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195第五十四章 (終)

195第五十四章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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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第五十四章 (終)

魏淑子光顧著擔心張良,把塗婆和惜福全給忘到九霄雲外,被提醒了才想起來:“對了,她倆怎麼不見了?”

張良把魏淑子帶到教師住宿樓的地下儲藏室,推開鏽跡斑駁的鐵皮門,一股血腥味沖鼻而入,房間裡積滿淤泥,像是煮開的黑粥,鼓起大大小小的泥泡。淤泥裡散落著許多蛇、樹蛙、花皮鼠等小型獸類的屍體,還有兩具腐爛的人屍,屍體殘缺不全,肚腹敞開,裡面內臟全被掏空,有明顯被啄食的痕跡。

張良說:“你上樓後,那老太就推著輪椅到這兒來,一個人在房間裡自說自話,說了個什麼替命不替命的,沒聽懂,就知道那死老太打算剝掉你的皮給她換上。”

魏淑子看向鐵門上凹陷的腳印:“你一火,就踹門進來了?”

張良正想說這句話:“是啊,老子一火,就踹門進來了,輪椅在外面,房間裡就只有老太一個人,我剛把門踹開,手臂上就一陣**辣的疼,平白無故多了三道血口子

。我就知道有個看不見的東西藏在這地下室裡。”

被發現藏身所,脊鷸當然不會放過張良,從地下室追到地面上。塗婆察覺勢頭不對,推著輪椅飛速閃人。閃也不要緊,外圍早安排了人。

沒隔多久,魏淑子手機響了,埋伏在校外的周坤打來電話,說塗婆已經回到紙紮行,暫時沒什麼動靜,周坤沒露面,只在暗中監視。

張良恢復人形,從兩個還魂鬼口袋裡摸出車鑰匙,先開車去買藥,把身上的傷草草做了處理。回到紙紮行已是凌晨。張良守在前門,周坤守在後門,魏淑子一人去見塗婆。

塗婆坐在惜福床前,平靜得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到這一步,魏淑子也懶得裝了:“不是要剝我的皮換一換嗎?怎麼不動手了?”

塗婆仍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輕輕把散亂的頭髮撩到耳後:“你不是小梳子,她從不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你是誰?”

魏淑子笑了:“我怎麼不是梳子?當然是如假包換的梳子,我才要問你是誰,都說虎毒不食子,如果你真是陸春正的親媽,為什麼要殺她!”

塗婆裝糊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春正是被還魂鬼害死的。”

魏淑子說:“說是被還魂鬼害死的倒也不算錯,當年陸春正追查一樁掘屍盜墓案,找線索找回這橋鄉,你是怕被發現祕密才決定和還魂鬼聯手把她給滅口,那兩個還魂鬼不就是你老朋友王家夫婦嗎?”

塗婆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跳動了一下。

魏淑子接著說:“王家夫婦搶走惜福,把陸春正引到廢校,聽說陸春正是警察出身,身手也是相當了得,就算產後虛弱,對付那兩隻還魂鬼應該不難,之所以會遭到囚禁,恐怕還有第三個人的原因,能讓陸春正毫不設防的人,也只有她最信任親近的母親,你從後面偷襲了陸春正,我說得對吧?”

塗婆臉色微微發白,仍是很鎮定地說:“你倒是挺會編故事,可這故事不是個值得傳頌的好故事。”

魏淑子拉長臉說:“你的那兩個老朋友已被證實為還魂鬼。”

塗婆捂住胸口,裝出痛心疾首的樣子:“我被他們給騙了

。”

魏淑子冷笑,都說不見棺材不掉淚,看塗婆這死不悔改的德行,怕是見了棺材也沒用。正琢磨著怎麼套話,兜裡手機響了,魏淑子拿起來接聽,是葉衛軍的電話,他在療養院守了一整夜,直到現在也沒發現可疑物,房間裡早擺好浮針,如果精魄迴歸,浮針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既然精魄沒回石碑,那就是另有棲身所。

