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傾囊買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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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傾囊買假貨
正文第09章傾囊買假貨可是眼前蒙面人這身功夫,尤其是眼前他所施展的這手輕功,無疑使得這位狂傲的老人,打從心眼裡由衷地起了一種敬佩之意!他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那是千真萬確的,以譚老爺子那等快的身法,對方這個人居然超出他兩丈以外,不能不使他生出了一陣寒意。
一追一遁,轉眼間已自無蹤。
伏身在車廂後座上的蓋雪松和陶巨集,簡直是看花了眼。
馬車繼續向前馳著。
他二人驚魂甫定,簡直有置身在夢中之感!“黑虎”陶巨集感慨著道:“謝天謝地,我們總算躲過了這步劫難!”蓋雪松發著怔道:“那個蒙面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救我們?”陶巨集搖著頭道:“不知道!”蓋雪松半天才嘆了口氣道:“過去咱們一直自命蠻不錯的,誰知道……你看看人家這種身手,俺們給人家當徒子徒孫,人家都不要咱們!”陶巨集吐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咱們這兩條命是保住了,不過——”他忽然想到了可怕之處,遂即又道:“……要是譚老頭再追來可怎麼好?”蓋雪松向後面打量了一眼,搖搖頭道:“不至於,你沒有看見麼?那個蒙面人的功夫,還要高過於譚老頭,譚老頭在他手裡還能討得了什麼好來?再說,他的馬也受傷了,想追上我們只怕不易!”“可是這個人又是誰?”蓋雪松想著這個人,喃喃自語道:“……奇怪的是,這蒙面人身手明明要高出譚老頭許多,何以卻不願與他正面交手?”“對——這又是為什麼?”經他這麼一提,陶巨集也覺出不對了。
“賽呂布”蓋雪松不僅僅是因為他施展的兵器“方天戟”與呂布相似,其實他的思維智力也不讓呂布,較之“黑虎”陶巨集來說,他聰明多了。
“我判斷這個蒙面人用心只是在把譚老頭誘開而已——”他喃喃道,“他為什麼這麼做……”挖空了他的腦子,他也想不起來曾經認識過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個奇人!他忽然用手敲著車前板,吩咐前面的車把式道:“快走,快走……”車把式早已是驚弓之鳥,拼命地抽著鞭子,兩匹馬可以說是發揮到了能力的極限,馬車簡直就像飛似地前馳著。
好一陣子緊趕。
足足賓士了有半個時辰,牲口有點吃不住勁。
自動地放慢了下來。
蓋雪松心亂如麻,坐在車座上一聲不哼地閉著眼睛,“黑虎”陶巨集的一顆心卻是完全鬆開了。
他樂得哼起了小曲子——是盛行關洛的“秦腔”,聽在耳朵裡怪不是個滋味!前面是個岔口!車把式把馬車放慢了,小心地拐了個彎,他緊緊地帶著馬韁,車子方一轉過來卻覺出頭上黑忽忽地墜下來個什麼物件。
他根本還沒有看清楚,那團黑影已落了車前座上。
車把式一抬頭,面前敢情是一個人,這個人顯然就是剛才引開譚老爺子的那個蒙面人。
眼前他對付這個車把式,簡直是太不費勁兒了,不過是伸了伸手,那個趕車的把式——“鐵彈子”身上麻了一下子,可是昏過去不動了。
蒙面人彎下腰來,兩隻手緊緊控著馬韁,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
車廂裡的陶巨集小調也不唱了,用力砸著車板道。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不嚷嚷還好,這麼一嚷嚷馬車乾脆就停下不動了。
陶巨集大罵道:“媽的,你睡著了!”嘴裡罵著,一腳踹開了門,身子還來不及出去,就嚇得一下子愣住了。
