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冬冷(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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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冬冷(改好
風夾著雪,素顏和戰驚寒的車子頂著風雪已經行了兩個時辰了,前一段走的是山路,他們已經趕了一天的路了,眼看著再過兩天就是大年夜,素顏答應柳夫人和浩哥兒今年要回家一起過節的,路上卻偏偏遇了罕見的大風雪阻了路,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他們卻還在離京千里的路上……
幾名侍衛騎在馬上吸出來的氣都是冷的。
眼看著到了午後,風雪裡竟然又開始夾雜著下起了雪粒子,打在車廂上發出噼哩啪啦的聲響,素顏的眉皺了一下,才掀起車簾一角外頭的冷風夾著股寒意撲面打了過來,讓措不及防的她著實的嗆了一下,等她兩聲輕咳響起,外頭一個低沉的聲音自風裡傳過來,“放下車簾,風雪太大了。”
“我沒事,不過這風雪是不是太大了,前頭的小鎮還有多遠,能不能找的到住處?”如果只是雪也罷了,這會竟然下起了雪粒子,她在車廂裡升了兩個火盆又穿著狐狸皮的衣服都凍的不得了,外頭那些侍衛可想而知了。
“你別擔心我們,大家都是習武的,沒關係。”
戰驚寒輕卻有力的她的手拿開,放下了車簾,素顏挑了下眉正想再說什麼,外頭風裡傳來侍衛驚喜的大喊,“前頭有個小鎮,公子,姑娘,前頭有小鎮……”
“你坐好,咱們進鎮子歇歇等這陣子雪粒子過去再走。”
聽著馬蹄聲漸漸走遠,素顏靠在車廂裡無聲的皺了下眉。
待她周到細緻體貼,永遠想的比她多。
可轉眼事罷便又擺出一副客氣疏離的面容。
戰驚寒永遠這樣。
她知道戰驚寒對那一晚上的事心裡有負擔。
她也和他談過。
讓他放開心防不用在意。
可他卻只是沉默的聽她說完之後轉身揚長而去。
事後還是依然如舊的待在她身邊。
馬車一路急馳最終停在小鎮中心唯一的客棧面前。
早有夥計打著冷戰縮著身子迎出來。
“幾位客官裡面請,是打尖還是用飯吶?”
“我們住店。”
素顏掀起車簾徑自就要往下跳,被戰驚寒眼疾手快的給攔下,伸手把她抱下車,並且抬手理了理風領,又自一側六兒的手裡接過了暖爐,半側著身子幫著素顏頂著風雪一行人進了客棧,“掌櫃的,給我們五間客房二個上房,多燒些熱水送到房間裡來,再把你們拿手的飯菜準備了……”
“客官稍等,好嘍馬上來。”
掌櫃的一帶笑,親自招呼著夥計去廚房燒水煮菜,同時還不忘喊兩嗓子去後頭餵馬的小夥計要用好料,然後朝著已經走上二樓的素顏等人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幾位客官您就放心吧,小的馬上就準備好。”
“……”
這一年多出門在外素顏身邊帶的只有一個六兒,很多事情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了,這會看著六兒忙著來回的身影素顏不禁有些歉意,“六兒,跟著我出來辛苦你了。”
“姑娘您說哪裡話,能跟著姑娘在外面是六兒的福份呢。”
六兒有些費力的把火盆搬進來,然後升了火。
可沒想到炭是極差的那種,又有些潮,好不容易才升起來一股子的異味撲面而來,小丫頭咧了咧嘴長舒了口氣,站起身子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朝著素顏咧嘴一笑,“姑娘奴婢是真的感激您呢,那麼多的姐姐裡姑娘只帶了奴婢一個人在身邊,奴婢即能親自照顧姑娘又可以走這麼多的路見那麼多的風景和人,別的人想有這樣的運氣都沒有呢。”
“嗯,你放心,只要你願意以後我出來會帶著你的。”
“多謝姑娘。”
看著小丫頭雞啄米般點頭感激的樣子素顏吃的一聲笑出來。
“姑娘,你笑什麼?”
