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爾柏的故事講完了:無從意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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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爾柏的故事講完了:無從意料(1)
鬼谷耳語:如果輪迴真的無窮無盡,那麼報應就是一筆無從清算的鬼賬。
冰兒如願了,再沒有什麼能阻攔她。
她象被一種奇特的力量附了體,在黑夜裡赤手去採摘荒地裡的黑色荊棘。那些詭異的植物上長滿了鋒利的刺,密密麻麻。冰兒卻如獲珍寶樣地抱著它們,她全然感覺不到身上已經被劃開一道道傷口,鮮血翻湧而出……
天快亮了,步履蹣跚的冰兒竟然翻牆回到了宿舍,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凌晨,所有的學生都在熟睡,寂靜中冰兒的笑聲竟象惡鬼的號角一樣穿過走廊。
一塊新鮮的餅,一些蜂蜜,一個黑荊棘編的籃子,一把石灰和一張很大的生紙。
一切都將齊備,冰兒做得無聲無息。
沒過多久,從燕壁傳來了既安失蹤的訊息。
據說既安某天突然回家,第二天就不見了。家裡以為她去學校了,一直沒理會。學校找到既安家裡的時候,大家才發現已經一個星期沒見著她人了。
是的,就是這樣。一切都這樣簡單,冰兒露出了令人難以察覺的微笑。
既安,驕傲的既安,不可一世的既安,你現在在哪呢?冰兒陶醉地暢想著,她想像著那頭巨大的怪物扭動著三個醜陋的頭顱撲向既安。它能把它的獵物帶到什麼地方去呢?還有什麼地方,它是地獄的看門狗啊!
冰兒認定既安不會再出現了,因為沒有人會想到她去了哪。不管她既安去了哪裡,冰兒可是好好地呆在學校裡,一點事都沒有。
想到既安走的那天,冷冷地把那本關於詛咒的小書甩在冰兒面前的樣子,那無疑是充滿了嘲弄和不屑的。冰兒冷笑,那麼現在呢?現在她還認為這只是件可笑的事麼?現在她還覺得自己那時候擺起一副臭臉來對待自己是種標榜聰明的舉動麼?
只是可惜啊,冰兒搖頭,如果能增加一個環節,讓既安跪在她面前求饒,那就完美了。不過人太貪心是不好的。冰兒轉念又想,自己施下詛咒卻沒有被反噬,這已經很好了,真的。啊,就讓我小小地犧牲一點樂趣吧……
被這樣的想法縈繞著,冰兒很是開心了一陣子
——各位覺得一陣子,大約是多長時間?
日子劃過不長不短的一段,大學裡的時光也就是這樣,你覺得它該快了它就慢,你覺得它要慢點它就提速。學生們象往常一樣忙碌,在忙碌之外他們都隱約感覺到了冰兒的變化。他們還記得那個剛入學時的冰兒,那是個很常見的小女孩,小虛榮,小脾氣,小小的爭強好勝,一切可惱又可愛的缺點附著在一段再正常不過的青春上。
學生們依稀記得自既安離開以後,冰兒有一段時間變得神經兮兮的,弄得大家都不敢跟她說話。好在這段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可是還有一些學生覺得冰兒還是不正常,可到底怎麼不正常,誰也說不清楚。
畢竟,她的作息、動作,她關心的事,喜歡的東西都和從前一樣,她用和從前一樣的語氣評說她從前就喜歡或者討厭的人。她的成績沒變,穿戴沒變,語氣和表情沒變,還能有什麼不同?
