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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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骨上的祕密
我花了大約十秒鐘的時間,才確認自己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因為閉著眼睛的時候瞳孔感覺不到光,黑暗讓人有著不真實感,剛剛甦醒時猶為強烈。
我並沒有受什麼傷,只是高度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放鬆,無法再支援已經達到極限的肉體。我努力地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整個人還處於虛脫狀態。
“你醒了。”梁應物就坐在我身邊,見到我有動靜,忙扶了我一把。
“現在什麼時候?”我問。
梁應物看了看錶,綠色的熒光閃了一下:“11點20分,你睡了一個半小時。”
這麼說來,我在那甬道里一直走了超過十個小時。我想如果不是我的潛意識感受到自身仍處在巨大的危機中,照現在的身體情況,只怕睡十二個小時都不會醒來。
梁應物遞給我一些東西,我藉著微弱的綠光,看清楚那是三塊壓縮餅乾。
“這是……”我可不想梁應物把自己的食物這樣讓給我。
“吃吧,是大家同意的,何運開和劉文穎也有。”
我這才想起我進入甬道的目的:“他們什麼時候出來的?”
“比你早大約九個小時,”梁應物語氣沉重,“在你之後,沒有人再進入過甬道。”
我頓時呆住。
“是那個力量,它不准我們繼續進行實驗。”
按照原先的樣子,一個個具有科學精神的方法一一嘗試過去,非常有可能找出甬道祕密的蛛絲馬跡,可是那股力量以最野蠻的方式終結了這一切。最初的甬道只不過轉兩個彎就可以回到原點,快步走的話也就幾分鐘。可是何運開他們走了足有三小時以上,而我又花了何運開三倍多的時間才走出來。如果有人膽敢再進入甬道,恐怕還沒走出來,就橫屍其間了。
怕是真要死在這兒了。我第一次閃過這樣的念頭。
我奮力把第三塊餅乾吞下去,腦袋裡雜亂無章,甚至忘記了要留下一塊半塊備著。吃完的時候我抖了抖手,把餅乾屑並在一起,吸進嘴裡,然後拍了拍手。忽然我發現手背上有著微微的綠光。我的頭腦現在還不大靈光,剛才接過餅乾的時候就看見這光了,那時還覺得該是梁應物手錶的熒光還亮著,現在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才抬起頭向光源處望去,不由得吃了一驚。
是磷火。就在不遠處,原先把白骨都清理乾淨的生活圈的中央,現在赫然有一堆發著碧綠磷光的白骨。都是一些大骨頭,頭骨、腿骨等等,很明顯是費了一番功夫,從洞裡的白骨堆裡發光的白骨中挑選出來的。
“你注意到了。”梁應物說。
“這,怎麼會……”
“最後一支手電我不讓用,可是他們已經受不了這樣的黑暗了。”梁應物嘆了口氣。
我又呆了一會兒,然後領會到了梁應物沒說出口的意思。甬道再也不能進去,連原本就希望渺茫的探索性實驗都無法再進行下去,這些學生當然會絕望,心理已經發生了變化,以至於一方面忍受不了黑暗,一方面由於和死亡越走越盡,對代表死亡的白骨,已經不那麼害怕,說不定更有著變態的逆反式親近感。
我朝學生們看去,他們死氣沉沉地坐在那裡,一聲不發。劉文穎蜷縮在梁應物的旁邊,看來雖然比我早了九個小時出來,她卻還未從恐懼中恢復過來。這個曾經開朗的美麗少女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幾天前的影子。
“她一定要挨著我才能安靜下來。”梁應物低聲向我解釋。
如果換了別的場合,我一定會大聲的調侃,現在聽了這句話卻一點回話的興致都沒有。
“咯吱。”
“誰?”“什麼東西?”幾個聲音同時叫了起來。
就好像是咀嚼著什麼的脆響。我打了個冷顫,這讓我想到了死人,咀嚼死人。
“操!朱自力,你在幹什麼?”何運開一把抓住朱自力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我,我沒……”朱自力努力地想要掙脫,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了?”梁應物站了起來,朝那邊走去。我也想站起來,雙腿一用力,卻一陣痠麻,又坐回地上。
坐在朱自力另一邊的趙剛從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他,偷吃。”趙剛憤怒地說。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其他人頓時喧譁了起來。
“先把他放下,何運開。”梁應物厲聲說。
何運開重重地哼了一聲,鬆開雙手。朱自力踉蹌退了幾步,直退到生活圈外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撐在幾根白花花的骨頭裡,不停地咳嗽著,看來是被剛才吃的巧克力華夫餅乾嗆到了。
趙剛緊緊地抓著從地上撿起的大半塊巧克力華夫餅乾,狠狠地看著,拿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何運開一把握住了趙剛的手:“你想幹什麼?”另一隻手順手奪過了餅乾。
“你!”趙剛怒火上衝,眼看就要翻臉。
梁應物大步走到兩人跟前,大聲說:“給我。”
何運開沒有反應。
“給我!”梁應物聲色俱厲。
何運開猶豫了一下,終於把餅乾給了梁應物。
梁應物走到咳嗽漸止的朱自力面前,問:“剩下的呢?”