“我笑你成了小花貓了。”
本來炭有些潮的,小丫頭手上粘了不少,被她拿了手往臉上一抹,左一道右一道的,然後就成了花臉般的存在……
“啊,姑娘您取笑我。”
小丫頭身子一轉朝著外頭跑去,素顏笑著搖了搖頭。
還是個孩子呢。
舒服的洗了熱水澡,店裡的夥計端上熱氣騰騰的飯菜,雖然不精緻但卻是家常小菜,因為之前頂了大半天的風雪,喝了一肚子的冷氣,如今看著這些簡單的飯菜竟也覺得如同天下的美味了。
用過了飯菜,六兒要了熱水拿了自帶的茶葉泡了。
素顏和戰驚寒兩個人相對而坐。
隔著窗子聽著外頭噼哩啪啦的聲響便知道外頭的風雪不但沒小相反更大了,看著對面戰驚寒一連兩杯茶喝下去,素顏搖搖頭,知道自己不開口他是不會主出聲了,也不知道戰驚寒什麼時侯能真正結開自己的心結。
對於那一晚現在的她都快忘完了。
她挑了挑眉,“這裡離著上京還多遠,咱們後天能趕到嗎?”
周子默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應該沒多大問題。”
這裡離著上京只有幾百餘里了,趕一路上還是可以的。
怕就怕這外頭的風雪不停。
照這樣的下法如果今晚不停明個怕就更難走了。
又喝了杯茶,周子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告辭,“看這樣子外頭的風雪應該是不會停的了,今天應該是不會趕路了,在馬車裡大半天你也累了,好好歇歇吧,說不定明天會連夜趕路呢,我就在隔壁,有事讓六兒或是侍衛叫我。”
“嗯。”
素顏笑了笑,“你也好生歇著。”
戰驚寒跟著她這兩年跑來跑去,是委屈他了。
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侯能解開自己的心結。
她寧願他海闊天高的去飛也不想這樣隨著自己來回的轉。
他不欠她的。是她欠他的。
這兩年他護著她多次轉危為安,解決事情。
加上之前多次的以命相護……
六兒幫著素顏鋪上自帶的被子,扶了她躺下去,看著素顏拿了本書在自個翻,她輕輕的在一側整理要用的東西,屋子裡炭火的異味極濃,邊上是六兒丫頭嬌俏的忙來忙去的身影,素顏的嘴角緩緩勾了起來,這兩年雖然很累甚至經常風餐露宿的,但她卻覺得很平靜,很開心。
不用和上京城裡的那些人勾心鬥嘴。
不用看那些婦人小姐們的嘴臉。
雖然生意上也會有為難的事,但素顏卻覺得很開心。
眼皮慢慢的沉下來,手裡的書掉了下去。
聽到動靜的六兒抬頭看過來,卻是抿脣笑了。
姑娘竟然睡著了呢。
一覺醒來已經是酉時初,雖然是冬天但因為外頭的風雪把整個世界鋪成一片銀白,屋子裡撐了一盞燈,六兒坐在火盆邊烤著火,素顏掀起被子坐起來,“什麼時辰了?”
“姑娘您醒了,現在是酉時初。”
六兒扶了素顏坐好,外頭喊了一聲,有小二端了熱水,簡單的絞了帕子淨了臉,素顏穿了狐狸皮的大氅帶了六兒推門走出去,抬腳就看到正站在門外的戰驚寒,她一笑,“你怎麼知道我醒了?”
“店小二端了熱水。”
戰驚寒永遠這樣敏銳……
素顏笑了笑,退後兩步,“就在這用飯吧,省得我出屋了。”
“嗯。”
戰驚寒進來不一會便有店夥計把飯菜端了上來。
六兒服侍著兩人用了飯,又上了茶,自個則退了下去,外頭侍衛們開始輪番用飯,眼看著外頭的風雪頗有越來越大要把整個世間萬物都換成白色的趨勢,素顏挑了挑眉看向戰驚寒,“下副棋?”