還是有些不同的,就算無法說清,也是有不同的。就算是冰兒自己也難以察覺,也是有不同的,她只是經常在凌晨做同一個夢,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被突來訊息帶起的興奮慢慢退去,很快冰兒就只剩下這個夢。她時常夢見一片火海,有一個人影在火中痛苦地扭曲。
她站在旁邊看。她想,那應該就是既安。冰兒這樣想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左臂上挎著那個她三天沒睡覺編出來的黑荊棘花籃,一大張生紙蓋在上面。她小心地揭開生紙,裡面有一塊新鮮的餅,冰上塗滿了蜂蜜和石灰。餅被咬得殘缺不全,剩下的餅上還沾著凝結的血塊和糾纏不清的黑髮。
那些黑髮是既安的。
那些血是地獄三頭犬的。
冰兒記得那一天,她將那段漫長的咒語唸完後獨自站在發紅的滿月之下,左膊挎著那個籃子,籃子裡……從那以後她就經常做那個夢。說實話,她漸漸地也習慣了。冰兒習慣這個夢用了不到兩週的時間,那不過是個夢,再說這夢裡也沒發生什麼。
漸漸地,一切都以這個夢為中心鋪展開來,包括時間表。
學院裡有人廣播了小喇叭,說遠在燕壁的既安突然失蹤,是冰兒第二次做這個夢的時候。而在在冰兒第七次做這個夢之後,她在無意中看到既安的父母到學校來,後來輔導員就把他們叫去說了些沒頭沒腦的話。那些話透露了輔導員的慌張,也透露了一個確切的訊息,既安確實是失蹤了,而且失蹤了很長時間,不然她的父母也不會撒出這麼大的網來找人。
宿舍裡的姑娘們都知道既安和冰兒關係不好,有人偷眼瞄著冰兒的表情。
冰兒沒表情,那時候那些關於詛咒的事情還在她心裡翻滾著,但她越是熱切地期待成果,表面上就越是冷淡。
等到夢出現第十三次的時候,學校裡關於既安的話題被學生們所厭煩,不再有人提起。
總地來說,在冰兒面前一切都象必然淌過的河水一般安然,因為從既安消失算起,她確實沒有碰到過任何“報應”。
只是冰兒沒想到,她第五十次做那個夢的時候,那個少年出現了。
那個少年。
那個在食堂和冰兒有一面之緣的清俊少年,那個曾經勸說過冰兒,試圖讓她放棄使用詛咒的少年,那個先是讓冰兒心中盪漾起漣漪,又迅速擊起她怒火的少年。
他認識既安,他一定知道既安失蹤的事。
這一次他們不是在食堂遇見的,一天傍晚冰兒走過學校附近的一片荒地的時候,竟看到少年站在荒草叢中看著她。他很平靜,和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一樣,冰兒想,他沒有為既安的事情難過,看來他們沒什麼交情。
冰兒下意識笑了,她向少年走去。少年一直看著她,見她走過來,他卻慢慢向後退。冰兒愣了愣,停了下來,他也停了下來,冰兒再往前走,他又開始退。
“你這是什麼意思?”冰兒忍不住問,“你幹嗎……你幹嗎看我?”
少年笑了笑,“認識你,所以看你。”
少年一笑,冰兒就輕鬆多了。“那你幹嗎躲我?”她甚至有了點撒嬌的意思。
少年收起了笑容,他沒有正面回答冰兒的問題。“我曾經勸說過你,讓你不要動用黑魔法。那時候我覺得你還是聽進去我說的話了,可是為什麼最後……”
既然說到這裡,冰兒也不願正面回答了,“你認識既安吧?”她問。
“我認識很多人。”少年說。“我說過的。”
天色將暗,站在荒草中的少年變得不甚清晰。冰兒在一瞬間覺得他好像不是那個和自己在食堂聊天的乾淨少年。
這個站在荒草中的人,看上去更單薄,甚至透出一種令人髮指的病態。
冰兒一時間不敢說什麼了。
“你還是知道趨利避害的,”少年的聲音有些縹緲,“所以你選擇了地獄三頭犬,目前為止,你也沒有碰到過什麼特別倒黴的事吧?其實比起驚喜來,多數人還是喜歡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感覺。你想讓我祝賀你嗎?”
冰兒似乎點了一下頭,又似乎沒有。
“我現在很想問問你,你覺得經過這一遭,你對詛咒有多少了解?”少年的語氣越發冰冷,冰兒忽然想到少年曾向自己坦言,他也是和黑魔法有所接觸的人——而現在他來找自己,又意味著什麼呢?
那時站在荒草中,冰兒確信自己聞到了一種特殊的氣味。那種氣味她剛剛接觸沒有多久,但已經在吸引她。和少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身上是沒有這樣的氣味的,而現在冰兒已經知道,他是把那一部分偽裝了而已。一個念頭飛快地閃過冰兒的腦海,她決定冒一個險。
“我覺得我在施詛咒方面還挺有天賦的,”冰兒說,“我從來不懂什麼黑魔法,卻成功了。不是任何初學者都做得到的吧?”
