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孕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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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孕殺(一)
第五十三章,孕殺(一)”
“那麼,如果有訊息的話,我們會電話通知你的!”
“謝謝你們給我這次機會,我想說,嗯,如果貴公司可以錄取我的話,我一定會非常努力……”女孩臉上拼命擠出努力的笑容,身軀彎成九十度角。
這樣子的女生,都是快要走出校門,慌忙出來找工作的,眉目間看人的樣子有些羞澀,還很帶著嫩氣兒,該不會還是……
“關小姐,”一個面試官扶了扶眼鏡,扭了扭身子,“請問,你有男朋友了嗎?”
“這個……”女孩侷促地皺著眉頭,費勁地思索著,權衡了好久才垂著頭小聲道,“嗯,是同校的男生呢。”
“哦,”面試官繼續追問,“你們交往多久啦?有沒有一起去過情人酒店?”
女孩霍然抬起頭來,怒視著這群西裝履革的精英人物,男人們的眼光是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
“啪!”門被狠狠地帶上,彷彿和她有了十世冤仇一般……
眾所周知,大學旁邊總會產生許多出租屋,G大也不例外。在其中一間小小的房子裡面,女孩正用平生所知道最狠毒的語言咒罵著那些衣冠禽獸們,還一邊罵,一邊捶床。
“哼,那些傢伙的眼光啊,簡直就恨不得扒光你的衣服,我呸,我才不稀罕那破公司呢,日本人的公司就是BT,幸好沒有去……”雖然這是第十八家面試的公司,雖然工作還是沒有著落,雖然今天一肚子氣,還好還有一雙耳朵傾聽煩惱。
“算了算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說不準明天就會有好訊息。”粘在電腦前忙著大戰的男生頭也不回道。
“唉,我都沒信心了,同宿舍的小美她們都找著了,偏我還一點訊息都沒有,我完啦,我完啦……”女生一頭仰躺在**,長聲嘆氣。
“哦,哦。”男生正在大戰的關頭,根本無暇理會。
“方卓然!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哪?還有,你自己就半點都不上心嗎?你每天這麼玩玩玩,工作找了沒有?喂,你聽見我說話了沒有啊?”關素芬推了男友一把,微微嗔道。
“哦。哦。”方卓然的三魂七魄盡被電腦勾去,人成了一具行屍。
關素芬一個動作把他扯回了人間,電腦黑屏了,因為電源拔了,“方卓然!豬頭!我問你工作找了沒有?”
方卓然如夢初醒地揉揉懵眼,好久才緩過神來,望望氣沖沖的女友,“工作?我不打算去找了。”
關素芬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方卓然打了一個哈欠,撓著亂蓬蓬的頭髮,也不管幾天鬍子沒剃,死皮賴臉地湊到她臉頰上香了幾口,“我就是等你來養啊,好老婆,女強人!”
“滾!~”嘴裡嗔罵著,心裡甜蜜蜜的,順勢倒在他懷中,這個長著娃娃臉的男生,其實有著很可靠的胸懷。
良久,她拿起提包,要回去了,她還住在宿舍裡,開了門猶殷殷叮嚀:“泡麵我放在第一個抽屜裡面了,襪子已經洗好了全部放在床頭櫃裡,還有我發現藥箱裡的跌打酒又沒有了,昨天去新買了一瓶,不過不是平常用的那個牌子……”
“老太婆,你好嘮叨啊~”方卓然作頭疼狀,伏在桌上。
“以後我就懶得理你!”關素芬把門一關,走人。
不逾十秒,手機響起。
“卓然,準備好了嗎?”
“當然,長官。”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桌下的祕密之處探出一柄小銀弓,握在掌心。
“你真的有把握一個人去?”
他很冷靜的笑了一下,方才的疲倦之色一掃無蹤,“沒問題。”
“那好。祝你好運!”
這個夜晚,星黯月朦,已是初冬的天氣,天空有種陰霾的氣息。
有一個斜揹著粗帆布揹包的男子,正在一串小巷中穿行。他頭髮蓬鬆,雙目無神,一邊走,一邊接二連三地打著哈欠。
附近大學林立,加之又近市郊,所以許多的農民都把自己的房子出租出去,久而久之,其他的娛樂場所也一一建立。
小巷的深處,隱隱約約浮起破碎迷離的藍光。走近了,原來是一家網咖的招牌,“極速網咖”。
男子頭也不抬就撞了進去。
裡頭的溫度驟高,煙霧瀰漫,幾乎每個人的指頭都夾了一根,人都坐滿了,都聚精會神地操作著機器。
機器赫然便是他們的神。
“喂,還有機器嗎?”男子問那個同樣全神貫注的管理員。
“啪”,管理員甩出一塊計時牌,“4號機器!”
男子便去找4號,可是4號機器的桌上卻趴著一箇中學生,看樣子是睡著了。
男子推了他肩膀一把,道:“喂,起來吧!”
那中學生十分沉重,竟動也未動,彷彿酣夢未醒。
男子伸指慢慢在他鼻端一探,不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肩膀卻被猛然拍了一下,男子一驚,那管理員不知何時已站在背後,目光森然。
“他睡著了。常有這樣的客人……我們這兒有休息的地方。”說罷,扶起那中學生就往他自己的被鋪走去。
男子不再說什麼,徑直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卻不開動機器,只好奇地側臉去看旁邊的人。他們似乎都在玩著同一個遊戲,是最近風行的網路對戰遊戲。
“靠!又輸了一盤!”有人在狠狠咒罵;“耶~老子真行!”有人在手舞足蹈;“再玩一盤,再玩一盤就走……”有人在立無謂決心。結果他們就一盤又一盤,一小時,兩小時,十小時地玩下去,直到臉龐青白,精力耗盡為止。
來這裡吧,來遊戲吧,來開啟你面前的機器吧,這裡是忘記時間,忘記痛苦,忘記麻煩的女友,變態老師,嚴厲家長的天堂。
一個美妙的聲音在男子耳邊幽幽地響起。彷彿有一股神祕的力量,在抬動著他的右手,去開啟機器的啟動鍵。
暗室中銀芒迸發,四周頓時漆黑一片,有幾星路燈的關線照了進來,可以看見桌上所有的機器都不見了,一股又焦又腥的味道籠罩了整間小室。
每個人都在顫抖,他們多數已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吸引進來,又在這裡呆了多久,他們只覺得身上很冷,肚子很餓,眼睛象揉了鹽一般劇痛,他們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然而他們剛才還在聚精會神地大戰著!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又有什麼東西在發出幽恨的詛咒。
突然間,外面傳來“啪啦”幾聲,路燈爆裂,眼睛完全失去了感覺。
小巷中,一重重青黑色的影子正圍著那長著娃娃臉的男子。
管理員面目猙獰,渾身如同焦炭,只剩下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殺!”頭一擺,那幾十個影子立刻朝他撲來,他們都形如焦炭,披頭散髮,面目恐怖。
天上星月俱隱。
“天狼——縛邪!”黑暗中傳出一聲尖烈的狼嚎。如那寒光般凜冽。
萬籟俱靜。四周再次沉入深深的夜中。
月亮漸漸顯出一角,乾燥的風吹起地上一張破舊的過期報紙。顯眼處刊登著當日頭條:“某月某日,大學城某村某號發生一場慘不忍睹的火災。該處原為一家叫‘極速’的網咖,當時仍有部分學生未能逃出而葬身火場。起火原因疑為菸頭掉落,不慎點燃……”
方卓然回到自己的狗窩時,天空已經微微發亮。
他在爬上床前,打了一個電話。
“報告長官,任務完成!”
