是的。你父親建造了後其實很少去住,最後也突然在那裡失蹤。”
“那你是說,方明可能沒死,或是他的親人在為他復仇?”
“那僅僅此推測,目前沒有什麼現象能顯示出方明沒死,或是他的親人在為他復仇。”雷飛揚繼續說:“其實,整個事情看起來集中在那個神祕的委託人和羅偉強身上。”
沈輕霓淡淡地說:“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相信父親的確是已經去世了。不然,他不會不來看我,不會任輕裳居住在那不聞不問的。”
“奇怪的是,當年你父親富甲一方,卻沒有給你們姐妹留下什麼財產,那些財富他花到哪去了?”
“其實我倒並沒有想過要去尋找父親的財富。能找到妹妹,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沈輕霓強作歡顏:“告訴你一個好訊息,程雪兒醒過來了。”
程雪兒?那個方振衣一直痴痴地守著的女孩?雷飛揚想不到沈輕霓此時竟然會和他說起這個。
夜黑了,燈亮了,飯熟了,菜卻在炒。
不大的小房子,孤零零的座落在城市一角。推開有些陳舊的鐵門,映入眼簾的是擺滿書籍的桌子,果綠色床單的單人床。方振衣一臉疲憊地走了地進來,坐在床邊。
房間裡充滿了蔬菜被炒的清香。方振衣走進廚房,程雪兒正在很專心的炒著青菜。綠色的青菜在勺子炒動下慢慢失去鮮澤的色彩,嫣軟,沉重,發著油光,無力的糾纏在一起。
程雪兒彷彿感覺到方振衣呼吸的熱氣,有點癢意似的縮了縮頸脖子.轉過頭來,看到方振衣,嘻嘻笑了下,如百花齊開般明豔生動.
經過幾個月的休養,程雪兒彷彿回到了養尊處優時的健康.聲音還是那樣如銀鈴般清脆動聽,臉色還是那樣豐潤帶著幾許淡淡的紅韻,走路還是那樣喜歡蹦蹦跳跳有著特有的輕盈.
方振衣毫無感情的目光中滲出淚水,慢慢的抱住程雪兒,輕輕的感受程雪兒動人的溫柔與清香.
程雪兒停下手來,任方振衣柔情地抱住.眼神卻開始迷亂起來,彷彿很迷惘,又彷彿很過意不去,但隨即又消失,轉而成溫存的神情.青菜在鍋中由於沒炒動漸漸變焦捲起,如受了巨大的委屈般。
“好了,你看,菜都要焦了。”程雪兒嬌笑著推開了方振衣。
方振衣笑了。但也僅僅是嘴角中仔細觀察才能發現那一絲笑意。
程雪兒轉過身找盤子去盛有點焦的青菜,說:“準備開飯了。”
方振衣默默的走出廚房,擺好餐具。不知怎的,方振衣的手一直在抖動,瓷做的碗沒把握住,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發出破碎的尖銳聲音。
“怎麼了?”程雪兒的聲音傳來。
“沒什麼。”方振衣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眼前卻一片模糊,原來是淚水沾溼了眼鏡。
“你是說程雪兒好了?現在和方振衣在一起?”雷飛揚問沈輕霓。
“是啊,總算是蒼天不老,不負有心人吧。現在,他們總算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了。”
“那程雪兒是徹底恢復了?”
“那倒不是,聽說她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不過身體還好,雖然認不出我們,但也只是暫時現象。”
“她昏迷了這麼久,怎麼突然間就醒過來了?”
