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八回:滄州府張魁賣藝 太原郡阿彌馱佛

第十八回:滄州府張魁賣藝 太原郡阿彌馱佛


中國靈異協會檔 妖之貴公子 校園至尊王 混沌之王之烈火異獸 神君 皇極驚世錄 戰狼神君是妻奴 生物駭客 陰陽行 將軍請接嫁

第十八回:滄州府張魁賣藝 太原郡阿彌馱佛

跳出四生六道,識破八準三途。功行十萬八千周,擁護天長地久。

善者必然通慧,惡乃迷津源流。善善惡惡總無休,立志玄關緊守。

卻說三郎別了佛祖大眾,辭出雷音,一筋斗早望見南洋大海,落伽仙境。三郎按下雲頭,早有惠暗龍女大眾接住,賀喜道:“恭喜三郎習成**歸來!”三郎見過大眾,即一同入潮音洞來拜見師父,見了菩薩合掌皈依道:“弟子不負師父厚望,靈山學法歸來!”菩薩歡喜道:“三郎果不負為師厚望,為師甚喜!且問你;你來我南海多少時日了?”三郎道:“回師父,弟子隨師修行兩年半,靈山參佛一年,已經三年半了!”

菩薩道:“三郎與我元止三年師徒之緣,如今三年過半,也是該讓你出師之時了!”三郎拜倒道:“弟子學藝未精,不敢離師而去!”菩薩道:“你若留我南海,生母何時救出?去罷!”三郎聞言;眼中滴淚道:“弟子蒙師父教誨之恩,永世不忘!弟子若救出黃泉什生母,定當歸來永伴我師修行!”菩薩道:“你能有這分心,為師足矣!三郎是個紅塵未了,此番出師,雖可蓄髮還俗,卻不可失了我佛門之旨,巍巍三寶勢必留存!”

三郎道:“弟子不敢!”菩薩道:“如此甚好!江湖險惡!好生去罷!”三郎又是三叩,與惠暗,龍女,善財,諸天眾神一一拜別!菩薩引眾送至普陀崖邊,三郎就要去時,菩薩叫道:“三郎且慢!”三郎道:“我師還有甚吩咐?”菩薩道:“三郎悟性頗高,師父已無藝可授!你且近前來,為師點化與你!”三郎近前,菩薩手蘸甘露,去那額頭點化一下;道:“今受為師點化,賜號;‘蕩魔’三界之內;神明共敬,鬼讓三分!”

三郎合掌謝道:“告我師!弟子一人救母,畢竟孤單!欲度幾人從弟子為師,請教我師;怏怏華夏,當從何處度之?”菩薩道:“先說中原之地,東至日出,西至日沒,南至蠻夷,北至燕幽,兩輪日月,一合乾坤。四百座軍州,三千座縣分,七百座巡檢司,此是中原之地。三郎道:“弟子欲從中原,當從何而起,何處而止?”

菩薩道:“九九之數屬陽,先從山前九州,山後九州,兩淮三九二十七座軍州,河北四九三十六座軍州,關西五九四十五座軍州,西川六九五十四座軍州,荊湖七九六十三座軍州,江南九九八十一座軍州,海外朝陽四州,共計四百座軍州。”三郎道:“四百座軍州,弟子當從何處度之?請師明示!”

菩薩道:“可從河北,山西兩地度之!”三郎拜謝師父,一筋斗離師遠去。

有詩曰:

悟破玄妙訣,肝膽皆冰雪。三三功行住,九九合一劫。

遍歷紅塵苦,牢挽虛空結。救母三千路,從此與師別。

雲行一萬,風行八千,三郎按下雲頭早到永州地界。去那義父門上看時,不是往昔面目。幾間草房,搖搖欲墜!更不見義父身影?尋究鄰居問時;元來太公於一年之前,多吃了酒,河邊垂釣,一時發昏吊下河中,溺水身亡!指明墳丘所在,三郎墳上看時;一丘黃土,一塊石碑;上刻;‘永州姜太公之墓’三郎見此,忍不住心中悽慘!伏於墳丘失聲痛哭!哭道:“義父如何恁般心狠?不等三郎歸來盡孝,如何徑先去了?”