“很好!”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道:“長官,這個……我能提個要求嗎?”
“可以。”
他乾巴巴地笑了笑,道:“能不能把獎金立刻存在我的戶頭上呢?我最近……有急用。”
“呵呵,”對方爽快地笑道,“小子,想成家立室啊?行,沒問題!”
“謝謝長官!”他樂得隔著電話行了個禮。
……
隔了幾天,方卓然就差點被人用枕頭捂死在**。
這個人,自然是關素芬。
“方卓然你這隻豬!”關素芬罵起人來,柳眉倒豎,臉卻會漲紅。“為什麼這幾天我打你電話都不通?你……你知不知道人家多擔心你?”
方卓然大被蓋過頭,宿覺未醒,懶洋洋道:“我會有什麼事呢?好啦好啦,咱們去吃飯吧?”
“不去!我難過死了!”
“又怎麼了?”
關素芬好不沮喪地跌坐在椅子上,“面試又砸了……居然說不要女生!哼,性別歧視嘛,現代的工作啊,還有什麼男女之分?”
“有啊,”方卓然掀開被子,露出個頭來,很認真地道,“買菜煮飯生孩子,當然是老婆做的事啦。”
“滾——”關素芬臉龐更是通紅,嗔道,“誰跟你買菜煮飯……生孩子,我才不當家庭主婦呢,方卓然我告訴你啊,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性哦,絕對不要靠男人養活的!”
“唉,”方卓然長長嘆道,“其實我倒無所謂,雖然我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男性,可是我也願意為你買菜煮飯帶孩子,當家庭主夫——如果你能找到工作養我的話……”
關素芬拼命捶他,“討厭,你明知人家找不到工作,偏說這些話來氣人!”
方卓然忽然捉住她的手,微笑道:“那不如我來養你吧。”
“你……”她愣了。
“我們去吃飯吧,順便有樣東西讓你看……”
小飯館裡,她問:“你找到工作了?”
“不是告訴過你,我就沒打算去打工嘛!嘮叨女人,沒記性~”他三扒兩扒就把面前的炸醬麵解決了。
“那你又說……”她好不氣餒,話到嘴邊又不願意說下去。
“咦,真的想通了?願意回家幫我買菜煮飯生孩子啦?”
“滾滾滾~又說有東西給我看?”
結了賬,兩人並肩步出小飯館,慢慢地散步。夕陽倒照,極是醉人。
方卓然踢開腳前的一塊小石子,忽然道:“我不打算去為別人打工,是想自己開一家小鋪子,做些小生意,你說,好不好?”
男人這麼問的時候,其實在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女人可以做的,只是說“好。”
關素芬還是一愣,沒想到這個整天吃了就玩,玩了就睡的傢伙居然有這種打算。她遲遲疑疑地答道:“好……當然好,不過,你有本錢嗎?現在開鋪子成本好貴的,而且辦證什麼的,又難!”
“所以啊,我只是想想而已,哈哈……”方卓然仰頭大笑,“我的終極目標就是當關素芬小姐的家庭主夫嘛!”
“討厭,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有為將來著想過嗎?”關素芬忍不住有些生氣了。
“那麼你說鋪子用來賣什麼好呢?我的意思是賣遊戲軟體,我就可以每天泡在遊戲堆了,多爽……”
關素芬站定了,默然地望著他,眼淚就要不聽話了,要忍住,要忍住!
可是方卓然卻象沒事人一樣,雙手插袋,兀自走了一段路,還以為她會一直一直地跟著他。她又怎麼一直一直地跟著他呢?何況人生中,會有那麼多的生離死別!
走著走著,終於覺得不對勁了,回頭一看,那人正在燈火闌柵處,“喂,你怎麼不走了?呆站在那裡幹嘛?”
“方卓然我不理你了!”她一跺腳,扭頭就走。他會不會追來呢?走了幾步,沒聽見追來的腳步聲,偷偷扭頭一看,那人正在原地抬頭傻望,連看都沒看她。
“喂喂喂,我說,你快來看看,這間商鋪的名字和你有些關係,好奇怪呢!”他嚷嚷道。一邊用手指著路邊的一家商鋪。
“什麼啊?”雖然很不甘心,可是好奇心驅使還是去看個究竟。
那是一家未開張的商鋪,門面不大,商號照例用紅布裹著,可是紅布極薄,裡面的字一清二楚——“方關素芬影音店”。
“方——關——素——芬?”
望著她詫異的雙眼,他撓了撓頭髮,道:“這個名字……好麼?工商局都註冊了這個名字,不過還是可以改的……”
“方卓然你是一頭豬!”她緊緊的抱著他,激動之餘終於蹦出了一句話來。
“為什麼我還是一頭豬啊?”
“因為你可愛嘛……”
方卓然拿出鑰匙開了鐵閘,“啪”,燈火通明,是個小小的鋪位,雖然空空如也,可是到處充滿希望。
“你哪來那麼多錢啊?”她問。
他仍舊雙手插袋,淡淡道:“我十六歲開始加入靈界警隊,這種工作,不會是義務勞動,多多少少有些積蓄,這裡門面小了點,不過我對金錢,沒有太多的欲求,但求安穩,希望你不要嫌棄……”
“嗯!”怎麼會“嫌棄”呢?只是這個驚喜,太讓人感動。“那麼就讓我發揮G大學生的智慧,把這家店子發展成G市最大最成功的影音店吧!”
“女人其實也是野心的動物嘛……”不敢說得太大聲,方卓然只好小聲嘀咕。
“可是這家店不可以賣遊戲軟體……”
“那賣什麼啊?”
“CD啦,VCD啦,DVD啦,MP3啦,等等。免得你每天打遊戲,都不好好賣東西。”
“正版CD進貨好貴啊,餘小錢也,不足維持!”
“那就賣盜版的好了!”
“小姐,現在風緊——要是被查到了要沒收的,損失慘重哪!”