“好象是給一個教會組織的工作人員用一種很特別的療法治好的。據說那個人有特異功能。是方振衣費盡心機才請來的,而且據說程雪兒還要定期去他那做療程才能完全恢復。”
“好香。”方振衣津津有味地吃著發焦的青菜,倒是程雪兒有點羞愧。
“將就著,以後會越做越好的。”程雪兒笑著說:“我知道,你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方振衣聽到這句話,誇張嚼咬的動作停了下來,頭也低了下去。
“吃吧。”程雪兒看著方振衣,笑了,燦爛無比。
“只要是你做的菜,再怎麼樣也是最好吃的。”方振衣抬起頭來,很認真的說。
雷飛揚看著沈輕霓,不由我見猶憐。雖然不明白她和方振衣之間的事,但看到她那種幽怨的樣子,心情也不好受。
手機響了。雷飛揚接聽。
“什麼?還有一張照片?老照片?”雷飛揚轉過臉問沈輕霓:“這裡有傳真機嗎。”
沈輕霓帶著雷飛揚到傳真機前。開啟,報過去號碼,傳真過來。
紙慢慢的吐出傳真機。一張看上去很老氣的照片圖形傳了過來。那是三個人的合影,中間是沈豪,左邊是唐吉鴻,右邊應該就是唐吉鴻日記中的方明瞭。
雷飛揚看著那張傳真,動作停止,身子發直。那張照片中方明的樣子,竟然和現在的方振衣一般無二!
所有的都有了解釋。最早照顧沈輕裳的老婦為什麼一見到方振衣會驚嚇而死,唐吉鴻為什麼會看到方振衣就心臟病發作,這一切,只因為,方振衣和早已死的方明竟然一模一樣。
飯畢,程雪兒收拾好桌子,給方振衣泡了杯茶。熱氣騰騰。
兩人相依看著那些電視。放的是一個恐怖片。程雪兒不時驚叫著鑽進方振衣的懷裡,卻又不甘心過會鑽出來遮著眼睛從手縫中偷看。
夜深了。旁邊的屋子裡的燈一盞盞的熄滅了。
所有的都要結束。恐怖片也是一樣。最後的結局明顯很嚇人,程雪兒撲在方振衣懷裡緊緊的抱緊他。
時間靜止。
方振衣盯著電視,臉部奇怪地抽蓄了一下,眉頭鎖了起來,眼前又模糊起來,淚水,滑了下來。
程雪兒還是沒有動,撲在方振衣懷中。
隨即,方振衣的嘴角現出鮮血,然後是劇烈的咳嗽,鮮血飛到程雪兒身上。
程雪兒慢慢地離開方振衣的身體,抬起了來,迷惘,空洞,卻又彷彿不忍地看著方振衣。在她撲在的方振衣胸前,一把很鋒利的小刀寒森森地閃光。
程雪兒歪著頭看著方振衣,微笑,冷笑,輕笑,大笑,最後是狂笑,狂笑著奪門而出。
方振衣的眼神中沒有一點驚詫的神色。彷彿,並不在他預料之外。
血慢慢地滲紅方振衣胸襟。電視裡恐怖片終於結束,男女主角很幸福的擁在一起。可是,方振衣卻無力地從坐位上滑了下來,眼睛裡滿是悲傷。
夜是如此漫長。誰在夜色中隱藏自己?
雷飛揚看著浩如煙海的天空,繁星點點,生命是如此渺小。
很多時候,我們連自身都沒有認識清楚。
人?一種奇怪的生物,極善和極惡的化合品。誰也有善的一面,誰也有惡的一面。
手機振動,有短訊息。
翻開,陌生的號碼。訊息很短,解放大道四十一號。署名,方振衣。
看來,一切都要揭開。謎語終歸要有謎底。
開車到了解放大道四十一號,卻是個教堂。
為什麼在教堂?
教堂裡肅穆安靜。夜如此深,應該沒人了。
可是,雷飛揚走進去,才發現裡面不是沒人,而是人山人海。
黑鴉鴉的人群,卻靜靜的坐在那裡一聲不發。教堂裡燭光點點,依稀可以看見正中央的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
耶穌的雙手無力的懸掛在十字架上,瘦弱的身軀肋骨突出,扭曲變形的形體。可是那眼睛,那哪象是人的眼啊!如惡魔般浮著冷笑,寒冷,陰森。
雷飛揚十分奇異。今天,並不是星期三或星期天,不是做禮拜的時候。而且,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統一著白衣如此虔誠的在這?
