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八章(6)

第八章(6)


橫掃天下 王妃慢三拍:琴劫 誤入職場 貪財棄婦:地主孃親要招夫 重生九零之軍長俏嬌妻 鸞鳳鳴 黑白靈異事務所 傲世僵皇 昭雪 輪臺gl

第八章(6)

“勘查工作開始時間:十時零五分,結束時間:十三時三十分。勘查程式……”

緊接著下面是現場所在地的位置及周圍環境的記錄,他在那兒已經住了十多天了,所以,那張“現場方點陣圖”雖然畫得過於“象徵”,可他還是一看就明白了。

“……房屋坐北朝南,西牆距太平街路沿二十三米,並間隔一排南北走向的白楊樹蔭,東牆距34516部隊營區圍牆十米,南北兩面均為同式房屋,間距十米。……“……洗漱間南窗虛掩,窗臺上有很重的揩拭痕跡,玻璃窗和紗窗的鎖別完好無損,從該窗至臥房現場中心的地面上均有揩拭痕跡,……在抽屜的領眼周圍,有半寸寬的木條被鑿劈而斷,破壞痕跡顯著,破壞工具似為扁平鏟類物件。

“……大門前及洗漱間窗前的土地上,鞋印凌亂,一直向西(太平街方向)延伸,約十餘米後混雜難辨。鞋印系:二十六號大波紋底膠鞋;二十五號男皮底皮鞋;二十三號女皮底高跟鞋;二十五號塑膠折紋底棉鞋,上述四種鞋印的鞋底花紋,磨損程度與室內鞋印一致。……,,看完現場勘查記錄,他的腦子亂麻一團,一點兒頭緒也理不出來。索性推開那厚厚的一堆記錄、圖紙和照片,又接著看別的材料。到中午快下班的時候,他已經把現場訪問記錄,證人證言和審訊記錄都粗粗地創覽了一遍。

他用手指在隱隱作痛的盾尖按摩了一會兒,把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倦地出了口長氣。

從現場的地形、腳印的分佈這兩個情況來看,無疑,房子的西面,也就是靠太平街那一面,是作案人唯一的進出口。那四個人的腳印,也已經全部查明瞭,穿棉鞋的是江一明本人,穿皮鞋的那一男一女是盧援朝和施季虹,剩下的大號膠鞋,便是杜衛東的了。

盧援朝和施季虹九月十六日下午四點至七點在江家做客,五點半鐘左右,下了一場短瞬的陣雨,雨停後他們倆曾幫江一明把擺在洗漱間窗臺上的五、六盆花搬進家內,在門前和窗下留有雜沓的腳印是不足怪的;杜衛東下午三點至五點被廠裡派到江一明家修洗漱間的漏水管子,在江家行走的正常路線是從大門到室內、經客廳、臥室而進入他幹活的洗漱間,幹完活再由原路離開,完全不用涉足到大門外東側的洗漱間窗下,可是在那兒的一片紛亂的腳印中偏偏出現了他的大號膠鞋的波浪花紋,他是下雨前離開江家的,而窗前的這幾個腳印卻沒有雨淋的痕跡,顯然是雨後留的。

他去那兒幹什麼?難道真像他在口供中所說的是第二天早上回去尋找落在江家的彈簧尺,在窗外往洗漱間裡張望的時候才踩下這些腳印的嗎?然而這個口供的真偽除去他自己,幾乎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可以證明。綜合各方面情況分析,任何偵查人員的確都是很容易做出這樣的推斷的:一、從現場遺留的鞋印著,進入過犯罪現場的只有四個人,即:江一明、盧援朝、施季虹、杜衛東;二、江一明自晚七點鐘離家直至第二天案發,一直參加市人大會議集體活動,夜間宿於市委第一招待所,無根據也無可能自盜鑄案,因此應當排除嫌疑;三、盧援朝、施季虹晚七點鐘與江一明同時離開現場,各自回家,以他們本人的情況及與江家之關係,也很難想象會為了區區幾十元錢的蠅頭小利而幹這種穿牆越戶的勾當,因此也可以排除;四、杜衛東在現場留有反常腳印,發案當晚他在單位值班,除了晚上九點鐘到十點半鐘被叫到廠警衛連營舍去修了一個半小時的暖氣外,一整夜的時間就是一個人睡在管子工值班室,具備從晚上十點半到早晨六點半八個小時的作案時間,而且,他用來給盧援朝打傢俱的扁平鏟與被撬抽屜上損壞痕跡十分吻合,本人又有盜竊前科,具備作案思想基礎。

這麼分析,當然,那天進入過現場的四個人中,只有他具備了所有犯罪條件。

但他為什麼要翻動那個筆記本呢?是出於好奇而隨手翻看一下嗎?這無疑是最容易被接受的猜測和解釋。

他茫然瞧著面前的一大難材料,潛然地,原來的那個自信又開始瓦解下來,他對杜衛東所持有的認識,與這些白紙黑字的材料是多麼的矛盾,而按照道理來說,他的認識是一種主觀,而材料卻是一種客觀。

屋門開了一道縫,王玉山的大方臉探進來,他那大驚小怪的腔調把志明嚇了一跳。

“哎呀,你怎麼還坐在這兒呢?食堂都快沒飯了。”

他這才猛省到午飯的時間早過,慌慌張張站起來,把材料清理歸攏好,往門口走去,到門口又站住,問:“老馬在飯堂嗎?”