三郎悽慘多時,燒些香燭紙馬,將那好酒三杯墳前奠了!泣道:“義父雖歸黃泉,三郎永世不忘當年義父一宿收留之恩!每至清明,孩兒還當歸來永州省墓!義父好生安歇!孩兒身有責任,就此別過!”三郎拜罷,一筋斗早回長沙,亦見門庭頹廢,心中大驚!亦有左右鄰居識得祥龍!前來報訊;得知伯父早年亡故!伯母白日飛昇而去。祥鳳則去了驪山已經兩年多。三郎遂至父親伯父墳上拜見,守了一夜!

次日,救母之心留不住!縱身一跳,高空觀望那怏怏華夏之勢!

有詩曰:

掃蕩殘胡哩帝畿,龍翔鳳舞勢崔嵬。左環滄海天一帶,右擁太行山萬圍。

戈戟九邊雄絕寨,衣冠萬國仰垂衣。太平人樂華胥世,永永金甌共日輝。

時乃嘉靖二十四年。

三郎看罷多時,嘆道:“好個盛世之邦!”一筋斗早到河北地界。按下雲頭;去那無人之處喝聲:“土地安在?”風過去,土地現形,什麼模樣?

但見:

頭戴偃月冠,衣身五短裁。龍形手中拄,好似仙翁來。

土地唱喏:“小神參見三郎,不知先生召喚小神前來是何指示?”三郎道:“我來問你;此間是什麼去處?”土地道:“告三郎!此乃河北滄州地界!”三郎道:“果然河北!此間有甚修為高深之人,容我度他?”土地道:“別無他人止有一個!”三郎道:“誰家男女?且告我來!”土地道:“去那滄州府中,有一賣藝之人;姓張名魁!乃是永樂爺年間編撰《大典》者後裔,此人更無修為,止有仙緣!”

三郎道:“我已曉得!速去!”風過去,土地不見。三郎墜下雲端,換去佛家裝扮,徑入滄州。好座滄州府;!

但見:

三街安黎庶,萬戶錦繡城。家家生歡景,處處樂營生。

車馳馬競逐,聲喧沸長空。聞歌經漫道,舞躍任顛風。

幾處熟杜釀,香飄小徑深。

三郎一路行來不覺肚中飢渴!入酒家來。坐下喚道:“拿些酒食與俺!”小二呈將上來;兩菜兩葷,一壺酒,一雙箸!道聲:“客官慢用!”小二去了。三郎看了,說道:“久不沾葷,今日破戒!”就欲吃時;合掌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念聲佛號!舉箸,把盞。一壺酒幾樣菜,吃的乾淨。拿了錢,踉踉蹌蹌走將出來。行至城西,日影西斜。聽得幾聲鑼響,見前頭一簇人圍繞那廂。

三郎扒轉人群來看;見一彪形漢子,八尺長短!光著頭坦著上身;好個漢子!

有詩云:

生得面圓耳大,雄軀好似智深!鼻直口方俊儀容,縱橫河北名盛。

伸手有如猿臂,展足好似柱形。降龍伏虎莽郎君,一見人人說勇!

三郎見了說聲:“好個漢子!”那大漢撇下銅鑼,人前唱了喏!大眾有人說道:“伏虎郎,你日日在此賣藝,眼見盡是些舞刀弄棒,看得人煩!有那新鮮點的藝術,也來展示展示。真個演的好時,少不得拍手叫好!”大眾一齊起了個吆喝!那漢子道:“列位且聽我說;俺張魁今日一不舞刀,也不使棒!你等要看新鮮藝術,俺近日正好得高人指點,學來些本事!若來展示,只怕列位當中難覓得這個副手?”

大眾叫道:“伏虎郎切莫海口!還是些什麼本事,難覓這個副手?”張魁道:“不瞞你等,俺前向遇一高人,傳俺一些養家道術,實實的真本事,只怕你等沒緣看!”眾道:“且現將開來!”張魁去那牆角輕輕拖過一塊大石,約莫四五伯斤重。大眾驚道:“這力氣也是好了!不知將這大石何用?”張魁又拖過一個大錘,也是二三伯斤!自家躺下地上,雙手端上大石去胸脯上,叫道:“有那會力氣的,將錘來打!俺叫喚一聲,也不叫伏虎郎!”