就在車門前站著一個人——那個蒙面人。
蓋雪松、陶巨集一時嚇傻了。
蒙面人那雙光采灼灼的眸子,緊緊盯著他們兩個,冷笑了一聲,道:“蓋朋友、陶朋友請出來說話!”蓋、陶對看了一眼,還有什麼話好說的?人家指著名叫,還能再裝糊塗?兩個人慢吞吞地下了車。
“賽呂布”蓋雪松抱了一下拳道:“方才承蒙義士相救,感激不盡!”陶巨集跟著話題,笑道:“這個義士,真是我們兄弟的救命大恩人,請受我陶巨集一拜!”說著深深地打了個躬,卻見面前蒙面人閃開一旁,無意當受他的大禮恭敬!“賽呂布”蓋雪松回過頭向車座上看了一眼,可就看見了車把式鐵彈子那種倚身橫睡的怪模樣,心裡自然有數是怎麼回事。
他這裡乾咳了一聲道:“還沒有請教恩兄的大名是……”蒙面人哈哈笑道:“你用不著問我是誰!我只問你們,姓譚的追你們幹什麼?”蓋雪松一笑道:“原來是這樣……事情是這樣的……在下是經營皮貨商……”蒙面人冷笑道:“長話短說!”“是是!”蓋雪松道:“姓譚的不滿我們把皮貨賣給了別人,大概是想半路下毒手!”“滿口胡言!”蒙面人輕斥了一聲,道:“你們所作所為,還當我不知道麼!要按你等的所作所為,早就該一掌結果了你二人性命,只是我卻別有用心!”蓋雪松心裡一驚,暗忖道:“不好,莫非這個人也同譚老頭一個心思,想謀財害命不成?”這人的武功,他們兩個早已清楚地見識過了,以譚雁翎那身本事,尚還免不了遭受此人戲耍,自己二人那就更不用談!想到這裡,蓋雪松心都涼了!“恩兄的意思是……”“我們開啟窗子說亮話!”蒙面人冷聲道:“你們弄了一塊假皮子,冒充是白魔王,騙了姓譚的五萬兩,心也未免太狠了一點吧!”“這——”蓋雪松沉著臉道。
“恩兄,你怎麼可以血口噴人?明明是真皮,怎麼說……”蒙面人一聲朗笑道:“死在目前,尚敢胡言,就憑你這點能耐,休說殺死不了白魔王,只怕連它的影子你也見不著。”
“黑虎”陶巨集大聲道:“是真的!”蒙面人隔空揮手,陶巨集臉上“叭”的一聲大響,捱了一個大耳括子,打得他身子像旋風似的轉了個圈兒,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蓋雪松掌勢一沉,剛要出掌,蒙面人冷笑道:“想死的就動手!”蓋雪松當真就嚇得不敢動了。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老實告訴你說吧,白魔王可是我殺的——”此言一出,蓋、陶二人,頓時吃了一驚!蒙面人道:“我為了要殺這個畜生,在長白山整整守候了二十一日,險些喪生在這畜生的利爪之下,最後幾經犯險才用‘五行掌’力,震碎了那畜生的五腑六髒,使它發狂而死——”冷笑了一聲,他冷峻的目光,直直地逼向蓋雪松道:“——那畜生中掌之後,是我在其後跟蹤了一日一夜,最後眼看著它倒斃在骷髏峰下,是我又費了一日夜的時間,才取得它身上那方熊皮,此皮一不畏刀劍,二不畏水火,若非我那兵刃有截金斷玉之利,休想能剝下來,此類人間至寶,又豈是你等尋常獸皮所能比擬?可笑譚老兒既名皮大王,卻連真偽都不能辨,為你二人花言巧語欺騙,平白上此大當,他既為富不仁,早年所行不義,今日吃了大虧,也是他應得的報應!”他一口氣說到這裡,目光中更彌起無邊怒火,旁側的蓋、陶二人不禁被這番話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揣測著這番話絕非虛語,一時噤若寒蟬。
蒙面人冷森森地發出了一陣笑聲——他臉上戴著頭罩,看不清他是怎麼一副長相,可是這幾聲冷笑,卻使蓋、陶二人打心眼裡生出了無比的寒意,生恐對方猝然向自己出手。
蒙面人這時收斂住笑聲,繼續接下去道:“——那畜生頭頂一隻獨角,鮮紅欲滴,名曰‘通天神角’,其價值理在那方獸皮之上,功能生死人、肉白骨,功效較之千年人参更有過之!”話聲一頓,目光射向蓋雪松。
