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七章 重返安邑

第七章 重返安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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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返安邑

然而當他站在這片充滿過往的故土上,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不管小時候有多少陰暗的回憶如附骨之疽般伴隨,不管拋開這一切的願望有多強烈,當兜兜轉轉,回到原地時,安邑仍是他割捨不下的生命的一部分。

安邑自四十年前統一西北小部落以來,終於迎來了第一次****。

這次****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起因只是一對孿生姐妹。

三年前,蚩尤率族人蕩平了一個茫茫雪原中依靠打獵而存活的部落。這次吞併的動機非常偶然——過冬、儲糧,蚩尤作為部落首領,帶著大部隊進雪原狩獵,途經一個連他也叫不出名字的村莊。那處的住民接待了他,但因為糧食不夠,將他的跟隨者們拒之門外。

那年是數十年未遇的酷寒,鵝毛大雪紛飛,幾乎能埋到人的腰間。蚩尤得到了一碗羊奶,奉予他的人,是部落族長孿生女兒的其中一人。蚩尤甚至認不出誰是誰,簡短地表示了感謝,便與族人們朝雪原再次深入。

狩獵完畢後,回程再度經過這個部落,蚩尤便讓這處的上百人一同起程,跟隨自己回安邑去。

這個村落裡強壯的男人很少,女人卻出乎意料地多,帶回安邑後,恰好與族中強壯的成年男子婚配。

族長聽到蚩尤的要求,覺得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當時蚩尤用的理由是:我喝了你女兒一碗羊奶,自然有保護你們這個部落的義務。保護你們的方式是全族遷徙,跟著我們一起走,到安邑去生活。

族長當然不願意,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

蚩尤則認為今年的冬天太冷,他們撐不過。

辛商聽老族長囉囉唆唆、詞不達意地說了半天,語言半通不通,當即聽得不耐煩,隨手一刀把老族長捅了。

於是混戰開始。蚩尤說到一半被打斷不算,還被噴了滿身血,也非常惱火。

然而反正這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部落要併入安邑,老族長也沒什麼用了,殺了就殺了,倒是不用當回事。

安邑人一擁而上,強行架走了女人與小孩們,男人要反抗的就殺了,不反抗的則帶回安邑去。行動非常順利,安邑人幾乎沒有受傷,比圍捕一群雪狼還要順利得多。離開後沒多久,暴風雪便掩去了一切痕跡,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對孿生的姐妹花也被蚩尤抓走並關押起來。她們與其他族人不同,來到安邑後幾乎從不說話,眼神中流露出難言的悲傷。

瑣事太多,蚩尤本來已忘了,這次在合水部與襄垣重逢,忽然就想起了那個曾經在冰天雪地裡給過他一碗羊奶的女孩,遂決定等襄垣回來,讓他娶姐妹中的一個,自己則娶另一個成婚。這麼一來,皆大歡喜。

在許多人眼裡,這不過是個小部落吞併更弱小的部落的行為,但那個部落終究還是有名字的,而且它是一個部落聯盟最西面雪原線上的成員之一。聯盟名叫“北地合部”。

那對孿生姐妹曾是北地合部酋長相中的意中人。蚩尤自征戰合水部歸來的一個月中,終於把這兩個骨瘦如柴的女人放出來了,計劃把她們養豐潤點,等襄垣回來,兩兄弟就挑個日子,一起成婚。

然而孿生姐妹外表看上去溫順,卻私底下把一封信遞給了被安邑劫來做苦力的族人。

那個得到信的小孩子徒步穿過荒原——他吃野菜,啃乾糧,在荒蕪的黑土地上行走,最後抵達北地合部的一個大部落,交呈了兩姐妹的求救信。

於是,北地合部的族長天吳終於發現了三年前被掃蕩的北地邊緣部落的下落,遂召集戰士,向安邑宣戰。

傳說中天吳是北荒巨虎與婦人生的怪物,他身有八臂,虎面雄威,胸生黃毛,戴一副八面祭司面具。

天吳善使八方連珠箭,他與他的族人,在一個深夜裡對安邑發動了突襲。

那對孿生姐妹竟是伺機許久,聞得天吳來救後,便喚醒了所有族人。這場被掩蓋在灰燼下的仇恨火種足足等候了三年,終於死灰復燃,與天吳裡應外合,展開復仇計劃。

襄垣與陵梓披星戴月趕回安邑,映入眼簾的是斷生崖下的漫漫大火,席捲天空的黑煙,以及被燒得焦黑的村莊。

那一刻二人都是手腳冰冷,長途跋涉、連日擔憂的疲勞險些令襄垣昏倒在地。他扶著樹木,強自站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低頭時卻見到一具族人的屍體。