“那我們就一起挨泡麵好了~”關素芬笑道。
“那是你說的啊,到時可別忘了……”方卓然也笑道。
兩人的臉在燈光下都洋溢著溫暖的幸福。外面卻突然颳起風來,彷彿宣佈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我們回去吧,看來要下大雨了。”
雨滴宛如眼淚,開始的是情人的眼淚,每一粒都彌足珍貴,越到後面,越像個毫無節制的小孩子嚎啕。方卓然只好把襯衫脫下,讓關素芬當雨披。兩人在雨中狂奔,回到家,已是兩隻落湯雞。
“哇,冷死我了!”關素芬抱怨道,“這鬼天氣!”不經意一瞥,方卓然結實鼓漲的胸肌、肱肌在燈光下表露無遺。原來這懶蟲的身材也這麼好看,平常沒見他脫衣服,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喂,你色迷迷地看著我想怎麼樣啊?廣告都有說,男女共處一室,男生肯定有損失……”他故作驚駭狀。
“誰看你啊?”臉上一紅,趕緊溜去洗手間換衣服去。
雨更大了。
“乾脆不要走了吧……”他道。
她臉上又是緋然,吞吞吐吐道:“不行啦……雖然她們都……可是我還是……很保守的哦……”
方卓然瞪大眼道:“你覺得我會佔你便宜?哼,我還怕‘有損失’呢!”
她氣得去掐他,卻發現地上已經鋪上了地鋪。
他在他的網遊大戰中。她卻在久久地看著他,不知在想什麼。
雨點稍竭,卻開始閃起電來。一道金蛇蜿蜒,隨即是轟隆一聲巨響,她象只受驚的小兔般縱到他的背上。他卻誇張地高喊:“救命啊,你想勒死我啊……”
“方卓然你是頭豬!”她狠狠的捶了他一記粉拳,背過身去。
“喂,我容忍有限度的,你幹嘛老是罵我是豬?”他關掉電腦,臉上有些慍色。
“因為你就是一頭豬……”太過分了,簡直丟臉死了!突然被狠狠地從後抱住,再霸道地扳過來,他灼灼地逼視:“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心在狂跳,他的樣子好嚇人。
“你……你、你是一頭……”她口吃起來,不知道他想怎樣。
他徐徐把她按在**,嘴角浮起壞笑,輕聲道:“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方卓然你是一頭豬!”
“啪”。燈熄滅了。
纏綿中,兩人一起滾落在地,恰好掉在地鋪上。
“啊,嚇了我一跳,幸好有地鋪。”她道。
“不是‘幸好’,是‘不出所料’。”他得意道。
“不出所料?啊,原來你早就……壞死啦你……”
一室溶暖,幾乎忘卻室外風雨。
這一場秋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室內的熱度未減。
“等雨停了,我們去排隊吧。”他環抱著她道。
“排什麼隊啊?”
“登記結婚啊——傳統人!反正我們都算畢業了。學校都不管了。”
“嗯。不過,你這算哪門子求婚啊?”
“那要怎樣才算求婚?”
“鮮花啦,鑽石戒指啦。”
方卓然忍不住大笑:“那你還要不要我單腿跪下,崇拜地問,‘啊,關素芬公主,請您嫁給我吧’這樣?”
關素芬背過身去,好一會才輕輕地道:“我知道這樣好土氣,不過,這是我從小的夢想嘛……”
方卓然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了,就是辦鋪子的事,把積蓄都花光了,你願意等一等嗎?”
關素芬還未回答,方卓然的手機就響了。他起身去聽,沒說幾句,就詫異地道:“不是吧長官,現在?現在幾點啦?”
現在是凌晨一點四十六分。
他嘆了口氣,看了她一眼,“好吧,我去。”
“你要出去嗎?”
“嗯,任務來了。”
“卓然,這麼晚了,你不去不行嗎?”
方卓然嘿然道:“鑽石戒指啊,我的關素芬公主……”他從桌下翻出那柄銀色小弓。
“乖乖等我回來,等明天雨停了,咱們就去金行挑個漂亮的‘圈套’環在你手指上啊……”臨走前,他為她蓋好被子。
鑽石戒指,有時候是女人的圈套,也是男人的圈套。
“好,我等你回來……”她覺得有些暈頭轉向,只覺得幸福來得未免太過狂風驟雨了。
第二篇章水果刀與桃木劍
這一覺她足足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醒來後,還是覺得昏昏迷迷的,梳洗後,覺得還是應該回校一趟。雖然學校已經不管這些即將畢業的學生,可是還是有必要和姐妹們說一下終身大事。
此時正值午休,她們都在。一個個用古古怪怪帶著笑意的眼神盯著她。
“看什麼呢,你們?”她假裝問道。
“素芬!終於……嘻嘻,三天三夜,一定纏綿得不得了吧?”“說來聽聽!”現代的學生思想開放,倒是非常正常的事。只不過在姐妹們的逼供下,十分尷尬地說了個大概。
“什麼?結婚?哇,真傳統啊!”眾人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我是很傳統的人嘛……”她喜上眉梢,暗自甜蜜。
“那我們豈不是要當伴娘了?”
正自鬧鬨,她的電話響了,一個厚重的男聲道:“請問,是關小姐嗎?”
“是啊,有什麼事嗎?”
男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似乎有些不忍,隔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關小姐,我恐怕要告訴你一個非常沉重的訊息——”
她潛意識一下子蹦緊了,失聲問:“你是誰?”
男聲道:“我是卓然的直屬上司,我很難過地告訴你,卓然他昨晚受傷過重,已經殉職……”
“你閉嘴!”
宿舍裡的眾人一起看定關素芬,不知她為何如此氣憤。
男聲愣了一下,“難道你已經知道了?”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你打錯電話了……”慌忙掛掉,卻發現手腳已經不聽使喚,男聲繼續道:“對不起……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來醫院見見他的……”
“素芬!”“素芬你怎麼了?”她眼前漆黑一團,只覺得四周的人象閃電般一掠而過,之後便完全失去了知覺。所有的幸福,就在一瞬間坍塌。
事隔多年,關素芬仍然記得那天的天空,是如此之晴朗。萬里長空,沒有一絲的雲彩。陽光明媚,但空蕩蕩的天空卻讓她一陣陣地發冷。那裡面好象藏著一根針,一下一下地刺得她的心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她幾乎是被眾人拖著走到醫院,在最後的一刻,她仍然一宿情願地相信,那隻不過是一個善意的謊言,或許他要去執行一個很重要任務,不得已要離開她。或許他只是想和她開個玩笑。又或許,那個傢伙只是欺騙她的感情,玩弄她的身體,現在始亂終棄,一走了之。
可是當她真真確確地撫摸到他冰冷的身體時,終於徹底崩潰。
他的雙臂,前一天晚上,還有力地環抱在她的腰間,他的肩膀,還留著她的髮香,他的嘴脣,曾經許下生世相依的誓言,為什麼就在一夜之間,煙消雲散?
