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篇 迷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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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篇 迷失（二）
魂不守舍地漫步在喧鬧的大街上，吳綺蓮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離開公司的。她非常困惑，心中不住在想：“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大家都不認識我了？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假裝的啊，怎麼回事？”思量中，腦海裡忽然竄出一副畫面，她心中頓時一亮：“難道是那個遊戲？我選擇了陌生人，所以大家都不認識我了？不，不可能的，太不可思議了……但……如果是真的，那我的父母豈不是也……”想到此處，渾身劇烈一顫，她顧不得許多，攔下一輛計程車，直接向家裡開去。
沿途非一般的擁擠，計程車不得不走走停停，往往一停便是十餘分鐘，急得吳綺蓮不住地催促，而計程車司機給她叨擾得心煩意亂，加速中一個不小心，刮在了另一輛車身上，兩輛車車主立馬下車相互指責，堵在大路中間的車子，使得原本就擁擠的交通更是不堪。吳綺蓮直呼晦氣，而這時想走卻也不能脫身了。三人就在大馬路上糾結著，直到交警將事故處理完畢，交通疏散，已經是11點過半。
她換乘一輛車，又經歷一番周折，終於回到住宅小區，迅速付清了車費，便急匆匆往家裡跑去。上得樓來，她翻出鑰匙，便去開鎖，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平日裡一扭即開的家門，這會兒無論如何都打不開了。她惶恐起來，一邊發瘋般地扭動著鑰匙，一邊不住地按動門鈴。過了一會，屋子裡傳出動靜，門倏地一下開啟，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探出身子。甫一見到這個男人，吳綺蓮就欣喜地叫出來：“爸，我回來了……”
“你找誰？”話沒說完，吳綺蓮就被對方冷漠的問話激得呆滯在那裡。過了半餉，她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爸，我是你女兒小蓮啊，你……你該不會也……”
“神經病！”對方根本懶得理會，直接將門關了起來。
“爸，開門啊，爸，你聽我解釋啊……”吳綺蓮再也不能剋制，在門外激動地拍打著。
過了一會，門又開了，那個男人顯然有些憤怒，對吳綺蓮說道：“你想幹什麼？我又不認得你，別在這兒大哭小叫的。”
吳綺蓮不顧對方的態度，拉著他的袖子哭道：“爸，是我啊，我是小蓮啊，是你女兒，你不認得了？你仔細看清楚……”
“假冒我女兒？你當我老眼昏花啊？”對方一把甩開她的手，怒道：“快走開，不然我報警了。”
兩人吵鬧的聲響使得周圍的鄰居紛紛開門出來一探究竟，對門一箇中年婦女首先便問：“老吳，你吵什麼呢？”
被稱作老吳的男人無奈道：“也不知哪裡來的瘋丫頭，說是我女兒，趕她她也不走。”
吳綺蓮見到有人湊過來，連忙對那中年婦女說：“劉阿姨，是我，我是小蓮啊，你快……快幫我解釋解釋……”
劉阿姨看著她，搖搖頭，表情惋惜地說：“好好一個女孩兒家，怎麼好的不學，學人家坑騙？”
“劉阿姨，你……”見到劉阿姨這麼說，顯然也是不認得自己，慌亂的她把一線希望寄託在周圍人身上：“王叔叔，張爺爺，我是小蓮啊，你們快幫我說說話！”
“不認識……”
“沒見過……”
“小姑娘，這種騙術也太假了點。”
“走吧走吧，看你年紀輕輕的，我們也不想計較了，以後別來這兒搗亂，要不我們真的報警了。”
……
無論吳
綺蓮如何澄清，這些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鄰居，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竟然都當她是個陌生人，此時此刻，她已經相信，一定是那個詭異的遊戲所造成。既然知道了原因，就得馬上去解決。她不再和那些人爭執，含著眼淚，跌跌撞撞離開了昔日的家。
她先是來到一家網咖，但是上網需要出示身份證，而她的身份證卻放在家裡，於是她不得不放棄，另外找了一家可以上網的咖啡廳，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便坐在電腦前，開啟QQ，反覆尋找著那個“角色替換”的遊戲。然而她坐了一個下午，用盡方法還是找不出來。更讓她揪心的是，她的QQ好友，一個都不見了，整個QQ欄裡空空如也，連過往和別人有關的相片，日誌都莫名其妙被刪除得乾乾淨淨。她掏出手機，果然連手機裡的號碼也全都憑空消失了。她欲哭無淚，腦中一片空白，這突如其來的刺激，已經令她處於崩潰的邊緣……
她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錢，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奔波勞碌了半天，她只覺得身心俱疲，卻沒有一點吃東西的胃口。她漫無目標地在大街上晃盪，看著來去匆匆的車輛人流，心中充滿了無助與悲涼。
……
華燈初上，一個面容憔悴的女孩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沿途花紅柳綠，各色彩燈交相輝映，絢麗多姿，上海的夜景很美麗，而這個女孩卻無心賞玩，只是兩眼無神地走著。女孩正是吳綺蓮，今天她想盡了一切辦法，始終無法擺脫目前的境況。這種忽然被自己世界所拋棄的感覺，令她黯然絕望，而這種絕望促動下的情緒，便是想隨著那離去的世界一同消逝……