內中果有膽大的上前託錘就欲打!莫想提起錘來。又上來兩個漢子,合力將大錘舉起,半空中撂下錘來!霹靂響了一聲!把那大石打做兩截。那漢端然不動!大眾叫苦道:“這廝元來活膩了!跑來捉弄我們?這會打死他了,怎地起?”說不了,那張魁托地跳將起來,依舊生龍活虎!大眾見了,吆喝一聲:“好個伏虎郎,才自打死了,這會又活了怎地?”張魁笑道:“這個本事豈能輕易告誦?出錢也沒處買哩!”

眾道:“這也不算稀罕?那個就願意買?”張魁笑道:“還有好些本事,一時演將不完!你等果然捧場,明日再來!”大眾要看他本事,就不肯他走。張魁道:“這早晚,散了罷!家裡娘子盼得慌!”眾笑道:“你們又不是新婚燕爾!盼怎地?就要行那事,甚時候做不得?遲些罷!先演示了再去!”張魁道:“我若演得好時,你等不可空看?”眾道:“先要看你本事值不值錢?那能空看?”

張魁就拖過一個木箱,揭開來;取出一個紅色葫蘆。一個攫兒,去大眾當中,攫松來土,將那葫蘆按下半截。畫個圈!呵一口氣。起身道:“列位,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我伏虎郎若演的好時;也莫說我伏虎郎在此蠱惑世人,不算本事!有道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今非昔比了!”說著將那蓋兒一揭,口中唸唸有詞,喝聲:“疾”就那葫蘆中噴將煙來!大眾頭上結就烏雲,將手一拍!空中哄嚨響一聲!就那烏雲中嘩啦啦下起雨來!大眾抬頭驚道:“這才夕陽無限好!為何會下出雨來?伏虎郎快收了罷,一會淋溼衣服,天冷怎穿?”

張魁將手一拍,雲便散了,雨也住了!眾人發一聲喊:“伏虎郎好本事!”張魁又把蓋兒一揭,喝一聲!噴出煙來,頂上結就紅雲,把手一招;雲端飛出一隻白鶴!飄開去了!又一招;跳下一隻黃狗,搖頭擺尾朝市中去了。又一招;蹦下一個美女!拿條手帕招招搖搖道:“阿耶!阿耶!夜夜沒生意!難得這處人多,列位官人今晚來捧場麼?記住左拐第二巷當街口,莫交走錯了!”說畢扒轉大眾去了!

大眾拍手叫好!叫道:“伏虎郎學得這門法術果然稀罕,連做妓的都招來攬生意拉!卻是如何煉就麼?”當時紛紛掏出錢來。張魁收了錢,笑道:“江湖一點訣,識破不值錢,告誦你們怎地?”遂收了傢伙回家去了。三郎看得分明,心中暗暗喜道:“造化,不度他時,也難成功果!”

次日清早,張魁又來賣藝!不多時,大眾團團來圍。就問道:“伏虎郎,今日不擺刀設槍,專擺這些物事,何也?”張魁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如今學了本事,那樁舊業也不做他!”又有道:“伏虎郎今日又要演示什麼?”張魁道:“今日來個剁頭把戲,交你等看看新鮮!”眾驚道:“伏虎郎也莫說謊,這頭乃七竅之主,剁將下來,卻不死了?豈就剁得?”張魁笑道:“你等也是不曉得俺的本事,且莫吆喝!看俺剁得頭,安得住!方才不辱沒師父傳授!”

遂去開啟箱子,取出一柄大刀;光燦燦,冷颼颼!放於大眾眼前。眾道:“這把好刀!”又揣來兩條長凳!自家脫去上衣,光著膀子現出那一身青龍!自家躺下凳子,,叫道:“哪個膽大的,開刀來剁!”大眾何人敢應?卻是三郎有心結識,上前拽過大刀,應聲道:“我來!”眾驚道:“這少年要來闖禍了!”三郎持刀走將近來,張魁道:“你且砍來,管教不得死!”

三郎果不留情,叫聲:“開刀!”手起一刀,將張魁頭切冬瓜般砍將下來,去人堆子裡一滾!大眾紛紛掩面躲開不敢來看!驚叫一聲,看時,張魁腔幫子裡更不出血!就板凳上跳將下來,走將頭處,雙手捉住耳朵,原來腔幫子上搖一搖!安得端正了,還是那個伏虎郎。

大眾這才吆喝一聲,驚呆了!都道:“伏虎郎這身本事,若替朝廷效力,可做得元帥!”張魁正然歡喜!就聽三郎哈哈大笑道:“這些本事原不為稀罕,就做得元帥?”眾人聽說,你看我我看你,都道:“這還不算稀罕?好個狂妄少年!”張魁亦有些惱他:“這位兄弟,跑江湖為的是掙口飯吃,我與你往日無緣,近日無仇!你沒來由說出此話壞了規矩,誤人生理,卻是何為?敢情你還是個好本事?不妨當眾演示演示!”