魏淑子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揣回兜裡,又問了些零碎問題,忽然一把推開塗婆,把惜福勒起來,用鎮魂釘指向她眉心:“脊鷸的元神和精魄都在這裡是吧?**借犢!這孩子的身體才是真正的託身犢。”

脊鷸的精魄一直藏身在廢校的地下室,每到中元節、寒食節等陰氣重的祭祖日才會隱身來到療養院,託進石碑裡吸取血氣。想想也是,如果借壽碑真是託放元神的犢,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也得找個隱蔽地點存放,哪會明目張膽擺在檯面上?

元神是靈氣形態的生命源,不具備行動力,必須依附精魄才能移動。考慮到這一點因素,魏淑子才決定暫不露聲色,先重創脊鷸的精魄,藉以防止它帶著元神脫逃,一旦逃出生天,再想找到它就難了。

既然脊鷸的精魄沒有迴歸借壽碑,必然是被惜福體內的元神吸引了過來。

魏淑子掐住惜福的脖子,釘尖往眉心按:“只要把這具活死人的身體給破壞掉,什麼都結束了。”

塗婆臉色大變,忙說:“不要,她還活著。”

就魏淑子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塗婆對惜福有真感情,正因為有感情,才會照顧得那麼細緻入微,那種關懷不是裝出來的。

魏淑子乾脆拿出削肉如削紙片的博伊刀,鋒利的刀刃橫在惜福細瘦如雞脖子的頸前。

塗婆果然慌了神:“求你別傷她,這孩子的靈魂還在,是靠著借陰壽和脊鷸的魂氣才能活下來。”

魏淑子陰沉著臉說:“借壽不過就是個幌子,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塗婆臉色為難,欲言又止。魏淑子橫下心,在惜福頸上割出一道血痕。惜福突然暴睜雙眼,身體強直坐起,朝塗婆伸出手,張大嘴巴,喉嚨裡發出呀呀細語,像嬰兒學語時的聲音

塗婆怪叫了一聲,忙跪在地上說:“是真話,都是真話,石碑上刻有惜福和小梳子的八字,這孩子是借她親姐姐的陰壽才能撐下來,這事真不是我的主意,是塗婆……是芝子她自個兒做得決定。”

魏淑子心裡發涼,聲音更加冷厲:“是塗婆自己做的決定?那你又是什麼東西?”

塗婆猶豫不決。魏淑子咬咬牙,在惜福頸上勒出第二道血痕,惜福保持著驚懼的表情,眼睛裡嘩嘩淌出眼淚來。魏淑子只能在心裡說抱歉,臉上依舊裝得凶神惡煞。

塗婆見惜福流淚流血,終究還是服軟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傾吐出來。

她的真實身份是一種鳥類喪靈,俗稱住糸鷺鸝。說起住糸鷺鸝和塗婆的淵源,還要從塗婆離開觀音廟的時候說起。

當年芝子被大鬍子收養,日子過得苦不堪言,沒過多久就碰上百年一見的特大泥石流,大鬍子住的地方就位於在受災區域中心。那天恰巧是梳子落井一週年紀念日,惠玉帶芝子去觀音廟祭拜,僥倖避過這一劫,大鬍子和她小女兒都在災難中喪生。

惠玉後來又輾轉嫁了兩個人,一直把芝子帶在身邊。第二個男人是個有名的算命先生,人稱文公,家裡是開紙紮行的,住糸鷺鸝就盤桓在那家紙行附近,常潛入紙紮喪物裡搶死人香火,剽取陰祿。

認識文公以後,芝子才開始接觸陰陽圈子,也對自己所在的塗氏家族有了更深的瞭解。文公年有五十歲,喪妻多年,膝下無子,想要個孩子來繼承家業。惠玉帶病嫁給文公,身體虛弱,熬了兩年就撒手塵寰,也沒留下一子半女。

