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看不見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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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章 看不見的裂縫
“我,田裡,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好青年!ok!接下來的部分是下班前的跟蹤拍攝。”即將下班的時候,原本安安靜靜的郵局辦公室內忽然乍起田裡的大嗓門,看著傻瓜一樣拿著DV對著自己的臉傻笑不已的男人,有事需要從他身後經過的蘇舒隨即用手上的檔案擋住自己可能會被攝入鏡頭的臉,然後面無表情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DV拍攝——田裡的新愛好。
在剛剛更換過新錄影帶的DV裡錄下第一句話,田裡神情嚴肅的將鏡頭轉向四周,鏡頭正衝著的張謹慌忙拿手裡的報紙將自己的臉擋住,話聲從報紙後面傳過來,“這是你今天換的第幾卷錄影帶了?太浪費了吧?還有……你不覺得你錄下的東西很沒意義麼?”
金錢觀念良好的張謹評價一件事的標準永遠是成本。不過這次倒也不怪張謹這麼說,自從今天早上田裡拿著DV走進辦公室,眼見範圍內蘇舒基本上沒見到那DV停下來過。錄影帶一卷一卷地換,拍的是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也就算了,田裡拍的偏偏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要拍的……就是這些看起來沒意義的東西……”眼睛牢牢鎖定螢幕,田裡煞有介事的樣子彷彿自己在拍攝的是什麼歷史性的一刻一樣!
“一卷錄影帶大概一小時,你今天在辦公室裡待了大概3小時應該用了三卷錄影帶,外出送信大概五小時,等等——你不會連外出送信的時候都在拍吧?”
“嗯,沒錯啊,告訴你吧,這幾天我除了電池充電的時間以外全部都在拍攝,連睡覺的時候都在拍。”不但肯定了張謹的假設,田裡說出讓張謹更加暈眩的話來!
“你、你居然把錢都花在這種垃圾上面……年輕人!年輕人怎麼可以這麼奢侈啊!”擅長管賬的張謹心裡立刻把田裡拍攝的時間轉換成錄影帶的卷數,進而把錄影帶的卷數轉換成現金,那個數字讓他差點把手裡的計算器扔出去。
鏡頭在辦公室裡緩慢移動,田裡的臉上卻是難得的嚴肅正經,“這些才不是垃圾,這是記錄,時間的記錄!DV可以拍到很多本人注意不到的事情哩!”
“啊?”為田裡難得的嚴肅振了一下,張謹不解。
“前幾天……我在網上看過一個討論。”移動著的鏡頭忽然停下來,田裡皺起眉頭,“……一開始是一個人發帖,說他有一次只是眯了一下眼,可是再次睜眼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中間那幾天對他來說就像消失了一樣,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什麼也想不起來。你說,這是多可怕的事?”
“搞不好是外星人抓他做試驗,呃……我妹妹經常看這一類的節目。”張謹推推眼鏡,一臉無聊,“就算是那樣,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想就算是外星人抓人,也不會選你這樣的?”
“你你你——”田裡氣得臉都紅了,指著張謹的臉手指顫了半天,忽然,嘆了一口氣,將手指垂下來的田裡臉上忽然濃濃恐懼,猶豫了很久,他忽然抬起臉,“其實……我真的遇上那種事情了,就在上週六。”
“啊?”
低著頭,田裡臉上的恐懼越來越濃,像是即將說出什麼重要祕密一樣,他神祕的壓低聲音,“上個星期六,我白天出去玩了很久,一回家早早就睡了,第二天醒來已經天亮,身體還是很累,感覺沒睡多久,我像往常一樣開啟電視打算看小愛小姐的晨間天氣預報,可是……你猜這樣?”