蒙面人冷冰冰地接道:“那隻通天獨角,由於本身具有靈氣,與那隻白魔王精血相吸,我因知這等巨獸,死而不僵,如果能待三日之後,其本身精氣,才可完全歸入頭上獨角上,所以才暫時任其暴屍荒野——”“……誰知道第四日再去之時,才發覺到那隻通天神角,競然為人竊去!”蓋雪松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番不自在。
蒙面人目光盯向蓋雪松道:“那人,也就是你!”“你……你怎麼知道是我?”“因為只有你對這畜生的生性知道一些,你父蓋龍江乃是關外有名的獵熊人,深知各獸習性,大概生前會對你說過!”蓋雪松嘿嘿笑道:“看來恩兄你是無所不知!不錯先父正是蓋龍江,在下承繼父業,熟知百獸,否則焉知這隻通天神角乃是寶物一件?”蒙面人冷哼了一聲,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話怎麼說?”“你只知通天神角乃是寶物一件,卻不知其角下根與其腦內一枚通天神珠,互通靈氣——”說到這裡,探手入懷,取出一枚大小如同鴨卵的紅色透明珠子。
頓時間,傳出了一片光彩奪目的紅光來,映襯得三人全身皆赤!蒙面人朗笑一聲,說道:“就是這顆珠子,那隻通天神角乃是極陰之性,此珠卻是純陽之罡,兩者相聚,才能滋生和煦之氣!”蓋、陶二人眼都花了,至於這番話更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的神話。
蒙面人娓娓道來,說到這裡,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武功平平,竟敢身懷此寶,不是我小看你二人,只怕你們多多少少已為這支通天神角極冰之氣所傷了!”蓋雪松冷冷笑道:“哪個相信你這番鬼話,就想讓我平白還你不成?”蒙面人朗笑一聲,說道:“你不還我麼?”身子一閃,已到了蓋雪松身旁,蓋雪松雙掌用力,用“童子拜觀音”的打法,雙掌一合,用力地向著蒙面人頂門之上砸來。
蒙面人起手一擋,蓋雪松只覺得一雙手腕子正好似擊在一根鋼柱子上一般,剎那間痛徹心肺,彷彿連一雙手掌骨節都擊碎了。
同時間,他肩上一緊,原背在身上的那個箱子已到了對方手上,蓋雪松怒吼一聲,再次上來,蒙面人右掌平出向前推了一下。
這種無形的潛力,最是厲害!“賽呂布”蓋雪松頓時就覺得面前有一面無形牆隔離著一般,他雖是用盡了力氣,卻休想能撞過去。
“無恥的東西!”蒙面人聲如寒冰地道,“我不過是取回我自己的東西,你辛苦糾纏什麼?再不識趣離開,休怪我掌下無情,滾!”“滾”字出口,右掌向外微微一送,蓋雪松一溜斤斗地翻跌了出去。
“黑虎”陶巨集在側面見蒙面人如此神威,再加上一上來先已吃了大虧,哪裡還敢再貿然出手!他跑了過去,由地上把蓋雪松攙了起來。
兩個人一副灰頭土臉地打量著蒙面人,滿懷懊惱、卻是無可奈何!蓋雪松身上已有多處被砂石擦傷,兩番小試之後,已證實對方蒙面人果然武技超群,自己簡直無法望其項背,不認裁服輸的結果,勢必更將自取其辱。
他恨恨地用手在嘴角上擦了一些流出來的血,冷冷笑道:“足下既然有這麼一身功夫,何必又遮遮濛濛,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未免有失武林本色!”蒙面客一笑道:“你真要看我本來面目麼?”說著抬手一揭,已把罩在頭上的黑布罩摘了下來。
“賽呂布”蓋雪松和“黑虎”陶巨集,乍見到這人的本來面目時,俱都大吃了一驚——“原來是你,桑……南圑——”蓋雪松倒退了一步,一剎那驚嚇得臉色蒼白。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在迎春坊文質彬彬的皮貨單身客人,竟然具有如此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
桑南圑揭下了頭罩之後,向前走了幾步,面上洋溢著溫文的笑容,道:“你既然看見了我的真面目,當知我已是第二次救你,何以恩將仇報,帶著譚老頭的幾個作孽錢走呢!”“黑虎”陶巨集原以為對方心存覬覦二人身懷之鉅款,此刻聞言一時寬心大放,當下忙自拉了蓋雪松一把,示意他見好就收。