文公見芝子心靈手巧,紙紮技術一教就會,也不拘泥男女,把家傳手藝傾囊相授,有意讓芝子繼承家業。

芝子一邊經營紙紮店,一邊照顧文公,孤男寡女相處和睦,日子一久,感情難免會變質。在文公五十四歲,芝子十七歲那年,兩人發生了關係,自此以後,他們在人前扮父女,人後當夫妻,直到芝子懷上陸春正。

為免遭人非議,文公收拾家當遠離老家,遷來芝子的故鄉,也就是橋鄉,在公墓附近重開紙紮行。住糸鷺鸝也跟著一起搬了過來

。鄉里沒人知道文公和芝子的來歷,只當是老夫少妻看個新奇,就這麼過了幾年美滿日子。

文公六十歲過世,芝子當時剛滿二十三,改了涂姓,自稱塗婆,拒絕所有上門說親的媒婆,決意為文公守寡,她獨立經營紙紮行,一手把獨生女陸春生拉扯長大。

脊鷸早在芝子搬遷之前就已經從下陰路脫逃,一路逃到被譽為鴉雀故鄉的橋鄉,躲在陰氣重的土墳裡調養精元。那地方後來建成小學,也就是如今的廢校。

住糸鷺鸝原本就是脊鷸的後代,來橋鄉後受到脊鷸召喚,成為它的忠實僕從。脊鷸的精魄元神受損嚴重,不方便外出行動,住糸鷺鸝就替它到處尋找食物。脊鷸喜食腐肉精血,除了獵捕小型獸類,住糸鷺鸝也時常去墳地裡找屍體,也就是在挖墳掘屍時結識了三人成虎的還魂鬼,除了王德華和花鈴,還有一隻還魂鬼名叫“和尚”。

塗婆在橋鄉混得風生水起,頗有人面,憑藉關係把陸春正送去城裡讀書。陸春正考進警察學校,因為家世背景的特殊性被選進特案組,如此一來,母女兩算是在陰陽圈裡佔據了一席之地。

陸春正在工作期間結識海外僑胞魏姓男子,兩人從熱戀到結婚不到三個月時間,很快就有了“魏淑子”。

陸春正和魏姓男子都是那種熱得快褪得快的型別,陸春正是工作狂,魏姓男子是海員,兩人平常各忙各的事,互不相干,偶爾見面過一晚夫妻生活,晚上上床,白天分道揚鑣,活得都很瀟灑。惜福就從那偶爾一次的機率下誕生出來。

惜福出生就帶有先天病,醫生專家都說能撐到週歲就算奇蹟。塗婆不捨得外孫女早夭,就想到了借壽的法子,她算過八字,和惜福八字最合的就是“魏淑子”,兩人是親姐妹,血型一樣,是借壽的最佳人選。塗家祖上陰祿豐厚,借幾十年陰壽,對“魏淑子”不會有太大影響。

惜福就靠著借壽一日一日熬了下來。

在姐妹倆成長的這段時間裡,住糸鷺鸝吸收了脊鷸的陰煞氣,化靈成魅,趁塗婆回鄉祭祖霸佔了她的身體。住糸鷺鸝的奪舍法不是普通的借屍還魂,而是一種替命法。

鑿開頭頂的通天竅,放出魂識,再從通天竅潛入人體內,寄生在靈識空缺的部位,不僅佔有軀殼,連三魂也一起吸收了。這相當於是完全取代了塗婆,有三魂就能滋生魂氣,保持體內的陰陽迴圈,身體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生長髮育

這種替命法有利有弊,利處在於沒人能發現,弊端就是不得不遵循的普通人的生老病死規律,一旦陽壽盡了,身體就沒法再迴圈利用。

由於陸春正查案太積極,線索找到橋鄉,住糸鷺鸝怕壞事敗露,竄通王家夫婦,在年三十晚上闖門,搶走惜福,將陸春正引到廢校。她從後趕上陸春正,趁其不備將人打暈,交給那名叫和尚的還魂鬼囚禁在六樓雜物間。