“好。”
只要是她說的話,永遠都是一個好。
素顏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可睡了一下午又實在沒有睡意,也沒別的事可做,只自一側六兒收拾好的行李裡拿出一副白玉棋子,而後朝著面色靜然的戰驚寒狡黠的一笑,“我讓你三子啊。”
“嗯。”
戰驚寒的棋藝不錯,但卻不及素顏。
雖然讓了三子不一會便被素顏吃了個落花流水。
輕輕鬆鬆的就贏了。
素顏嘩啦一聲拂袖把手裡的棋子給拂亂,“不玩了。”
外頭一陣風吹在窗櫺上,咣噹咣噹響。
戰驚寒的眉頭皺了下,繼爾轉頭看向素顏,“明天趕路怕是有些困難。”素顏也咬住了脣,看外頭這風雪的樣子,要是一夜落下去不停,如果用馬車趕路還真的有些難……
“先看看再說吧。”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戰驚寒告辭而去。
素顏自個悶坐在屋子裡瞅著外頭的風雪半響,眼珠動也不動的,直到六兒進來聽到關門聲才轉過眼神,“六兒,累了一天了你別跑來跑去的了,好生歇著吧。”
“奴婢知道了,謝謝姑娘。”
雖然要的是上房,但其實不過極普通的一間屋子。之前戰驚寒便讓人搬了張小床給六兒,這樣也不用讓她打地鋪了,素顏靠在床頭看書,六兒則拿了一個針線繃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繡著,一側角落裡的炭盆燒的旺旺的,一室的靜溢和暖意擋去外頭的風雪冷寒……
次日一早,風雪雖然停了,但地下的雪卻是沒到腳裸。
一腳踩下去便咯咯吱吱的響。
用過了早飯素顏看著戰驚寒出去,她自個則和六兒收拾了東西,又穿了大衣裳走出來,便看到站在一樓門前的戰驚寒,素顏帶著六兒走過去,“怎麼樣,可以出發了?”
“事情有點麻煩了,馬車怕是不好走。”
雖然雪停了,但這路上的雪大大了,壓過去車子很難走過。
這樣的速度怕是三天也趕不到上京了。
“那怎麼辦,不能走了?”
素顏有些懊惱的皺了下眉,趕了好幾天的路就為著回家過年。
莫不是最終還是得在這小鎮上過節?
“只能盡力趕,後天是三十,三十到不了初一總能到。”
“也只能這樣了。”
馬車已經套好,行李都裝上車,又讓侍衛拿了些吃食,和夥計結了賬一行人出了門,看著馬車不遠處馬上的幾個侍衛正被六兒扶著上馬車的素顏心頭一亮,電光火石裡一個念頭自她心底浮起來,她推開六兒的手走向一側的戰驚寒,“我騎馬。”
馬的速度快,明天肯定能趕的回上京了。
“不行,你沒有騎過,而且風很大。”
“那你能保證馬車可以明天到上京?”
看著戰驚寒搖頭,素顏挑眉一笑,“那不就得了?”
“可是你不會騎馬,這樣的天氣你撐不住的。”
“我和你一起。”
“不可以。”
戰驚寒握著馬韁的手一滯,眸中黯色一閃毫不猶豫的拒絕。
“你不帶我可以,我讓其他人帶我。”
“回來。”
隨著戰驚寒的一聲低喝,下一刻素顏的身子已經被人抄在懷裡騰空而起掠在了馬背上,素顏扭頭朝著張了小嘴合不攏的六兒咧嘴一笑,“六兒你在後頭慢慢來吧,我要前頭走了哦。”
“姑娘馬上風太大,您得多穿點。”
“……”
最後在戰驚寒和六兒丫頭兩人的堅持下素顏把自個直接包成了包子般的存在,因為素顏騎馬走,侍衛自然分出了一半隨著戰驚寒前行,而後面的一半則帶著馬車隨了六兒等人在後頭慢慢跟著,隨著戰驚寒手中馬鞭在半空虛打兩聲,坐下馬驀的一聲嘶鳴急馳了出去。
倒是把從不曾騎過馬的素顏嚇了一跳。
好在她身後就是戰驚寒。
身子才一晃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環住,“小心。”
風好像柳條一樣抽打在臉上。
素顏只能儘量的把頭低下,身子被環入一個極是寬厚的懷抱,所有的風都被身後那個人給擋住,一開始素顏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趕了大半個時辰之後總算是適應了騎馬,但卻又開始顛簸的暈頭轉向的,素顏得拼命的忍住才讓自個不吐出來,似乎是覺出她不舒服,戰驚寒把馬速漸慢,“要不要停下來休息會?”