張小嫻說,“只要你一息尚存,我的愛是微不足道的,隨時可以捨棄。”
可惜死亡,是世上最無可逆轉的事情。最冷酷,最無情,最原始,最嚴肅,最無奈,最徹底,最斬釘截鐵,最不容商量,最無可選擇,最刻骨銘心,最傷人肺腑。
他終於去了一個她無法跟去的地方。
她顫抖得如一片風中殘葉,想伏在他的身上痛哭,卻被一隻乾燥的手按住了。
一箇中年男人冷靜地制止她:“他身上的傷口還未作進一步的消毒,所以你只能看他的臉。”
“人都死了,還要什麼消毒!”這就是那個上司了吧,她總覺得有一股恨意,無從發洩,不由衝著他道。
中年男人歉意地道:“對不起,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
她臉色發白,趔趄了幾步,搖搖欲倒,中年男人只好伸手去扶她,她的手從他的手臂下穿過去,已把白床單扯了下來。
她頓時被眼前所見慘狀駭得呆住了。他的腹腔被破開兩半,裡面中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內臟,他死了!
“不要再看了!”中年男人立刻捂住她的眼睛,但是那一副悲慘的景象,已經深深地,深深地,烙在她的腦海之中,今生今世都無法忘卻!
她大叫:“我要跟你去!你說過雨一停我們就去結婚,你說過會用鑽石戒指向我求婚,方卓然你是一頭豬!你怎麼可以說過不算數……”
是上天在懲罰她吧。誰叫她,對幸福太過貪婪,明明已經賜了他在身邊,她卻還要求一個鑽石戒指。
接下來的幾天,她的意識陷入崩潰的狀態,不肯吃,不肯睡,只是反反覆覆地又哭又叫,時爾呢喃,臉上會浮起一絲靦腆的微笑,但是很快就從夢幻泡影中清醒過來,雙手扯住自己的頭髮,惡狠狠地發出詛咒——
“我要你不得好死,你給我下地獄去,你怎麼還不去死?”
唉。中年男人隔著玻璃窗長嘆了一聲。轉身朝一個相貌威嚴的盛年男子道:“老方,她再這樣下去,恐怕永遠都無法離開這個病房。”
盛年男子襟前插著一朵白花,臉上滿是憔悴之色,他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第七天的早上,關素芬猛然清醒過來,拼命砸門:“讓我出去!今天是他下葬的日子!讓我出去……”
中年男人看定她,緩緩道:“關小姐,昨天……卓然的家人已經把他的骨灰帶回家鄉,他的所有東西,除了他們家傳的神弓外,其他包括撫卹金,保險金,那家店鋪,統統劃入你的名下……”
“什麼?走了?”她不敢相信。
他們什麼都留給了她。偏偏不讓她保留他的骨灰。他們對她恨之入骨,但亦情至義盡。
她慢慢地轉過身去,喃喃道:“走了麼……”
中年男人不忍道:“關小姐,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身為我們這一行,隨時已經準備犧牲,卓然他在天有靈,也不會好過……”
他準備她竭斯底裡發作。
可是她靜默著。忽然問:“卓然……他是怎麼死的?”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遞過去一份卷宗。
那天晚上,和方卓然一同執行任務的還有另外一個靈警,裡面就是他目睹方卓然犧牲的筆錄。
他的名字叫何大豪。
近期在附近地區發生了幾件駭人聽聞的殺人分屍事件,作案時間都是晚上,而被害人則五花八門,有公園裡的流浪漢,夜班的工人,散步的情侶。其中有個計程車司機剛把客人拉到了點,從車裡出來在路邊的角落方了個便,就被撕成了肉塊,連最見多識廣的法醫官見到也目瞪口呆。
原本專門負責此案的何大豪晝伏夜出地查探,斷定必然是大型的山精妖怪出來。其實隨著現代城市越來越膨脹,山野的面積越縮越小,許多過去世代隱藏在山野的異類都融入了城市之中。他們多數能化作人形,像尋常人一般生活,甚至學習,工作。他們不再表露自己的身份,也許平平庸庸地過完幾十年,又悄無人知地到無人知曉的地方重新生活。這是異類中的“良民”。
但也有些渴望新鮮血肉的凶悍之輩。他們不受任何管制,往往蹤跡飄忽,在某地狠狠的開一會殺戒,飽啖一頓後,就立刻換一個地方,又或者回到山野潛伏起來,等風平浪靜再出來作案。
所以何大豪決定要求增加一名搭檔。
他們的薪酬就跟危險程度聯絡在一起。他們或許在現實生活還有另外一種職業,所以願意接手高度危險的任務的人並不多。
何大豪說:“那傢伙已經吃掉了兩個男人,三個女人和一個小孩,照理說應該已經填飽肚子又或者說離開此地。但是那天晚上,我們接到了警方的通知,說又在荒棄的公園裡面發現一具被撕爛的屍體。我就覺得,那傢伙遠遠還沒有飽——甚至,根本沒有把靈界警方放在眼裡。
這宗命案與眾不同的地方,是竟有一個目擊者。
那是一個撿破爛的流浪漢,長期住在公園的角落,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嚇成了一個白痴,渾身簌豆子般打顫,口水流得滿臉都是,眼睛圓瞪,瞳孔大張,問他話,只會抱著頭尖叫,或者忽然“哇,哇,哇……”地大叫。
這種叫聲,仿如嬰兒啼哭。
何大豪寫道:“因為沒有辦法再訊問下去,我們就請來了催眠師,當他進入催眠狀態時,我問他有沒有看到那傢伙的形狀時,他模模糊糊地伸出兩隻手指,大拇指和小指,然後驚恐萬狀地尖叫,我們把他按住,還未來得及解除催眠,他突然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他瘋了。
線索斷了。
在翻查受害人的資料時,我發現有幾個受害人都是在鬧市區中行走或者騎車,不知為何會走進黑暗的小巷裡。正常來說,以現在的治安狀況來看,要在半夜趕路的人一般都不會無端無故地從大街上跑到小巷裡去。除非那裡有什麼東西誘使他們。會是什麼東西呢?為了探查,我決定親自在夜晚到幾個作案地點附近去看看。
當我來到一個酒吧的後門時,就聽見從後面的巷子裡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可能是一個棄嬰,哭得很悽慘。但是越走近去,血腥味已經掩飾不住。
我於是打電話讓方卓然出來。我讓他抄小路在小巷對面堵截。但我未料到,這樣犯了一個不可逆轉的過錯!當我們在兩邊一起衝進小巷時,我撲了一個空,對面的方卓然卻遇到了突然襲擊!原來那傢伙已經聞到了我剛才的氣,可能見到我未上當,就知道是敵人。但是它一點也不驚慌,竟然還佈下一個局……
巷子很長,中間擺放著許多障礙物,不斷有打鬥的聲音傳來,“卓然,頂住啊!”我大喊,但當我衝過去的時候,一頭牛頭的怪物……”
看到這裡,關素芬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原來就是這個“牛頭的怪物”,奪走了他的生命,摧毀了她即將到手的幸福,她不甘心,她恨,她恨!