王玉山一看就是個機靈人,領悟地掏出一隻飯票夾子,遞給他,“馬隊長不準在,你先用我的吧。快去,我們這食堂,去早了吃什麼有什麼,去晚了有什麼吃什麼,再晚點兒要什麼沒什麼,快去吧,現在還趕趟。”

在王玉山的呼叨中,他匆匆道了謝,三步兩步跑下樓去。

還好,食堂的飯正賣到“有什麼吃什麼”的階段,唯一沒賣光的菜便是一毛錢的熬白菜,要是在自新河那陣子,他也許兩三口就能把這碗菜吞下去,可現在,他就跟受刑似的用這碗清湯寡水的白菜就著兩個咧著大嘴的剩饅頭往下嚥。

“噹噹噹”,他背後響起一陣鐵匙敲飯盒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飯廳裡十分震耳,回頭一看,原來是馬三耀。

馬三耀把飯盒往飯桌上一扔,就勢坐在他身邊,“怎麼樣,看了一上午,發現什麼新大陸了?”

他不說話,復又把臉埋進菜碗。

馬三耀笑道:“早上我開了兩句玩笑,你就生氣啦?坐過監獄的人,至於肚量那麼小嗎?”

他翻了翻眼睛,沒接他的話茬兒,卻說:“你們在辦這個案件的過程中,並沒有考慮過政治性竊密問題,材料裡一點兒也反映不出來。”

馬三耀抓起空飯盒,在他後腦勺上一磕,飯盒裡的鐵勺吮卿響了一下,“我看你純粹是看反特電影看出毛病來了,哪兒有那麼多‘祕密圖紙’被竊呀,不用說你,你去問問你們段興玉、紀真,你問問他們這幾十年碰上過幾次‘祕密圖紙’。”他有點兒不耐煩地吁了口氣,又說:“杜衛東一個年輕人,總有好奇心嘛,筆記本和錢放在同一個抽屜裡,他順手翻兩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那要是本黃色小說,他還一塊兒偷走吶,值得什麼大驚小怪!”

“可杜衛東本人至今不承認犯有盜竊罪,他說留在衛生間窗外的鞋印是第二天早上去……”

“你聽他胡謅八扯呢!現在可不是‘無供木錄案’的時代了,只要證據確鑿,沒有口供照樣定案。你看,現場勘查是很清楚的,他下午在江一明家修水管子,在江的臥室來回過往好幾回,這期間江一明曾開啟過那個抽屜拿他兒子的信給施季虹和盧援朝看,杜衛東發現抽屜裡放有錢財之後,遂起盜竊意念,臨走時暗中拉開了洗漱間窗戶上的插銷,為夜間行竊做了準備,這是同類案件中罪犯常用的手法。可是杜衛東並不是一個高明的老手,他用布揩去了行竊時留在室內的鞋印,正好暴露了他進入現場作案的路線,他是翻窗而入直奔那個抽屜的,目標選擇的很準,撬抽屜的工具也是自帶的,這都說明他是有準備的,是看好了的!”

“目標選擇的準,說明罪犯對江一明家財物的位置很熟悉,盜竊的目的性很明確。可是杜衛東只去修了兩個小時的管子,他怎麼知道江一明只在那一個抽屜裡放錢呢?按說他費了半天勁兒撬開一個高階知識分子的家,應該是亂翻亂找一通才甘心呢,噢,這麼幾十塊錢就心滿意足啦?這一點就不合理。”

“江一明老頭兒原來倒是個殷實之家,可是上個月把全部近兩萬塊錢的存款交了黨費,這事941廠人人皆知,杜衛東決不會沒有耳聞。再說,941廠是每月十九號發工資,發案時間是十六號晚上到十七號早上,老頭兒能有多少錢?能偷個幾十塊就算是大獲全勝了。咳,問題根本不在錢多錢少,這些王八蛋賊養的,你就是有一毛錢他也偷!”

“那麼你們現在準備怎麼處理這個案件?”

“這一兩天內就寫出‘起訴意見書’往檢察院報請起訴。這小子,有盜竊前科,刑滿不足三年又犯同罪,構成累犯,累犯從重,這回夠他一戰!”

周志明還了碗,兩人邊說邊走出食堂。在門口,馬三耀說:“得了,你也別上我那兒休息去了,剛才你們處裡來了電話,打到我們值班室去了,叫你下午回去呢。”

“什麼事?”