“不用,繼續趕路。”
她就不信自己被人帶著騎馬都撐不下來。
雖然馬仍在急馳,可戰驚寒卻把速度漸了不少。
而且悄悄的把素顏整個人都環在懷裡。
有風吹打在臉上,打在臉上如同小刀子在刮。
可戰驚寒卻只覺得開心——因為懷裡的那個人。
他甚至在心底湧起一個念頭。
如果這路就這樣永遠走下去多好?
一輩子走下去,哪怕有風有雨有雪,只要有她!
上京城。
柳夫人和浩哥兒還有安哥兒都巴巴的瞅著外頭的風雪,幾個人都是一全的憂色,安哥兒更是託了小腦袋一會不錯眼珠的瞅著外頭,一會又忽爾抬了皺成小苦瓜般的臉瞅向柳夫人,“孃親怎麼還不到呢,嬸嬸,是不是孃親不能來了?”
“不會的,你就放心吧,姐姐說話一定算數的。”
“可是那麼大的雪趕路會很冷的。”
邊上的浩哥兒也垮了臉,一陣的天人交戰最後揮著拳頭朝著外頭連揮了兩下,好像這樣就能把那些風雪趕跑一樣,一側柳夫人看著兩小的搖了搖頭,“放心吧,你姐一定會回來的。如果後天回不來那肯定大後天就會到了。”
“我好想孃親哦。”
“我也好想姐姐。”
兩個小你一言我一語的看著,直到最後被柳夫人喊去用飯。
晚飯罷,柳夫人陪著兩人說了會子話便把他們趕回了房。
直到被丫頭們服侍著睡下兩小都還瞅著外頭的風雪。
屋子裡暖意薰人,柳夫人卻是沒有半點睡意。
也不知道顏兒現在到了哪裡。
或者那傻丫頭到現在還在趕路?
這兩年裡素顏雖然也會偶爾回來上京,可卻每次都是來去匆忙的,沒住個幾天卻還忙的要命,每次想想柳夫人就覺得心痛,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呢,夠穿夠用就成了啊,看著女兒越來越削瘦的身子柳夫人想勸說,可卻話到嘴邊都嚥了回去。
幾年前那場變故柳夫人不知道詳情但卻能猜個大概。
女兒那樣的拼命也是為著賭一口氣吧?
她搖搖頭,聽著外頭的風雪慢慢閉上了眼。
兒孫自有兒孫福,由著各人去吧。
次日一早風雪停下,安哥兒開心的拉著浩哥兒跳了起來。
“雪停了,雪停了哇,孃親可以回來了。”
“傻小子,我看到了,不說你和我說。”
“雪停了,雪停了……”
安哥兒開心的聲音響滿整個院子,在整個院子的上空飄起來。在這個風雪初停的早晨給這個院子增添了不少的活力和朝氣,柳夫人遠遠的自屋子裡看著兩個人攜手走來,不禁彎了眉眼,“趕緊過來烤烤,冷吧,安哥兒看你,也不知道系風領。”說了這個柳夫人又朝著浩哥兒瞪了一眼,“還有你,不知道穿件厚點帶大的衣裳啊,又不是沒有。”
“孃親,我們不冷,一會要上武課的。”
“都下了兩天雪了你們還要上武課?”