“陵梓。”襄垣的聲音冰冷,喉中似是梗著什麼,“萬一……萬一……”

陵梓喘著氣答:“不,不會的,襄垣。”

襄垣搖了搖頭,想把最可怕的猜想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嚥了口唾沫。陵梓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陵梓說:“如果安邑只剩下咱們倆,我會為他們復仇,帶著你一起。”

襄垣艱難地點了點頭。陵梓又說:“但我覺得蚩尤、辛商他們不會敗!相信他們,還有那個叫玄夷的外來者。我們先下去看看!”

屍橫就地,陵梓蹲下身去,察看一名壯年男子的屍身。

“你記得他嗎?”陵梓說。

襄垣道:“記得,住在你家隔壁的。”

他的聲線是嘶啞而生澀的,彷彿在壓抑著即將爆發出的情感。這些年來,他本以為自己與安邑再沒有關係,無論見到故鄉發生什麼樣的改變,都能保持無動於衷。

然而當他站在這片充滿過往的故土上,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不管小時候有多少陰暗的回憶如附骨之疽般伴隨,不管拋開這一切的願望有多強烈,當兜兜轉轉,回到原地時,安邑仍是他割捨不下的生命的一部分。

貧瘠的土壤,嘗在口中苦澀的味道依舊熟悉,且不可割離。

陵梓雙眼通紅,喉結艱難地動了動,說:“定定神,襄垣。”

襄垣閉上雙眼,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的箭傷……”陵梓緩緩拔出那柄帶著毒素的箭,“正中左胸心臟,一箭斃命,他朝後仰倒的時候,同時間又接連中了六箭。”

襄垣睜開眼:“是的,你說得對,是連珠箭。而且這種箭羽通常是族長專用的,殺他的人應該是敵方的統率者。”

陵梓說:“這個人的箭非常快,能在擊殺一個人直到他倒下的數次呼吸時間內,連著射出七箭。”

襄垣也蹲了下來,說:“同時也對自己的箭術非常自大。你看,他連著射出七箭,明顯有炫耀的心態,我覺得這說不定能成為他的一個破綻!”

陵梓點了點頭:“你也記得蚩尤說過的話,不管是誰,只要出刀,攻擊的瞬間就一定會有破綻,找到他的破綻,就一定能殺死他。”

陵梓說完,揪著屍身脖頸的獸牙鏈子,果斷一扯,交到襄垣手中。

襄垣道:“你替他保管吧。”

陵梓說:“必須交給你,如果蚩尤死了,你就是族長。”

襄垣沉默許久,最後點了點頭,把項鍊收進腰囊內。陵梓抽出刀,護著襄垣,在村落中前進。

“這裡的熔爐被取走了。”襄垣道,他蹲在冶煉室內,揭開地窖上的活板,地窖內空空如也。

陵梓在屋外巡了一圈,發現有許多血跡通向後山。他低聲道:“襄垣,你來看看!”

風颳了起來,帶著嗆人的煙與黑灰碎屑,曲折的分岔路一條通向安邑大荒之山的谷底。這座山有一個很威嚴的名字,喚做“龍淵”。傳說早在安邑還不叫安邑的時候,流浪的狩獵部落在此處發現過一條龍的頭骨。

也有人認為,龍淵之所以得名,是因為曲折蜿蜒的地勢,以及陡峭的山谷走向像頭龍。

龍口朝向東面,龍尾則沒入大山之中,龍之深淵,被神祇的巨斧劈開一道山的裂縫,裂縫以萬年的石樑銜接,只有唯一的一條通路——斷生崖。

斷生崖百丈之下,則有著許多嬰兒的屍骨。

襄垣在斷生崖前停下腳步,看到狂風中的石樑前立著一根尖刺,尖刺上穿了一個年輕男子的屍體。他的頭垂下,額上頂著一個獸頭面具,身上插滿了箭矢,顯是死去多時。

陵梓的聲音帶著顫抖:“襄垣?”