住糸鷺鸝在陸春正被囚禁期間,帶惜福去了地下儲藏室,把脊鷸的元神託進惜福體內。之所以不立即殺掉陸春正,是因為住糸鷺鸝嫌棄塗婆年老體衰,想換用陸春正的身體。

誰知陸春正脾性剛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在雜物庫找到油罐,用嘴咬著油罐潑油,把守門的和尚喊進房間,用劇烈的反抗引他拔槍開火。槍聲響起,沒打中陸春正,卻引燃了煤油,火舌迅速蔓延開來,轉瞬席捲整個房間。陸春正死死壓住和尚,不讓他脫身,一人一鬼纏攪在一起,就這麼被大火燒成焦炭。

住糸鷺鸝的如意算盤落空,從此以後就徹底取代了塗婆,為惜福量身打造的借壽碑也變成供脊鷸吸□血的臨時棲身所。

之所以要殺“魏淑子”,是因為她和她母親犯了同樣的錯誤——對任何事都太過追根究底,查案查到了橋鄉,只怕總有一天會查到核心點。

就在住糸鷺鸝苦於無處下手的當口,查桑貢布為了陰陽骨相鏡找上門來,兩人互曝身份,達成共識——鬼頭教替住糸鷺鸝解決“魏淑子”,陰陽骨相鏡歸查桑貢布所有,雙方相互保守祕密。

鬼頭教的殺手是精通傀儡術的皮影師絲婆娘,她和住糸鷺鸝在療養院外私會,給了一個血繭,這血繭是操縱人體的魂絲。

住糸鷺鸝用血繭做成湯,在湯里加了安眠藥。“魏淑子”毫不懷疑地喝下去,陷入深睡眠,到了半夜,傀儡術發揮作用,魂絲牽引“魏淑子”的身體往外走,住糸鷺鸝親自把“魏淑子”送上電梯,目送她離開。昏迷不醒的“魏淑子”搭乘電梯至負一層,走出監控區,絲婆娘的車就在隱祕處等候。“魏淑子”自動上了絲婆娘的車,被帶進塔怖空間,就這麼悄聲無息地被分屍,做成了五臟屍柱。

“魏淑子”在回療養院前,早把查桑貢布最想要的陰陽骨相鏡藏在一個某處,這面銅鏡後來被借用“魏淑子”身份的靈犢s給挖了出來

。查桑貢布沒找到銅鏡,本想再聯絡住糸鷺鸝詢問情況,誰知那時特刑部已經行動起來,把住糸鷺鸝和惜福調到別的區居住,控制她和外界的所有聯絡,查桑貢布的電話自然落了個空。

聽完敘述,魏淑子頭皮發炸:“敢情魏淑子就不是你一手拉扯大的?”

住糸鷺鸝淡淡一笑:“小梳子很獨立,什麼也不需要我煩神,她小學初中都住校,後來我騙她借壽需要用血,她就輟學去當靈媒,時時在外跑動,她倒是個難得的孝順孩子,可惜相處時間少,我對她也不算親厚。”

魏淑子冷笑:“那孩子的孝順心可真是被利用了個徹底,寒心啊!她到死都還惦掛你,還念念不忘給惜福借壽用的血袋。”

住糸鷺鸝搖搖頭:“她不是惦掛我,是惦掛她的親外婆。”

魏淑子咬起了牙:“她惦記的是那個會關心她、支援她的慈愛外婆,親不親有什麼區別?她把療養院當家,不就是因為有你和惜福在?沒錯!你對她的好都是裝出來的,可那些都是她的精神支柱,為了你編的那個鬼借壽的破理由,她吃了多少苦?為了親小妹和你這個狼外婆,那些苦她可都吃得心甘情願!”