“昨個師傅本來說要放假的,可我們覺得可以在咱們空出來的那個大屋子裡練手,武師傅看了也說好。”浩哥兒看了安哥兒一眼兩人相視一笑,這次是安哥兒揮了揮小拳頭搶了話道,“孃親說過的,業精於勤而荒於嬉一日不可廢,師傅也說,不可以三天打漁兩天晒網。”
“你們兩個都乖。”
有丫頭進來請示早飯,三個人淨了手,早飯是米粥稀飯幾碟包子和芝麻餅,兩個小的一人喝了碗米粥又吃了幾個包子便推開了飯碗,“飽了,浩哥哥,去上課。”
“你忘了師傅的話,才用了飯不能作劇烈運動。”
“可是等咱們走過去就不是剛吃了飯了啊。”
“……”
看著安哥兒瞪了大眼一臉無辜的可愛樣子,柳夫人只呵呵笑了起來,又伸手推身側的浩哥兒,“趕緊去,你比安哥兒大那麼多還不如安哥兒勤奮,你姐回來你就情等著挨罰吧。”
“孃親你偏心,我哪裡不如安哥兒勤奮了。”
柳夫人才不理他們兩個,只給他們理好衣裳把人給了出去。
顏兒說的對,現在嬌慣他們,就是等於在害他們。
不等讓他們自小養成紈絝子弟的性情。
想想女兒的辛苦,現在浩哥兒也差不多十四歲了。馬上就要到了說親的年齡了,就是大人了,自己可不能再慣著他。目光自矮一點的安哥兒身上掃過,柳夫人的眉微蹙,一抹擔憂悄然劃過,不管怎麼說安哥兒是威遠侯府的骨血,現在還小收留著也罷,可等大了威遠侯府會由著他流落在外?
“夫人,柳府那邊來了人,說問問姑娘回來沒有。”
“你去和她們說,還沒到,要是回來了我派人送信過去。”
“是,夫人。”
雖然柳府離著這裡不遠,柳夫人之前也曾和沈夫人說過要一起過年,可畢竟是兩個府,柳府那邊拜神祭祀都離不開人,而家裡只有峰哥兒一個男人可以主持,所以便商量好了說大年初一下午過來,兩府的人一起過年。
上京城因為這場罕見的大雪而低調不少。
雖然是年關,但好些個世勳貴族家的宴席邀請也都停了下來。
太冷了呀。
點水成冰,幾乎是這幾年來最冷的一年了呀。
直到大年三十下午,城門外還排著好幾裡的長隊。
都是外頭各地莊子裡的傭農前來交租的。
一輛輛的馬車上雞鴨羊等各色肉食,有時下的蘿蔔等。
個個都巴巴的瞅著前頭的車子往前移動著。
眼看著城門要關,後頭還有不少的馬車在排著隊。
不時有人長長的嘆息聲傳來。
這些都是交租的傭農,今年因為這場風雪遲了好些天,直到這會還在排隊,若遇到個好說話的主子則也罷了,可若遇到那些難纏的,挨一頓訓罵都是輕的,最嚴重的便是即捱了罵還捱打,然後下一年的租子上交還要提升個兩三成……
素顏等人趕到上京城的時侯已經是大年三十的申時末。
看著外頭仍在緩緩移動的車隊素顏嘆了口氣。
頭頂上戰驚寒已經把馬速完全減了下來。
聽到她的嘆聲眸光閃了閃,“馬上就可以到家了,再撐撐。”
“我想起一首詩。”一首關於賣炭翁的詩……
“嗯?”
素顏低了下頭,目光有些憐憫的自那些人身上收回來,輕咳了兩聲後風裡飄起她低柔沙啞的聲音——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飢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
手把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馬身上戰驚寒的身子一僵,目光一掠跟著嘆了口氣,“天下的人太多,不是你我能管的了管的完的。”他頓了一下,有著有幾分悶悶的聲音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真的。”
這兩年素顏開了不少的作坊,陶瓷,採茶,炭業……每在一處她便在當地招收人手,僱傭那些忠厚老實的人,不知不覺的幾年裡就是他懷中的這個女子已經悄然間形成了屬於她自己的一個商業王國,雖然還是雛形,或者還不具備太大的抗擊力,也不能和周府那些有著百餘年的世家相抵抗,但卻已經有了屬於她自己的獨特之處,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定會能超越幾大世家,成為完全的一個凌架於幾大世家之上的存在!