“他被它壓在地下,可是他手中的銀弓已瞄準它,我喝道,‘射啊!’可是,他竟沒有射。他吃力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斷斷續續地道:‘可是……它……’
那怪物體態巨大,足足有兩米高,在黑暗中發出淒厲的“哇哇”聲,就是這種仿如嬰兒的聲音,把那些人誘了進來!
我急忙拔槍射去,一槍擊中了它的後背,一槍擊中了前腿。那怪物突然用頭狠狠地向牆壁撞去,兩邊的巷牆轟然倒塌,我閃避不及,被壓在瓦礫下。當我從裡面爬出來時,方卓然已經…”
下面的字已經模糊不清。關素芬的淚水無法控制地湧出,她的眼睛已經枯萎。
兩天後,中年男人忽然接到醫院的電話,指關素芬已經可以出院。
“但是我兩天前還見過她,她的情緒平靜了嗎?”他疑惑得地問。
“可以的了,她現在平靜得很,你都不會相信,你最好自己來看看。”
他不信,他見到她的時候,她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把水果刀。
“醫生,你怎麼可以讓她拿著刀子……”他急道,正要上前搶過刀。
她揚了揚左手的蘋果,微微一笑:“你想來一個嗎?”
他愕然地望著她,她的笑容是輕鬆,明淨的。
“我想回去打掃一下房子,好多天了,裡面一定滿是塵。還有那家鋪子,是應該收拾收拾了……”她輕輕地道。
中年男人關切道:“你真的放得下?”
她搖了搖頭,道:“放不下的人,只因為無可牽絆,但是我心裡面,有了一件牽絆的事。為了這件事,我不會隨便結束生命。”她又笑了笑,把另一個削好的蘋果遞給他,嘆了一口氣,續道,“以前我吃蘋果都是不削皮的,後來認識了卓然,每次吃蘋果,都是他幫我削好,這兩天,我一直在練習削蘋果,你看,我現在削得怎麼樣?”
中年男人苦澀地小啃了一口,點頭道:“不錯。”
他默然半響,終於在出院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朱常正”。
第三篇章。老頭子和大和尚
“小姐,來買個紀念品吧!”青雲觀旅遊區賣紀念品的小攤販殷勤地招呼道。
那個黑衣女子便走了過去,擺攤的是個熱情的老大娘,馬上捧出許多護身符、小玉佩擺在她面前,“小姐,買個護身符吧,這個平安符,是經過觀裡的道長作過法的,保你一生平平安安!這個玉蝙蝠,招福招財……”
黑衣女子眉目漠然,似乎心不在焉。老大娘心裡直犯嘀咕,這姑娘到底是買不買呢?無論她如何勸說,那黑衣女子就是一聲不吭,她終於忍不住道:“小姐,你是買東西的嗎?”
黑衣女子的視線定在小攤角落處,伸手一指,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這個啊,”老大娘馬上把一把積滿灰塵的桃木劍拿了起來,正想用抹布擦了一下,黑衣女子卻不避汙垢一手把劍身抽了出來,細細凝望。
“小姐,這可是真真正正的桃木劍哦,桃木這玩意啊,是辟邪的。以前的人家,只要把一把桃木劍掛在門口啊,那妖魔鬼怪的就不敢進來,連洋人也興買這個回去,不瞞你說,這把劍我原本是不賣的!”
“為什麼不賣?”黑衣女子有些驚訝。
老大娘壓低聲音神神祕祕地道:“這座觀啊,在文革前住了許多道士,聽說都會捉鬼驅魔什麼的,後來**,紅衛兵砸觀趕人,我們家老頭子趁亂,就把他們供在案上的鎮觀之寶摸了回來,你瞧現在的青雲觀雖然香火鼎盛,那些出家的個個油頭粉面,哪像以前那幫人?要不是急著等錢用,我們也不賣!”
“我買。你要多少錢?”黑衣女子道。
老大娘一拍手掌,“總算遇上了知音人,知音人得知音價不是?就這個數!”她伸出了一個巴掌。
黑衣女子點點頭,從錢包裡翻出五張紅色錢幣。
老大娘眼珠子都瞪直了,心裡直罵自己:“啊呀我的媽!早知道這是個有錢的主,就多宰她幾刀!”
“您慢走!下次再來呀~”老大娘樂顛顛地到後臺點錢去了,黑衣女子緩緩而去。
就憑這把劍,就能報仇了嗎?那個怪物,真的會怕這樣的鎮觀之寶嗎?
關素芬抱著這把高價買來的桃木劍,在公共汽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要不是司機到了終點站,過去把她搖醒,她還在昏昏入睡。
“小姐,下車了!到站了!”
“這裡是哪裡?”
“木實村,郊區,你搭最後一班車回市區吧!”
她就這樣被趕了下來,發現天色已黑,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個市郊的公共汽車站上。
欶欶欶,公路對面的草叢有異常的動靜。她忙亂地躲到公車站後,側身窺探著。
只見草叢中伸出一隻小手,接著露出一個小男孩的臉,路燈很亮,那小男孩下巴尖尖,眉梢吊起,有幾分邪狎的味道。不知為何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左右張望了好一會,見四周無人,便伏在草叢裡靜靜地凝望著公路。關素芬的心伏伏地跳,縮緊身子不敢亂動,連呼吸也不敢多喘一口。
最後一班的公共汽車緩緩開來。關素芬猶豫了一下,沒有上去。車子就冷冷清清地開走了。
又過了一會,有人聲從遠處隱約傳來。
那小孩子隨手摘下一片葉子,合在手心,念念有辭,忽然抿嘴一吹,那片葉子便輕飄飄地蕩了過來。
那些人聲漸漸近來,聽得見話語來:“都這麼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車子出去?”“幸許還有吧,唉,孩子燙得真厲害……”
一對夫妻抱著一個嬰兒急衝衝地趕來,看樣子是住在郊區出租屋的打工夫婦,手頭並不富裕,不願意打的出去,想來公共汽車站碰碰運氣。
那片葉子飄然落地,地上白煙迷漫,竟幻化為一輛公共汽車。
關素芬不禁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是什麼法術?要不是親眼目睹,殺了她也不會相信世上還真有這種幻術。
那對夫婦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了過來,兀自慶幸不已,“還好,還趕得上……”他們抱著嬰兒就上了車。
關素芬看見那個隱在草叢裡的小孩子伸舌舔了舔上脣,眼裡冒出貪婪之色。
她的心狂亂地跳了起來,手裡緊緊地握住那把桃木劍,身子卻是僵硬的。
正在此時,嬰兒忽然高聲哭喊了起來,“寶寶怎麼了?”妻子緊張道,往前看了看,驚呼了起來,“咦,這車怎麼沒有司機?”“可能是壞車了吧?”丈夫道,“沒有辦法了,咱們走幾站吧?”妻子無奈,只好把嬰兒交給丈夫,兩人互相扶持而去。
一陣白煙過去,公共汽車頹然化回葉子,那個長相邪狎的小孩子惱恨地咬著手指,低聲咒罵起來。
突然間,草叢裡傳出一把蒼老的聲音——“小明明,我的乖孫孫,你今天能分點兒食物給爺爺吃嗎?爺爺好餓啊……”
那小孩子彷彿被針刺了一口般從草叢裡跳了出來,指著草叢裡高聲罵道:“老不死的,你偷偷跟著我幹什麼?想分一杯羹,沒門!”