三郎笑道:“我這身本事乃是受高人指點如何輕易施展?”張魁道:“好你個大言不慚!什麼高人指點,既不肯演示,早早退去。”三郎道:“我要施展時,你可願拜我為師?”張魁哈哈笑道:“你這廝好沒道理,些兒本事沒有看見,又則年紀這般,怎麼要我拜你為師?切莫胡說!真個你本事好,遠勝於我,我願拜你為師,天涯海角隨了你去!”

三郎歡喜道:“列位大眾在此,你此話當真?”張魁道:“你兒子便不當真,只怕你沒有本事,莫怨我趕你出滄州。”

三郎聽說,即口中一呵,變出文房四寶,眾人驚了,三郎磨了墨,去那紙捲上畫下一個美女,叫大眾雙手托住,不用唸咒,把手一招,卷是白卷,卻從中走下那個美女來:

眉彎小月,眼似秋波。臉若桃花三春豔!翩翩體態好婀娜。九天玄女下凡世,月宮仙子出嫦娥!

那女娘走將下來,就於大眾面前翩翩起舞!大眾見她生得俊俏,魂都沒了,看呆了!說道:“這門法術果然不同!若是沒得老婆,學得來,可解得寂寞!”那仙姑舞畢,依舊畫中去了!大眾不捨道:“小夥子,交他多舞會兒麼?如何就收了?”大眾也有叫好的!張魁道:“好便也好!我只不伏!”三郎道:“人前說下話!如何不伏?”張魁道:“我聞法術高強者,也不使這些惑人手段!善於變化,飛舉騰雲!你若也會得時我便服了!”三郎呵呵笑道:“若論這些,倒是我養家的手段,怎麼不會?

還請大眾出個題目,叫我來變化!”眾道:“就變個梧桐罷!”張魁道:“你若變得三分像,七分不像,也休怪我不伏!”三郎笑呵呵!搖身一變!就不見了,大眾四下來尋。忽見地下鑽出一顆苗來;看看長大;片刻幾丈來高!枝繁葉茂;果然是棵梧桐:

天生靈苗秀,平地長仙根。枝枝參天碧,葉葉帶雨濃。

逢樵憐伐斧,遇雁降長空。不與花爭豔,清幽立梧桐。

眾人見了,呵呵鼓掌道:“好本事!好本事!”張魁也驚呆了!三郎人前現了本相,笑道:“獻醜了!”張魁叫道:“你再試飛我看。”好三郎束一束衣裙,凌空一筋斗,無影無形去了。這一番驚呆了一個張魁。喜壞了一干大眾。叫道:“這少年敢情是個神仙下凡?不然怎麼會得這些本事?不是人能所為!”片刻;三郎一筋斗還來此處。那張魁納頭便拜;叫道:“兄弟好本事!請受伏虎郎一拜,權作拜師之禮!”三郎慌忙把手扶起道:“果然有心拜師,還去清靜地說!”

張魁當時喝散大眾,收了傢伙,來至一偏僻酒家,兩個就窗坐下。三郎說:“漢子姓甚名誰?都一一告我來!”張魁道:“師父在上,俺姓張;名魁!今年二十五歲,祖籍山東,幼時在河北打死過老虎,人稱;‘伏虎郎君’。我祖上是永樂爺爺年間編撰《大典》者之一,因出了漏子,惡了永樂爺,貶為庶人後世子孫永不錄用。後輾轉從山東舉家遷來河北,因祖上惡了朝廷,子孫沒了科舉之路,只在滄州混口飯吃。故此俺也沒有什麼文化,粗通漢墨!