說到這裡的田裡臉色蒼白,拿著DV的手顫抖起來,看著他這副樣子,張謹沒來由的感覺身上發毛起來,
“居然是週一啊!”一口氣把困擾自己多日的事情說出來,田裡彷彿回到了那天,臉上陰晴不定,“你們不覺得這件事很詭異麼?我明明是週六睡得覺,第二天起床應該是週日啊!可是實際上我醒來卻是星期一,我的週日呢?我的週日跑到哪裡去了?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啊!這件事多讓人後怕,喂!叔叔你說是不是啊?”田裡一邊習慣性的徵詢著蘇舒的言語支援,一邊將半晌未看的鏡頭轉向他的方向,然而就在這個時候,DV忽然黑屏。
被這忽然的黑暗嚇了一跳田裡,手一抖,DV移開了些,田裡才發現原來是何珍不知從哪裡忽然冒出來,烏黑的頭髮遮住了整個鏡頭,造成DV一時黑屏。
鏡頭裡的何珍陰惻惻笑著,鏡頭裡原本祥和的辦公室忽然出現了陰森的感覺,一下子似乎變成了什麼鬼片的拍攝現場……
想起自己前幾天的恐怖經歷,田裡心裡更覺得彆扭了,將鏡頭匆忙移開,田裡皺起了眉頭,
“貞子你不要忽然冒出來好不好?你一出來就成靈異錄影帶啦……*!回去一定要把最後一段剪掉!啊~我不想待會兒一個人深更半夜觀看錄有貞子頭像的錄影帶啊!”越想越驚悚,田裡錘打著桌子。
貞子——何珍卻仍然微微笑著,奪過了田裡手中的DV,“你看的那個討論我也有看過。我最喜歡那些事情了,對了,我還在那個討論串裡留言了喲。”何珍笑著,將DV的鏡頭對準了田裡。「其實,如果是被外星人抓起做試驗還是好事,起碼外星人也是人啊,我其實偏向另外一種說法。」
凝視著螢幕上田裡蒼白而恐懼的臉孔,何珍微微一笑,壓低了喉嚨,“聽說過裂縫麼?”
“啊?”何珍的話明顯是另一個領域的事情,對這方面明顯經驗不足的田裡一臉白痴,“就像咱們寫字樓門前公路上那道被雷劈出來的裂縫?”
“呵……你說的那是最一般、肉眼可見的裂縫。”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何珍的表情變得沉鬱,“我說的則是空間的裂縫。”
鏡頭離開田裡的臉,何珍將手中的DV瞄準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燈光反射在螢幕上,花白一片。
“我們可以看到的這一切,路面,牆壁,甚至我們的身體……這些都是由元素構成的,它們都有產生裂縫的可能。我剛才說的那些是我們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比如說空間呢?那是個很抽象的範疇。既然一切都可以產生裂痕的話,那麼空間呢?我覺得……空間一定也可以有裂縫的。空間可以扭曲,可以碎裂,那是我們看不見的東西,看不見整體自然更看不見它的斷裂,掉進公路上那種裂縫裡沒什麼,爬出來就好,倒黴點受點傷,嚴重點斷條胳膊瘸個腿兒,不過終究可以被人找到,能夠出來,那是我們的眼睛能看到的裂縫,能夠看到自然能夠找到。”
說著,何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平時藏在厚重的劉海下旁人罕見,這還是她第一次將自己的眼睛公開露在眾人面前,她的眼睛很大,裡面有細細的紅色血絲。很快的,何珍垂下了眸子,“可是空間的裂縫呢?如果有個人不小心掉進他看不到的屬於空間的裂縫裡了呢?他根本看不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掉落,你說這樣的人會怎樣?”
“幸運的人可能不小心掉進去,然後不小心走出來,然而總有進去了再也走不出來的人吧?那些莫名其妙少了一天的人……你說……會不會就是那些不小心掉下去……卻又幸運的不小心走出來的人呢?而你少掉的週日……會不會就是不小心失落在那看不到的空間裡的呢?”
說完,盯著田裡,何珍露出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容。
看著這樣的何珍,田裡生生的打了個冷顫,一個激靈,田裡匆忙從旁邊跳起來,從何珍手上奪回自己的DV,飛快地跑到蘇舒身後,“你這傢伙就愛裝神弄鬼!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這世界上哪裡會有什麼看不見的空間裂縫呢?叔叔你說對不對?”對貞子做了個鬼臉,田裡大聲向旁邊低頭工作的蘇舒質疑,企圖得到蘇舒的肯定。
“……”推了推眼鏡,對於自己被忽然捲入同事們之間的爭執這件事皺眉三秒鐘,之後,蘇舒抓頭,“空間的裂縫,似乎有點太抽象了……”
“對吧對吧!我就知道那是無稽之談!蘇舒說的絕對比貞子可信價值多一百倍!”有了蘇舒的話打底,田裡開始鼻孔出氣起來,誰知——
“其實我比較偏向可能產生裂縫的是‘時間’這個觀點。”