襄垣什麼也沒說,緩緩走上前去。屍體流淌出的血液把木刺浸成了紫黑,他站在屍體身下,極慢地抬起頭。

“別碰它。”辛商的聲音響起,“那不是蚩尤。”

陵梓先是一震,繼而如釋重負。

辛商道:“這是玄夷設的一個機關,一碰就會爆出帶著屍毒的碎塊。蚩尤在龍淵的山洞裡……襄垣?襄垣!”

陵梓快步衝上斷生崖,扶穩鬆了口氣、昏昏沉沉險些摔下山澗的襄垣。

“族裡究竟是怎麼回事?!”陵梓道,“太好了,你們都活著!”

辛商道:“死傷慘重,玄夷卜算到今天有遊子歸來,派我出來接應……果然是你們。”

陵梓把襄垣抱到辛商的背上,讓他揹著:“我們從不周山趕回來,沿路連水也沒喝幾口,蚩尤怎麼樣了?!”

辛商道:“他中了毒箭,情況剛穩定下來。剩餘的族人還有八成,都躲進山洞裡了。你們在村莊裡沒有碰見敵人嗎?”

陵梓答:“沒有,敵人是從哪裡來的?”

辛商略一沉吟,說:“糟了!說不定他們在想辦法繞道。”

“我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人,大半個月前,他們在夜裡突襲了安邑。蚩尤被驚醒,倉促間率人應戰,中了暗箭,但也殺了不少人……回去和大家一起,再詳細和你們說。”

襄垣醒了,聽到最後一句,問:“蚩尤……死了嗎?”

辛商道:“沒有,他傷勢剛穩定下來,讓我出來接你們,還有話讓我順便帶給你。”

襄垣終於舒了口氣。

陵梓問:“什麼話?”

辛商答:“歡迎你回家,襄垣,我們會贏的。”

龍淵的地下隧道曲折綿延,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隧道兩側每隔一段路便有崗哨與守衛,火把昏黃的光把他們的影子投在洞壁上。一路過來,襄垣見到了不少認識的人。

“是的,我活著回來了。”襄垣每見到一名族人想開口時,便主動說道。

辛商說:“我從來不懷疑你能活著回來。”

襄垣長長地吁了口氣:“但蚩尤不。”

辛商說:“他沒有資格說你,這次他才成了最丟人的那個。”

“算了吧。”陵梓笑道,“被偷襲也是沒辦法的事,起碼大家幾乎都還活著。”

辛商淡淡道:“早在從合水部回來的時候,那外來客就反覆提醒他,別把那對孿生姐妹放出來。”

襄垣道:“蚩尤應該聽他的,起碼在卜算這方面,外來客比陵梓還是要強一點。”

三人都笑了起來。辛商眉毛動了動,續道:“外來客覺得那兩個女人會帶來外患,還說再過段時間會有另一個女人出現,將帶來內憂,安邑將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陷入內憂外患的局面,蚩尤當然不會相信。”

襄垣淡淡說:“可以理解。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你才是我哥,讓那個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的傢伙去見鬼吧。”

辛商站在通道盡頭的石廳外,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襄垣可以進去了。

陵梓看了看辛商,遺憾地說:“我想可能沒有我的位置了。”

辛商指了指石廳的另一側,陵梓欣然站到那個位置上。二人安靜地立於石廳外,仍舊虔誠地擔任了這個職位——安邑最堅強的衛士,蚩尤最可靠的左膀右臂。

襄垣推開門,寬敞的石廳深處披著一張獸皮,石床的兩側依序擺著火盆,熊熊的火光映在蚩尤剛毅的臉上。

蚩尤面前的地上,跪坐著一語不發、埋頭搬運算籌的玄夷。

襄垣脣薄如鋒,眼神無情,直直注視著兄長,他發現蚩尤的臉龐瘦削,眼窩凹陷,肩膀直至左肋處纏著帶血的繃帶,繃帶是溼的。

蚩尤帶著無法描述的疲憊,眉毛微微地擰著,彷彿有一股怒火時刻在醞釀。

蚩尤道:“你更瘦了,看來神農的木禾不頂飽,還是得吃肉。”

