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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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6)
翌ri,後宮妃嬪仍是魚貫前來,依禮問安。我仍是皇后,冷麵如霜。而元恪卻再也不來了。他被擋在門外,侍衛傳達了皇帝的命令:皇太子免朝謁之事。
我聽到元恪的步履聲,聽到他惶急的問詢以及憤然的呵斥,我卻只能避而不見。“請皇太子回去吧,切勿忤旨。”我如是吩咐,彷彿並不在乎,心裡卻很清楚,這才是真正讓我心痛的懲罰:空有名位,我如今只剩下這虛無的名位了。
默默地作了一番計較,我終於作手書,遣長秋卿向皇帝轉達我的乞求:請見皇太子最後一面。我真的牽掛恪兒,而潛意識裡又在隱隱約約地試探元巨集。他不理會。我再三上書,他終於遣了宦官前來問詢:“皇帝陛下有問於皇后……”
我怔忡,不曾聽清他說了什麼,驀然卻有恨意,於是,將頭一仰,冷笑道:“天子婦,親面對,為何使你們傳話!”
左右愕然。似乎我從未如此疾言厲sè過,但我寧願讓這句桀驁的話傳到他的耳中。然而,他依然沒有任何旨意。
那ri黃昏,毫無預期地,我的母親被引到了中宮。
我先是意外,又不免有些緊張,惴惴地喚她:“娘?”母親忍了又忍,待眾人退下,才流淚質問:“你怎麼這麼糊塗,居然行巫蠱之術?”我語塞。她又道:“皇上行軍在外,並無疏遠的意思,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我無法解釋,只任她埋怨、責備,良久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娘,你見過皇上了?”她說:“今ri正是皇上召我進宮的。”我一驚,霎時默然。娘見我這般灰心喪氣,又覺不忍,輕聲道:“我看皇上雖然震怒,但只是命我好生責罰,可見他還念著昔ri情分……”我並不出聲,但神情冰冷。娘霍然起身,狠狠地說:“妙蓮,你且忍著。”
她旋即喚人取藤條來。我心知元巨集召我母親來,既是刻意使我羞慚和難堪,又想以皮肉之苦來抵消我應得的責罰——皇后巫蠱,他若不聞不問,威嚴何在?然而,他的懲罰就只是這樣麼?
母親持藤條,劈頭蓋臉地打下來,一面聲淚俱下:“你怎麼這麼糊塗,皇上待馮家不可謂不寬厚,你怎能如此!”一聲聲,似乎刻意要讓人知道。而殿外,確乎有人正等著向皇上覆命。
我並不躲,心知母親下手越重,愛意越深。而她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啊。我亦不說,只為了使她心安。而我終於禁不住,冷汗涔涔,咬牙、呻吟,以致悽然哀號。然而,皮肉之苦根本無從抵消心中的苦痛。
她終於累了,丟開手,踉蹌地靠著胡床,卻不敢上前檢視我的傷口。我依然跪著,只覺背上溼而黏,縱橫的傷口傳來遲鈍的痛楚。她淚流滿面地說:“妙蓮,你有今天並不容易,為何不好好珍惜呢!皇上待你並不薄啊!”
娘含淚離去時,我勉強倚著門扉,以目光相送。她漸漸走遠,我忽然淒厲地叫出聲:“娘!”她似受了驚,惶然回頭,盯著我看,頗有些驚恐。我卻是躊躇,良久才終於吐出兩個字:“保重。”
翠羽扶我到臥室,我伏在錦緞茵褥之上,始覺背脊上火燒一般的疼。翠羽說道:“夫人並不知情……”我說:“也好。”翠羽緩緩地上藥,灼熱的痛楚漸漸轉移到我心中,我咬著牙深深吸氣。翠羽又遲疑道:“皇上分明是做給別人看的……”她見我似聽非聽的樣子,又大著膽子說下去:“如此說來,皇上不會處置皇后了。”
我心中震了震。“可是,我們之間的情意也蕩然無存了。”但這句話,我並沒有說出來,它刺在我心上。我疲倦地合上眼。此時才明白,高菩薩的報復,是那樣刻骨銘心。我低語:“他或許早就看出來了,皇上並不會讓我死。”
翠羽驚問:“誰?”我閉著眼睛,清晰地吐出:“高菩薩。”翠羽的手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她接下去說:“所以,他這樣報復皇后。”我苦笑道:“他知我,勝我自知。可是,我如何向彭城王交待?”