“啊?”田裡目瞪口呆。
“啊?”貞子興趣盎然。
“啊?”張謹慢了半拍。
同樣一個字說出來,三個人三種表情,面對自己的同事,蘇舒又推了推眼鏡。
“空間如果放大到大範圍,我覺得和時間這種東西很相似的。某種程度上,時間就是存放於一個巨大的空間容器中的,又可以說,空間一定是依附於一定的時間跨度存在的。雖然是類似的存在,不過用時間來解釋倒是比較有可信價值」將手上的信投向左邊的小筐,蘇舒拿起了下一封信,「人們沒有辦法給空間分類,不過卻給時間分了類,不是麼?這個分類從遠古就存在,年、月、時、分、秒這是細緻的分發,此外大範圍分類還有陰曆陽曆一說,總而言之,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
“啊?”另外三人還是一臉問號。
“那個結論就是……”微微一笑,蘇舒並沒停下手裡的工作,“所謂時間的概念,是人為的定義。”
“嗯,你說的這些我明白,不過有什麼和裂縫有關的事情麼?”不愧是貞子,一提到這方面的話題就比誰都多話。
“那個啊……”將整理完一部分的信件放到一邊,蘇舒繼續下一部分的工作,“農曆的一年是三百五十四天,是按照月球繞地球一週為一個月計算的。農曆的一年有時候十二個月,有時候十三個月——在有閏月的年份。陽曆的一年則是三百六十五天,這個是按地球繞太陽轉一週為一年計算出來的。不過實際上地球繞太陽轉一週的時間是三百六十五天零五小時多一點。這樣的話陽曆每年就比陰曆多出十一天多,為了避免陽曆的月份與陰曆的月份越拉越大,就用閏月來找補。十九年中有七個閏月年。一般是農曆的春節前立春的,第二年不閏月。過了春節立春的,這一年就有個閏月了。公元計年的年份除四,沒有餘數的那一年二月就是二十九天……”
“等等等等——蘇舒你是小學老師給我們普及基本常識的麼?你說的那些和主題有什麼關係?”不耐煩的人是田裡,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他心裡著實慶幸:因為蘇舒這麼一打岔,何珍之前給自己帶來的恐怖感完全沒有了。
“我記得張謹的生日好像就是那個二月二十九日嘛!”何珍卻聽得認真,言語間還把原本已經開始走神的張謹扯了進來。
“啊?那個……那個沒什麼吧……”咳了一聲,似乎不擅長自己成為話題中心,張謹低下了頭。
“……”看了眼張謹,蘇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其實,我想說的裂縫就是那個二月二十九日。”
“啊?”
這次,三個人一起發出了驚訝聲。
“我剛才說過,時間是人類人為劃分的,而那種劃分並不完全精確,按照定義劃分的一年應該是三百六十五天零五小時,不過人們一般採用三百六十五天這種說法,而閏年則是人們處理那每隔幾年就多出來的一天的方法。那一天就是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二月二十九日其實就是人們給多出來的時間取的名字而已。”
“哦?”還是沒有聽到和裂縫有關的事情……啊?
看出了同事們的疑惑,蘇舒不慌不忙繼續一邊工作一邊解說:“如果我們跳出人為的命名法,單純嚴格的按照時間的真正長度來劃分的話,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零五小時,把這個日子分配到每一天,按照那個計算的每一天都可能產生一些零頭,或者說……碎片,時間的碎片。如果說多出來的日子人們管它稱作二月二十九日的話,如果只是把二月二十九日當作一個名字來看待的話,那麼……二月二十九日可以出現在任何時間。每一天,我們都可能度過二月二十九日的碎片的時間。”
完全不理會自己的話別人聽懂沒有,蘇舒抬手扔出最後一封信,
“所以……我更傾向於那些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度過了那個所謂的二月二十九的碎片時間。以上,我的看法完畢。”
一席話說完的同時也完成了明天的準備工作,蘇舒滿意的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終於抬起臉的時候,三名同事看著他的臉上都是一副古怪的神情。何珍是驚歎,田裡是驚恐,而張謹則是他看不懂的神情。
“天!這種說法也很有說服力哩!你的意思是田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經過了神祕的時間裂縫,是麼?”激動中的何珍看起來更有恐怖片女鬼的效果,因為她的話中提到自己,田裡的臉卻越來越蒼白,轉頭看看田裡的臉,蘇舒挑了挑眉,“那個……其實我更傾向於他那天只是玩累了睡過頭。人在疲勞狀態經常陷入深度睡眠忘了時間,不是麼?”