走進去,有個教徒遞給他一杯水,一襲白衣。雷飛揚默默披上,和其他人一樣坐在後面。
雖然不信基督教,可此時,身處此境,雷飛揚也被感染,相信冥冥中總有種無法預知的力量能改變人一生際遇。
方振衣呢?沒看到方振衣,卻好象看到羅偉強,也同那些教友樣身披白衣坐在前方。
突然間教友沸騰起來,一起站了起來唱起了讚美詩。一個黑衣人,摭住了面容的人,出現在主席臺上。
黑衣人看上去就是主持。舉止談吐中都有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領導魅力。
讚美詩後,就是黑衣人的發言。那些發言雖然是《聖經》上的內容,卻透著古怪。
雖然坐在後面,雷飛揚還是能聽到黑衣人抑揚頓挫的發言。
“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人一切的勞碌,就是在日光之下的勞碌。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萬事令人厭煩。人不能說盡。眼看,看不飽,耳聽,聽不足。我見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我得了大智慧,專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神。人活多年,就當快樂多年。然而也當想到黑暗的日子,因為這日子必多,所要來的都是虛空。我們去神的天堂,不再有黑夜。我們也不用燈光日光。因為主神要光照我們。凡不潔淨的,並那行可憎與虛謊之事的,都不得進。我就是神的使者,作為神的證明來到這世間,洗掉你們的原罪,引渡你們去神的天堂。願主耶穌的恩惠,常與眾聖徒同在。阿們。”
雷飛揚有些恍惚,頭開始沉重起來,人卻有種飄浮起來了的感覺。是耶?非耶?怎麼恍如舊夢?
黑衣人發言結束後,所有的教徒又站了起來,端著杯子唱起讚美詩起來。有人口乾了,喝了口水,繼續唱。
雷飛揚也站了起來,卻沒有唱,隱身在其中勉力控制自己的心神。奇怪,怎麼會這樣迷糊?
過了會,前面有人突然間倒了下去,可站著的繼續高唱讚美詩。雷飛揚心中疑慮,怎麼會站不住?然而,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他身邊也有人倒了下去。
雷飛揚看倒下去的人,嘴角竟然流出烏黑的鮮血,可人卻呈現出奇異的笑容,彷彿並不痛苦而且很開心,顯得詭異無比。
有毒?水中竟然是放了毒的?雷飛揚心神俱裂,難道,這些人,全要在此自殺?
突然想起,從最開始的沈豪,唐吉鴻,方振衣的朋友秦天宇,程雪兒的父親,當時全是富豪,卻又有大量的財產或捐獻給教會或神祕失蹤。難道,竟然是這個教會組織暗中策劃的?
雷飛揚瘋狂的把身邊人的水杯打碎,衝向主席臺。
“水有毒!”雷飛揚竭盡全力的大喊。可惜無濟於事,沒有誰聽他的。
讚美詩是如此動聽,人群中卻不斷有人中毒倒下。可是沒倒下去的人卻彷彿未見,繼續高唱讚美詩。
雷飛揚如受驚的動物般看著這一幕幕,不敢置信。
黑衣人冷冷的看著雷飛揚走向他。
“住手!”擒賊要擒王。雷飛揚對著黑衣人大喝,毫不猶豫拿出手槍。
黑衣人冷冷的說:“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拯救世人?錯了。是我在拯救他們。世人如此愁苦,我帶他們到神的天堂裡去享受。”
雷飛揚怒極反笑:“你以為你是什麼?神的使者?叫他們住手,不然,先送你去見你的神。”
黑衣人倒全無懼色:“是嗎?你試試。”
雷飛揚大額的汗珠滴了下來:“你不要逼我,住手。”
掏出手機,撥打號碼,卻沒訊號,打不出去。
雷飛揚扔掉手機,開啟手槍的保險:“叫他們住手!”