自幼去少林學來幾路武藝,三五個漢子也近不得俺身,直至十歲上下,父親亡故,母親改嫁。俺止於滄州賣藝為生,至十八歲上去了滄州大戶范家做了倒插門,妻子十分賢惠之人。生下一個女兒已經六歲,只是岳父岳母十分不賢!因俺會得吃飯,賣藝掙錢又不十分多,就將我一家三口趕將出來。我索性就自立門戶,不做他家倒插門,現居於城西,妻子針黹,我便城中賣藝養家。只因這賣藝掙不錢來。

卻於前半月我在保定遇一回道人說我有仙緣,便告誦我一些道術養家不意才來展示就遇了高人?慚愧慚愧!”三郎聽說道:“元來如此!”張魁問道:“敢問師父,似你這般年幼,果是何方高人?從師何處?”三郎道:“我乃陶祥龍;小字;三郎。”張魁驚道:“莫非長沙陶三郎乎?”三郎道:“魁哥早也識得我?”張魁納頭便拜道:“弟子有眼不識泰山!多有衝撞之處,還望莫怪!”三郎道:“請起來說話!”

張魁起身道:“我遇回道人之時,曾告我說;‘有長沙陶三郎,乃觀音門徒,身有救母重任,若於河北遇之,可拜為師範,助其救母事業,不意今天果遇!”三郎歡暗暗歡喜道:“不意道兄暗中助我!”遂道:“如此甚好,你今願隨我去否?”張魁連聲應道:“願去,願去!只要十分不嫌我粗魯,告我一些養身法術便是!”三郎道:“你願隨我去時,自然告你!你若去了,妻女置之何地?”

張魁笑道:“這有什麼?我那岳家有十世家資,我還將妻女送還岳家去,自家去外頭闖蕩十年八載,我那妻子也不會怪我!只等師父完了功果,我再歸來便是。”三郎道:“如此,你且去家中打點,明日此時在此相會。”張魁遂去,一日無話。

次日,果見張魁:

頭裹范陽巾,腰勒虎筋絛,腳下油靴踏,挎刀甚英豪!

背上一頂箬笠,攜了包袱。三郎看時,暗暗喝彩道:“好個伏虎郎!”問道:“魁哥此刀何來?”非同一般。”張魁道:“師父好眼力,此乃‘降龍刀’是回道人所贈,善能降妖伏魔。一直收在家中不曾現世,今隨師去,少不得它!”三郎問:“家眷安置如何?”張魁道:“已經送還岳家,是我拿刀架在岳家脖子上,在俺回來之日,莫交妻女少卻半根頭髮!”三郎道:“如此甚好!兩個遂離了滄州,一路望山西而來。

不日來到山西太原,時逢大雪,飄飄灑灑!

好雪!

乍寒隨風凜,彤雲遮曉晴。鹽灑紛紛細,羽飛片片瓊。

梨花侵漫道,柳絮蓋殿庭。怎說春guang景?惟見白雪瑩。

張魁隨三郎冒著大雪來至太原城中,口中叫冷!三郎說道:“你這般大個漢子,如何這等怕冷?若要隨我去時,這般吃不得苦,趁此離家未遠,早些回去!”張魁笑道:“師父說甚?俺若回去時,須吃人笑話?俺既然隨了師父,便是刀山火海也就去了,絕不回頭!”三郎道:“如此甚好!”兩個遂投客棧而來。張魁卻於暗中唸叨:“這師父忒也嚴緊!冷便是冷,還不許人家說怎地?”

來至客店,已經卯時,兩個尋處坐下,看那投店避雪之人果然不少!三郎喚了酒食,張魁就將包袱放於桌上,現出一疊銀票角來。三郎問道:“魁哥許多銀票何來?”張魁道:“追隨師父一路上少不得用錢,俺問岳家討的!”三郎道:“你說你那岳家十分不賢,如何肯把你許多錢?”張魁笑道:“怕他不賢,俺將刀架於脖子上他便賢了!”三郎道:“你隨師父去,不愁吃穿,用不著錢!”張魁笑道:“有備無患哩!”三郎道:“日後行走江湖,他人之前若也似這般行凶,休怪我不認你這徒弟?”