一個白髮蒼蒼的腦袋從草叢裡冒了出來,一個面容悽苦的老人低聲哀求道:“乖孫孫,你就可憐可憐爺爺吧,爺爺已經兩天沒有吃上飯啦……”
小孩子嘻嘻地冷笑道:“那你就等死吧,臭老頭子!”
老頭子可憐巴巴地伸出一隻手,可是小孩子卻朝他的手心狠狠地呸了一口。
太沒人性了!關素芬氣得發抖,不顧一切衝了出去,大聲道:“你這孩子,一點家教都沒有,你怎麼可以這樣對自己的爺爺?你小的時候,爺爺也抱過你,餵過你,親過你啊,你怎麼可以一點良心都沒有?”
小孩子見她從對面衝過來,愣了一下,很快鎮定下來,又看她手裡握著桃木劍柄,不由輕輕地往後退了半步。
“這跟良心沒有關係。”小孩子冷冷道,“我們家族的規矩是,沒有辦法自食其力的傢伙,就應該去死!”
“你!”關素芬嗖的一聲把桃木劍拔了出來,直指著小孩子,“剛才你那套騙人的把戲,我都看見了,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小孩子終於看清了那把桃木劍的真面目,冷笑一聲,斜吊著眼角道,“你拿著這玩具來逗我玩嗎?”
關素芬還未反應過來,小孩子右手一揮,桃木劍“咔嚓”一聲斷成兩段。
這就是所謂的鎮觀之寶?她呆立幾秒,頓覺不妙,還想逃跑,小孩子已步步逼近,手中一揚,一股白煙把她籠住,她立刻覺得頭暈目眩,很快就不支倒地。
小孩子上前掀起她的頭髮,把她慢慢拖到草叢,朝那老頭子冷冷道:“這個食物我就分給你,畢竟,你也是出過力的……”
老頭子欣喜若狂,顧不上抹嘴邊的涎液,伸出兩隻骨瘦如柴的手就要往關素芬身上撲去。“慢!”小孩子阻止道,“只能分你一條腿,其他休想!”
“好,好好……”老頭子的咽喉咕咚地嚥下一口口水,直點頭道,“還是乖孫孫疼爺爺!”
小孩子彎下身去,指甲驟然伸長,正要朝關素芬的一條腿割去,忽然腦後被重重地一擊,“你!”他還未來得及說下去就暈倒在地。
老頭子捧著一塊帶血的石頭,冷森森地笑了起來……
“素芬!老婆,起床啦~”好睏啊,渾身都沒有力氣,耳邊卻傳來遙遠的呼喚聲。是誰?是誰在叫我?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她的意識在斷斷續續地飄浮著,只覺四周都是黑暗,無法逃脫,一種濃烈的睡意籠罩著她的全身,也許就這樣永遠沉睡下去吧。可是耳邊的聲音沒有放棄————
“關素芬你到底起不起來,太陽都晒PP了,我怎麼這麼倒黴啊,居然要娶你這樣懶的婆娘……”
這個聲音是——他!
她記起來了,那天她懶在**不願起來,他就是這麼一次一次在床邊喚她起來,她依舊不肯,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他竟拿碗筷在她耳邊“噹噹噹”地敲起來。
真的有聲音。
嚓,嚓,嚓。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幕的還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有刺耳的金屬磨擦聲。不遠,就在身邊。
她的眼睛漸漸能適應到這種黑暗,終於知道那刺耳的金屬聲是如何發出來的了。那個老頭子正趴在她旁邊,在石頭上磨擦著一把尖刀!
即將被屠宰的牲畜面對著屠夫們磨刀霍霍是如何心情,她現在知道了。
她原本可以尖叫,她甚至可以暈過去,但是她一動不動,任其魚肉,彷彿已喪失了掙扎的勇氣。
老頭子磨好了刀,伸出舌頭舔了舔刀鋒,慢慢朝她爬來。她已經聞得到老頭子嘴裡的薰臭味。
“真是一塊上好的肉啊!”老頭子嘆罷,手起刀落——
她陡然朝旁一滾,隨手抓起一件物事就朝那老頭子頭上狠狠砸去,老頭子慘叫連連,想伸手去擋,無奈她像瘋了一般拼盡力氣,彷彿把他當成殺夫凶手,血紅了眼睛,迷失了理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你死!
過了良久,等那老頭子伏地不動時,她終於在冰涼的月光中看清手裡那件物事了——那是一根白慘慘的死人的腿骨!她尖叫著把它遠遠的扔了出去,正想逃奔出去,腳下卻傳來微弱的呻吟:“救……救我,求求你……救我……”
一隻沾滿血腥的手搭在她腳背上,她頓覺悚然,正想一腳踢開,豈料那老頭子哀哀求道:“給我一點水,求求你……”
關素芬渾身打抖,“你……你會吃……吃人的!”
老頭子顫顫道:“我……我不會吃……吃你的,你瞧瞧我的腿……”
過了一會,關素芬勉強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這是鄉間一所廢棄的小屋,可能是以前的人用來看守瓜田隨意搭建的,從破漏屋頂滲進一些月光,藉著月光,她慢慢看到,那老頭子的雙腿在膝蓋處被整齊地截斷!所以他只能靠雙手攀爬,比一條狗都不如地苟然殘喘。
“水……”他艱難地哀求著。
關素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給你取水,水在哪裡?”
老頭子用手一指,“外面,有條小溪……”
關素芬點了點頭,心想即使用水,可這哪有盛水的器皿呢?她靠著微弱的月光順手在地下一摸,感覺摸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那東西剛好有兩個圓孔,她用手指一拉,那東西就滾了出來。
“啊!”待她看清那東西時,嚇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原來是一個骷髏頭骨!