住糸鷺鸝望向惜福:“小梳子對我來說只是一件工具,一開始,我也只是把惜福當成工具,照顧好她也是為了我老祖先的元神依託,可是惜福會醒,醒了就要見到我,只有我在她才能安心,惜福是一刻也離不開我,她的身體雖然長大了,靈魂卻還停留在嬰兒時期,我就這麼沒日沒夜地照顧她,怎麼也不覺得煩,替她做飯,喂她吃飯喝水,哄她睡覺,我就指望能陪著她一直這麼過下去,誰也不能破壞了我們祖孫倆的安穩生活。”

魏淑子不客氣地說:“別把話講這麼好聽,就惜福這樣,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就算保住命又怎樣?你剝奪了她投胎轉世的機會,還剝奪了她生長的權利,她不是你孫女,就只是一件工具,是你和你祖宗利用她來得利,只有你能安撫她?真是笑話,沒有恐懼,哪需要安撫?”

聽了這話,住糸鷺鸝陷入沉默,眼神頗為掙扎。魏淑子留給她單獨考慮的空間,關上門,到堂屋坐等。張良在廚房下了陽春麵,一碗送去給周坤,兩碗端到堂屋,和魏淑子頭碰頭吃麵暖身,一邊問:“就這麼不管了?要我說,直接幾拳了賬。”

魏淑子喝了兩口醬油湯,舔著嘴脣說:“脊鷸在惜福身體裡,想把妖魅引出來還非得同類去做,上次那小鬼烏岐不也在某女肚子裡築了巢?連專門勾魂的地古牛也束手無策,如果當時能順利吧鬼胎引出來,我也不用白挨這一刀

。”一手摸上肚子,陰森森地說,“吃一塹,長一智,那隻喪鳥既然能把脊鷸的元神引到惜福身體裡,肯定也能引出來,與其我們自己多費腦子,不如把她的利用價值壓榨乾淨。”

張良伸手捏魏淑子的臉,歪嘴邪笑:“你這滿腦子鬼的精丫頭,真是個小壞蛋,就那麼確定老傢伙會上套?”

魏淑子十拿九穩:“不都說鳥類護雛最厲害嗎?反正她現在是網裡的魚,怎麼也跑不了,不如再等等,等兩天,如果超過兩天還下不了決定,說明她對惜福的感情也沒那麼深,到時怎麼處理還不是很簡單?”

魏淑子的小算盤打得沒錯,根本就用不著兩天。住糸鷺鸝照常給惜福做了流食,喂完食後就主動找上魏淑子,對她說:“想讓惜福解脫,必須先把脊鷸的元神和精魄移到別的封犢裡,這是件麻煩事,我能引出元神精魄,為了不損傷惜福的靈魂,環境、陣法、配合的時機這些方面都不能出差錯,需要找懂行的人來辦。”

懂行的人早就安排妥當,注壽婆已經在白湖下陰路的水口布下引靈陣,一切就緒,只欠東風。

魏淑子一行人把塗婆和惜福帶到元春雕塑館,讓惜福躺在引靈陣中心,收魂用的骨牌高高懸在吸魂井上方。住糸鷺鸝離開塗婆的身體,現出原形,原來是一隻巴掌大小的紅䴉。紅䴉從惜福的通天竅鑽進她體內,把脊鷸的元神和精魄引出來。在即將被吸入收魂牌的前一刻,脊鷸忽然反撲,一口把引路的紅䴉吞了下去。

惜福安靜地躺在法陣裡,眼角溢位淚水,不知是在欣喜終於能得到解脫,還是為照顧自己十多年的紅䴉感到悲傷。當清晨第一縷天光透窗而入,照在惜福身上,她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是出生至今的第一個微笑。

!!!

