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童話_第七章 胡姬傳(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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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童話_第七章 胡姬傳(54)
快過年了。梅清源到南京城上任兩年,這一年的年貨備得最豐厚——今年他不會再是一個人過年了。皇甫凌靖親口對他說有意把表妹許配給他,皇甫熠一口答應,梅清源只等著娶新娘過門。
窗外瑞雪兆豐年,梅清源在房裡練書法,門外傳來夭夭的聲音:“老爺!”接著就是腳底打滑摔在雪堆上的聲音。
梅清源搖了搖頭,放下筆,走出房門,把夭夭從雪堆裡拎出來:“有沒有傷著?”
夭夭趕緊搖頭,兩根辮子在旁邊蹦蹦跳跳。天氣越來越冷,夭夭穿得像個臃腫滑稽的雪人,只有臉頰凍得紅撲撲的。
“到屋裡來,別凍著。”
夭夭雙手抓著梅清源的手掌:“老爺,今年妃英姐姐會和我們一起過年嗎?”她看到梅清源差馮媽去皇甫家說媒——可憐堂堂知縣大人兩袖清風,遇到終身大事,還連個職業媒婆都請不起。
“想她了?”梅清源抱起夭夭,讓她坐到暖爐邊上。
夭夭點頭:“雖然夭夭是妾,可服侍老爺的時間最長,如果是別人給老爺做正妻,夭夭還真不服。妃英姐姐是真的對老爺好,夭夭都看在眼裡,老爺放心,妃英姐姐過門以後,夭夭一定不會倚老賣老欺負她的。”
梅清源想起菲澤塔住在後衙的時候,有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夭夭,確實被她“欺負”得不輕。可惜夭夭不知道,梅清源已經打定主意辭官入贅,然後就要開始做個汲汲於功名的大俗人,出將入相,在這俗世中混個夠漂亮的虛名,免得丟妻子的臉。好在贅婿不能納妾,可以讓夭夭死心,以後憑皇甫家的財力,還能給她備份豐厚的嫁妝,讓她嫁個好人家。
外面有轎伕敲門:“老爺,鬱家有人求見。”
“請他進來。”梅清源整了整衣服,坐上椅子,就看見鬱家的小廝捧著個細長的盒子進來。“這算什麼?”就算梅清源給過鬱無瑕顏色,以他的心性,應該也斷然不會嚇得上門行賄。
“回大人,這是我家公子寫的字,請大人評鑑。”小廝奉上盒子,“我家公子說這是上次大人送給他扇子的回禮。”
那次耍鬱無瑕實在不是故意。鬱無瑕截下的其實是皇甫凌靖的親筆信,至於菲澤塔和夭夭吃的鴿子……天地良心,梅清源只是從野貓口中救下了一隻小野鴨,可惜救下時,野鴨已經斷氣了。梅清源想為它火葬,結果烤肉的香味把菲澤塔和夭夭兩個饞嘴貓引來。菲澤塔以為是梅清源想給她們加餐,卻不會做飯,給了他一個吻表示感謝,接著便自告奮勇替他把野鴨烤了。梅清源被菲澤塔親得暈頭轉向,等他找著北的時候,野鴨已經祭了兩個小餓死鬼的五臟廟。怕鬱無瑕刁難心上人,梅清源只不過是模仿皇甫凌靖的字跡抄了一首《春江花月夜》送給他,再巧加利用各種誤會,剩下的任由鬱無瑕自己去瞎猜,居然真的順利騙過了絕頂聰明的鬱神醫。
鬱無瑕不是王羲之。他寫的字很漂亮,但只要不是藥方,就一文不值。梅清源接過盒子,取出裡面的卷軸,就趕緊把盒子還給鬱家的小廝,碰都不敢多碰一下。卷軸也不急著開啟看,先是掂分量、聽聲響、品鑑做卷軸的木頭和紙,生怕鬱無瑕在裡面做文章,再誣陷他受賄。一番考鑑以後,梅清源確信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打開看上面的字,“嗤”地笑出聲來。
“大人?”小廝不明就裡。
“你可以退下了,替我謝謝鬱公子。”
小廝走了以後,梅清源還止不住笑。
“老爺,上面寫了什麼?”夭夭湊過來,“八什麼什麼,一什麼什麼。”
“‘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
夭夭聽到“屁”字,就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梅清源把夭夭抱到膝蓋上,給她講故事:“話說宋朝蘇東坡居士在江北瓜州地方任職,和江南金山寺只一江之隔,他和金山寺的住持佛印交往甚密,經常談禪論道。一日,蘇東坡自覺修持有得,撰詩一首,詩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1)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寫完以後,蘇東坡很是得意,派書僮把詩拿去給佛印看,以為他一定會讚賞自己修行參禪的境界,結果佛印只批了‘放屁’二字。蘇東坡不禁怒火中燒,坐船渡江去找佛印理論,佛印就給了他這句‘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笑話他參禪的境界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在詩裡誇口‘八風吹不動’,結果佛印一句‘放屁’,就把他氣得過江而來找他理論。”不過梅清源不明白鬱無瑕給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辦法能把梅清源氣得“一屁過江來”?