“沒,沒了。”
梁應物緊緊盯著只看得見一雙反著綠光的眼睛的朱自力,說:“或許該讓何運開搜一搜。”
“不,不。”朱自力把手伸進褲襠裡,又拿出一塊密封包裝著的巧克力華夫,天知道他到底把這東西放在了什麼地方。
“就這一塊了,真的,我,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
“要是再看到你偷藏,我劈了你。”何運開大聲說。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附和聲,其中還夾著幾個女生的詛咒。
“你去死,死了就不用再吃東西了。”路雲的咒罵讓我心中一寒。我擔心,要是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何運開很可能會真的動武。
梁應物掂了掂手裡的華夫餅乾,又扔回給朱自力,然後走到那一小堆食品邊,說:“現在,我把所有的食品平均分配給大家,你們可以一次吃完,也可以留一點慢慢吃,但請記住,這是你們最後的食物,朱自力,你吃掉的那一小半,會從你那一份里扣除。”
我很慶幸沒有被分到大包的薯片,不但不管飽,那樣大的體積更讓我有著不安全感。我分到了整整十塊壓縮餅乾,梁應物自己分給自己的是一整包的蘇打餅乾。我想他是特意優待了自己和我,對他而言,儘可能地儲存自己和我,才能多掙取脫困的可能,這是把資源最佳化分配,他一向就不是呆板的絕對公平主義者。許多人分到的是很好看的一大包或兩大包膨化食品,包括努力把身子挨著梁應物的劉文穎。到底什麼能使人活得更長一些,能分辨出來的人並不多。
自我醒過來開始,我就隱約覺得些什麼,但卻始終抓不到重點。直到剛才,想到梁應物有意識地給自己和我留下了最優厚的食物,以期能有更大的機會走出甬道時,我腦子裡彷彿靈光一現。
“它是有意識的,梁應物,它是有意識的。”我叫了起來。
“有意識的,為什……”梁應物反問了一半,就想到了。
原先,我們一直以為,我們所陷入的是一個類似陣法的東西,不管這東西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總之已經在這個人洞存在了不知多少時候,無辜的我們完全是被自己的好奇心陷害了。
可是甬道里的神祕力量,很明顯地是由於我們的探索行為,而改變了甬道的模式,讓我們無法繼續實驗,這已經不能用什麼陣法的自然反應來解釋,這幾乎肯定是一種有意識的、基於智慧思考的反應。
一股有意識的力量,也就是說,在這裡存在著我們從未接觸過的生命……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它要這樣做?