蓋雪松平白失去了一支通天神角,當然是心有不甘,可是衡量眼前形勢,實在也是無可奈何——他冷冷一笑,舉手抱拳,說道:“桑朋友這番恩典,在下沒齒不忘,你我後會有期!”言罷轉身就走,陶巨集也忙由後面跟上去。
桑南圃目注著二人背影,喃喃道:“我雖有心放你二人,只怕別人卻是饒你們不得!這也就看你們的造化了!”他雖是自言自語,可是每一個字,卻都清晰地傳入到蓋、陶二人耳中。
二人身子定了一下,遂即繼續前行。
桑南圃遂即為車輛把式“鐵彈子”解開了穴道,命其駕車自去——他獨自佇立在荒野的無邊夜色裡,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愉快,他已到感覺到“皮大王”譚雁翎這個人的焦頭爛額,感覺到這個人的即將為之崩潰,一時間他彷彿全身的汗毛孔都舒暢地張開了。
客廳裡還亮著燈。
“神手箭”鬍子玉在燈下等候著譚雁翎的返回,忽然窗扇大開,一條人影閃電也似地飄進來。
當真是翩若驚鴻,快到令人目不交睫!來人正是本宅主人譚雁翎,他眼睛向著鬍子玉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道:“栽了!”身子一蹌,遂即坐了下來。
鬍子玉忙上前緊張地道:“怎麼回事!東翁你這是……”譚雁翎拾手解開緊在脖頸之間的一條絲帶,遂即把身上的一襲大氅脫了下來。
鬍子玉霍然才發覺到他的一條右腿上已染滿了血漬,不由大吃一驚,道:“這是誰下的手?”“不知道——”譚雁翎一面搖著頭,卻把一隻褲管高高地捲起來,鬍子玉才發覺到,在他大腿關節上下五寸左右處,有一道深有三指左右的血槽,看上去像是兵刃傷的!“是劍傷?”鬍子玉吃驚地問。
“不!指傷。”
譚雁翎一面說著,一面並二指,在腳上“三生”、“湧泉”兩處穴道上各點了一指,頓時流血就止住了許多!“指傷?”鬍子玉驚訝地道,“什麼人的指力能夠劃破你的護體內潛?是司徒火!”“不是!”譚雁翎冷冷道,“這人頭上戴著罩頭,看不見他的臉,可是有一點卻可斷定,他絕不是司徒老大!”“那會是誰?”“是個年紀不大的人!”譚雁翎自己也不能斷定地搖搖頭,“我只是這麼猜想而已!”鬍子玉忙由立櫃裡拿出了治傷的藥,親手為他上好,然後用布帶緊緊為他扎住。
“奇怪……”譚雁翎回想起方才那人動手的情形,猶自不勝驚心,“想不到,冰河集彈丸之地,竟然會隱藏著如此的高人!”嘆了口氣,他抬了一下眼皮道:“……這人功夫太高了,如安心與我為敵,今日我性命休矣!!”鬍子玉道:“這麼說,他對東翁尚且手下留情了?”長嘆一聲,譚雁翎緩緩地點了一下頭,苦笑道:“子玉,俺們栽了,栽到家了,以方才情形而論,這個蒙面人如果存心要我的命,我也回不來了,總算他手下留情,不過僅僅傷了我一指而已!”“這人是敵是友,東翁可看得出來麼?”“很難說……不過,絕非朋友!要是朋友,他大可以真面目見人,也用不著傷我一指了!”“可是,如果是故人,又何必手下留情?”譚雁翎捋著臉道:“不錯,所以這件事令我百思不解!”鬍子玉問道:“東翁可曾將銀票取回來?”譚雁翎冷笑著搖搖頭,道:“這件事正是因此而起,如果不是這個蒙面人插手管閒事,銀票以及那隻熊角已到了手中,這麼看起來,這個人顯然是司徒老大他們一邊的了!”鬍子玉恨聲道:“司徒火這幫子人,未免太狠了,有本事一刀一槍幹到底,犯不著用這麼陰險的手段,東翁,我看我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找上門與他們決一個死活勝負!”譚雁翎冷冷一笑道:“我何嘗沒這個意思?只是司徒火一行這一次來,完全是有計劃的,他們是存心要把我弄到山窮水盡,死而後已,眼前就算我們有心與他們一拼死活,也只怕求之不能!”鬍子玉恨恨地嘆了一聲,點著頭道:“所幸,我們手裡還有那塊白魔王的皮子,否則真是一蹶不振了!”話方到此,遂見他家的老聽差進來道:“客來軒的歐陽大爺來了!”譚雁翎忙放下了腿,冷冷一笑道:“他來幹什麼?”聽差的道:“歐陽大爺說有好訊息奉告,老奴已經讓他進來!”所說的“歐陽大爺”,指的也就是“雪中客”歐陽虹,他原來是譚家皮貨供應最可靠的一股實力,可以說是譚老爺子的心腹人,想不到這一次居然也在重利之下,做出了違背譚雁翎的事來,把手裡大批的皮貨,全都賣給了“鬼太歲”司徒火那一邊。