襄垣冷冷道:“先擔心你自己吧,究竟在做什麼,成為族長後的任務就是每天睡覺嗎?弄得這麼狼狽。”

蚩尤看上去瘦得像一頭擇人而齧、飢不擇食的灰狼,眼中卻帶幾分灼灼的精神。

“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在這之前,你睡在這裡。”蚩尤一指石床一側,那裡有一張早就鋪好的小床,“這個地方在龍淵地下,是絕對安全的。”

襄垣看著玄夷手中的算籌,監視著這個半人半屍的男人把草稈分開,又合攏,重複著乏味的動作,隨口道:“我不睡那裡。”

蚩尤起身道:“那麼我睡小床,你睡我的床。”

襄垣放棄了說服蚩尤的打算,不遠萬里回來,在蚩尤的概念裡,彷彿自己依然只是個小孩子,為了與他搶一張大點的床……他走到小床旁,提起瓦罐,朝碗裡倒了點水。

“他在卜算什麼?”襄垣問。

蚩尤道:“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玄夷開口道:“在卜算什麼時候出去打獵。襄垣,歡迎你回來。”

襄垣說:“我以為你在測算山腳那些強大的敵人什麼時候不想再玩下去,終於撤退。這樣咱們就可以興高采烈地慶祝勝利,出去重建家園,不用再躲在這裡了。”

玄夷說:“我確實有這個念頭,想知道什麼時候適合出去把他們全殺光,但是你的哥哥認為戰鬥的事情,老天爺是不會告訴你誰生誰死的。”說完這句話,玄夷收起了算籌,躬身道:“首領,我去看看兵器。”

蚩尤心情似乎很好,說:“讓他們送點酒過來。”

玄夷告退,襄垣道:“我不喝酒。”

蚩尤道:“我想喝。”

玄夷帶上石門,室內剩這兩兄弟,他們都沒有說話,一廳靜謐,唯餘火盆的燃燒聲響。

蚩尤坐了一會兒,解開自己肩上的繃帶。

襄垣的目光始終注視著蚩尤,並在心裡揣測他受的傷是否嚴重。

蚩尤的傷口還在流血,他把繃帶放在一邊,抓了一把碟子裡的草灰,按在傷口上。

“喂,襄垣。”蚩尤頭也不抬道,“幫我個忙。”

襄垣放下碗上前,蚩尤說:“把繃帶幫我纏上。”

襄垣不動聲色道:“手拿開,讓我看看。”

蚩尤道:“用木枝,傷口髒。”

襄垣沒有理會他,以手指抹開敷在蚩尤肋下的草灰。他的箭瘡邊緣微泛紫黑,襄垣幾乎能清晰地推斷出那一箭射中蚩尤左胸,並卡在肋骨上的場景。

“很痛嗎?”

“還行,箭上帶了毒。”

“拔毒了沒有,為什麼一直不癒合?你躺下,影子遮住了我看不清楚。”

蚩尤聽話地躺在石**,襄垣把箭瘡小心按著,檢視拔箭時割開的傷口。蚩尤苦笑道:“不知道這是什麼毒,我隨手割開皮肉,把箭鏃挖出來,現在連割開的地方也無法癒合。”

“你這個蠢貨!”襄垣的聲音不大卻充滿怒氣,“這是天底下最猛的毒。”

蚩尤眉頭深鎖:“為何?不過是流血難止,對身體幾乎不造成任何影響。”

襄垣說:“天下最猛的毒,不是把你毒死,而是毒到你死為止。還有誰知道你的傷口?”

蚩尤道:“沒有族人知道,只有你和玄夷。”

襄垣問:“辛商也不知道?”

蚩尤搖了搖頭,襄垣又問:“能配藥嗎?要怎麼治療?”

蚩尤說:“必須等到這場戰事完了,玄夷會帶人去尋找一種藥,叫做龍血草,通常只會在應龍死後,被龍血浸潤的泥土中生長出來……這是什麼?”

