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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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噩耗醒來的時候,最先看見了那扇窗,工作臺上,還是那盞亮著燈,柔柔的光,曾經陪她度過了那麼溫暖的四十九天。世界,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只是有他的世界。
然後才看見他,跪在床邊,她沒見過他痛苦的表情,那次他病的時候,也不曾這樣難過,他哭了嗎?那些掛在他眼角的,她摸不到,也看不清。心裡那個他,瘦了,黑了,看她的眼神也變了。手被送到炙熱的脣邊輾轉的吻著,竟然感不到溫度,愛她的話,說過很多遍吧。
她怎麼了?耗盡了力氣,疲倦的閉上眼睛,好累。
想清醒起來,卻只感覺疼。疼到骨子了,被揉碎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到心裡,匯成一把穿鑿的利刃,破開她的身體,也碎了她的心。那是他做的,她記得,她說恨他。
“嫣”
像是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絕望的一下扎到她心口最柔軟的地方,眼淚傾巢而出,那是她的名字,這世界上,沒有人這麼叫過她,只有一個人,摧毀她的人,說過愛她的那個人。
聽著,努力保持清醒,但是太難,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太累太疼了。
黑暗前的一切,她沒忘,卻記不真切,想深深吸口氣,喉裡卻堵著什麼,不讓她呼吸。真想活下來啊,在光裡,再看看他,像是校園的鐵門邊,那些等他的日子。想他了。
他說過愛她的,她想告訴他,她也愛上了。
疼又來了,從身體的某一處,尖銳的讓她渾身一顫,指上細微的抽*動,想抓住他,想求他饒了她,但是他為什麼不聽呢,她哪錯了,不該愛嗎?
黑暗來了,眼前什麼也沒有,沒有哥哥,沒有他。
都不要她了吧?像媽媽那樣,不喜歡她了。
別走,心裡的疼比身上的更難熬,又抓不住什麼堅持下去,眼淚從心裡破碎的傷口流出來,斷了,又續。
殘喘的悲哀,悠長的撥出被他禁錮太久.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的委屈,眼淚又衝了出來,蓋過最後的意識,太疼了,真的,他把她弄得太疼了……他跪在那很久,這一夜,她醒過兩次,發著高燒,意識朦朦朧朧的,不認識他,他叫她的名字,叫了幾百遍,她流著眼淚,閉著眼睛又昏睡過去。
她不是任何人的了,只是他的,他一個人的。
她也許要死了,像他希望的那樣,和他一起死,他帶著她,不許別人傷害她,奪走她,但是他自己,先把她傷透了,也把她奪盡了。
埋在她身邊,貼著她身上蔓延的傷痕,手緊緊握著她的,閉上眼,等著她醒過來,或去夢裡找她。他是愛她的,無論做了什麼,都是為了愛她。
那天之後,病的很重,兩個人在臥室裡,在陽臺上,都病著。一縷陽光照進來,正好映在她蒼白的臉頰上,乖巧依然只是神采不再。
她是條小魚,他的小魚,他只有這麼一點奢求,等了十四年,卻是這樣的結果,他不許她在乾涸裡消失,以後怎麼辦,誰也不知道。
恨吧,他寧可她恨他,永遠都恨。
把她收緊在懷裡,抱著她,搖著她,喊她的名字,拉起她的手就著一屋子陽光,準備就這樣,一起和她死,再一起和她生。
……“封嫣,再往左邊一點。”曉蕾站在扶梯下面,看著封嫣在佈告欄最高的一層貼新一期校刊的徵稿函。好幾個月不見了,非典以後,不知道她去哪了,回來時似乎病的厲害,《16小說網手機訪問 ://.憔悴的不成樣子,躲在她的宿舍躺了很多天。
“再往左一點。”她走遠些,看著封嫣纖細的身子,在她的指揮下,站在梯子上微微調整廣告的位置。
其實,她可以不做的,病剛剛好起來,人瘦了好多。但是她堅持一定要做,整個假期都住在學校,忙忙碌碌,說是大三前要把校刊的事情弄妥當,新學期好移交給新一屆做。
她舉著的手臂上有一處瘀傷,不仔細看,已經淡了,傷的時候一定很疼吧,在那麼顯眼的位置,白皙的面板上顯得很礙眼。她總是白白淨淨的,從中學開始就是,有人羨慕過她的秀雅,更多人嫉妒她的美麗,但是大家並不知道她心裡的難過,她,其實常常難過的。
手還舉著,肩膀很酸,他的肩膀酸了嗎?沒聽到曉蕾的指揮,她沒動。從那天之後,一個月了。開始的日子裡,錯亂的記不清楚,只是疼著,病著。然後,他走了,在她真正醒過來的第二天,緊緊抱著她哪也不讓去,她就趴在他懷裡,再恨他,怨他,也只是化成眼淚,都揉到他懷裡。
那是第一次,他輕輕的叫她嫣,她抱著他的頸項,心裡還有怕和疼,但是叫了他的名字。
十四年了,那是唯一一次。
城寺,只兩個字,想來心裡又疼了。
她真的恨他,強取豪奪的折磨她,他該好好說,該溫柔等,該像以往那樣耐心,等她想好了不怕了。畢竟,剛剛只有四十九天。她恨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恨他,可不見他,心裡卻空蕩蕩的。
怎麼能不恨呢?怎麼,就愛了呢?
嘆口氣,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走前,也是嘆氣。
那個早晨,他似乎一夜沒睡,醒來的時候,在他懷裡,聽他說抱歉,在她頭頂說了好多次,聲音低沉有力,她環著他的腰,心軟了。
病著沒力氣,只是輕輕收緊手臂,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裡,那樣很暖,很安心,看著他眸子裡映出的自己,又哭了,她愛他啊,怎麼耽擱了那麼久,才發現呢。
不知道該怎麼原諒他,更不知道該怎麼恨他。也許自己過去對他傷太深了,他才狠心的和她要,像第一次吻她那樣,從不問她願不願,想不想,就奪了。那就是他,從來都是他。
離開房間的時候,她倦了,看不清他的背影,只記得他說愛她,在她入夢的時候,說到她心裡最深的地方,讓那些傷口不再疼,因為他愛,她就不那麼疼了。
可現在還是疼了,之後再沒見面。哥哥說,他又去上海了,一個月了,什麼也沒告訴她。
他在哪呢?下次見,真的要告訴他,她恨他,太恨太恨了。
她舉著海報,等在那裡,就聽見瑤瑤在遠處喊她。
“封嫣,信。”聲音中氣十足,聽了讓人振奮,回身看她一身爽利,她也開心些,也許是他的信呢,寫給她的,他從來沒給她寫過信呢。
瑤瑤把信交過來,“很厚啊!”
她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放下了手裡的海報。
突然來了一絲風,梯子下兩個女孩看著手裡的海報,新一期,竟然又是愛情,中文系啊,風花雪月的,總是這樣。風吹起了海報的一角,正好蓋住了撰稿人的名字。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站的好高,什麼也看不見,天,竟然沒有一片雲,亮的刺眼,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
下一秒,海報碎了,封嫣細弱的身子,直直從梯子上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