我躺在地上,極度的疲乏感正在慢慢退去,但是身體依然較平時虛弱得多,耗掉的體力不是幾塊餅乾就能補充回來的,睡一覺,到明天早上或許會稍稍好一些,但這並沒有什麼用處,更何況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在思考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脫困,哪裡睡得著。
甬道已經不能進去了,可是這是通向外界惟一的路,如果放棄,難道還能自己開山打一條路出來?如果這是在打對戰遊戲,可以看做已經被人瞄準,就等著一槍爆頭GAMEOVER了,可是發生在現實裡,又落到了自己頭上,怎樣也要想辦法垂死掙扎一下。
其實我已經想到過,對付進了洞就走不出來這個問題,可以透過在人的腰上綁繩子,到時候前面的甬道走不完,就順著繩子走回來。但那股力量明顯不希望有人再進行這樣的實驗,難保不會悄悄把繩子弄斷,到時候出什麼事情就難說了。所以要不要把這個方法拿出來和梁應物討論,我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但真要完全舍了這甬道另尋它途,實在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譁”的一聲響。我急忙支起身看,只見不遠處那個閃著磷火的用於照明白骨堆已經塌了,何運開站在旁邊,摔在白骨堆裡的朱自力正努力要爬起來。
“何運開搶東西了,何運開搶東西了。”朱自力大叫。
“誰知道你到底偷吃了多少東西,我看已經吃了兩人份都不止,還要這麼多吃的幹什麼?”何運開抓著朱自力旅行包的揹帶,使勁地拉著,臉上肌肉**,在綠光裡猙獰得可怕。
朱自力雖然知道打不過何運開,但現在食物就是命,哪裡肯放手,也顧不得再站起來,死命地拽著包不肯鬆手。
“鬆手,何運開。”梁應物大喝了一聲。
何運開卻沒有像平時那樣聽從梁應物的話,而是反駁說:“我平時一頓要吃四碗,這小子才吃一碗,我分到的食品和他的差不多,這不公平,他一定要分我一點才行。”
朱自力趁何運開分心和梁應物說話的當口,一翻身站了起來,右手還拉著自己的包,左手卻順手操起了一根大腿骨,一付要和何運開拼命的樣子。
我和梁應物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旁邊的學生終於反應過來,和上一次相反,這次所有人都勸何運開不要動蠻。
何運開鐵青著臉,卻沒有放棄先前的念頭,右手用力一拉,朱自力踉蹌著向前衝去,左手高舉著那根白骨,眼看就要和何運開幹架。
路雲大聲喊:“何運開,你現在搶別人的,以後就有別人來搶你的。”
“誰敢?”何運開大吼一聲。
幾乎所有男人的火氣都被這一聲“誰敢”激了起來。
“我。”趙剛、王方圓、林質樸甚至郭永華都大聲和何運開對吼。
“不要太過分了,何運開,”朱自力握緊了手裡的白骨,“否則,這裡沒有人會希望身邊待著一個隨時會搶食物的人。”
何運開看著站在朱自力身後的幾條人影,重重地“哼”了一聲,鬆開了朱自力的揹包,轉身走開。
我和梁應物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憂心忡忡。我看著朱自力手裡的那根白骨,百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事,剛剛開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最高等的教育,再昌明的社會,人骨子裡的醜惡,還是一樣抹不去。或許,那並不能叫醜惡,只是動物的生存本能吧。
朱自力把白骨扔掉,鄭重地把揹包背在身上,恐怕他再也不會把揹包從背上解下來了。遠遠的,我看到朱自力正在端詳自己的手,剛才他拼命地握著骨頭,手上也沾了磷火,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芒。只是就這麼點沾在手上的磷光,為什麼他看了又看,直把自己的左手手掌湊到了眼前?
正當我對朱自力在現在的處境下還能保持這樣旺盛的好奇心感到奇怪的時候,朱自力忽然發出一聲驚叫,彎腰尋找了一陣,重新把他剛才扔掉的那根白骨撿了起來。
我心裡一震,難道說,他和梁應物一樣,也發現了當年人吃人慘劇的蛛絲馬跡?