一句話,眾人跌倒。
田裡臉上終於不再那麼蒼白,一臉埋怨的看著蘇舒,嘴裡嘟嘟囔囔,“叔叔你這個人果然惡質,按照你的意思……啊啊啊!我的青春就那樣被浪費了一天麼?天~~~”
看著已經完全忘了害怕的青年,蘇舒聳聳肩,“我倒是覺得:比起你現在這種行為,睡覺反而比較不浪費青春……”
被打趣的田裡隨即氣沖沖轉過身,不再去聽別人的話,安下心的田裡重新看向自己的DV的時候才發現機器一直沒有關掉,按下停止鍵,田裡嘴裡仍舊嘟嘟囔囔,“你們這幫人……全是一個樣子……”
嘴裡嘟囔著,田裡順手按下DV的停止鍵,玩心一起,開啟播放鍵,螢幕上開始播放剛才錄入的畫面。從張謹的批評,從四個人剛才的往來,所有的舉動都記錄在了機子裡面的錄影帶裡,後面的部分因為田裡剛才躲閃的動作太大,畫面抖得厲害,抖動的畫面中止於辦公室的大門……裡露出的一張……
人臉?!
“鬼啊!”喉管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田裡手裡的DV就這麼扔了出去,驚魂未定的田裡將視線顫巍巍迎向螢幕裡剛才出現模糊人臉的門口,才發現那裡站的赫然是——
“啊……局長大人?您什麼時候站過來的?”看著一臉風雨欲來的局長,田裡心虛的笑了。看了眼趁局長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立刻歸位假裝認真工作的張謹何珍兩人,田裡心裡暗罵了一聲。
“從某個人說他‘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好青年!’這句的時候。”一旁坐著的蘇舒忽然開口,剛才田裡脫手的DV此刻正穩穩當當拿在他手裡,開關被他開啟,定格的畫面正是田裡一開始錄下的、他自己的開場白那裡。越過田裡笑得陽光燦爛佔據大半螢幕的大臉,蘇舒指著畫面中田裡背後的門口,那裡赫然出現的正是局長的臉。
“田裡說的沒錯:DV真是方便,可以記錄下很多本人根本沒注意到的事情。”微微點著頭,蘇舒自顧自地說。
“嗯嗯,沒錯,所以我什麼都看到了,不只田裡,剩下某兩個人的摸魚行為也看到了,那臺DV也看到了。”對於蘇舒的話欣然點頭,局長陰雲密佈的臉上露出一抹陰森的笑容。
“DV真是個好東西,這下物證齊全,你、你還有你,這回誰也別想逃,全部給我留下來整理倉庫。”看著被自己點到的腦袋一個個低了下去偷偷看向蘇舒的方向,局長咳了一聲,急忙招呼蘇舒,“蘇舒你現在可以下班了,今天有空沒?陪我去泡壺茶如何?”
局長的話是對蘇舒說的,不過掃視的物件卻是其他三人,視線裡有強烈的警告意味,彷彿在對三人說:蘇舒我現在就帶走,今天誰也別想找他代班!
聳聳肩,看著前面三個同事不約而同向自己投來的求助視線,蘇舒忽然起了壞心,於是,將手裡最後一封信歸檔,站起身的蘇舒直直向門口走去,對著看起來嚴肅實際上有著老頑童性格的局長點了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辦公室大門在關上的同時傳來田裡的慘叫,想到那三個最喜歡提前下班的人被迫加班的心情,蘇舒搖了搖頭。
局長帶他去的是離郵局並不遙遠的一家茶館,從茶館二樓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對面自己工作的郵局。因為曾經和局長來過一次這裡,所以蘇舒對這裡並不算陌生,第一次來看到對面赫然是自己工作地點的時候,蘇舒甚至想局長會來這裡是不是為了方便監視自己這些人工作。
不過這個想法也只是閃了一下而已,這裡的茶確實好喝,格局也好,是個很適合休息的地方,所以後來他也會在有時間的時候過來坐一下子。
喜歡在這裡消磨時間的大部分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局長的年紀其實並沒有很大,不過卻意外的和這個充滿老年人的地點很搭。現在雖然才只是下班時間,可是對於這裡的常客們的年紀來說已經很晚,是以現在的茶館內並沒有幾位客人,悠閒的要了一壺茶和一些小菜,兩個人靜靜的吃吃喝喝起來。
天漸漸黑了,對面大樓的燈光一層一層黑了下去,在大部分樓層已經關燈的樓層間,燈火通明的郵局所在的那一層變得格外顯眼,偶爾的,蘇舒可以看到窗邊隱約擦過的身影。
剛才那個似乎是田裡,後來過來關窗戶的應該是張謹。
畢竟是家中的老大,這種事情果然比別人細心,看來自己一會兒不用回去關窗戶了。
想著無關的事情,蘇舒感覺自己的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視線慢慢正過來,迎上對面直視自己的那道視線的同時,蘇舒推了推眼鏡,“怎麼了,局長?”
