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月下溫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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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月下溫泉（三）
夜晚上山，林間路徑陰暗難辨，崎嶇坎坷。
穆子淵初衷雖不情不願，偏又是個軟心腸，見不得人家傷病中還要受苦，更見不得這般風華的男子在山路上吭吭哧哧往上爬，於是沒走兩步，穆子淵便腦子一熱攬了楚嵐的腰縱身躍上枝頭。
楚嵐初時微鄂，隨即便抿脣一笑，他比她高出許多，長臂攬上他的肩，身子全然靠上他的，這般福利，他若是武功還在怕是永遠也享受不了的。
雪罩松頂，映著月光熠熠生出別樣光華，便在這銀裝柔美的天地間，一對相依的身影輕靈騰挪，翩若驚鴻，宛如天外仙人飛過。
穆子淵腳下踏過一叢軟枝，撲簌簌震落積雪，一雙眼眸四處尋覓那溫泉所在。
楚嵐道：“我還不知子淵輕功如此好。”
穆子淵頑劣一笑，“謝殿下誇獎。”
這般說著，已尋到了溫泉，幾個縱躍，安穩落到池邊。
穆子淵舉目望去，只見空中繁星映落泉水之上，水面之上霧氣繚繞，倒也別有一番意境。
楚嵐望了那溫泉片刻，遂含笑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穆子淵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是要自己幫他寬衣。
楚嵐並無諸多講究，平日在宮外不便之時也是自己照料自己的衣食，可他到底是個皇子，除卻征戰沙場勞碌了些，也是自小被侍候慣了的，想來此情此景令他心情十分舒暢，於是乎自然而然得便要舒舒服服徹徹底底地享受一番，這於四殿下來說，本也是天經地義的，可是蒼天大地如來真主啊，可有人考慮一下她穆子淵一個偽男的感受。
穆子淵滿頭黑線，硬是站在一邊看天看地，裝傻充愣。
楚嵐等了許久不見他動作，疑惑地發出一個鼻音。
穆子淵抽了抽麵皮，終是硬著頭皮蹭了過去，伸出有些顫抖的爪子為四殿下除了腰帶然後開始摳他領口的扣子。
她從來沒想到脫衣服原來這麼難，不過這也怪不得她，她從來只脫自己的，何曾脫過男人的衣服，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這樣一個極品美男，這不是純粹挑戰她的極限麼。
爪子顫顫巍巍，感到他呼氣時溫熱的氣流盤繞在頭頂，於是更加抖啊抖，她都覺得自己像個半身不遂了，愣是半盞茶的功夫才將一排扣子解開。
楚嵐低頭看著他輕輕顫抖的睫毛，以及輕輕顫抖的手，嘴角彎得更深。
脫到中衣，穆子淵停了手。
楚嵐卻依舊在等他繼續。
穆子淵嚥了口唾沫，關切道：“天這麼冷，殿下還是穿著中衣吧。”
楚嵐眸中難得升起玩味的笑意，一本正經道：“這池邊溫度如此高，怎麼會冷，子淵你看你都出汗了。”
穆子淵一抹腦門，果然全是汗。
“更何況子淵可曾為我帶換洗的中衣？若是沒有，這套溼了，子淵讓我怎麼回去。”
穆子淵啞口無言，自己竟忘了楚嵐是來洗澡的，人家堂堂皇子自是不會自己想著拿個小筐裝全皁角毛巾趿拉板（當然這年代也沒有趿拉板），因而這換洗的衣服沒帶定是怪不到人家楚嵐的頭上。
穆子淵認命地伸出手繼續哆裡哆嗦地為楚嵐脫衣，這最後一層衣服她脫起來愈加艱難，手指難免觸到他光潔的面板，自己便先顫三顫，不得已心中默唸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卻越發覺得燥熱起來，她多希望此時天降大雨，將她淋個痛快，她也好捲起楚嵐扛下山，還泡什麼溫泉。