張魁連道:“不敢不敢!”他兩個正吃間,只見從外頭走進一個**歲孩兒。但見:

衣衫破爛難遮體,裹帽無頂顯發青。眉彎玉面無塵染,鳳目明眸似雙星。

脣似塗朱齒露玉,兩腳無鞋赤光行。一步一行無俗態,疑是仙童落難中。

張魁見了叫道:“師父你看這孩兒果然可憐,大冷天鞋都沒有!不若叫將過來,好歹施捨些罷?”三郎道:“休管閒事!”張魁道:“不想師父乃觀音門徒,全不存的慈悲之念?”那孩兒東說施捨,西說可憐!只見無人應他?卻被掌櫃喝道:“好個李佛兒!你便要討,也休日日來我這裡,還別家去罷!”李佛兒道:“掌櫃家,你看外面下好大雪!我衣不遮體,腳下無鞋,肚中又肌!你叫我那裡去討?你便施捨些吃喝與我,有那用將不著的衣物也施捨些,我肚中不餓,身上不冷,自然去了。”

那掌櫃惱道:“你便是我兒子,也不該日日白吃白喝?誰還供應你個長期?快走快走!休來薅惱我!”就來趕那佛兒,那佛兒伶俐,左鑽右竄,東躲西藏偏趕不出門。惹得大眾都笑了!正鬧間;門外走進來一個大和尚,一頂喇嘛帽兒,衣衫也不十分整齊!六尺長短身材。三郎慧眼無邊,早也識得此人面目,默不作聲!

那和尚去那空位坐了,向那掌櫃招手道:“你也休趕他!”喚佛兒道:“你且過來,貧僧請你吃!”佛兒果走將過來。和尚問他:“你叫做什麼名字?”佛兒道:“師父;我叫李佛兒!”和尚笑道:“好個李佛兒,你想吃什麼?”佛兒道:“我什麼都吃,沒有便不吃。大師父吃什麼?”和尚笑道:“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佛兒便敲著桌子道:“掌櫃爺!今日大師父請客,不白吃,你便弄只雞,兩斤牛肉,一壺酒,再順便弄幾個小菜!也就彀了。”

那掌櫃端只不動,雙手串在袖子裡,說道:“師父少怪!既要吃時,有錢無錢?也莫怪我說不好聽的,你們佛家吃的是百家飯,專管齋化,也無錢使!若吃將完沒得錢給,我便扒了你這身衣裳,還不彀只雞腿,交我那裡去討?”和尚笑道:“嘴臉!你兒子便白吃!”就去那鞋子裡左掏右掏,其實無錢。又去另一隻鞋子來掏,也無錢!再渾身上下摸了個遍,還是無錢。

掌櫃嘿嘿冷笑道:“我就說你無錢,怎敢要吃雞吃肉?”那和尚自家道:“怪哉!分明三兩銀資,那裡去拉?莫非吊拉!”就去那桌下椅間掏掏摸摸,找找尋尋。一會兒摸得遠了,把個頭去牆上撞了一下!捂著頭起身道:“哎唷!哎唷!想是今日子不好,這帽兒也來作怪!裡面塞進石頭,撞疼了我也!我且掏將出來,扔到靈山打如來去!”

取下帽兒從頂縫上摳開,裡面捻出一顆石頭來,舉手就欲扔時;那掌櫃覺得光燦!忽然叫道:“師父莫扔!你再看看,光燦燦的,一錠銀子哩!怎麼就扔?”那和尚果捻將眼前細細來辨,指著問掌櫃道:“這是銀子?”掌櫃道:“銀子哩!”和尚又來觀看,道:“分明是顆石頭怎說銀子?”掌櫃急道:“你再看,你再看!”和尚道:“還是石頭哩!”那掌櫃一把奪將在手道:“你也莫管銀子石頭?我便弄飯你吃!”那和尚道:“既然石頭做得銀子,你便弄來我吃!”依舊戴上帽子,同佛兒坐將下來。

眾人道:“好個和尚,帽子裡也出來銀子?”不多時,掌櫃果送將上來一隻雞,兩斤牛肉,三樣小菜,一壺酒,兩雙箸。他二人也不管好歹,吃將開來。眾人議論道:“這和尚吃肉哩?”兩個剛剛吃將完,只見那掌櫃匆匆跑來,一把揪住那和尚道:“好你個禿驢,在我這裡弄什麼把戲?拿石頭當銀子騙吃騙喝?世上也沒這個理,今日不給錢時,交你走不得拉!”那和尚急道:“我說是石頭,你偏說銀子,自家弄來我吃,這會說騙吃騙喝!沒錢沒錢!要錢時,找如來去。”