宋時行在委託完成後的第二個月安然去世,據說葬禮聲勢浩大,墓地選址卻很偏僻,是小型的家族墓地,建在半山腰,和白湖下陰路遙遙相對。

魏淑子沒參加那種政治型的葬禮,等下葬後才隨同黃半仙去祭拜。還沒走進墓區,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墓碑前,是注壽婆徐婉瑩,她手裡空空,什麼也沒帶,只是站著,微低頭注視碑上的字

。她頭上有落葉,不知站了多久。

聽到腳步聲,徐婉瑩慢慢轉過頭,在那一瞬間,魏淑子似乎看到一張年輕帶笑的臉。黃半仙領頭走過去,禮貌性地打招呼。徐婉瑩點頭示意,沒說話,擦著魏淑子的肩膀走了過去。

魏淑子當時只覺得奇怪,後來才從黃半仙口中得知:宋時行和徐婉瑩相愛過。

宋時行年輕時可不是後來那種老謀深算的德行,初建日月嶺基地那會兒很有衝勁,也就是在那追逐理想的時期結識了徐婉瑩。徐婉瑩那時就已經當上走無常,是三婦中的一個司。男女熱戀時總有說不完的話。宋時行把自己的理想抱負全說給徐婉瑩聽。

說起來那時的宋時行才接了組織的一把手,就是個傻天真,他想發展特刑部的初衷就是為擁有特殊體質和才能的方門後人建立一個可以發揮自我並且不會遭人排擠的平臺。後期在政治環境的影響下,嚐到了胳膊擰不過大腿的無奈,不得不改走曲線救國的迂迴路線,人的心性也在不知不覺中轉變,唯一沒變的,就是對徐婉瑩的感情。

徐婉瑩透露了陰陽司堂的祕密,也告誡宋時行千萬不要去探祕。宋時行那會兒沒有陰司的概念,把徐婉瑩的警告當做耳旁風,闖進陰陽司堂破壞塑像。這責任全落在了徐婉瑩頭上,徐婉瑩被降為注壽婆。

為了記住這個教訓,徐婉瑩親手割舌自懲,斷絕往後再犯口忌的可能性,也徹底斷了和宋時行的關係,從此不再和他見面,就算避不開,也不流露感情。

後來因為陰司需要,徐婉瑩讓宋時行下陰路和陰陽司會面。宋時行這才知道陰司的存在,對自己犯下的錯追悔莫及。徐婉瑩因洩露陰司祕密,致使重要的陰差脫逃,如果不能及時找回,在她死後,靈魂很可能要受腰斬刑。

宋時行病魔纏身,拖著一口氣撐下去就是為了能親眼看見錯誤得到彌補。在臨終前,宋時行還念著徐婉瑩,希望能得到原諒,卻不知道他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徐婉瑩折了自己的陰壽替他延命,讓他能在有生之年了卻一樁遺憾。

張良嗤笑:“什麼遺憾?我看那老頭最大的遺憾不是去結什麼破案子,是老太沒能在最後親他一口,多大事兒啊!七搞八拈的,也不嫌折騰。”

魏淑子本來還頗有感概,聽到張良這句話直接噴了。是啊,宋時行一生未娶,徐婉瑩直到今天還沒嫁人,分明心裡已經相互認定好了,兩人都在背後為對方打算,默默無聞的付出,不溝通的結果造成終生的錯過

。就像張良說的,這些感情上的事其實都是親一口就解決的簡單問題,最後都給複雜化了,一旦人心複雜,想回到簡單是再也不可能。

!!!

在下陰路水口留宿的那天夜裡,魏淑子的靈魂飄飄蕩蕩游下井,在照孽壁前見到了真正的塗婆——芝子。紅䴉脫離身體後,塗婆的三魂得到解脫,從吸魂井下了陰路,受到塗婆的魂識吸引,聚集在半截身體上,形成完整的靈魂。

陰陽司說:“雖然魂氣聚生,形體得到恢復,但她的負罪感太重,被束縛在照孽鏡前無法移動,我想只有能得到你的原諒,她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魏淑子對推她下井的芝子無愛無恨,沒什麼特別感情,想到自己能和張良相識,也是託芝子一時手賤的福,再想到她一生曲折,確實很不容易,自然樂意幫忙。