黑衣人在面罩後面冷笑。
不管了,無論如何,都要以霹靂手段阻止這項瘋狂的集體自殺。
扣動板機,子彈飛速執行。就在雷飛揚扣動板機的同時,黑衣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敏捷迅速移動了一下,子彈打飛。
怎麼會?雷飛揚本來想擊打黑衣人左腿的,可他好象預知他的思想閃掉了。
“我說了,我是神的使者,可憐的世人,執迷不悔。”黑衣人的言語中充滿了不屑。
雷飛揚最後的防線似乎也要被擊碎。
怎麼會這樣,頭這樣重,精神力如此不集中?看來,這裡可能點了迷幻類的藥物。
“你看,他們多幸福。全是含著笑去見神的。”黑衣人彷彿很得意他的傑作。
“是嗎?”雷飛揚大叫:“那你為什麼不去?你這個惡魔。”
的確,這是個惡魔,在暗中偷窺著那些富豪的祕密,尋找他們人性的弱點,引誘他們對宗教的信仰,卻又偏離宗教本身的原旨去煽動他們厭世自殺,搜取他們的財富。不僅在暗中瘋狂發展,在明處也不斷滲透上流社會,如羅偉強大律師等。金錢,權力,野心家貪婪者永遠的追逐。
人還在不斷的倒下,讚美詩的歌聲越來越弱了,如果不加以阻止急救,這些人全都要死在這。
雷飛揚卻越來越迷幻,方振衣呢?此時,他又在做什麼?
方振衣開著巨大的消防車,撞破教堂的牆壁衝了進來。拿起射水管,對著人群狂射水。
那些被水龍擊中的人開始有人清醒起來,教堂內亂成了一團。雷飛揚被水龍清洗後終於消失了那種迷幻感。
外面,警笛長鳴。人群中,黑衣人隱身其中,黑衣掉落在地上,露出裡面的白衣,慢慢消失人潮中。所有的事終於結束。
雷飛揚看著方振衣,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是還是沒說出來。
方振衣的臉色蒼白的可怕,腹間用白繃帶纏住,對雷飛揚笑了笑,走了。
後來雷飛揚才知道,方振衣就是方明的兒子,兩人長相極為相似,所以老婦和唐吉鴻都以為是方明而受到驚嚇。以老婦那樣的年齡和身體,受驚過度機能衰竭被嚇死也是很正常的事,至於唐吉鴻,也因對方明愧疚過於激動引發心臟病。
方振衣從小在外狐獨飄泊,後來回到本城,暗中調查自己的身世。雖然最後查清了多年前導致父親死亡的往事,卻本著寬容的原則沒有去復仇。反而因程雪兒關係與沈輕霓成了好友。
而在這城市中,卻有些邪惡的勢力暗中擴張。他們以宗教的性質,識透現代社會道德淪喪人人自危的精神狀態,對基督教義斷章取義,鼓吹歪理邪說,人性本惡,世界末日,積極發展會員,收斂錢財。甚至滲透到上流社會,刺探那些有錢富豪的隱祕。抓住那些人心理上的弱點,運用各種手段令他們自殺並把財產捐獻出來。沈豪,唐吉鴻,程雪兒父親,秦天宇都是如此。
在他們瘋狂犯罪過程中,主腦人物對方振衣的調查有所察覺。而程雪兒就是黑衣人以教會人員的身份用其超強的感應能力喚醒的。並且把程雪兒當作一棵棋子,因為失憶,更因為定期去他治療時反覆催眠,灌輸方振衣是其仇人的潛意識。
程雪兒以前的性格是刁蠻任性的小姐脾氣,突然間對方振衣如此溫柔體貼,以方振衣的精明,當時就發覺有古怪,懷疑是受人擺佈。但因方振衣實在太愛程雪兒,即使是隻能享受這短短歲月裡的溫情,都願意付出一生的代價。