掌櫃惱道:“我不找如來,偏找你!”那掌櫃死死問和尚要錢,和尚偏說‘沒有’。兩個扭做一堆,打做一團。只聽見那和尚:“啊呀!”一聲,望後便倒,仰天一交跌在地上,兩眼翻白!便不動了!大眾見出了人命;驚道:“掌櫃打死人拉!掌櫃打死人拉!”那佛兒一把扯住掌櫃道:“好!好!吃便吃了你的,無過幾兩銀子,你也不該打死他?”掌櫃慌了神道:“我不曾打他,他便自家跌死了!怎麼怨我?還是你這佛兒;誰家不好討?偏要個和尚請客?如今他便死了,還是你的干係。一會拿到官司,卻害苦了我也!

還是你背將他去,好是我貼些燒埋錢,替他做場法事。一時官司追究起來,還請大夥來做個見證,實是這和尚在此白吃,我不伏氣,與他爭論,未曾出手他便一交跌死我處,如今沒奈何,直交佛兒馱出這裡,他之後事還是我做,若有家眷來鬧,一齊再去官司主持公正,究竟何為,只叫衙門區置。”

大眾聽說,果然指指點點,埋怨佛兒來。佛兒畢竟年幼,毫無主見,他見眾人指點,沒奈何,收了掌櫃銀子,馱了那和尚,走將出門來,迎著漫天飛雪而去。這裡有說“交他一個孩兒馱去那裡?莫害了他!實在草率!還應交官司知曉,自有分寸。”又有說:“還怨這和尚命不好。”這三郎看得分明;當時拿了錢,同張魁來趕佛兒。

那佛兒年幼頗有三分力氣,馱將和尚昏暗裡冒雪走出幾里開外。直至城郊一破敗寺廟,門首有塊破匾,映著雪光辨出‘東坡寺’幾個大字。佛兒馱那和尚直入寺中,把和尚放將下來,點了火燭,滿眼垂淚;嘆道:“大師啊大師!你便要死,也須撿個時日?如今天降大雪!要埋也沒處埋,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又不知你是那山的菩薩?何寺的高僧?就是那碑文上是刻張三?還是李四?只因你請我吃飯,害了你的性命,到了閻王那裡,你便好好投生去罷!也莫念念不忘這塵世舊賬,只管還陽來找我?真個要尋時;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你就去尋那掌櫃!”

那佛兒感嘆許久,便負屍大哭!捶胸拍肚,好似哭爹一般!正悽慘時,只見那和尚口一張,打了老大一個噴嚏!不覺坐將起來。唬得那佛兒仰後一交。驚道:“才自說時,怎麼這會就還陽來尋我耶?”只見那和尚罵道:“好你個閻王!老大無禮,不收便不收罷,如何推我這一交?好生是疼也!”佛兒見他說出人話來,爬將過來問道:“師父,你沒死呵?”和尚笑道:“我說要死!叵奈那閻王他又不收!沒奈何只好回來嘍。”佛兒跳起來喜道:“好師父!死了還能復活。”

那和尚立將起來叫道:“陶三郎,陶三郎,既然來此不來拜見貧僧,好生無禮也?”只聽門外哈哈笑了一聲,走進三郎兩個來。三郎躬身唱喏道:“弟子陶三郎拜見道忌師父!”那和尚哈哈大笑!現出活佛元神來!

果然是:

臉不洗,頭不剃,醉眼乜斜睜又閉。若痴若傻若痴狂,到處詼諧好耍戲。

破僧衣,不稱體,上下窟窿錢串記。絲絛七斷與八結,大小鎘韃接又續。

破僧鞋,只剩底,精光兩腿雙脛赤。乾坤四海任逍遙,涉水登山如平地。

經不談,禪不理,吃酒開葷好詼戲。警遇勸善渡群迷,專管人間不平氣。

那張魁佛兒見了都驚呆了,濟公說:“李佛兒,還不來拜見師父?”佛兒道:“師父我才拜了你呀?”濟公笑道:“此師非彼師!”將扇子指那三郎道:“這才是你師父哩!”那佛兒也不管好歹,真個便來拜師。三郎笑道:“好個癲佛,亂點鴛鴦譜哩!”濟公笑道:“非貧僧亂點,還是你等有此因緣哩!你今收也不收?”三郎笑道:“既然師父作中,弟子怎好違悖?”濟公哈哈大笑!將扇向那佛兒一扇,立時佛兒就變了個模樣。