“你這妖怪,吃人的怪物!你騙我,你騙我!”她發狠地又踹了地上的老頭子一腳,她原本無力,這一腳已是軟綿綿毫無力度。
老頭子微弱的申辯道:“那……那是我以前……吃的,難道,你就從來不吃肉食?難道你吃下去的牲畜的肉,會比我吃的人肉少?”
她怔了一下,隨即道:“人肉怎麼可以根牲畜肉比?雞鴨魚牛羊,本來就是養來吃的……”
老頭子哼哼兩聲,聲音低得快要聽不見:“難道人類自己吃自己的歷史,還不夠多麼?”
關素芬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對歷史上人吃人的故事也知道一些,當下無法反駁,她想了想,終於朝門外奔去。
外面的月光有些白得有些刺眼。她繞過一片田窪,果然見到一條淺淺的小溪。她用手掬起一捧水,急急忙忙地往回趕。進了屋,不敢靠得太近,就灑在老頭子的臉上。
老頭子哼哼嘰嘰了幾聲,又喚道:“再……多一點……”
她又出去了一趟。如是者三,老頭子才緩過來一些,問道:“你明知我……我是吃人的妖怪,為什麼又救我?”關素芬迷惘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你剛才說的話……我想聽下去。”
老頭子嘆息一聲,緩緩道:“小姑娘,你也真奇怪,深更半夜的……一個人跑出來轉逛,手裡還拿著把破劍……運氣好的,撞上個人,劫財劫色,撞上個像我們這些傢伙,嘿嘿……”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地下慢慢摸索著那把尖刀。
關素芬站在他旁邊,卻看不見他的動作,只低低地道:“我的丈夫……被妖怪害死了,所以我要為他報仇!”
老頭子乾笑兩聲,道:“那怪不得,可是,就憑你——就憑你這豆芽的胳膊,麻桿的腿,還是你那把花裡胡俏的爛木劍?”
關素芬難過道:“我……我不過和它一起死了就是!”
老頭子不屑道:“只怕你的劍還沒到它身邊,人倒去了塞它牙縫兒~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是被什麼怪物害死的?”
關素芬想起何大豪的筆記,道:“它黑色的,身子很龐大……對了,會像嬰兒一樣啼哭!”
“那是犀渠!(參照《山海經。中山經》釐山……有獸焉,其狀如牛,蒼身,其音如嬰兒,是食人,其名曰犀渠。)那是很古老的種族了,想不到現在還會有死剩的……”老頭子的聲音越說越低,關素芬要俯低身才勉強聽到,“本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老頭子就算拼了一命也要幫你這個忙,可是要真是那種傢伙……唉喲,”他連連嘆了幾口氣,“無能為力啊……”
關素芬不禁黯然不語,老頭子忽然道:“對了,你可以找些有道行的人幫你,你認識當今靈界那些高手嗎?”
關素芬道:“我丈夫自己就是靈界警察,他們的長官說已經派了許多的人追緝那個怪物,可是到現在,一點訊息都沒有!”她有些氣憤道,“要不是他們這麼無能,我也不會一個人來冒險……”
老頭子的手一顫,剛摸到刀柄的手縮了一下,原來是靈警的人……哼,他很快又慢慢把手伸了出去,老子現下都快餓死了,還管這些幹什麼。
他裝作很關心地道:“或許,你丈夫生前有認識別的高手呢?”隨著關素芬越俯越低,人肉的香味鑽入鼻端,他的肚子終於控制不住,突然發出翻天覆地的劇響,要不是關素芬正在沉思,他的陰謀詭計早已被拆穿。
幸好關素芬並不在意,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好象聽他說過,他有個師妹叫做炅盈的……”
“哈哈哈哈,哈哈!”老頭子忍不住暴發出一陣大笑,關素芬大為不解問:“你笑什麼?”老頭子嗤笑道:“如果你的丈夫是炅盈的師兄,一百個犀渠都不可能是他對手,怎麼可能還會死呢?”
關素芬驚訝道:“那個炅盈很厲害嗎?”
老頭子低沉沉地道:“光是聽到那傢伙的名字都能令人發抖!”又問道,“你認識炅盈嗎?”
關素芬道:“見過一兩次,不過,自從她走了之後,我們就沒有她的訊息了。”
“那麼就是——她不知道你的事啦?她不會知道你會來這裡吧?”老頭子已經摸起了刀子,他要用最後一口氣把這個獵物撕碎,那溫暖的血,新鮮的肉,嘖嘖,他已經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關素芬已經無法聽清他說的話,只好蹲在他旁邊,問:“你說什麼?”
老頭子的刀慢慢舉到她身後,一邊低低地道:“我說,她不會知道你來過這裡吧……”
關素芬微微一笑,道:“她怎麼會知道呢?對了,老伯伯,你的孫子呢?其實他還是很關心你的。”
老頭子冷哼道:“你怎麼知道?”
關素芬笑道:“雖然我不懂你們妖怪家族是怎麼樣的規矩,可是我質問他那時候啊,他的眼睛裡真的有些暖暖的東西,嗯,我們就叫這種感情叫親情,對了,他到哪裡去了呢?”
“他到哪裡去了……他、他……”老頭子只覺得肚中一陣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襲來,握著刀的手不禁泫然落下。
關素芬不知就裡,依然自顧自地道:“如果他要是真想不管你的話,大可以一走了之,我覺得他回來,就是想看看你,可是又不懂得表達感情,只好惡言惡語的……”
說著說著,她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聽不到老頭子說話了呢?“老伯伯你說呢?”她伸手去推他一下,觸手竟是一堆軟綿綿的東西,很滑,可是已經冰冷。
“老……老伯……”她壓抑著心中的恐懼感,把那東西移到月光下一看,原來是一隻死直了的老狐狸……
“要找當今的靈界高手!”關素芬默唸著老狐狸這句話,迷惘地從天橋上俯望著大街。街上人來人往,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身穿黑衣,臉色蒼白,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
偶然有對情侶牽著手走過,女生嘟著小嘴走在前面,男生陪著笑臉跟在後頭,她的心裡就有慘淡的傷痛,不忍再看,只好用手遮住眼睛。
忽然從天橋的另一邊走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天橋中間,前面那個胳膊下夾了份報紙,就靠在欄杆上看起來,後面那個則拿出手機一邊走一邊“嗯嗯啊”地說了起來。
此時正值上班時間,來往人潮如湧,一個拿著精緻LV手袋的辦公室女郎款款而來。看著報紙的那個人朝打電話的使了個顏色,打電話的就“喂喂喂”地朝辦公室女郎靠了過去,尾隨其後。看報紙的也跟了上去,兩人一左一右夾著辦公室女郎,看報紙的手偷偷地伸向LV手袋。可能因為技藝未精,辦公室女郎驀然驚覺,回頭一看,那打電話的人手裡竟拿著一柄刀子!