“有字,骨頭上有字。”朱自力一聲喊,讓所有人都大大吃了一驚,並且迅速地向他聚攏過去。
那根粗大的腿骨上刻著幾十個字,每個字約有小指甲蓋的一半大小,如果不是剛才朱自力因為自己的手發光,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發現印在手掌上的字的痕跡,恐怕我們到死也不會知道這刻在白骨上的祕密。
“第18天了,還有67個,瘋了的鮑三和招娣終於被吃掉了,阿勇和鮑月還是在一起。好吧,如果你們可以一直這樣的話,我就放你們出去。”
這就是刻在這根腿骨上的文字。
這真是太重要的線索了。我和梁應物很快就理清了幾條基本的思路。
首先,可以肯定,一百多年前在這裡發生過一件慘案,這件慘案中出現了大量人吃人的事件。這雖然是我和梁應物之前想盡力隱瞞的,但到了現在,已經再也瞞不下去。
身處這件慘案裡的人,十有八九遭遇了和我們相同的情況,他們為了活下去,選擇了吃人。
最重要的是,這件慘案有一個旁觀者,就是在白骨上刻下這些字的人。而這個人有著讓人走出去的能力,很可能此人就是製造慘案的元凶,掌握著甬道的祕密。
而一百多年前的事件裡,好像還有兩個中心人物,就是那兩個叫阿勇和鮑月的人。
目前只能推斷到這裡,因為這些字透露出來的資訊還是太少,但當年的那個“旁觀者”可能不只刻了這一根骨頭,最具可能的情況是,旁觀者把人骨當成了日記簿,記下了整個事件每一天的程序。而這人骨,自然就是“鮑三”和“招娣”等被吃掉者的殘骸。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從這滿洞的白骨中,找到其他寫字的骨頭,把當年的事件完整地挖掘出來,或許脫困出洞的鑰匙就在其中。
所有的人立刻行動起來,先從那堆照明用白骨中找出了能提供足夠磷火照明的骨頭,然後開始對整個白骨洞進行地毯式的搜尋。
我拿的也是一根大腿骨,冰涼冰涼的,還有點不知是什麼的殘渣附著在上面。堆成山的白骨,需要檢查的骨頭數以萬計,不知要多久才能查完。而這種檢查需要非常仔細的觀察,要來回用手翻弄白骨,我倒還好,那些女孩恐怕夠嗆得很。不過生死攸關,硬著頭皮也只能上了,像費情,是一邊青著臉乾嘔著,一邊把一根根骨頭拿到眼前細看。
好在很快就找出了一個能讓我們速度加快的法子——只有大骨頭上才可能刻下文字,最多的是大腿骨、頭骨和胯骨,像肋骨等小一些的骨頭,可以直接略去。
在搜尋的過程中,我心裡不斷閃著一些疑問,比如說,那個“旁邊者”是如何做到旁觀的,當年的情況一定非常混亂,就算是最強壯的人,都沒辦法保證自己在下一刻的安全,怎麼可能還有人能安安心心在骨頭上刻下這麼多的字,卻不被別人發現?這種絕對能生存下去的技巧,究竟是什麼?
整整一個晚上的搜尋,直到早上6點多的時候,全部寫有文字的人骨,終於被從數萬的骨頭中找了出來,分別是73顆頭顱,57根大腿骨,32塊胯骨和11根小腿骨以及臂骨。等到我們再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整理排序,這些骨頭上記載的整件事情的起因,和整個慘案歷時62天中每一天的情形,都很清楚了。
始作俑者的凶狠、殘酷、變態、及其神祕莫測的能力,使關在洞裡的人們在62天裡血淋淋的互相殘殺,原先的朋友、兄弟甚至父子母女,都在這62天裡發生了或無奈吃了對方的肉以求多活一天,或親手殺掉對方的事。眼前的森森白骨,彷彿將我們引到了百年前的那62天裡,使我們在讀著這一切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入到夢魘般的恍惚中。
刻下這些字的是一個女人,叫蕭秀雲。她是以一種半回溯半日記的方式講述這一切的,在事件剛開始的幾天裡,她在描述當時情景的同時,斷斷續續地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和與阿勇之間的糾葛。再加上我的想像力和梁應物的推理,這一百多年前發生在神農架的神祕食人事件,慢慢露出原貌。
確切的年代時間還是無法確定,畢竟不像我寫的手記,蕭秀雲沒有必要在回憶自己故事的時候鄭重其事地說出某某年號幾年幾月幾日。事實上在神農架這樣偏遠的地方,幾千年來,人們的生活就沒有發生過太大的變化,即便現在也是如此。中原的年號稱呼甚至政局動盪改朝換代,對這裡都影響甚微。重山阻隔,中原的年號在這裡聞所未聞也說不定。
蕭秀雲是一個天才,她的天才表現在對一種古老而神祕力量的傳承上。這種力量甚至比盅術、巫術、降頭術等更鮮為人知,如果不是在這裡看到了這一門的傳人的自敘,我還從未曾想到,幻術竟然真的存在。
我只能從各種傳說和蕭秀雲回憶中的隻言片語對幻術推測個大概。這是一種對人的精神發生作用的祕術,同西方的催眠術相比,幻術要更深奧得多。從蕭秀雲的回憶看,她在四歲