襄垣注視蚩尤的雙眼,指間夾著片青綠色的嫩葉——正是不周山龍冢周圍的龍血草。

襄垣把龍血草一彈,輕飄飄的葉子在二人面前打了個旋,落在蚩尤手中。

“我去叫藥師來配藥。”襄垣站起身,離開了石廳,唯餘蚩尤攥著龍血草出神。

安邑地區荒山內的隧道竟是四通八達,採礦的通道枝節交錯,較之五年前自己所熟悉的地形,竟又擴延了不少漆黑的通道。

一些通道沒有點火把,通向黑黝黝的大山深處。襄垣聽到頭頂有沉悶的鐵器聲傳來,抬頭沿著斜坡緩慢登上。

襄垣在滿是灰塵的斜道上一打滑,身後馬上有人以肩膀扛住了他。

“又怎麼了?”襄垣道,“陵梓呢?”

辛商說:“陵梓在休息,換我跟著你,想去什麼地方?”

襄垣道:“我不需要人保護。”

辛商答:“我只是負責看住你,免得你亂跑。你知道的,蚩尤怕你一轉頭又走得沒影兒了,按照族中的規矩,你現在還是個囚犯。”

襄垣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辛商與陵梓不一樣,他是族中最為冷血的快刀手,也是看著他與陵梓長大的大哥。上一刻他能若無其事地拔刀砍死任何人,收刀後卻依舊對兄弟們談笑風生,但那隻限於蚩尤、襄垣以及陵梓。

對其餘人,辛商則不苟言笑,他沉著冷靜,不把任何人的生命放在眼裡,包括他自己的。

“上面是冶房。”辛商快步越過襄垣,躍上洞頂,伸手把他拉了上去,“我們把熔爐和鐵砧搬到這裡來了。”

襄垣略一掃視,這是個充滿寒風的高臺,山頂的狂風穿過風洞,在鍾乳巖的罅隙中瘋狂碰撞,最後衝入一個堅固的風箱。工匠們藉著風力四人一組,朝後拉扯手臂粗的繩纜,令風箱壓扁,把風疾速灌入熔爐,捲起明亮的火星飛旋沖天。

青色的烈焰在爐內一躍三丈,錘砧的交擊聲此起彼伏,淬火,二次鍛冶,磨刃,一切有條不紊。

玄夷手執一把剛淬完火的長刀,站在平臺的邊緣,埋頭檢視刀鋒。他的手指抹過刀鋒,被割了個小口子,卻沒有出血,劃出的傷痕裡只有灰白色的皮肉。

“龍血草找到了。”襄垣道,“請你開始配藥。”

玄夷側身,朝襄垣微一躬,雙手捧著刀。

襄垣回了一禮,接過刀,審視他的目光中帶著明顯的敵意。

玄夷沒有說什麼,轉身回石廳去。襄垣與辛商站在風雪石臺上,襄垣說:“他沒有血液?”

辛商道:“他是天虞族人,身體很脆弱。”

襄垣輕輕抹過刀鋒,不覺疼痛,隨口答:“他的面板比紙還薄,天虞族都是這樣?”

辛商說:“據他自己說,他的父親是天虞族人,母親卻不是。天虞的血統真正的名字叫做奢比屍,奢比屍人都是半人半屍的怪物,受傷不痛,也不會流血。”

襄垣又微一用力,手指仍未被劃破:“半人半屍的怪物……相對的,也會伴隨著其他的異能。”

辛商走到一旁坐下:“或許是與生俱來,他對未來的預感十分靈敏。抵達安邑沒多久他向陵梓提出挑戰,讓蚩尤在瓦罐裡裝了一件東西,他和陵梓各自卜算,最後陵梓甘願讓步。”

襄垣眉毛一揚:“陵梓猜錯了?”

辛商眼中帶著笑意:“他們都猜對了,只是外來客猜得要更對一些。陵梓傻乎乎地說‘這是魚婦的眼睛’,外來客則說‘這是你生命中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襄垣再使力,手指終於被劃破,殷紅的血液湧了出來。

“不知所謂。”襄垣嘲諷道,把刀隨手扔進熔爐,“讓他們把所有的刀都集中起來,回爐重冶,工匠集中到這裡,三天之內,讓蚩尤等著驗收。”

辛商問:“你想做什麼?”

襄垣道:“我要讓你們拿著我親手冶煉出的、世界上最鋒利的刀,砍進所有敢於入侵安邑的敵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