“木知道,好像是開會吧。”

“那你晚上還在這兒嗎?有些卷我還沒看呢。”

“還要看?你小子能看出什麼名堂來?真是犯犟!好,你要看就來吧,我今天晚上值班。告訴你,明天可就看不上了啊,‘起訴意見書’往檢察院一報,案卷材料都得跟著走。今晚上你要是還挑不出刺來可就別怪我不給你看了。”

周志明笑了笑,“行,不怪你。”

下午,周志明在處裡的飯廳聽了一下午報告,是政治處從南州大學請來的一位講師講國際政治情況。因為是要求全體幹部都要參加,所以科裡才打電話把他叫回來的。一下午,說實在的,他幾乎就沒聽進去一個字,而把所有時間都用來梳理看完卷以後的麻亂頭緒。搞案子非得這樣反覆琢磨、反覆想,直想得爛熟於胸不可,不把所有的事件、人物、時間、地點、條件、線索、原因、結果統通理清楚,那你就休想挑出毛病來。

散會的時候五點了,在從飯廳回辦公室的路上,他把案卷材料記載的大致情況,向段興玉敘述了一遍。

“案情倒並不複雜,你現在有什麼看法了嗎?”回到辦公室,段興玉第一句話便這樣問。

“我?這個……”他苦笑著攤開兩手,“一下子接觸這麼多材料,還有些蒙,至少現在還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段興玉靠在桌子上,思索了一陣,遲疑地說:“認定杜衛東盜竊的直接證據,好像弱了些吧?”

“直接證據?”他心裡豁然一亮,一直潛在肚子裡的那個說不出來的股俄感覺,竟讓段興玉的這句話一下子提綱挈領地點明瞭。對了對了,從案卷上看,杜衛東雖然具備作案的時間條件,並且在現場留下了足跡,但這都是證明案件某一側面或某一片斷的間接證據,並不能像指紋那樣可以直接認定他的犯罪,也許他那天從晚上十點半到早上天亮的確是在值班室老老實實地睡覺呢;也許那可疑鞋印真的是早上他去尋找彈簧尺而留下的呢!這都是不能排除千萬一的事。抽屜上被扁平鏟破壞的痕跡,鑑定結論上只說與杜衛東做木匠活兒的那把扁平鏟鋒口吻合,並沒有排除同類的其它工具,至於說社衛東利用修管子的機會窺得財物,預先開啟窗戶插銷,則更其屬於主觀推理了。嚴格地看,認定社衛東犯有盜竊罪的直接證據似乎一樣也沒有!

“對!對!”他不由鼓起掌來,“我就是這個感覺!”

段興玉還想說什麼,嚴君進來請他去值班室接長途電話,他臨走拍拍志明肩膀,囑咐說:“這兩天你再去刑警隊把情況瞭解詳細一些,重點是看有沒有政治性竊密的可能,有什麼想法帶回來商量,不管你和馬三耀多麼熟,在兄弟單位也不要指手劃腳的,發表意見千萬不要太輕率太任性,人家也是經過了大量查證工作才下的結論,況且這個結論還要經過檢察院的審查起訴和法院的審判活動兩道關口的考驗,案子究竟是錯是對,大家都在負責嘛。”

他點點頭,心裡明白,段興玉說了這麼多,主旨還是叫他尊重別人。

段興玉走後,他正想收拾一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嚴君走了過來。

“哎,剛才施肖萌來了個電話。”

“她回來了?什麼事?”

“叫你下了班到慶豐路第一百貨商場門口去,她在那兒等你。”

“到那兒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呢?”

“就說這個?”

“就說這個。”

“你怎麼說的?”

“我說呆會兒告訴你。”

“咳,我今天晚上還得上刑警隊去呢!”

“那我怎麼知道?你的事什麼時候也不跟我說。……”

周志明笑了:“我這一天到晚,腦袋老跟桶漿子似的。哎,對了,你跟小陸的事究竟怎麼樣了?真的,小陸人不錯。”

“和小陸,什麼事?”嚴君很超然地問。

他看出嚴君的故意裝傻,說:“你說我的事從不告訴你,所以你的事也就不告訴我,對等,是吧?”

嚴君悶了片刻,“好,告訴你,我的事都可以告訴你,我這一輩子不結婚了。”

嚴君動感情了,他趕快用半開玩笑的話把她的情緒隔斷,“好嘲!你這話可擱在這兒,我看你能堅持多少年。”

嚴君臉上一點兒笑意也沒有,靠在桌邊發了半陣兒呆,周志明轉開話題,問道:“該下班了,還不回家嗎?”

‘林今天晚上去刑警隊幹什麼?”嚴君卻反問他,“要不要我幫忙?有沒有需要抄抄寫寫的?我晚上沒事。”

“算了,不去了。”他揮了一下手,“本來是準備去看卷的,可我現在覺得都有點兒沒信心了,不知道施肖萌約我是什麼事,我去看看吧。走吧,咱們一塊出去。”

他們熄了辦公室的燈,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