剛入門時,所進行的訓練,就連現今世界上最頂尖的催眠大師都會瞠目結舌。其後。而到了12歲的時候,蕭秀雲已經成長為一個相當優秀的幻術師,她甚至可以發揮出一些真正的“力量”,和巫術降頭相似,在影響人的精神之外,幻術師也有著運用這世界上未知力量的獨特法門。
阿勇的名字應該是鮑勇,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遇見了蕭秀雲。當時在鮑家山邊有一個鮑家村,在鮑勇成長為村子裡最優秀的獵手之前,他一直是村子裡最頑劣的孩子。和其他的小孩不同,他時常一個人跑到村子附近的山裡,就在那裡,他遇見了正在跟隨師傅修行幻術的蕭秀雲。鮑勇一下子就被這個小女孩吸引了,從蕭秀雲那裡,鮑勇可以看見最漂亮最不可思議的景象。於是每天到山裡看蕭秀雲修行,就成了這兩個孩子的祕密約定。鮑家村的長輩們對此完全不知情,而蕭秀雲的師傅對此也不以為意。
就這樣青梅竹馬了五六年,到蕭秀雲12歲的時候,她已經被認可為具有一名優秀幻術師的能力,所以,她要開始最後的修行。
從白骨上無法看出這最後的修行到底是什麼,但是,蕭秀雲不可以繼續在深山裡修煉,她必須要“出去”,或許,由於幻術和人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所以必須要“入世”去和人接觸,才能完成最後的修煉。
總之,蕭秀雲和鮑勇必須要分開,這一年,蕭秀雲12歲,鮑勇13歲。兩個人在村人最神聖的地方,每年一次的祭祠之所在——祖洞里約定,當蕭秀雲再次回來時,就要做鮑勇的妻子。而祖洞,就是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就是“人洞”。
八年之後,蕭秀雲回到鮑家村,而鮑勇告訴她的是,那年秋天,就將和鮑月成婚。
蕭秀雲把自己聽到這一訊息時的感覺刻在了白骨上:“我在外面的世界經受了所有的考驗,師傅說我已經有了一顆堅定的心,可是阿勇對我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幾乎完全崩潰了。”
在那八年中鮑勇的轉變,我想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當年紀越來越大,童年時從蕭秀雲那裡看見的不可思議的景象,回憶起時的感受,就會從好奇變成懷疑,從懷疑變成恐懼。所以對蕭秀雲的感情,也就逐漸褪化、變質了。事實上,當蕭秀雲回到鮑家村的時候,整個村子都對她充滿了敵意和排斥。
一個多年接受極端精神訓練的人,受到這種刺激的後果是極為危險的。蕭秀雲堅持認為是由於村裡人的壓力,才使鮑勇不敢和她結合,她想出了一個絕對變態殘酷的方法,以全村人的性命,來驗證阿勇和阿月的感情是否真實。如果彼此感情至死不渝,那麼蕭秀雲就死心塌地地讓這兩人在一起生活下去;如果不是,那麼這個負心人就沒有繼續生存的必要。而全村其餘幾百人,只是這場試驗的道具而已。
8月21日,每年的這一天,全村的人都要到祖洞去祭拜。不會走路的孩子和走不動路的老翁由年輕人揹著去,沒有人可以例外,以示對祖先和守護全族的山神的虔誠。這一年,當全村489個人進洞之後,就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再次走出來。
蕭秀英在整個祖洞中佈下了“困龍陣”。這種密法藉助道具,再配合恰當的環境,可以製造出幻術師個人無法達到的巨大力量。陣法一經發動,不僅對人的心智有絕對的影響力,而且不需要幻術師太過費心,可以自行維持基本的運作。如果再有幻術高手操縱,就是此道高手要脫困也極為艱難,普通人更是無法生離。而祖洞裡的那三段長長甬道,正是佈置“困龍陣”的絕佳所在。
和鮑家村裡的其他人一起,蕭秀英也進入了祖洞。當然,沒有人可以發現這一點,對於像蕭秀英這樣的幻術師而言,讓別人視她如無物是相當容易的。她要親眼看著,看著當人們因為沒有食物而自相殘殺時的景象,最重要的是,她要看一看,到了最後關頭,為了填飽肚子,鮑勇會不會親手殺了就要變成他新娘的鮑月。她要用生和死,來考驗這段感情。
這場最殘酷的悲劇,如蕭秀英所料,一點點拉開帷幕。帶入洞內的貢品很快就吃完了,在第六天的時候,兩個餓死的孩子被吃掉了,隨後整個洞裡就陷入陰沉的氣氛中。第七天,第一場大規模的殘殺就出現了,那一天死了280個人,只有一小半人活了下來。從那天之後,彼此間的殘殺就不僅僅是因為果腹,更多的時候是為了保證自身的安全,先一步把對方擊殺。許多人甚至不敢睡覺,生怕眼一合上,自己的脖子就會被人割斷。
蕭秀雲就隱藏在一旁,冷眼看著這血腥地獄,她敘述的筆調平靜得可怕,就像一個完全沒有情感的機器人,飛濺的鮮血和生食人肉的白森森牙齒對她來說,如同一日三餐般正常。
鮑勇和鮑月一直活到了最後,這不僅僅是因為鮑勇這個最好的獵人之勇猛冠於全村,更因為在蕭秀雲的幻術影響下,兩個人得以在激烈的凶殺中生存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他們所準備的,蕭秀雲怎麼可能讓他們先一步死去?