“你打算投奔地獄來客的陣營了麼?”
少年一句話問到了冰兒小聰明的關鍵處,她反倒不吭聲了。
“聽我的吧——你總得聽我一回吧,”少年沒有語氣地說,“其實你該有預感了,就算是沒有反噬的詛咒又怎麼樣?一隻腳踩進來,就別想再幹乾淨淨地出去。與其這樣不三不四,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不如徹底到我們的陣營裡來……你已經動過一次手了,再做下去會很容易的……”
天快黑了,少年只剩下一個淡淡的輪廓,冰兒聽著他越發詭譎的腔調,久違的恐懼從心靈的角落慢慢甦醒。
“我以為,”少年長嘆一聲,“我以為儘管我自己已經不乾淨了,卻還可以勸說別人不要趟混水——比如你。可是事實又怎麼樣呢?現在我想明白了,既然人需要各司其職,我也就該做些我該做的事——你覺得呢?”
少年兩手張開,一線幽綠幽綠的火光在他的雙手間抻開。少年馬上被籠罩在一股縹緲詭異的綠色濃煙裡,周圍的荒草似乎也受到了什麼特別的召喚,在無風的夜色中象倒插在地上的蟲子一樣開始扭動……
“來吧,”少年又笑了,可冰兒看到的卻是烏青突出的雙眼和血色觸目的雙脣。“你不是覺得自己是個詛咒的天才嗎?那就過來,做你最擅長的事……你只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就可以和我們一樣……”
“你……你別過來,你要幹什麼!”冰兒驚叫著向後退去,她惶然看到清俊的少年在地獄的氣息中變得象惡夢中的怪物一樣猙獰。她忽然發現有的氣味也不過是在若隱若現的時候才有吸引人的神祕和嫵媚,一旦真面目揭曉,就只有恐懼……
畢竟,從既安離開到現在,冰兒看到的一直是地獄來客模糊的側影。她所做的,她所看到的,不是自己在惱怒中產生的幻想,就是暗示和似是而非的慫恿。當真正的惡魔出現在面前,自己原先的那些不顧一切,那些瘋狂都深深地沉默在了氾濫的求生欲中。然而越慌越亂,冰兒一個踉蹌摔倒在了草叢裡。而那少年早已不再說話,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冰兒逼近。那道綠色幽光罩向冰兒的時候,她只覺得全身一涼,好像呼吸都被人一把掠走——
少年的雙手在冰兒頭頂攤開,冰兒只聽見兩聲刺耳的尖叫,兩隻碩大的綠色飛蛾撕裂少年的手掌,渾身帶血地爬了出來,呼啦啦撲向冰兒!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不知從哪裡穿來的一聲呼哨劃過天際,少年、飛蛾、那綠色的怪光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冰兒一頭栽倒在草叢裡,暈倒之前映入她眼簾的,居然是開始泛白的天際。
這也是冰兒最後一次見到那個少年。
後來,冰兒就找不著那本關於詛咒的書了。
後來,冰兒就不怎麼經常做那個夢了。
後來,冰兒時常懷疑關於既安,關於詛咒,關於那個少年的一切根本沒發生過。因為她覺得現在自己清醒了,而一切都了無痕跡。再回頭想想當時的一切,她又覺得章法錯亂,毫無邏輯。
是挺亂的,而且莫名其妙。你會相信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過嗎?如果你不相信,那麼說明你抱著一顆成年人的心。冰兒當然也會抱著一顆成年人的心去想問題的,因為四年並不長,她很快要畢業,要工作什麼的。
冰兒這樣的女孩生活軌跡總是極其簡單,省略了花前月下省略了不合時宜,到距離畢業還有一年左右,當冰兒剛剛搞定了一個大公司的實習崗位以後,父母給她安排了一次相親。兩家是老朋友,男孩子大幾歲,老實巴交,冰兒懶得再做別的選擇。兩個人的事情很快被長輩“內訂”了。訂婚的時候,兩家人吃著飯,聊著天,氣氛不錯。雖然說不上來有什麼可高興的,但是大家都喝了點酒。
冰兒不常喝酒,她開始頭暈,不過她覺得感覺不錯。
穩穩當當的二十幾年,回頭看看學歷也有了,工作也不愁找不到,現在家也要有了,該有的都有了。既然長輩們說這個場合可以喝點,那就喝點吧,暈點也沒什麼。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周遭的響動漸漸顯得有些遠,冰兒有點不習慣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於是在想到了很多人以後,她眼前也自然而然地浮現了既安的面容。她忽然發現自己竟忘記再去關注她的動向,她後來被找到了嗎?也沒有人說過這個事。既安,冰兒在想,如果沒有失蹤,現在會怎麼樣呢?那個特立獨行到了尖酸刻薄的地步,那個多才而傲慢的女孩,她是不會接受相親的,又沒有人敢去追她。既安能找到什麼樣的工作呢?不知道什麼單位願意接受這麼個讓人不舒服的人……
想來想去,冰兒倒覺得,如果既安沒失蹤,事情是不是會更好玩一些?