這件事使得譚、胡二人非常震怒,由於這兩天一連遇見許多道心事,尚還沒有想到他這一邊,此刻經那名家人一提,二老頓時平添了許多怒火。
鬍子玉轉向譚雁翎道:“東翁何不見他一下,看看他能有什麼說頭?”譚雁翎點點頭,聽差的遂即退下。
須臾,歐陽虹揭簾步入。
譚雁翎看也不看他一眼,把頭轉向一邊,歐陽虹滿臉愧疚地抱拳行了大禮,尷尬地道:“二位老爺子請原諒在下的情非得已……關於那批皮貨的事,在下實在有難言的苦衷!”鬍子玉冷笑道:“歐陽虹,要是你今天特別為解釋這件事而來,我勸你大可不必!”歐陽虹恨聲嘆道:“胡先生也這麼說,歐陽虹更是無地自容了!”譚雁翎聽到這裡,忍不住發出一陣低沉的冷笑之聲,道:“歐陽虹,這件事你不必再說了,我們二十年的交往,從今天起一刀兩斷,你就請吧!”歐陽虹臉上一紅,苦笑道:“老爺子,歐陽虹二十年承蒙你老一力培植,豈是忘思負義之人,只是對方出價太高,在下雖然心存道義,卻難犯眾怒……”鬍子玉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你還來幹什麼?”歐陽虹臉上帶出一片尷尬愧疚表情,道:“老爺子,在下有好訊息奉告,昨夜有兩個新客住進了客來軒,因怕又為別人捷足先登,所以特來奉告!”譚、胡二人神情頓時為之一驚——鬍子玉說道:“新客?也是販賣皮貨的?”歐陽虹道:“不錯,而且聽說數量很多!因為知道譚老爺是大買賣,所以有毛遂自薦的意思!”“怎麼只會是兩個人呢?”鬍子玉有點懷疑的樣子。
“這兩個人原來也是買家,在長白山、蒙新一帶專門幹零碎生意,聽說兩年下來,集了大批的皮貨,他們賤買貴賣,無非想從中套取一些利潤而已!”“原來是這樣!”鬍子玉道:“這兩個人叫什麼?”歐陽虹道:“一個叫劉永波,一個叫張威。
生臉,過去從來沒見過的!”譚雁翎冷笑道:“那你憑什麼認為他們說的是真話?”“老爺子說的是!”歐陽虹道,“這一點在下也想過,可是看了他們帶來的樣品,不像是瞎話!”鬍子玉道:“人呢!”“在客棧裡。”
歐陽虹道,“那兩個人是要我來跟老爺子說價的,要是明天不能談妥,他們就預備走了!”“這麼急?”鬍子玉道,“兩個人是什麼路數?你摸清楚沒有?”“純粹的生意人,惟利是圖,不過價錢倒還公道!”“這話怎麼說?”“這兩個人聲稱有皮貨八千六百多件,索價不過三十萬兩銀子,比照一般行情,雖不能說便宜,卻也談不上貴,所以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這番話果然把譚、胡兩個老江湖說動了!譚雁翎怔了一下,道:“只是……好吧,那麼子玉你就快去一趟,如是真的,就先穩住他們,銀子的事我們再安排。”
鬍子玉道:“好吧!”當下就同著歐陽虹去了。
“客來軒”一間乾淨的敞房裡,譚家的大管事賬房鬍子玉胡先生正在與兩個生客劉永波、張威對坐談話,歐陽虹側坐相陪。
劉永波望之五旬中人,矮小的個頭兒,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小帽,一身講究的緞子袍褂,說話是道地的東北口音,看去機智老練。
張威是南方口音,四十來歲,生得濃眉大眼,談吐之間,亦透著處處精明。
當然鬍子玉非輕率之人。
這時,就見他向著對方二人微微笑道:“敝東家對於二位兄臺的雅愛十分感激,只是那批貨必須要兄弟親自過目之後,方能決定!”矮小機智的劉永波頓時笑道:“胡爺說哪裡話,這還用得著說嗎!那批皮貨就存放在離此不遠的曹家口,因為數量太多,搬動不易,暫寄存在曹村長的貨侖裡,胡先生可以隨時看貨!”南方口音的張威接道:“貨的品質,我們可以保證好,按量是照單不誤!價錢也實在,三十萬兩銀子,一個也不能再少!”鬍子玉冷冷地道:“敝東剛剛與人家完成了一家五萬兩銀子的買賣,手頭缺乏現金,如果這宗買賣談定了,可否用敝東江南的地契折代現銀成交?”“這個……”張威吟哦了一會,退向一邊,劉永波就跟過去。