但見:

青絲不存腦,破衣變僧衣。念珠胸前串,佛緣體相全。

李佛兒一時拜謝兩位師父,濟公也不答話,搖著破扇子一步一扭走將出去。口中唱道:

“走走走,遊遊遊,無是無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當初做馬牛。想恩愛,皆夢幻,說妻子,是魔頭。怎如我赤手單飄,過府又穿州?怎如我瀟瀟灑灑,盪盪悠悠?終日快活無人管,也無煩惱也無愁。爛麻鞋,踏平川,破納衣,賽緞綢。我也會唱歌,也會剛,也會柔。身外別有天地,何妨世上要骷髏。天不管,地不收,快快活活傲王侯。有朝睏倦打一盹,醒來世事一筆勾。”

濟公既去,三郎遂問佛兒道:“你是誰家孩兒?是什麼出身?”佛兒道:“告師父,弟子無父無母,自幼由東坡寺慧南長老拾於佛像之下,因長老俗家姓李;便喚我做;‘李佛兒’。佛兒今年九歲,只因慧南長老去年過世,佛兒便沒有了依靠。只在太原城中乞討為生。”三郎道:“佛兒也是個苦出身,今願從我去麼?”佛兒點頭道:“方才見道忌師父喚你做陶三郎,敢問師父可是長沙陶三郎?”張魁驚道:“佛兒如何得知?師父正是長沙陶三郎!”佛兒去那牆角扒開草科,取過一柄三尺長劍。

張魁驚道:“好劍!”佛兒道:“早半年前,佛兒幾日不曾吃喝,餓的走不的路。只見;來了一個老道士,鬚髮盡白,拿了幾個饅頭,攜來這柄長劍。自稱是我老子!叫我吃了饅頭,又送我這柄長劍,說此劍乃是‘斬仙劍’頗具靈性,能降妖伏魔。又教我一些道術,吩咐我在此等候長沙陶三郎,拜為師範助其救母事業。不意今遇道忌師父做成這件好事!佛兒若蒙師父不棄,甘願追隨左右去救師父生母。”三郎聽說大喜道:“你既願從我為師,師父便與你取個名號;我看你有些佛相,就喚作‘小阿彌’如何?”

佛兒歡喜道:“弟子遵師父之言,喚作小阿彌!”三郎命佛兒拜見師兄。佛兒當時拜了張魁做師兄!是晚三人就宿於東坡寺中。

次日清早,雪也停了,高掛紅日,佛兒背了長劍,隨師父師兄離了太原,徑投河南而來。一路上少不得飢餐渴飲,夜宿曉行。直至河南地界,忽見一高山擋道,果然險峻!

但見:

巧削巔峰鄰碧落,巍峨曲徑步難行。千年老槐纏藤葛,萬載松檜布林深。

石崖林立玄猿現,陡澗深沉蟒翻身。烏鴉反哺音難巧,虎豹聲震半霄雲。

雲煙封頂迷境界,黑霧朦朧更陰森。樵夫舉斧失歸路,白日困住行腳人。

狐仙來咬惡狼鬼,黃蜂怪撞蜘蛛精。真武來此無手段,如來法降也失魂。

三郎師徒不知此山凶惡,不管好歹撞將上山來。果見那黑氣瀰漫,怪霧朦朧。張魁佛兒兩個唬得只打寒噤!三郎自家道:“師父曾告我說;‘紫氣現處五霸諸侯,青氣現處得道神仙,黑氣現處山妖水怪。’此處黑氣沖天必有邪魔?”喚聲:“山神安在?”風過處,山神現形:

金盔戴頭頂,持斧月牙形。銀甲將身護,靴踏玉麒麟。

山神唱喏:“告三郎,小神在此!”三郎道:“此是什麼去處?為何這等凶險?”三郎道:“告三郎,此處乃河南洛陽地界,此山原名‘青龍山’,如今喚作‘棲魔嶺’。”三郎道:“好好的青龍山如何喚做棲魔嶺?”山神道:“只因山上廣聚三十六路妖魔,方圓百里不敢居民,渺無人煙,故此喚作棲魔嶺!”三郎道:“我已知曉,速去!”三個往前便走。

山神呼喚道:“三郎留步!”畢竟不知山神有何話說?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