就是這個女人,看似削瘦的雙肩。
可她若是倒下了,她背後的那些生意鋪子沒了支撐。
這天下怕是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愁吃愁穿的人。
“咱們進城吧。”
“嗯。”
兩人的馬緩緩駛過一輛輛的車子,眼看著城門在望,前頭突然傳來一陣的嘈雜聲,素顏自戰驚寒的懷裡冒個頭往前瞅,然後就聽到極是悽歷的哭喊,一陣轟動裡,素顏等人的馬到了近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之後不禁也是眸光一黯——
那人拉了一車子的雞鴨。
本來是活的,但經過了一天的折騰,竟然都被凍死了。
這會只有車上零零散散的幾隻病焉焉的搭拉著頭縮在車板上。
“我的雞啊,老天爺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沒法活了。”
哭喊的是兩個中年男女,應該是夫妻,一身的襖子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有幾處被鉤破,翻白著開裂露出裡面看不出顏色的棉絮……
哭著哭著那男人一頭向著身前的牆上撞了過去。
當時就沒了氣息。
人群一陣轟動裡。
“當家的。”
那個婦人啊的一聲慘歷的大喊跟著也一頭撞了過去。
有守城的兵士一臉怒意的走過來,“晦氣,馬上過年了卻送了命……”其中有個人好像是小頭領,一身黑色盔甲,伸手試了那兩人的鼻尖,起來嘿了一聲,“沒氣了,來人,你們兩個,把他們拉下去丟了,把這裡處理了……”
素顏用力的閉上了眼。
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事情……
酉時過半,素顏等人終於回到了家。
院子裡頓時一片喧譁歡呼,有人高高的聲音自院子裡響起來,待得兩個人走到前門拐了個彎,前面一群人已經快步的迎了過來,有喊“顏兒。”的有喊姐的,又有喊孃親的,接著便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了過來,“孃親。”
“臭小子長高了啊。”
素顏看著撲進自己懷裡的小傢伙不禁彎起了嘴角。
“姐,我好想你。”
“我也想我也想。”
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拉著素顏的衣袖不放,看的柳夫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不禁伸手一人在腦門上敲了一記,“都放手,進屋去,沒看到還有別人嗎,越來越沒規矩了。”
“戰叔叔。”
“戰叔叔。”
柳夫人這幾年和兩小朝夕相處,自然她的話兩小是最聽的進去的,這麼被她一說素顏的衣袖終於被放開了,一行人擁著素顏進了正屋,早有小丫頭親自捧了銀盆服侍兩人梳洗,又拿了衣服換了,再出來屋子裡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吃食——
有水餃有湯圓有點心果子簡直是看花了眼。
色香味俱全。
一看就知道是人精緻備致的。
柳夫人看著自家女兒削瘦的身子紅了眼圈,“顏兒多吃點。”邊夾著菜還不忘向一側的戰驚寒打招呼,“戰公子不是外人,多吃點啊,這一路上你們緊趕慢趕的我先前還以為要後天或是更遲才能回來呢。”
“多謝伯母。”
浩哥兒和安哥兒兩人也瞅著素顏咧著嘴笑。
安哥兒更是吱著牙把飯碟往素顏面前放,“孃親吃,你吃。”
團圓飯過後是守歲,戰驚寒被受到素顏指示的兩小拉著手不停的問著外頭的事情,這樣的時辰如果放戰驚寒一個人回房怕是不好受吧?
英王武府被皇上給收回,英武王則被定為叛逆!