如果她沒失蹤,到了現在,到了快畢業的時候,兩個人放到一起叫大家看看——一個是工作也要有了,老公也要有了,一個是因為一副狗脾氣鬧得人人都躲……冰兒有點懊惱自己當初的急躁,那時候怎麼就那麼迫不及待地要讓既安怎麼樣呢?
怎麼樣……怎麼樣呢?冰兒馬上又覺得彆扭,既安的失蹤真的和自己當年的那場荒唐舉動有關係嗎?可是自己當年到底做了什麼荒唐的事呢?現如今那書也找不到了,那些東西也沒有了,那個夢也不怎麼做了,誰知道那些事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是啊,那個夢到底是怎麼樣的呢?冰兒開始回憶。那夢裡有一片火海……
那樣的火冰兒只在那個夢中看到過,那不是誰家著火了的那種火,也不是焚燒什麼東西才有的火。那火不是在燒,是在跳躍和舞蹈,是在狂歡。似乎每一朵火苗都是有生命的,他們連在一起,用一種詭異的語言唱著高高低低的調子……他們是一群鬼魂,正圍攏在一起,開著屬於他們的晚宴……
並不久遠的記憶慢慢浮起,冰兒竟清晰地看到了身再夢境時也沒能看到的一些細節。
她看到那個在火海中扭動的身影。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應該不是既安,那甚至不完全是個人,那是一個人和獸類交雜的身影。冰兒不知道那是一個人和一隻(也許不只一隻)野獸在火海里扭動,還是一個半人半獸的怪物在火海里扭動。
冰兒隱約聞到了一股焦糊味,不管怎麼說,她想,不管哪火海里的是誰,總之那是個被刑罰和折磨的傢伙。她試圖看仔細些,眼睛卻被濃煙薰到。冰兒往後仰了仰,她有點累了。這時候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說——
“其實你還是很想知道那是誰的,是吧?”
冰兒暈乎乎的,隨口答道,“沒有那麼想知道,總之是和我沒關係的人。”
可是那個聲音低低地笑了,那笑裡有別的意思。
“那火裡是誰?”冰兒感覺到什麼,喃喃地問。
那個聲音卻問,“按照夢裡的情境,你不是應該左臂挎著籃子麼?”
冰兒下意識去看自己的左臂,她只看到自己左手上拿著酒杯。我喝多了,剛剛這樣想,冰兒就僵住了——
她感覺到了近在咫尺的熱浪翻滾而來,抬頭間冰兒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那火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她的腦海中轉移到了現實裡,他們吃飯的包房現在竟是一派人間地獄的景象。隔著狂歡的火苗,冰兒再次看到了那個扭曲的人影,是的,她來不及驚詫,那人影和她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可她當時怎麼也不會想到,那竟是她未婚夫的影子!
關於這場火災,冰兒記住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她看到了自己身後的窗戶,她翻窗而出。那時候冰兒已經沒有理智了,幸好那包房樓層不高,她只受了點皮外傷。
只是在她將要落地的一瞬間,既安的面容突然無比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只是一瞬間。
她忽然想到,剛才那個與她對話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失蹤的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