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華州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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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華州監
自從安將軍奉了命令去往襄陽覲見燕帝安若素,華州城一應大小事務便均有安將軍身邊的紅綠二侍負責。燕帝傳來詔令,要在華州監進行最後一次篩選,願意投誠者自有赤銅衛集中看管,待得數日之後送往襄陽由燕帝安若素親自考核。頑固不化者自本次清查之後一律就地處決。
傳言燕帝安若素又派三名隊長級別的赤銅衛前來華州,以保華州監不亂。
二十五號這天,連日來的大雪有所減弱,但天氣仍是極寒。身著戎裝的紅蕖與翠篠呆在將軍府西廂房中,披著襖子,燒著火盆,愣愣地看著外面不時飄落的雪花。
俄頃,院中一掃雪的將士清理完院子便對著西廂房喊道:“紅大人、翠大人,卑職這便出去站崗去了。”紅蕖遠遠地應了一聲,那將士縮著身子,徑自出了門口。
良久,紅蕖問道:“翠兒,姐姐問你句實話,你真得想好了?”
乍聽是句沒頭沒腦的話,但翠篠卻鄭重地答道:“紅姐姐,你就讓翠兒傻一會吧。”言罷,聲音哽咽,竟又哭了起來。
紅蕖拍了拍她的頭,平和地說道:“別哭了,都哭了幾天了,再哭,你那根木頭就更不要你了。”
翠篠破涕為笑,羞澀道:“紅姐姐,翠兒都這麼可憐了,你還取笑翠兒。”
紅蕖憐愛地看著她,道:“那根杜木頭到底有什麼好,你跟姐姐說說,說好了姐姐就讓你去。”
翠篠臉色微紅,靜靜地說道:“姐姐,我第一次見到杜大哥是咱們跟著小姐經過襄陽的時候。那次我換了女裝去集市買吃的東西,杜大哥一個人在襄陽城的牆壁上寫詩,正好寫到那條集市巷子來。”
紅蕖笑著道:“哦?寫詩,他杜木頭詩興大發,也不至於滿大街撒瘋啊。”
翠篠一跺腳道:“姐姐!”聲音幽怨至極,紅蕖一聽急忙道:“好好好,你說,姐姐不說他就是了。”言罷,手指著自己臉蛋,做個“羞羞”的表情。
翠篠也不介意,繼續說道:“他不是無病呻吟,他在寫戰亂所見所聞的詩,什麼‘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什麼‘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結髮為妻子,席不暖君床’、什麼‘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什麼‘東胡反未已,臣甫憤所切。揮涕戀行在,道途猶恍惚’好多好多啊,都寫得好好。”
紅蕖掩口一笑道:“姐姐還以為你就記下幾句嫁來嫁去的句子呢。”
翠篠又一撒嬌道:“姐姐……”紅蕖便停了笑聲,問道:“後來呢,他寫他的,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翠篠扭捏道:“杜大哥當時是沒注意到我,可是我看著看著就不知不覺跟他走了好遠,先是看他寫的詩,慢慢地就不自覺地看他寫詩時那義憤填膺、憂國憂民的神態了。”
紅蕖站起身來,兀自在門外窗前看了一遍,這才關好門窗坐下,嗔怪道:“我的翠篠大人,你現在是咱大燕王朝的侍衛,可別沒頭沒腦地說些胡話。”
翠篠嘟囔著說道:“那些跟我一個小女子有什麼關係,況且杜大哥說的也是實情。”
紅蕖拗不過她,便道:“後來呢,不會幾句詩就把你收買了吧。”
翠篠一羞道:“還有呢,後來有官兵來抓他,他便跑,這才看到我跟在後面。”翠篠莞爾笑道:“杜大哥當時的表情好滑稽,他似乎是反應不過來怎麼身後會有個女子跟著。然後他便問‘喂,你是哪家的姑娘?’”