走到現在,素顏覺得自己都說不清和戰驚寒之間的關係了。
比朋友更進一步,倒是有幾分家人的親情。
戰驚寒為她做的事太多了。
“戰叔叔好歷害。”
“戰叔叔你把那些壞人打爬下了沒有,他們是壞人。”
“對,他們是壞人,很壞很壞的。”
戰驚寒低沉的聲音配合著安哥兒唧唧喳喳的清脆笑聲,身邊是柳夫人親熱的笑臉,屋子四角炭火盆燃的正旺,與著外面的冰天雪地隔開為兩個獨立的世界——
一個春意融融,一個則是冰冷寒冽……
大年三十就這樣熱熱鬧鬧的過了去,素顏到最後幾乎是閉著眼被丫頭扶到**去的,迷迷糊糊的由著丫頭幫著自己換了衣衫,一頭栽到枕頭上就睡了過去。
夢裡她做了個夢,不停的在雪地裡跑啊跑。
一片垠白裡整個世界都是風雪。
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找不到半點的出路……
最後是被人搖醒的。
睜開眼,全身痠疼好像才參加完馬拉松比寒似的,打個呵欠她就聽到耳邊傳來呵呵的笑,轉頭,就看到安哥兒晶亮的大眼,正半個身子趴到床頭瞅著她,看到她望過來狹長的鳳眸斜斜挑起來帶著幾分明秀,朝著她咧嘴一笑,“孃親睡懶覺,安哥兒都起來好久了。”
“嗯,安哥兒乖,你先出去我馬上就起來,好不好?”
“好。”
已經四五年過去,安哥兒跟在浩哥兒身邊開朗不少。
但唯獨一樣卻一點沒變。
那就是看到素顏還是照樣的粘她。
眼裡心裡全是她……
素顏被丫頭服侍著梳洗換了件緋紅色的大衣裳,又戴了赤金如意的小珠釵,又插了金絞絲鑲翡翠的燈籠釵,腕上戴了紅寶石的手釧兒,一走動叮噹作響,由著小丫頭走到了正廳裡,素顏便看到主位上的柳夫人,以及坐在下首的戰驚寒和圍在他兩側的浩哥兒安哥兒,看到素顏被丫頭扶著走進來柳夫人頓時眉眼笑盈盈的彎成了月芽兒,“顏兒你起來了,過來讓孃親好好看。”昨個兒雖然也看了半響,知道女兒平安健康,但終究是夜色下,沒有白天看的清楚。
“見過孃親,祝孃親在新的一年裡事事如意,越長越漂亮。”
“你這丫頭就會哄孃親開心。”
柳夫人招手把素顏拉至身側,拿了荷包給她,又笑著端詳半響,好像怎麼都看不夠似的,直到安哥兒朝著素顏擠過來浩哥兒又在一側喊餓,柳夫人才回過神不好意思的朝著戰驚寒一笑,“讓你見笑了,是我失禮,走,咱們用飯去,我給你們都備好愛吃的。”
“伯母客氣。”
戰驚寒平靜的眉眼裡終是露出幾分笑意。
用罷了早飯,兩小唧唧喳喳的圍著戰驚寒讓他說昨個兒沒說完的事,素顏則和柳夫人坐在那裡說笑,院子裡的下人都放了假,只留了一些不回家的當值,格夫人更是發了雙份的月銀,就在一屋子的笑意盈盈裡,外頭柳嬤嬤走了進來,“夫人,姑娘,兩位舅太太和表公子表姑娘來了。”
“快請。”
沈夫人盧氏以及三個小的已經走了過來,爽朗的笑聲自門外傳來,“不用請了,我們已經進來了。”一屋子頓時站滿了人,眾人互相見禮,有喊舅母的有喊姑媽的,有叫表姐表弟的,好生一番熱鬧,有丫頭上了茶,素顏看著最小的旭哥兒忍不住伸手在他臉上揉了又揉,“好可愛的小傢伙,過來讓表姐看看。”
“表姐,禮物,旭哥兒要禮物。”
“好好好,有禮物,給我們旭哥兒的禮物。”
盧氏不禁唬了臉,“旭哥兒,沒規矩。”
“姑母,孃親凶凶。”
“不怕,姑母疼我們旭哥兒。”
“嗯,旭哥兒不怕,旭哥兒有大伯母姑母疼。”
這小傢伙……
一側看著的素顏直搖頭。
這才幾歲啊,簡直就是養個了鬼精靈。
聽說前段時間盧夫人因為他鬧吼了他兩聲,小傢伙竟然嚷嚷要離家出聲找姑母去。盧夫人聽了自然是更氣,索性把他丟在屋子裡不理了,可誰知小傢伙竟然真的避開丫頭下人自過道走廊裡真的溜到了前院,若非是正被外出辦事的峰哥兒撞到,說不定真的就被小不點給溜了。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過了兩天,大年初三。
素顏卻迎來了一位極是異外的客人——
宮裡的內總管公公,陳公公。
素顏雖然把人迎到了客廳,但仍是覺得極是詫異。
她和皇宮大內好像沒什麼來往吧?