她就這麼走啊走，不知不覺來到南浦大橋，她在橋面上駐足，望著奔流入海的黃浦江，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過去的歡聲笑語，喜怒哀樂，那昨天還屬於自己的世界，今天卻驀然離去，唉——既然如此，我留不留在這隻有回憶的地方，也沒什麼區別了……她這麼想著，便抬起腳，跨過橋邊的欄杆，打算就此終結一生，不料在她剛剛側身坐上去，一隻有力的手牢牢拽住了她的胳膊，往回一拉，她嚇了一跳，“呀”地驚撥出聲，倒向橋面，身體跌落半空，“噗”一下撞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
她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不已，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定睛一看，自己竟然躺在一個陌生男士的懷裡，霎時一股熱氣直衝腦門，兩邊臉頰火辣辣的，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臉紅如墨。她慌亂地站起來，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服和頭髮，氣惱道：“你……你幹什麼？”
那男的攤攤手，操著一口北方口音，說：“小姐，你剛剛的行為很危險，我是不想你出意外而已。”
吳綺蓮沒好氣地頂了回去：“我自己想跳，你管不著。”
“哦？”那男的好像看到了珍惜動物一樣，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直看得吳綺蓮心中發毛，他才說話：“這年頭還有人做這事兒？給力啊，難道讓人家甩了？不過就算這樣，也犯不著自尋短見啊！”
“你才被人甩了呢。”吳綺蓮哭笑不得。
“哦，那就是欠了人家錢？”
“沒有。”
“給人偷拍了？”
“狗屁！”
“什麼話，真不文雅，早知道就不攔你了。”
“誰讓你多管閒事？”
“那好，你現在跳吧，我在一旁欣賞！”
“你……”
“怎麼不跳了？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現場跳海的呢，來，跳一個，我給你加油！”
“神經病。”吳綺蓮斥到。她之前精神恍惚，在那種狀態下，只怕跳下去也沒什麼感覺，而現在被眼前這男士一攪和，頓時清醒不少，看看數十米高的水面，兩腿不由自主軟了下去，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再跳了。
這時路上有不少行人圍了上來，看見兩人爭吵的樣子，以為是情侶間鬧矛盾，婦女們也不分青紅皁白，便紛紛指責那男的：“唉，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都不懂愛護伴侶，逼得人家都要跳海。”
“一定是始亂終棄，不然沒那麼嚴重。”
“我覺得像是有了二奶。”
“這女孩兒多好啊，真可憐，喂，我說那孩子，別這樣，山不轉水轉，甩了他吧！”
那男生無緣無故被人家扣上這種帽子，心裡大是鬱悶，忙開口辯解：“這不關我的事啊……”
然而話沒說完，便被越來越多的人群起而攻之：“做了錯事居然還不承認？天殺的啊。”
“外地佬，你以為上海人好欺負嗎？”
“小夥子，做人要厚道些。”
“沒道德，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就憑一個男人一張嘴，如何敵得過這麼多伶牙俐齒的歐巴桑圍攻？那男生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淹沒在莫須有的嘲諷指責中。而另一邊，那些阿公們自然不甘示弱，也不問究竟，犀利的言辭就開始潑向無辜的吳綺蓮：“唉，現在的女孩子，一點都不懂得自重，動不動就上吊跳樓。”
“一定是紅杏出牆，被捉了現場，現在演戲呢。”
“我看是逼婚。”
“唉，那男孩多好啊，眉清目秀的，樣子又憨厚，都快比得上我年輕的時候了啊。嗨，我說那孩子，這種女人要不得，隨她自生自滅吧！”
吳綺蓮被說得一頭霧水，連連澄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啊……是我要跳，他硬是不給我跳……唉，不對，不是這個意思……總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吳綺蓮兩人早已口乾舌燥，語無倫次，若是不服軟，真不知要鬧到幾時。眼看就要造成交通堵塞，那男生再也忍無可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撥開人群就往外跑。吳綺蓮看見那男生跑掉了，也顧不得什麼淑女形象，有樣學樣地往人群裡鑽，無奈身單力薄，擠了幾次，都沒能擠出去，反而被那些失去目標的歐巴桑圍住，成了眾矢之的，直接就是一通苦口婆心的勸誡。她實在沒有辦法，便對著已經在人群外的那男生招手：“喂，喂，帶我出去啊，喂，回來！”
那男生聽見呼喚，腳步停了下來，回頭望了望，只見人群接踵，根本看不到吳綺蓮的影子。他剛要衝回去，突然想起歐巴桑們的脣槍舌劍，心中一陣後怕，腳抬起一半又收了回來，心想反正你又死不了，關我屁事。轉身便要離開，這時身後又傳來吳綺蓮的呼救，他再次停下來，猶豫良久，心想做人不能這麼沒義氣，既然救人就要救到底，牙一咬，衝了回去。那些歐巴桑顯然沒料到他會來個回馬槍，淬不及防下，被推得東倒西歪，那男生乘機竄入人堆，一把抓住吳綺蓮的手腕，轉身沒命地逃開……
身後的指責議論聲源源不斷，不過他們漸行漸遠，最後終於聽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