魏淑子朝發痴的塗婆走去,伸出手臂環抱她,附在耳邊輕輕說:“芝子,姐沒死,井底下有水,只是撞破了皮,被人給救了,你不用愧疚,我現在過得很好,那個救我的人很愛我,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愛我,我過得比你好,比你幸福得多。”

塗婆流出淚水,闔上空洞的雙眼,在魏淑子懷裡化成一團白光,幽幽飄出刑場,浮在小船上,烏岐划起槳,小船載著靈魂朝殿堂深處蕩去,直至沒入黑暗中。

魏淑子有些鼻酸,這塗家三代簡直像受了詛咒一樣,如今她已經繼承了張良的血脈,塗婆的解脫也算是為這不像樣的家族命運落下終點。

一切都結束了。

!!!

張良和魏淑子暫時回白伏鎮落腳,住得不太爽快,因為沒自己的房子。雖然胖子說阿良土菜館就是良哥的家,但總在吃飯的地方辦事怎麼都覺得不舒服。以前張良野慣了,哪處都可當家,和哥們兒在一起最爽快。

現在就有了分別心,兄弟在一起玩玩沒問題,可是沒法在一起過日子,過日子就得有個正經的家,家裡只能有兩個人——張良和他家寶貝心肝的丫頭。

張良開始考慮買房了。

房子還沒物色好,黃半仙又召集眾人去他別墅開大會,這次要討論的話題是:集體進修

半仙說:“你們在鎮上呆的時間夠長了,再呆下去肯定要引人懷疑,也該離開一段時間淡化左鄰右舍對你們的印象,近些年來,牛鬼蛇神是越出越多,陰差封犢也開始不牢靠,到處都有地方鬼作祟,為防萬一,你們最好趁這段時間好好去進修進修

。”

葉衛軍摟著老婆說:“最近我也在和安民商量這事,以前我們答應穆師傅要去她那裡報到學習,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

穆師傅是湘西地方上一個厲害的走腳師傅,曾幫過葉衛軍和李安民的忙,當時說好要收他倆當徒弟,給他們五年放鬆期,到期就得過去拜師學藝。

半仙臉上笑出了褶子:“安民是該去學點實在手藝,只要能學到穆老司的萬分之一,也夠笑傲江湖了,你們是她的開門弟子,替我爭口氣,讓穆老司知道,我的眼光從來都是天下第一。”

張良意興闌珊地說:“進什麼修?乾脆我和丫頭就回老家進修得了,月秀和石田都是經歷豐富的老傢伙,還用指望別人?”

半仙說:“這你可就錯了,將來的事,都是這社會上的事,和外界完全隔離的進修說到底也是紙上談兵,小魏把以前學的知識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是個大外行,都得進行系統學習,我曾經和某大學合作投資,在西花圃地區辦了個易學分校,你倆不如去那裡上課,還能拿個含金量足的文憑,你們要願意,繼續往上讀研考博士都沒問題。”

張良噴茶:“我一把歲數了,你叫我去唸大學拿文憑?我初中都沒上!”

魏淑子倒是亮了眼睛:“上大學?我好像沒上過學,聽說大學的生活很有意思。”

張良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下來,搓著魏淑子的頭毛問:“你想上學嗎?”

魏淑子老實點頭,把張良的手拉到桌下,輕輕捏他每根指頭:“我是挺想體驗一把,過過普通學生的癮。”

張良身體坐直,板起臉,把臉皮拍得啪啪作響:“葉哥,你看我這張臉像不像十八歲?”

葉衛軍笑岔氣了,連聲說:“像、像

!太像了,別說十八,說十五都有人信。”

李安民也笑得不行,瞧向魏淑子說:“小魏倒是不用操心,看起來就像箇中學生。”

半仙搖著扇子說:“阿良你不用愁,也不用扮嫩,西花圃分校有成人教育學區,課程都是一樣的,倒是小魏,我在考慮給你落戶口辦身份證,有個真實身份方便辦事,這姓名年齡你看該怎麼填?”