六兒捧了茶,素顏餵了一口,輕笑著看向那位神情裡自然而然便帶了幾分倨傲的陳公公,“不知陳公公前來是小女子失禮,只是不知道這會大過年的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她可不會認為對方的到來是給她拜年或是敘舊。
在她的辭典裡有第一老死不相來往的就是周府的人。那排第二絕對不能輕易來往能避就避能躲就躲的則就是眼前這位公公的來處,當今皇帝的住處皇宮了。
“雜家來的冒味,還請楊姑娘見諒。”
“公公客氣,公公有事請說。”
“即是楊姑娘性子直爽,雜家自也不會繞著圈子說話,雜家此來確實是有一樁事想和姑娘商量……”看著陳公公翹了蘭花指用著一副陰陽不辯的聲音拿腔捏調的聲音說著話,素顏強自壓下心頭的笑意,卻在聽到陳公公的話之後怔了一下——
宮裡的大內副總管巴巴的跑來她家裡。
這也罷了,竟然說和她商量事?
燕京城。
安老夫人看著坐在她面前一臉淡定的晶姐兒眉頭緊皺。
恨不得讓這人馬上自她眼前消失。
原以為把她娶進來時日久了能讓默哥兒回心轉意。
指望著她能說服默哥兒呢。
可她卻好,這幾年由著默哥兒的性子不聞不問的。
一問三不知,三錘子敲不出半點的聲響。
真是氣死她了。
“晶姐兒,默哥兒又出去了?”
“回老夫人的話,是的,前個兒就出去了,直到現在沒回。”
“我是怎麼當人媳婦的啊,默哥兒不回家你也不擔心,也不讓人去找?”老太太啪的一下把手裡的七彩繪竹的茶盅丟了出去,茶盅在桌上打了幾個轉啪的一聲掉在地下摔個粉碎,安老夫人和晶姐兒婆媳兩人卻是誰都沒抬一下眼!
“老夫人說的是,是媳婦的錯。”
半響過後老夫人只能輕輕的哼了一聲。
這就是她娶回來的好媳婦。
不管是你罵還是生氣她只管在那裡一臉平靜的笑著。
好像高手過招人家一招攜著萬千氣勢打了過來,結果卻碰到了軟綿綿的棉花,沒有半點的著力點,讓你覺得堵的慌,無力著力卻又覺得氣悶暴燥,恨不得一拳頭把對方給撒裂!
“你和默哥兒說,明年初是三年一比的皇商重選的時間,咱們周府是一定要參選的,而且這皇商的稱號已經在周府頭上冠了幾代人,絕不能在他的手裡丟了,讓他在這段時間給我好好的用點心。”
“是,老夫人,如果沒其他吩咐媳婦告退。”
晶姐兒平靜的福身退出去,眉眼低垂掩去眸內的嘲諷。
現在嫌她了呵。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當初是誰用那麼不入流的法子把她算計著嫁進周府?
寧肯讓她嫁進來守空房也還是算計了。
是誰當初說的是什麼來的。
哦,對了,哪怕安家的姑娘就是嫁進來給我空掛著一個周府少奶奶的名頭也是好的……現在事情不過才三年,再對比老夫人現在的態度,真真的讓人覺得嘲諷,也讓她覺得悲哀,原來自己的價值就是這樣的。
楊府客廳,素顏眉頭微蹙,一臉的訝然,“公公讓我明年初參選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