紅蕖笑著說道:“還有這麼問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的啊,你那個木……啊不,杜大哥也太直接了吧。”
翠篠又羞又氣道:“我當時也愣住了,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就我、民女、婢子地支吾了半天。杜大哥一看官兵追上來了,就一把拽著我跑,他說,他說……”
紅蕖催促道:“說什麼啊?還不好意思說了。”
翠篠:“他說‘哪來的笨丫頭啊,可不能落到這些變態手裡’。”言罷,臉色通紅,彷彿這句話就似在說,她翠篠應該要落到杜某人手中才是合適。
紅蕖聽完,慨然一嘆道:“傻丫頭啊,你還真傻,你就不怕他也是個登徒子,大惡人。”
翠篠靜靜地說道:“不會的,杜大哥的眼神清澈透明,他看起來倒更像是個頑皮的孩子。”
紅蕖沉默,靜靜地坐著,窗外片片飛舞的雪花無聲無息,一如籠罩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愁雲。
良久她道:“燕帝下了最後通牒,你的杜大哥肯定不會變節,到時候難免一死,他一死,你便不會開心,你不開心姐姐也不會開心,倒不如博一個大家都能開心的法子,你去吧,我拖著華州城的守軍。”
翠篠聽罷,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徑自跪在地上給紅蕖磕了一頭,道:“姐姐,都是翠兒不好,讓姐姐為難了,也讓小姐失望了。到時候小姐若是怪罪下來,翠篠願以死謝罪。”
紅蕖摸了摸她的頭,伸手扶她起來,也不自禁哭道:“放心吧,小姐跟咱們情同姐妹,不會為難咱們的。”
翠篠兀自點了點頭,轉哭為笑道:“嗯,那我去了。”
看著翠篠離去的背影,紅蕖百感交集。上元那天自己大膽向小姐問出這樣的擔憂,但小姐猶自沉思很久,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在這冰冷無情的軍旅中,小姐才是最苦最累最可憐的人,不知道她又該如何看待翠篠私自去放走華州監犯人這樣的背叛。
良久,紅蕖嘆道:“情之一物,既能叫人幸福,也傷人最深。”
去往華州監的路上,不斷有將士對翠篠問候,翠篠見一隊將士在華州監外不遠處挖土,天氣寒冷,土地都凍得嚴實,諸將士挖得煞是費力。翠篠一時好奇,便上前打問,一個士兵拱拳答道:“回翠大人,奉李侍衛長的命令,在華州城修建一處萬人坑,以備戰時所需。”
翠篠一聽心裡拔涼拔涼的,這萬人坑的第一批受害者恐怕就是華州監那些不肯投降的仁人義士,她翠篠又怎麼能看杜大哥受此劫難呢?遂快步向那華州監走去。
翠篠進了華州監便徑自去找王維,王維似也看出戎馬而來的翠篠有些蹊蹺,便屏退左右,低聲問道:“翠篠大人莫非下了什麼決心?”
翠篠點了點頭道:“我跟紅姐商量好了,放您跟杜大哥離開。”
王維對她一躬道:“感謝翠篠姑娘對我等兄弟的照顧,只是這裡尚有一處難事。”
翠篠一驚道:“哦?王大人請講。”
王維道:“以子美的性子,斷不會獨自逃生,要他走的話,恐怕得讓整個華州監集體逃走才成。”翠篠一怔,俄而嘆道:“也是,杜大哥從來都是這麼固執。”
王維哈哈一笑道:“翠篠姑娘不就看上子美這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豪氣嘛。”
翠篠微一羞澀,既而又道:“不知王大人可有什麼良策。”
王維轉頭看了看道:“只要翠篠大人下了決心幫助我等,一切就好說了,你別看子美平時對你惡狠狠的,如果讓牢中諸人與你為難,恐怕他又是第一個不願意的。哈哈哈哈!”
只見他豪邁一笑,大步走出門去。翠篠猶在沉思,卻竟是大驚,莫非這王維與杜子美能有攻破這小小華州監的能力麼?思罷猶自苦澀一笑,道:“原來我才是杜大哥最大的拖累。”
門口傳來王維的聲音說道:“翠篠姑娘,千萬別放棄哦。我去安排一下,咱們晚上行動。”
翠篠一聽,心中彷彿下定某個決心一般,嘴角揚起一絲微笑,在這冬日的寒風之中,竟是格外動人。
杜子美從獄中前來,冷著一張臉,也不說話。翠篠看著他,就一直笑,笑著笑著就哭了。杜子美一看,臉色便緩和下來,兀自問道:“你怎麼這種時候還往這裡跑?”
翠篠停下哭泣,徑要過來跟他站一起,挨著他的胳膊,聞著他的氣息,心也突然開朗起來,狡黠地說道:“杜大哥討厭翠篠嗎?”