我們一塊塊白骨翻看著,越到後來,活著的人越少。到了第40天的時候,連蕭秀雲都提到,洞裡的味道不大妙,腐爛的屍體越來越多,吃也吃不完。有的時候從前殺死的人,因為來不及吃而爛掉,活著的人只好再殺一通。而一旦殺將起來,瘋狂中哪裡還能有心算好只殺剛剛夠吃的人數,等廝殺結束,必然又會留下吃不完的屍體,加入到腐爛的行列。
那股腐爛的氣息,就是現在也可以隱隱約約聞到,而白骨上的文字看到後來,原先只是
若有若無的味道,在心理作用下竟越來越濃,連我都陣陣泛嘔,而一半多的人已經當場就嘔了起來。不過,大多都是乾嘔。幸好現在還沒有到最後關頭,否則在生死之際,要想不殺人,只怕就要把嘔出來的東西重新吃回肚中。這並非是我在這裡噁心,沙漠中斷水的人,就連自己的尿都要喝回去,以保持身體中的水分,而嘔吐出來的髒物,重新吃下去的話,也還有很多養分可以被身體吸收。
我們翻看得越來越快,所有人都有著同一個念頭,就是希望知道鮑勇和鮑月最後到底怎樣了。
在第48天的日記裡,我看到了這樣一段話:“今天,我使他們相信,只要能在洞裡撐九九八十一天,就可以走出去。”
想必蕭秀雲一定是利用幻術,傳遞給此時的倖存者這條資訊的。到了現在,我絲毫不懷疑蕭秀雲有這樣假扮鬼神的能力,令我心驚的,是她對人性負面情緒拿捏把握得竟然這樣精準,想必是那些年的入世修煉造就的。這樣的資訊一傳出,對於原先相互扶持存活下來的人而言,無疑是更嚴峻的人性考驗。
索性沒有生的希望,倒也算了,親手殺死所愛的人也不過多活幾天,沒什麼區別,抱著這樣的想法,恐怕大多數人都會有“寧可一起餓死,也不要向心愛的人動手”的覺悟。可是,如果有了一線希望,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第62天了,阿月在睡覺的時候,被阿勇勒死了。果然他們不是真心相愛。現在阿月的這顆頭,臉上的表情,還真是,好笑啊。我該走了。再見,阿勇。”這段話刻在一個骷髏頭的天靈蓋上,不用說,這就是一百多年前鮑勇的愛人鮑月的頭。相比之前的刻字,這些字刻得很淺,因為蕭秀雲在往這顆腦袋上刻字時,她的主人才剛死不久,所以是直接往頭皮上刻下去的。
現在這顆骷髏頭,雙眼的地方空空洞洞閃著磷火,但是當年,在死前的一刻,不知有多麼不信和不甘,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夫竟然親手扼死了她,為了熬到第一百天,還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百年前的記錄,就到此為止了,蕭秀雲就此離開祖洞,任由她曾經心愛的男人鮑勇留在這個困龍陣裡,雖然沒有了她的主持,但是從她最後的口氣看來,鮑勇還是沒有能力可以活著離開。
閱讀整段日記,花了大約兩三個小時的時間,起先由梁應物讀出來,可是他越讀聲音越小,每吐一個字都要花好大的力氣,這些白骨中所記載的東西,實在超過了我們承受的極限。所以後來只好由人自己看,而許多女生更是連看都不敢,蜷縮在一旁。所有白骨被翻看完後,洞裡一片寂靜,沒有人可以在看了這些後,很快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