兩個人商量了一陣,遂又轉回。
劉永波道:“如果地契手續完整,是可以變通的,胡先生可否賞觀一下?”鬍子玉點點頭道:“有何不可。”
說完,遂即由身上取出一個平肩的玉盒,他身為譚家的賬房兼大管事,也就操縱著譚府的整個經濟命脈,加上他與譚雁翎私人的情誼,以及若干微妙的聯帶關係,事實上無疑地可以稱得上是半個主人。
所以譚家的房地契、來往金銀,一直由他全權支配。
當然,他在支付這麼龐大的一筆費用時,內心當然是極為慎重,除非他認為是有重利可圖,否則他斷斷不會以地契來折充現金!現在,他毫不考慮地由玉盒內取出了三張地契,然後由三張地契內拿出了其中之一,遞過去,劉永波接過來與張威展開共閱。
當然地契不會是假的!地契上蓋有江南蘇常道度支司的大關防,幾番幾目,寫得很清楚,共寫良田五百畝,如以時價摺合現金足可值四十萬兩銀子。
劉、張二人共看了一會,劉永波含著微笑雙手奉上,道:“謝謝,謝謝,足足有餘,有餘!”鬍子玉哈哈一笑道:“那麼我們現在就看貨去吧!”劉、張二人同時站起,歐陽虹是中間人照理不避,一行四人出得門外。
那裡早已備了一輛車,劉永波吩咐了一聲:“曹家集!”馬車就順著驛道賓士直去!“曹家集”是“青松嶺”的鄰鎮,用不了半個時辰,已來到了集子——曹村長是本地一個大戶,很有點子江湖混混、土財主的味道,家裡用著三四十個長工,有土房三十餘間,還養著不少狗。
“青松嶺”譚家誰人不知?那個人不曉?包括鬍子玉這個大管事在內,也是響叮噹的人物。
所以,當胡先生來到曹家以後,曹村長親自接待,執禮甚恭,一行人略事待茶之後,就由曹村長帶頭,同著劉、張、歐陽以及胡先生這麼幾個人,一同向後院倉庫裡去看貨。
兩名長工在前導引著,手裡高挑著兩盞燈籠,離著身後四人足有丈許以外。
偌大的院落裡靜悄悄地沒有一個外人,只有夜風吹過樹梢發出的輕微低嘯聲。
鬍子玉昔日在江湖素有謹慎之稱,所以他在退隱江湖之後,屈就譚家賬房以後的歲月裡,以其智力運籌帷幄,才使得譚雁翎這個人,不出數年,即鵲起商界,得到了“皮大王”這樣的一個稱號!雖然,鬍子玉這個人有著過人之處,他最大的長處是冷靜和心細,用錢更稱得當,恰到好處,一擲千金毫無吝色,出手之大,令人咋舌,但是在擲出那等巨大的資金之後,不出數月,甚至於更短的時間裡,必將有更多數倍的本息回籠!他早已獲得譚雁翎的推心置腹,可以不需要經詢譚雁翎的同意,直接運用譚雁翎名下的任何產業,包括動產與不動產在內。
就如同現在,他即將又要代替譚雁翎做主,從事一筆大規模的交易了。
這筆交易如果成功,不但可以解開譚雁翎眼前之危,而且更可以大大的振奮譚家的聲譽,可是如果不幸出了差錯,譚家在事業面臨破產之際,再難承受如此重大的打擊,前途可就不堪設想了!鬍子玉當然不是容易上當的人。
首先他已觀察了歐陽虹這個人,對方是與譚家來往做生意有二十年以上信譽的人,雖然這一次他的貨賣給了別人,但是商人重利,嚴格地說,只能怪自己這方面算盤打得過於精細,卻不能責怪對方背信。
所以,歐陽虹的誠意,他絕不懷疑!那麼曹村長這個人呢——他可就不清楚了。
他耳朵裡曾經聽到過有關這位流氓村長種種傳說,包括他放高利貸、運私鹽,也常有勾結匪人,坐地分贓的傳說,這樣的一個人當然他什麼事都可能做出來的!鬍子玉自從一聽說有他這麼一個人,心裡可就提了三分的小心。
再看看另外的兩個人——張威和劉永波——這兩個人可以說純粹是陌生人!對於陌生人,鬍子玉一向是不太信任的。
把他眼前這麼幾個人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認為即使是他們聯合起來,也絕不是自己的對手!一行人來到了貨房前,兩個挑燈的長工左右一站,將燈光回照著來人。
曹村長由身上掏出了一大把鑰匙,也不知他一共開了幾把鎖,才把貨倉的門弄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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