事到如今,我已不能迴避我應得的報應。我並不是個明智的女人,而我從羅夫人的話中得到了他曾經深愛曾經寬宥的證明,那麼過去的一切,都豁然開朗了。我甘願一敗塗地。而元勰,如今卻成了我最深的焦灼與心痛。我百口莫辯,高菩薩悉數埋葬了我生命中華美的表象,他使我苟活,卻終其一生也不能阻止這猜疑的種子,暗生瘋長。我將臉埋在柔軟的綢緞之中,眼睛是乾澀的,淚水只向心間。
此刻,忽有侍從在外通報:皇太子奉旨覲見。
奉旨?我仍有些怔忡,但轉瞬就明白了元巨集的用意,只得勉強在翠羽的扶持下披衣整裝,心中悽苦,暗道,他刻意讓元恪使我難堪,這也是懲罰麼?
而元恪卻是無心的。他疾步走入,我尚未看清他的神sè,那熟悉而溫軟的問候卻先自入耳:“母后,這幾ri究竟如何?”他關切,似懂非懂。我無法回答,卻見他雙手抄在袖中。不知怎的,心中竟是一怔。驀然想起那ri,我從屏風後走出時,高菩薩靠著我的妝臺,也將雙手抄在袖中。他手中握著那面琥珀,可惜我後來才明白;那麼恪兒……我忽然緊張起來:“你手上拿著什麼?”
他似乎吃了一驚,搖頭道:“沒有什麼。”又小心翼翼地將雙手露出來,輕輕交握。
我微微一笑:“恪兒,我所做的事,你都知道麼?”他遲疑,但仍然堅定地點頭。我心中只覺酸楚。他緊接著又說:“母后都是為了恪兒。”我不覺伸手去握他的手。他反手回握,有力,而又帶著幾分執拗的力量。我忽然意識到他已經長大了,霎時又悲又喜。
他眼中早已含淚yu滴,只是竭力忍住,說道:“母后,恪兒矢志不忘……”我的淚,先他而落,柔聲道:“恪兒,我也是感激你的,哪怕我們的情分很短暫……”他猛然抬頭,淚水猝然凝住,囁嚅道:“母后,你……”
我心中不忍,強作鎮定地說道:“恪兒,你聽我交代幾句吧。”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眼中的憔悴他未曾見過,他的莊肅也更甚於往。
我說:“將來你即位,可召回李彪大人。如果,他那時還在世的話。”驚詫的神sè在他的面上浮現。我說:“這並非緊要的事,你不必重用他,只需給予他一些榮寵。沒有他,你恐怕得不到太子之位。”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頷首。
我思忖片刻,又道:“你能夠倚重的是彭城王,你不要猜忌他,這才是最緊要的事。”元恪吃驚了,因為彭城王這三個字是從我這深宮婦人的口中說出來的。但他仍然順從地說:“我記下了。”我又說:“你父皇畢生致力於漢化,你要繼續下去。”他仍然點頭。
我說一句,他應一句。我說到後面,淚水潸然,他亦凝噎,兩人淚眼相對。並無徵兆,卻覺得真是生離死別在即。
“母后!”他強忍著淚,再三低喚。我笑道:“恪兒,唯一遺憾的是,不曾親眼看見你成親。於烈將軍的侄女,聽說端淑靜雅。你會喜歡麼?”他說:“會的。您喜歡的,我也會喜歡。”
附《魏書》原文:
及入宮後,帝命閹人有所問於後。後罵曰:“天子婦,親面對,豈令汝傳也!”高祖怒,敕後母常入,示與後狀,常撻之百餘乃止。高祖尋南伐,後留京師。雖以罪失寵,而夫人嬪妾奉之如法。惟令世宗在東宮,無朝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