程雪兒依計劃刺殺方振衣後,由於方振衣有所準備,而且程雪兒畢竟是弱質女流,所以沒有致命。方振衣跟蹤程雪兒來到教會,發短訊息通知雷飛揚。爾後,發現教會中竟然在實行自殺儀式,其間香燭中混有迷幻劑,使人昏沉迷糊容易接受別人指令。於是報警並且用消防車的水柱讓不少人清醒過來。
至於那黑衣人,並不是羅偉強,他也只是一個棋子。黑衣人憑著自己超乎一般人的感應能力,能感覺到身旁人的思想,所以能躲過雷飛揚的子彈。再加上他對於心理學催眠術的運用,和巨大的金錢力量,把自己在教會中塑造成神的使者。不僅對教友在想什麼心知肚明,而且憑著金錢和龐大的關係網往往能實現一般人的願望,從而便人死心塌地。
如秦始皇漢武帝如此人物,都會在晚年受術士擺弄求仙尋長生之法。而牛頓伽利略這樣的科學家也在晚年轉向神學,伽利略甚至預言了世界末日的來臨。由於可見,個人精神方面是如何脆弱,無知而且盲從,很容易受到邪惡勢力的引誘。
至於黑衣人的身份,方振衣有很多推測,其中最為可能的就是很早時黑社會組織飛龍會的創始人龍天,也極有可能就是委託當年沈豪三人去盜墓的人。據調查,那個血玉傳說中有能令人擁有不可思議能力的功能。當然,這些只是推理傳說,至於具體怎麼樣,也只有等抓住黑衣人才能真相大白,可惜黑衣人卻乘混亂逃脫。
後來,當這一切平息後,兩人在沈家相會時,談起這件事,都覺得有些遺憾。
在那場瘋狂的自殺儀式中,不少人由於施救太晚而死去。好在程雪兒不在其列,但方振衣好象從單戀的情感迷霧中走出來了,將程雪兒託付給沈輕霓了。
事後雷飛揚曾和方振衣兩人做過一次祕密的對話。雷飛揚透露他一直是警方人員,只是由於警察身份諸多牽制,所以假意辭職用偵探身份掩飾。雷飛揚對方振衣慎密的思維推理能力極為佩服,力邀加入警方清除惡勢力。但方振衣婉言拒絕。
方振衣對沈輕霓說帶沈輕裳去治病,畢竟不能見光對沈輕裳日後生活極為不便。沈輕裳也喜歡和方振衣呆在一起,兩人竟然告別沈輕霓雷飛揚離開本城。
夜晚,小路上,沈輕裳蹦蹦跳跳著,身旁是方振衣,貝貝尾隨其後。
沈輕裳發現一朵很美麗的小花。
花極小,淡黃色,躲在綠色的草叢中。鮮嫩的花瓣顫顫的在夜色歡喜地在風中輕舞。
沈輕裳伸去手去摘取。
方振衣的手按住了沈輕裳。
“這花很美啊。”沈輕裳讚歎。
“是啊,花很美,一朵小花,從出生,含苞,盛開,凋謝,其間經歷風雨,不管多苦,由美至衰,都是一個很美麗的過程。因為它感知了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活過。”方振衣看著沈輕裳:“如果摘了下來,就是中途扼殺了它的生命,即使將最美的那一剎那留住,可也留下了沒有後來經歷的遺憾。”
每個人都在這世界上懵懵懂懂的生活。即使對人類自己,都有很多地方一片迷惘。
星空燦爛,這個世界遠非我們認識的那麼小。浩瀚的星海中,地球在其中也不過是一粒塵埃。
“每個人都到這世間都不容易,不是來滿足人性中卑劣的慾望。”方振衣看著星海輕輕嘆道:“生命的意義是讓我們好好的感知珍惜這個美麗的世界。”
對著小花,沈輕裳深深的吸了口氣,笑了,滿面深情地望著星空。身邊是巨大身軀的狼狗貝貝,彷彿也意味深長地望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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