魏淑子說:“就按魏淑子的身份來辦吧,聽說塗婆之所以給她外孫女兒取名叫淑子,就是為了紀念她姐姐梳子,說來說去還都是因為我。”轉頭問張良,“良哥,你看怎麼樣?要不要改名叫張梳子?”

張良無所謂,反正他就認識一個魏淑子,也只認識一個梳子,就是眼前的小丫頭,這世上重名的多了去了,想他“張良”這個名,簡直就是爛大街,人名網上一查一堆,還和歷史名人撞名,真要計較還計較不完了。名字就是浮雲,人才是最重要的。

事情商議妥,大夥分頭出發,葉衛軍和李安民去湘西斜鬥坪找穆老司,中介店暫由黃半仙接手,他剛換身體沒多久,至少還能再戰十年,也得把斷了的關係網重新接回來。

周坤離職,帶麗麗去終南山找一個老道士,不僅周坤自己要學習,麗麗也得進修,不能一直當個低齡蘿莉,浪費了她狐魅的良好出身。

炮筒巡遊各地當流動工,他的心還沒定下來,什麼學習進修都給拋到腦後,先找到苗晴才是正事。

張良和魏淑子帶著推薦信和錄取通知書,直接去西花圃分校報到。張良在附近小湖州別墅區買了套獨門獨院的木製別墅,白天上課,晚上回家,偶爾打打怪,過年過節回塔怖空間吃頓妖怪團圓飯,過上“正常”小夫妻的生活。

!!!

又是一年油菜花盛開的季節,張良和魏淑子來到觀音村,在那片金燦燦的花田裡摘下一把油菜花,還像往常那般從老路穿過。頭頂的天空清澈瓦藍,稀薄的流雲被風拉得絲絲縷縷,緩緩朝後流瀉,腳下雜草成叢,零星點綴幾朵黃黃白白的小花。陽光把周遭可見的景物鍍上一層淡金色,眯眼看時,像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片,有些雲霧繚繞的感覺。

兩人在林叢穿梭,魏淑子深深呼吸吐氣,目光在一處處熟悉的景物上流連忘返

。無論什麼時候來到這裡,所看到的依舊是黃土綠樹的老景象。觀音廟更是十年如一日,從不隨光陰流逝而改換面貌,這個角落如同被凝固在琥珀當中,凝固了當年一幕幕悲歡離別,似是早被時代遺忘。

張良推開石板蓋,把油菜花束丟進去,站在井邊向下望,陽光在他身上暈出一層淡光。

魏淑子靠過去問:“在看什麼?”

張良手指向井下,指向浮在虛幻煙塵後的黃色身影,這抹鮮嫩的黃,是那一年,在寂寞恐懼中痛苦掙扎的魔鬼,從晦暗世界裡發現的唯一色彩。

——“在看什麼?”“看我們的過去……”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完結了,感謝所有朋友這麼長時間陪伴

終於完結了啊……長長吐口氣,順便給自己戴朵花,達成了一日沒斷更的目標

結尾經過無數次修改,最終決定以這兩句對白來收場

看什麼

看他們的過去——從第一章開始的過去

ps:紅䴉——最瀕危的鳥類之一,世界上最紅的鳥類之一,最護雛的鳥類

祝福良哥和梳子——有情人終成家屬

這篇文裡有太多陰暗面,寫得超抑鬱,希望下篇文能帶來全新的治癒感受t_t

有些個人感想會發到微博裡(說好要吐槽良哥的),再感謝大家的支援,能把這文順利完結真是太好了。

這文打算開定製,會適當修改潤色,加入番外,等一切準備就緒,會及時告訴大家,現在好像可以一本起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關注這裡——新浪微博號:2020337211

不知道能不能放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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