原來兩人偷竊不成,立刻開搶。“不許作聲,把包拿來!”拿報紙的狠狠道。
辦公室女郎猶豫了半秒,旁邊來往的人都心照不宣,卻沒有一個人肯停下腳步。她只好無奈地把手袋慢慢遞了過去,兩個賊人正想轉身離去,不料其中一個竟撞到一個行人的身上。
“媽的,你不長眼睛哪!”“阿彌陀佛,兩位施主稍安勿躁……”來者竟然是個和尚!這和尚穿著灰色僧衣,揹著一個寫著“募捐”字樣的挎包,中等身材,眉目明淨。
兩個賊人也不願多作糾纏,脫身想走,卻被那和尚一手一個扯住了衣領,像麻鷹捉小雞一般拎了過去。
“請兩位施主把那位女施主的財物歸還!”
“王八蛋我還你的命!”打手機的賊人揚起刀子就朝和尚捅去,和尚反應極快,右拳呼的一下狠砸在賊人臉上,隨即迴腕一切,那柄刀子啪地掉落在地。
兩個賊人眼見圍觀的越來越多,這和尚又甚是難纏,不敢逗留,撥開眾人便逃之夭夭去也。和尚把LV手袋還到索索發抖的辦公室女郎手中,合什道:“阿彌陀佛,物歸原主……”
辦公室女郎感激莫名,脫口而出道:“和尚,我請你吃飯!”話音剛落,便覺不妥,只好改口道,“大師,你是出來募捐的嗎?我捐錢好啦。”
那和尚依舊合什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我佛慈悲,不可為此事向施主攤捐……”說著,一邊把右手輕按在她的頭上,輕頌佛號,一派濟世慈悲的模樣。
辦公室女郎覺得眼皮有些沉重,伸手往手袋裡摸索道:“不行不行,一定要表點心意的,啊,我包裡的錢太少了,你能跟我到銀行裡提點嗎?”
和尚正要回答,忽然背後有個纖弱的聲音問道:“請問……你是哪裡的師傅?”
和尚有些懊惱地回頭一看,原來是個穿著黑衣的女子,眉清目秀,只是臉色蒼白,身段弱不勝柳,倒有幾分姿色。
和尚答道:“貧僧在華嚴寺掛單,不知女施主有何貴幹?”
黑衣女子遲疑了一下,嘴脣張了張,又好象不知道如何問才好,終於鼓起勇氣道:“我想請問……你懂不懂法術?就是……靈……”
就在此時,辦公室女郎渾身打了個激靈,見和尚正和黑衣女子說話,道:“那麼就謝謝大師了!”於是轉身而去。
和尚暗自咬牙切齒,臉上卻神色自若,合什道:“女施主到底想問什麼呢?”
黑衣女子咬了咬嘴脣,緩緩道:“我的丈夫被一個妖怪害死了,我聽別人說,需要找有靈力的高手幫忙,才可以幫他報仇,所以我才問你懂不懂法術。”
和尚看了她一眼,心裡想這女人如果不是瘋子的話,又怎麼知道我懂法術呢?他盤算了一下,點頭道:“不錯,貧僧的確習過一些法術,但是……”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不肯說下去。
黑衣女子扯住他的僧袖,苦苦哀求道:“大師,求你幫幫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想自己報這個仇,可是沒有力量,如果你肯幫我的話,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的!”
和尚淡然道:“女施主,生死有命,何況冤冤相報何時了?貧僧勸你節哀,好好保重自己吧。”
黑衣女子差點就跪在地上了,“大師,你不是在募捐嗎?我有些錢,可以全部捐給你的……”
和尚正色道:“不可不可,用法術塗害生靈是大罪過,此事貧僧萬不能答應!”
黑衣女子眼淚滑落,切切道:“大師,如果你不肯答應我,我就從這個天橋上跳下去,你不一樣是塗害生靈麼……”
和尚長嘆一聲,無奈道:“阿彌陀佛,女施主非要如此用強,那貧僧只好勉力一試吧。不過,貧僧需要向十方善信化緣十萬才算完成方丈的法旨,請稍容幾天……”
“十萬,我有!”關素芬見和尚肯答應,喜不自禁道,“我丈夫留下一點錢,我……我願意捐十五萬,請大師立刻幫我為夫報仇!”
和尚大吃一驚,臉上仍是毫不動容,合什謝道:“如此,貧僧定當竭盡所能,替女施主辦成此事。”
關素芬喜道:“那就請大師隨我到銀行提錢吧。”
G市的幸福路是全市最繁忙的一條街道,很自然的,也是交通黑點。
一輛交通警車停在路邊,正在調解著一單交通意外。兩輛轎車擦肩而過,互有損傷,兩個車主就站在路中間互相對罵了起來。一個交通警察正為兩人作調解。
不管這兩人如何怒罵,場面如何混亂,這交警倒是鎮定自若,井井有條。
忽然,他不經意抬頭瞥見遠處並肩而行的兩個人,不由吃了一驚。
一個是灰衣僧人,一個是黑衣女子。
他的眉不由緊緊地皺了一下……
銀行的感應門自動開了,兩人的影子清晰可見。
關素芬驀然看見,身後的和尚在笑。
她心裡一片涼嗖嗖的,不由回頭一看,那大師慈眉善目,低頭合什,哪裡在笑?莫非是幻覺?她仍是不放心地停下了腳步。
“大師,你能否向我顯示一下你的術?”
和尚垂眉不語,順手撿起路旁的一片落葉,託在掌心,不一會兒,那片落葉竟徐徐升了起來,好象有隻無形的手在空中託著一般。
關素芬瞪大了眼睛,一時忘了說話。良久才歉意道:“對不起,我不該懷疑大師你的。”
當她捧著一大堆的錢走出銀行的時候,那和尚剛剛擦完額上的汗。
“大師,殺我丈夫的怪物叫犀渠,長得象牛,黑色的身軀,還會學嬰兒啼哭,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替我殺了它!”
和尚抬起眼睛,有隱隱的光華,她便安心了。
“但是我現在不能把錢給你——請您原諒我,這筆錢是用我丈夫的命換來的,我沒有其他的願望,只想早日報仇,所以,請你帶著犀渠的頭來見我,我自然會把募捐獻上……”
和尚的心裡“噔噔”的劇跳了幾下,跳得心臟都作疼,這個臭女人!他在心裡盤算了一個主意。隨即勉強笑道:“沒關係,貧僧一樣盡力而為。阿彌陀佛,願我佛慈悲,令女施主早日大仇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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