然而天不隨人願，今日的天晴的出奇，半點雲彩沒有，星星放光放的無比動人。
月光下，他堅實的胸膛露出，透著誘人的光澤，穆子淵覺得自己大限將至。
心知這樣不是辦法，遂心一橫，閉了眼睛三下五除二將他扒了個乾淨，又抖開輕柔的浴袍將他裹進去，一套動作完成下來，穆子淵覺得比當初學練武時都難。
楚嵐不知何時斂去了笑意，眸底有一絲無措懊惱閃過，待穆子淵略顯急躁地為他換上浴袍後，他便轉身向池中走去，耳根處是穆子淵未曾見到的紅暈。
穆子淵覺出他有些異樣，然而此時她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哪裡還管得了他，因而背對著溫泉池在一塊大石上坐下，想了想道：“殿下有事便出聲喚我。”
背後半響沒有動靜，良久才聽楚嵐輕聲“恩”了一聲。
穆子淵望著不遠處的樹影婆娑，許久才感覺沒有那麼熱了。
一片寂靜，冬日裡連蟲鳴都沒有，太過靜謐反而令穆子淵難安，她不自覺便摒了氣息，聽到身後時不時有點動靜，才算安心下來。
穆子淵一身懶骨還在，沒多一會兒便找了個舒服地位置躺了下來，枕著手臂看天上的星星。
良久，楚嵐忽然道：“那日你趕到之前，阮敬軒曾來會我……”
穆子淵心中莫名一緊，許久不見他繼續，才發覺自己竟一直凝神等待著，他不知道自己在緊
張什麼，然而私心裡好像很不希望雲易接觸他。
“你放心，他並未傷我……”
穆子淵眸光輕輕一顫。
“他講了許多你們以前的事，他說你八歲時遇到他，便魂不守舍地跟著他走……那日破廟之中，你對他說黃泉路上要一同陪他。”
穆子淵沉默，良久。
“殿下。”穆子淵望著一顆熠熠生輝的星星緩緩道，“你可相信命數？我以前是從不信的，然而自遇到了雲易我便信了。”
楚嵐呼吸一滯。
“我與他，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若然讓我對他的生死袖手旁觀，我做不到，正如我無法扔下殿下逃走一般。其實若不曾遇到雲易，一切便不會發生，若不遇到他，皇上便不會如此執意讓我進宮，而我這麼懶的人，武功多半會平平無奇，如此我無論如何也做不了殿下的侍衛。我之於雲易，只是他旅途中的一個過客，而云易之於我，便是我命途的轉折。”
緊抿的脣線漸漸緩和，以楚嵐的角度他只能看到穆子淵的發頂。
穆子淵望著夜空有些失神，“記得那時到北疆的路上，夜晚露宿荒野，我也常常這樣看著星星，然而那時我傷痛難忍，又覺前途未卜，便總覺得這星星也似是蒙了一層灰，直到今日再看，才發現他們一直這麼亮，蒙灰的一直是我的眼睛罷了。”
說到這裡穆子淵才意識到自己多言，扯了扯嘴角，對自己的莫名的感慨感到有些好笑。
半響沒聽到楚嵐吭聲，她想他應是沒有在意，便放寬了心閉了眼睛養神。
楚嵐眸色漸深，穆子淵從不曾對他說自己的事，事實上，她從不對任何人講過往的事，開心也好，磨難也好，向來都被他壓在自己心底。
紫晴的話又浮現在他腦海裡。
他曾說自己是這世上最純淨美好之人。
脣角緩緩彎起，一絲笑意還未旋開便已隱沒……
他如今滿身傷痕，自己為何沒能好好護他。
穆子淵醒來的時候，楚嵐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石邊看他。他似是看他看的入了神，不期穆子淵突然醒來，竟有微微的錯愕慌亂，一雙好看的鳳眸下意識地移開。
穆子淵仍是在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看到了他那般複雜的眼神。
“唔，我竟睡著了。”穆子淵懊惱地搖了搖頭，坐起身來，“應該很晚了，殿下咱們走吧。”
楚嵐輕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