“哎喲我的老腰誒……”門外傳來馮媽標誌性的叫聲。
“馮媽回來了。”梅清源沒心思再去琢磨鬱無瑕的用意,帶著夭夭出去,“馮媽,怎麼樣?皇甫家打算什麼時候讓妃英過門?”
“我說老爺,老媽子我剛回來,你好歹讓我先喘口氣成不成?”從來沒有人真的把梅清源當個官,馮媽雙手叉腰,乾脆像訓兒子一樣訓起他來,“我可都四十有五啦。擱了大戶人家,早就做個享清福的老夫人了,要不是家裡窮,誰樂意來伺候你們?你好歹也體諒體諒我這老胳膊老腿,這一趟把我給累的喲……”一連串喋喋不休,根本不像需要喘氣的樣子。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梅清源趕緊賠笑臉,像服侍老夫人一樣扶她進房上座,親自給她端茶倒水,就差捶腿了,“馮媽,他們怎麼說?”
“想媳婦了?瞧你這猴急樣,哪有點像縣太爺?”馮媽喝了幾口茶,順了順氣,“告訴你,你看上的妃英小姐有主啦。”
梅清源霎時間只覺得像當頭捱了一悶棍:“你說什麼?!”
“喲喲喲,”馮媽捂著耳朵,“老爺你小點聲,我這耳朵還想多使喚幾年。”
梅清源拽過馮媽的肩膀:“我願意辭官入贅,你都和他們說了嗎?他們還不答應?”
“說啦,說啦……能說的我都說啦……”馮媽放下茶杯,“我就說呀,讓妃英小姐嫁給凌皓公子,那不是蜻蜓吃尾巴——自個兒吃自個兒嗎?還不如讓妃英小姐招贅,白撿個便宜兒子給他們養老送終。”
“要娶妃英的是凌皓!”如果是菲澤塔要回家鄉履行婚約,梅清源還勉強能接受,可她要嫁的居然是皇甫凌皓。
“可不是嗎?我也說妃英小姐和凌皓公子都姓皇甫,還是堂兄妹,那可是*啊(2)。可皇甫老爺吃了秤砣鐵了心了,硬說妃英小姐的孃親是出嫁的,她隨她的胡人爹姓,不姓皇甫。還說了一堆什麼不敢委屈老爺入贅啊,老爺是父母官,為避嫌不宜結親啊什麼的。老爺,妃英小姐是什麼樣的人,我也見過,能娶她過門,也是老爺的福氣。我剛想再軟磨硬泡一會兒,”馮媽雙手一攤,“皇甫老爺就把我給趕出來了。老爺,我可是仁至義盡了啊。”
“不怪你。”梅清源看到桌上的字,有些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他害得秦崢受傷,鬱無瑕就毀了他的親事作為報復,還讓人送字來提醒他別像蘇東坡一樣,“一屁過江來”自取其辱。
“老爺?”梅清源做官糊塗歸糊塗,對下人真的很好,看他蹙著眉頭,馮媽有些心疼,“老爺,看開些,你和妃英小姐有緣無分,那也是天意。就你這模樣,這身份,還愁娶不到媳婦?這不就是個現成的童養媳嗎?”
“老爺。”夭夭拽過梅清源的手,按在自己的頭頂上,“老爺別哭啊,夭夭一輩子都是老爺的,永遠不會離開老爺。”妃英姐姐再也不會來了。夭夭嘴上叫梅清源別哭,自己卻是快要掉下淚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梅清源是真的很想哭,“我,沒事……我想出去走走,晚飯不用等我了。”
外面又開始下雪了,馮媽和夭夭看著梅清源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飛雪中。
註釋:(1)八風是指生活上所遇到的“稱、譏、毀、譽、利、衰、苦、樂”等八種境界,能影響人之情緒,故形容為風。
(2)姓氏表示屬於哪一個家族,同姓就是同宗,因此古代中國人認為即使同姓的陌生人通婚也像親兄弟姐妹通婚一樣,是*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