杜子美看著她,漸漸心也融化了,臉上顯出輕鬆歡快之情,淡淡地道:“還好,不討厭,不過我聽某人老說安將軍是個好人的,我杜子美可是個十足的危險分子。”
翠篠笑了笑,伸手挽著他,杜子美想要拿開,她又挽上,如此幾次也便隨著她了,只是心裡還想:不知道翠篠以後怎麼打算。
正自思索的杜子美突然聽她輕輕說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杜子美一驚,急忙拉她過來,叫道:“停下,這闕詞不能隨便念。”卻見翠篠口中含血,兀自笑著在他脣邊一吻,既而說道:“我知道,儒家的‘驚天情誓’麼,女子用舌尖熱血對心愛男子盟誓,此語一出便化生神聖約束,若有背信棄義之時,定遭天雷轟頂之刑。”
杜子美聽罷黯然,輕輕抹去她口角血跡,憐惜至極地說道:“這又何苦呢,儒家自古講求三綱五常,對女子頗為不公,這‘驚天情誓’便是用來約束婦道的,可我杜子美從來沒將這些放在眼裡。翠篠你又何必去學它呢?”
翠篠靠在他懷裡輕輕地說道:“這樣翠篠便會覺得開心,才會覺得跟杜大哥真正在一起了,只怕杜大哥嫌棄翠篠蠢笨無能,不肯要翠篠。”
杜子美緊緊擁著她,道:“不會的,認識翠篠是我杜子美今生最大的榮幸。跟我一起走吧。”翠篠偎著他,輕輕地說道:“從此以後,杜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杜子美哈哈哈地笑著,聲音歡快而激動,彷彿像個孩子。
暮色四合,門窗上映出兩人修長的身影,輕輕搖曳。王維笑了笑,淡淡說道:“這樣也好,子美也會學著長大了。”言罷從背上取下“大聖遺音”,輕輕說道:“那就開始吧。”
乍聽外面琴聲叮咚,有一種慵懶輕快的調子隨雪飄蕩,那曲子似能引人入睡,但見周圍的牢卒衙役不一會便競相倒地睡去。王維收了古琴徑自去了監牢,少頃便給牢中諸人解開枷鎖,全部放了出來。
杜子美猶自拉著翠篠走將出來,王維也不著急,笑著說道:“翠篠姑娘已經安排好了,諸位從此離開華州監,避開將軍府等緊要地段,往西南門行去,那裡有我跟翠篠姑娘早早準備好的逃生通道。大家切記,遇上軍隊千萬不要戀戰,以撤退為首要目的,安若素的一部分赤銅衛守在華州城,要是對上的話,大家都逃不掉。”
有一老邁士甘心留下,說道:“你們去吧,我這把老骨頭折騰不起了,老漢我當年是個說書的,倒還能幫著遮掩一二。”說罷便徑自走回大牢。
王維杜子美領頭對他一躬,諸人又對王維及翠篠一揖,便分散潛入黑夜之中。王維看著一散而去的身影,淡淡地道:“五十三人,不知道能有幾人逃得出去。”
杜子美兀自收回遠望的視線,靜靜說道:“總要有人去犧牲,那便我們去吧。”說罷,也不敢看翠篠,輕輕說道:“對不起,不能給你想要的希望了。你回將軍府去吧。”
翠篠兀自哭著,緊緊抓著他的手,哽咽著說道:“翠篠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杜子美雙眼通紅,似乎要發作,卻終究平靜了下來,淡淡說道:“我是儒家名門之後,不做背信棄義之事,既然答應了翠篠,那便一起置之死地而後生吧。”
翠篠緊緊地點了點頭,佈滿淚水的臉上突兀地綻出笑顏,悽美而濃烈。
王維笑了笑道:“這便對了,子美,你們且去吧,一切有哥哥在呢。”說罷,突然雙手疾點,口中兀自吟道:“凡若有相,皆是虛妄,山水有色,隱於流雲。疾!”隨即一口鮮血噴出,杜子美及翠篠被那血霧一噴,身體便不能動彈,漸漸隱去,繼而被一股行雲流水般的真元卷著往那華州城外飄去。
但看他嘴角兀自張著,眼睛赤紅,卻是沒想到王維會耗費本命真元送他們離開,他王維修為尚不過地界,如何能與十多名赤銅衛相抗衡?
王維面色慘白,喘息著說道:“‘大聖遺音’可以幫助修行之人擺脫藥物禁制,雖不能恢復圓滿,也有奇兵之效。你我二人均修有浩然之氣,卻是效果最好,但做哥哥的又怎能坐視你去死呢,子美。”
王維望著杜子美遠去的方向,輕輕揮手,嘴角露著欣慰的笑意。身後那老邁士擊打著鐵鏈也輕輕唱和著:“那英雄,騎白馬,風雪不歸路……”