剛才拍他的人正是局長。
“你覺得……張謹這個人怎樣?”喝了一口茶拖延了幾秒鐘時間,局長最終還是說出了猶豫在嘴邊的話。
雖然對局長的話有些詫異,不過蘇舒還是認真想了下,然後坦誠的說出自己的看法,“是個工作認真的人。”
當然,下班前三十分鐘不算在內。
“他和你們處得好麼?”局長卻繼續問了下去。
“嗯,很好。”
“啊……那就好,他……很辛苦的。我一直很擔心他……其實他在來咱們局之前已經換了好幾家郵局了。”聽到蘇舒的回答,局長像是終於放下一塊大石,端起杯子,他將杯中的茶汁一飲而盡。
局長這句話沒頭沒尾,蘇舒知道對方並沒有把事情全部說出來。心裡知道可是卻並不追問,對於別人不告訴自己的事情,他向來沒有興趣追問。
“……你這傢伙……我不相信你真的沒有好奇心。每次想試探,卻什麼也試探不出來。”看著一聲不吭靜靜喝茶的蘇舒,局長忽然笑了,“不過也不是我刻意隱瞞,我覺得說出去不好,張謹看起來很平常不過在他當郵差之前的經歷可是非常煊赫……”
T大畢業,A國著名大學碩博連讀,之後在國內知名企業就任要職——
這些事情蘇舒倒是知道的:因為曾經有一次不小心掃到過對方的履歷,對於郵差這個職業來說是有點驚人的履歷。這樣經歷的人卻忽然辭掉工作跑來這裡當了一名小小的郵差,多少有點奇怪,很難讓人不去聯想這件事背後的東西。
“他說……他想多一些時間照顧妹妹們,畢竟,前幾年他父母過世之後,家裡只剩妹妹相依為命了。”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杯子,局長再度開口。
“嗯,我記得張謹有三個妹妹,妹妹的年紀似乎都不大。”那個男人每天把妹妹放在嘴邊,這些事情他不知道也難。
聽到蘇舒的話,局長卻嘆了口氣,然後不說話了。
絲毫不介意局長的沉默,蘇舒繼續品著自己面前的茶汁。
據說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會有一些怪僻,因為得到容易,所以放棄也容易。世人眼裡,張謹這樣的人算是怪人吧?只是為了妹妹就放棄了更好的職業和未來,這種和他人相悖的做法可能確實奇怪,不過在利益和親情間真能做出這種選擇的人,又豈是用怪異形容?
低下頭,局長像是忽然對手裡的茶杯起了莫名的興趣,目光盯著茶杯的邊緣,許久許久,局長忽然再度開口,
“之前他的工作很忙,一天在他不在家的時候,他的妹妹們差點出事……那之後他就辭職找了這個的工作,現在他負責送信的區域也是他妹妹們學校所在的區域。”
看著再度陷入沉默的局長,蘇舒挑了挑眉毛,他開始轉移話題,“是這樣啊……局長你這樣算是縱容他公器私用?”
“什麼縱容!你呀……”
“開玩笑的。”
“哦?蘇舒你也會開玩笑麼?”
“……您這是什麼話,我當然也會開玩笑的,您總是這樣打趣我,我生氣了。”
“哦?你現在生氣了麼?”
“……開玩笑的。”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間,注意到對面大樓上屬於郵局的那一層的燈忽然熄了,蘇舒於是回過頭來對局長道,“局長,他們下班了。”
對於蘇舒的話局長卻只是冷哼一聲,“那幫懶鬼……我不相信他們,你打電話把他們叫來這裡,我要親自確認一下。”
說的硬氣,其實只是想請那幫晚歸的傢伙們吃飯吧?
聳聳肩,蘇舒無所謂的拿出手機,撥通了何珍的手機,二十分鐘後,二個人來到了蘇舒和局長面前。
來的兩人是何珍和田裡,張謹另行打了電話婉轉拒絕,拒絕理由永遠是那一零一個:家裡妹妹們獨自在家,他不放心。
“真是好哥哥哩!”眨了眨眼,大概想到了那個一項下班後就匆忙回家的男人,田裡聳了聳肩膀。“不過也是可憐人,年紀輕輕就被妹妹們束縛住了。”
“……誰束縛了誰……可是不一定的事喲……”端著茶杯,透過渺渺的茶煙,何珍微微勾了勾嘴角。
耳中聽著兩人的評論,蘇舒忽然想起局長剛才告訴自己的事情,喝了一口茶,他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